>这笑声吓坏了老酒馆的老客人,老客人筷子落在了地上,花生米从嘴巴里漏了出来,酒也绽了出来,老客人砸砸嘴道,这姑娘怎么一嘴黑,笑起来太吓人啦。的确吓人,斯翁也从草笠中瞧了一眼,是外族人,外族之人,有用草药护齿的习俗。
洛丽塔回瞪了一眼这些臭男人,又故意咧嘴,引人发笑,更多的是双方互相嘲讽。
斯翁在这白柳街等了两年半,还有半年,就到三年之约。他不仅磨练他的刀,更在磨练他的气,磨练他的耐心。他知道,高手过招,往往无招胜有招,只求一击必杀。他是杀手,他更是一个剑客,以剑为生,以剑为荣,剑在人在,剑毁人亡。剑,便是他毕生所求。
银铃之声停在了他的近旁,发丝飞扬在他眼前,素手执起酒杯,一饮而尽。他看见女人坐在了他的对面,满口黑牙。敢坐在他对面的人,都是用勇气的人。而对于有勇气的人,他往往又很敬重,就像对他的剑,他只用有勇气之人的血来饮剑,他也只让有勇气的人看见他的剑,虽然很快就会忘记,可是勇气的确曾经存在。
并且留下了声音,“白柳街第五十三家现有何人居住?”这声音又不同于这女人的面貌,一见便知不是汉人,少见的无礼。他只顾喝酒,他的规矩便是不开口,开口则‘死’。
“你是哑巴么?”相比于汉人说话绕三圈的习惯,她又多了份直接。他的剑在剑鞘里轰鸣,他得死死稳住才能不当场拔剑。他只顾喝酒,他的规矩从未破过例,他的剑也从未让人见过,虽然这是一把绝世好剑。但是,好剑会被争夺,好人会被残杀。虽然,这就是江湖,只有用剑才能讲清楚的江湖,但他不打算用剑告诉她。
可惜,白柳街不是江湖。这里是白柳街,白柳街的老柳树下,有着老酒馆,老酒馆里坐着老酒客。常常剑里来血里去之人,何惧生死;常常醉生梦死之人,又何惧有今朝没来日。剑客永远活在江湖,酒客永远活在醉梦里。醉梦最常胡言乱语,“白柳街…第五十三家?呃…早没人了…一点红…闹鬼呢…闹鬼啊…哈哈…不不…一点红…”颠三倒四地说不清楚。
“哦…”斯翁的剑轰鸣得更加厉害,对面坐着的女人一直瞅他的草笠,像在研究稀奇的绝世珍宝,“哦…”酒客已醉倒在桌上,她仍拖长了声线符合,“哦哦…”如同夜猫子嚎叫,惹人发毛。
尤其使人生气的是,她坐了他的桌子,她喝了他的酒,她却不讲江湖道义。她道,“真是个哑巴,但是,长得还不错。”她存了一颗纯真的心,见着了他脸上的刀疤也不害怕,反而说他长得英俊,你说他怎能不及时抽身,姑娘,都是妖孽啊。
师父告诉他,这是一次重要的决战,容不得儿戏,但是三年之期一到,师父可能已化作了白骨。师父已至耄耋之年,江湖人活到这个年龄,实属不易。三年,的确变数良多。
斯翁下了山,他的剑是从小开始练,他的心却从下山才开始磨。师父说,他需要磨的不只是剑,更重要的是心,红尘俗世,怕他避不了you惑。you惑,从来不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而他需要做到,随时随地,打破you惑:“滚!”
一片叶子幽幽地打着旋,轻轻落在了地上。斯翁的剑架上了洛丽塔的脖颈,洛丽塔随手扔出的毒蛇已被拦腰斩断,弃在一旁。她笑,“原来你不是哑巴呀?”斯翁的剑又逼近了几分,她仍笑,“这里是白柳街第五十三家,你是这里的主人么?”
这里原来的主人他不知道,但现在,他是这间鬼屋的主人,自他两年前来到这里,白柳街的人就无人不知了,连鬼都知道,因为,这里再也没闹过鬼,吓跑的都是胆小鬼。她没被吓跑,她不是胆小鬼,而对于没被吓跑的胆小鬼,他的剑一向宽容大量,听一听临死之人痛苦而又恐惧的申银,是剑轰鸣的动力。
既然她并非胆小鬼,又充满了勇气,她又怎会苦惧申银。他失策了,这是他成名以来首次失策。他的剑已被拨开,满口黑牙的女人站在墙头,“师父已圆寂,特派我下山守诺,一点红,咱们半年后见。”见,当然要见,两年都等了,不差这半年,只是想不到,两位师父仙逝而去,却留下了争斗。
这…也是江湖,斯翁和洛丽塔都懂,即便剑道不同。大道无形,江湖,无处不在。
☆、A30
他已等了数日之久。这几日,他搭了个小屋;这几日,他捕了鱼,做了鱼干;这几日,他还特地上山采了草药,满口黑牙的女人,闯荡江湖特征太过明显。
离半年之期已过数日,赴约之人并未出现。他还在等,师父说越到关键时刻,越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考验。他在磨练,磨练的不只是他的剑,还有他的耐心。他的剑依然锋利,砍柴刮鱼无所不能;他的耐心依然不堪一击,蜜蜂招惹到他,晚上他点了把火烧了蜂窝。
这不堪的耐心,越来越焦躁,越来越恐慌,师父说,莫要让身后隐藏的对手抓到缝隙,否则失败的只有他。他不懂,他只希望,越来越希望,若是那满口黑牙的女人来了,快点站在他的面前,光明正大,痛痛快快地决战一场,他的血在沸腾,他的剑迫不及待地轰鸣…
一把冷剑划过夜空,剑锋凌厉地泛着冷光,猝不及防地刺向他的身后…
他的剑架在别人的脖子上,剑锋深入半尺,血流不止,他不想要了这人的命,因为他的剑只杀有勇气的人,他的剑是绝世好剑,决不能杀一个偷袭的无名小卒,辱洠Я怂慕!?br />
一只暗箭刺破了黑衣人的胸口,黑衣人倒在了他的剑下,箭头离他只有半尺…
他挥剑斩断了箭头,后半截箭尾依旧攻势如虹,让他后退了半步。这半步不简单,“高手!”他的剑依然藏在剑鞘,虽是高手,却用了偷袭这样的招数。他的血沸腾了起来,敢于挑战他的人,他一向认真对待,他的剑指向箭的来处,“出来!”
出来之人,一身黑衣,没有对同伴的眷恋,只有对任务的忠臣,这样的人,是死士。他的眉毛不经意地皱了起来。死士带着他来到一个地方,房间中有一个小孔,透过小孔见得到隔壁房间的所有情景。他不想来,死士靠自杀威胁着他,他想走,死士又靠自杀威胁着他,“我的命,在你手上,是走是留,请把我的命带走。”
他的剑没有杀人的**,他的心需要这样的磨练,于是,他坐在了房间对面。男子背对着他,女子正对着他。他有些恍惚,原来是洛丽塔。他的心却比他剑的早一步,轰鸣不已。
打开的锦盒被啪地一声盖上。男子道,“翠浓,既然我答应替你完成的事已经完成,你…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这加林城的二公子,可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我一个小小的女子,又有何能耐?”
“翠浓,”使了一招分花拂柳,男人的手扣在了她的手上,“当初是谁让我帮她杀死一点红,了了你师父的遗愿?江湖上传言,你师父一生弟子无数,但只有你一人尽得先祖真传。你不助我,你想助谁?别忘了,这四处追杀你的仇家可不止一家,又是谁找到我做了大树?”
“公子的恩情,翠浓可不敢忘…”洛丽塔双手抚上锦盒,细细抚摸,“且看这一招如何?”手离开之时,锦盒化为灰飞。无声无息,下毒功夫之了得可见一斑。
门被无声无息地掩上。男人站在他的面前,“本想杀了你做个顺水人情,没想到你还有几分本事,从今以后,就留下为我办事吧,不会亏待了你!”
他的剑架在了男人的脖颈上,后有人也把剑架在了他的脖颈上,他的剑气贯如虹,没有人的动作会比他快…男人用两根手指夹住他的剑锋,“毫不怀疑,你有这个本事,但是,我死了,那女人或许也只有下去陪我了,你可舍得?”
他的剑不出意料,顿了一分,后人抓住了这一分,在他的脖子上向前进了一分,这是他的失策,又一次失策。男人拨开他的剑,弹弹长衫,“无非就是个女人,没想到冷面冷心的一点红竟然动了心。那个女人不惜一切要杀了你,你却还要保护她,看来我属下的眼光不错,竟是猜对了你的心思。怎样,让她死,你请便,要她活,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