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老松一本正经地望着山河,酝酿了好一会儿,“忘了…”
黄卦道:“放屁的时候请控制音量和节奏。”这龌蹉人的龌蹉气,憋在这花香的犄角旮旯里,当我们闻不到么?!
“是白狐!”这白狐一直尾随在后,不攻击人,也不轻易放人走,好似我们都是它爪下玩物,轻易揉捏。
“啧,看你还臭屁?”阿菊一脸鄙夷,道出了我的心声,看你还抢我书看!
转眼,它已立在当前,投射阴影于面。
看着它,毛色雪白,流彩华光,金眼赤瞳,分明就是莫落。莫落呲牙咧嘴,显出尖利的獠牙,鲜血沐浴在牙根,一滴滴在嘴角滑落,两三根鸡毛,颤颤巍巍地粘在嘴角。满身的骚气与腥气,凶狠暴虐,这也是莫落。它无忌地甩甩头,喉咙处汩汩地响,不禁背上一寒,野性难训的猛兽,最难将息。
待从嘴里吐出一只鸡,“唔…”地一声嚎,它又奔向了别处。去时,那双眼,金灿灿地闪着光,似是安慰,似是警告。
“吃?不吃?”老松耷拉着脑袋,肚子咕咕直叫。想来这几日,食野果野菜,饮山泉雨露,风餐露宿,倒有几分苦中作乐之态,可,不过是苦中作乐。
一只手攀上石台,骆子平一跃而上,三两步跨至老松旁,放下藤编的菜篮,“放进来。”示意那只花翎长尾的大公鸡,老松一把抱住,“作甚,你想独吞?”
阿平斜眼望天,“可以跟着一起来。”语罢,不理他,径自挎着鸡又跳了下去。老松迟疑片刻,忙道,“来就来,怕你不成?!”忙抢过菜篮,挎在自己胳膊上。
我对这一切并不知晓,林荫给了舒爽,美景描绘了美梦,地做**来,天做被,我睡得安详。醒来,油菜飘香,伸个懒腰,好个怡然自得。阿菊蹲在眼前,一只手懒洋洋地缩回,不满地皱着眉,“醒了,天都快黑了。”一惊,夜色果然稀疏地布上了线条,落日的余辉遥远地缩成一团,忙问,“什么时辰?我睡了多久?”
“阿菊,懒龟儿子睡醒没,快掐醒他,下来吃鸡!哇塞,油亮飘香,外酥里嫩,两小子手艺不错啊……”老远就听到老松的惊叹。
半边左脑有些疼痛,大概是受凉中了风,耳朵有些轰鸣,我挡住了阿菊伸来的魔爪,“老松说什么手艺不错,可是找到了人家?”
“没有人家,倒是有人家的鸡,你可吃?”她倒出壶中的小龟,倒提着一只大腿,“我可不想吃,从莫落嘴里吐出来的,有人抢着要呢…这只小龟不错,就是小了点……”
给她一脑袋瓜,“你倒是不小,是清蒸,红烧还是熬汤?”
她横我一眼,“老松刚唤你懒龟儿子,你可听到?”挑拨离间这招,用来报仇雪恨,实在太过明显。
罢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谁吃了鸡,谁背阿菊。”
老松不满,“才吃一口!”
“一口十里。”
他大叫,“游子冶,你仗势欺人!”
我笑,“仗了谁的势?”这世上人人不平等?我点点头,人人不平等,那我就依仗了这青天白云的势吧,尔焉能不从?你从了,那不稀罕了。
天黑后,迷宫中不知名的地方,有着星星点点的亮光,也许,那儿有人家。灭了火堆,埋了烤鸡,整装出发。
老松一脸愤愤,阿菊倚在黄卦背上,走在他旁边,扯了根狗尾巴草,摇来摇去逗着壶中的小龟,“饿了?不好意思,姑娘也饿了,姑娘就看看,看是把你清蒸、红烧、熬汤,还是烧烤?估摸着你的斤两,姑娘瞧着,你这几斤几两,烤了还不够塞牙的,何况,姑娘饿得能吞进一只老虎,是吧,老松?”
老松哼了一声,不搭话,她又道,“没有金刚钻也就不揽那瓷器活,你这小龟,有几斤几两,自己也掂量掂量,姑娘的牙可牙痒痒,磕得慌,别自己凑上来,找抽!”
老松停步,有所动,我上前一步一把拽着他,“快走,没见那左屋的灯火已歇了么?主人家睡下了,我们也不好打扰,好好歇息一下,说不定明日还能央主人家,烧顿好饭吃吃……”
我径自碎碎念,不敢看阿菊是何种模样,老松又是哪番作态。阡陌小路,落脚十分狭窄,更何况是夜里摸黑。白日里阿菊就已摔了一跤,到夜里,尤其需要一步一个思量,我往后靠了靠,提醒着人,“打好眼色,看好脚下的路,别踩进草丛里了……”
骆子平挥挥手,“让开,你挡着路了。”
“哦,”往后退了退,我仍在劝告,“别掉进水沟里…”
事后,众人把我从水沟里捞起来,一致敲着我脑袋,像九雷轰在小青的硬壳上,力且硬:“你脑里是浆糊的么?!”我也想知道,明明是指路之人,却按着设定落了个悲惨结局,我说我脑子里装了个指南针,可惜指南不灵,指北不成,你信么?
信了,才稀奇。
☆、A26
草房底下,油灯微弱地亮着光,灰白的头发,为谁叹息?
马老娘:安好!
见信如见汝之孽子,近来天凉,想起幼时棉衣织就而成,吾欢欣之面容,感慨颇多。少不更事之稚子,一恍然,镜中华发早生。概天惩,汝儿之不孝,洛丽塔于此问您老安好……
冷墨铺就而成的文字,不见华采,不见闺怨,只是陈述着一些淡忘的陈年旧事,不吸引人,不含念想,留着也没用。读信之人撕掉了前半章,再看后面写的,更是莫名锥心。这下好,全撕吧。
蜜蜂回了巢,全城聚寂。老太婆睡着了,这信看完,细细揣摩之下,竟已是半夜。门缝中微微吹动白发的风,吹动着微弱的烛光,烛光的阴影洒下一片惨淡,那是老太婆的泪滩涂……
凤凰择梧桐而居,非吾心高,只是念其旧义,与之相随。总角之交,天下之人几何?与子同袍,天下之人几何?琴瑟和鸣,天下之人又几何?不过区区。然吾之幸,亦他之运,颇动人心。吾娘,通达者谓无忧,不达者乃天愁,乐往事矣,安今世矣,何苦烦忧?
她写着,他初生于世,便博古通今,无所不知。更何况扮演一个**这种雕虫小技。他抱上她,跌入**铺,同**共枕。十年,不久,这是书里的结局。书里的人,幻化成真,陪了她十年,英俊潇洒,无所不能。她可以有着为人妻的羞涩,有着为人母的骄傲,只因,都有他在一起。全篇都是赞美。可现实却只给了她两年,两年的时间,她已是十个十年,也携首百年。
现如今,诸事已成定局,论怅惘也好,埋怨也罢,全都于事无补,唯有豁达,不知吾娘可与儿心灵相通,从此畅游山水之间也。然上述皆儿之戏言,若有来生,儿愿守于膝下,闲茶淡饭,与娘尽享天伦之乐,实属儿之遗憾,望马老太心宽……
空白的地方,幽幽地闪着昏黄亮光,如所有不甘寂寞的野兽一样,他从字里行间中钻出来,不成形态。如所有不应存在于世的诡异一样,被毁的纸张一页一页恢复。飘香的墨迹勾勒其尾。再一看,以这一句话停笔:
纵使冷眼旁观,纵使不再纠缠,洛丽塔只愿唯他。吾娘,再生缘……
油灯一闪,睡着之人也被惊醒,梦里那惊声失叫,老太婆睁大了眼,只愿,那是洛丽塔不甘心落入地狱的骄傲,在她的梦里叫嚣,与哀求,最终残忍。信中并非写完了一个结局。要报复,如同故事精致结尾的反面,要报复,如她下定决心落笔时残忍,要报复,只是为了让他痛彻心扉。
洛丽塔、洛丽塔,白发微微轻叹,你怎能如此看不开?
再生缘,缘尽泪干,曲终人散。娘安。
门房被敲响,似惊似喜,洛丽塔回来了!?老太婆拔亮油灯,一时之间灯影幢幢,映在那几个人的面上,看不分明,老太婆有些恍然,归家的并不是她,她的洛丽塔不知归游到了何处?
琵琶染了朱砂,驱魔不在话下。一幅丹青腰上了一丝头发,纵使无德无能也心生牵挂。魔消了朱砂,毁了琵琶,扯掉头发,点上魔画。你揣着画,你看上他,任是无词的旋律,堪堪拿下
直到滞留已久的苹果,搔烂了他的头,直到毛绒绒的幺蛾子,做巢做窝又作画,直到那筐死水,汪洋恣肆,尸横遍野
才肯作罢,罢罢罢
那是洛丽塔的歌声,那是洛丽塔的歌声…幽幽地响彻在你耳边。童年的嗓音,妖冶了苍老的面容,老太婆笑得 渗人。
有人按捺不住,唤了她一声,“这位婆婆,只因天黑,我等几人忙着赶路,能否行个方便,让我几人在此歇息一晚?”
双耳一动,风声传来,告诉了老太婆这远方来客的信息,她静静询问,“不是有缘人,不至佳林处。各位,从何处来?”
“从来处来。”
“欲往何处去?”
“往去处去。”左耳一震,是个小姑娘,让她想起了调皮的洛丽塔。扒开门闩,打开门,“老太婆瞎眼,不能服侍各位,除了左边的屋子,随意。”
有人叽叽咕咕,右耳一动,她听得分明,“这老太婆是瞎的?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老太婆转身便走,不置一词,人老了,看得清,也要当看不清,听得见,也要当听不见。这是人的秘密,怕吓着周边那些来来往往的‘行人’,嘘,桠枝上歇脚的行人好像在看着你。莫提莫提。
**安眠。公鸡悠然地打着鸣,金灿灿的阳光洒在它鸡冠上,染上了一层蜜色。老松蹲在门口,看着公鸡闲庭信步,口水哗啦哗啦往下流,不时啧啧两声,点点头,“…香卤鸡爪,蜜糖鸡翅,葱爆杂碎…不错不错…”
听着好笑,放下喂食的菜叶,问他:“鸡身子呢,你弄哪儿去了?”
“嘿,四分之一半清蒸,四分之一半红烧,四分之一半煲汤…剩下四分之一…”他略微沉吟。
“还有四分之一,你要怎么办?”阿菊撩开门帘,挑衅着问。
老松横她一眼,“凉拌。”
老婆婆在咕咕咕地唤着,听声辨鸡头,“美人尖回来了,孔雀扇也回来了,凤凰焦呢?哦,在那儿,黄鼠狼、竹竿虫、穿山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