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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想要耳朵!说,见没见过发奴!”我又见到了一个外强中干的小姑娘,吓唬人吓唬得这般气势磅礴,握着蒜头的手却在颤抖。猛烈的晃动着全身,强烈的抽搐,像是吓着了她,“你…你干什么!”摇晃得更加厉害,同时呜唔叫得更加响亮。蒙着嘴巴,却想要让人说话,这就好比梧桐地里挖竹笋——实在强人所难。
一会儿,鼻尖出汗的地方蒙着一股凉,被禁锢已久的嘴巴,又能随心所欲地大张大开。视野所及,仍是一片黑暗。小姑娘一把扯掉嘴上的抹布,“知道什么都说出来!”我努努嘴,砸吧砸吧牙齿,从下到上呼出一口浊气,“你是谁?游子冶什么也不知道,倒是有许多想要问,你知道些什么?顺便说吧。”
头皮被拽得生疼,我考虑着,“能否松开手?”忽而,听她疑惑,“你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多拉,乌发村的多拉……”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松手就走,地上似乎铺着一层干草,嚓嚓作响。
“等等…”我连忙叫住她。
脚下干草发出嚓嚓的声音,听见她仿佛停下来,脚步声也就停了,“放!”
像是露出了一丝勉强的笑,任谁被掉了许久,又没口水喝,笑得都会勉强,“多拉,能否帮我解开…”
“找死么,不知好歹!”她说着转身就走。
尽量温和的留住她,“急于找一个人,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找到的,不如想想平时她都能去哪里?”
“想有用,长手做甚。”
“姑娘……姑娘是否听过一句话,君子谋而后动…”
“我听过一句不见棺材不掉泪。”
“姑娘小小年纪,肝火何必如此旺盛?”
“够了!”
眼前一阵风,用力睁开,又用力闭上,眼也得了自由,明亮亮个大晴天。往上看着,适应着这周围的环境,不是什么山洞,只是铺了草的空马房,那块丢在地上的抹布,原来是剥掉,晒得干硬的马皮。蒙住眼睛的也是一块干马皮。
“我不管你是谁,被谁挂在这里,你四处留心周围是否出现过一个女子,见了些什么人,去了哪里。到时我还会来找你,那时你再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不只是耳朵,眼睛也不用留了!”
“姑娘……”
“温言细语喊姑娘,你还真当你是唐三藏,姑奶奶我不吃你这一套!”一时,她一笑像极了阿菊。她一笑,我才知道笑因人不同,笑意不同,“黄卦阿菊骆子平松药石,世上没了这些人,你还念叨干什么,不如替自己念念金刚经……”
倒着头只能看见她脚后跟翻起的草叶,在无情的踩压下苦中作乐:飞起来了!向着原来树尖的地方飞起来了!若命中定有一劫,念无数遍金刚经也未能抵刹那之灾,如同这落叶逢秋,时辰到了。
黄卦几人不在这里,只有我一人。也许他们没被伤害,我轻舒了口气。又也许他们处境更难,也许他们喝了这里的水,水里有毒,他们,在哪里?深深的惶惑,如至寒冰冷窖,心慌颤抖却冻住脚不能逃离。
上善若水,水变化多端,仅仅是一滴水滴,也可预料这俗事变迁。一滴水翻过门槛,爬上软榻,停在手上,翘首以待,水滴的尾巴发出叽叽声,唤醒了人。人睁开双眼,眼中泛出少有的疲劳,瞧见了手上的水滴,一瞬又恢复了冷漠而疏离。
“族母,所有长老有事向你禀报。”门外侍女在唤她,她把指尖上的水滴,落入了茶杯,茶水竟滚烫冒出了烟来,翻盖把茶盏盖上,“有请。”
九位长老躬身于下,也不废话,开门见山,“族母,大长老从小顽劣不堪,行事乖张无尺度,这两日行径,更是大不敬之罪,恳请族母废了大长老,逐出乌发族,永不得再回来!”二长老语落,八位长老齐声附和,“请族母发落,驱逐大长老,永不得再回乌发族!”
到了她这个地步,很少再坚持什么,族人的请求她理所应当地满足,族人的劝谏她应该从善如流,可是那些年轻人,让她已渐渐灰败的心,又有那么些绿意拔尖。有时候,她恍然觉得,自己不过是长老手中握着的利剑,专属司杀之职,他们忘了她是族母,能得永生之人,他们不过是长老,一群凡人。而这样的一群凡人,却想利用自己这把利剑,铲除异己。二长老是极度爱美之人,然话说回来,又有哪个女人不爱美?她是菩萨,不会剥夺人最爱之物。
她端起那杯茶,递给离得最近的二长老,二长老轻哼一声,接了,却是不断催促,“族母,快颁喻旨,今日定要把那不知好歹的乌离,驱逐出族!”她嗯了一声,躺回软榻,接着旁边的天书随意翻阅。凡人自以为是的德行,她并不少见,有两年资历的长老,皆是自命不凡,而最终的结果,不过是她赐予的一杯茶。积天地灵秀之水,灵气可延年益寿。反之亦然,毒死一人,异常简单。她却又是罗刹,无情且狠毒,好歹留了个全尸。
不过片刻,二长老卡着脖子,像是在求生,又像是在自杀,喘气之声越来越弱,彭地一声倒在了地上,瞪大了双眼,死不瞑目。她挥挥手,如履薄冰的其他长老,欠身告退,动作很轻,大气也不敢出,倒真是体态婀娜,步步生莲,好看至极。
她张开了手,粗大且发黄,与她如花般娇嫩的面容及其不符,生的这么多年,唯有这一双手,她不敢现于众人前面,而今现了出来,却没人在意。说是讽刺么?她想不是的,她只是承认认了权力这无与伦比的力量,这双手掌握了力量,这双手决断着生死,这双手她说修长华美,又有谁能反对?!
权力,已使她如水般宁静的心,野了。
旋律,不受山**动驱使,乱了。
耳边轻轻的呼吸声,渐响,粗重而难受,像是一根鱼刺卡在了喉间,无论怎样,也无法吞下或取出。光芒已温和了许多,试着睁开眼,一轮硕大的月亮,正悬欲空,有这样的一位美人,踏出广寒宫,与伐桂的陈刚私会。
玉兔蹲在月桂树下,它的眼与我的眼重合,看见陈刚扔下斧子,拥抱嫦娥,在花香里…千年过去,玉兔守着月桂树,等待着这样的景象再现,但我从小到大,却从未真实见过。天上没有牛郎织女,更没有嫦娥,一切皆是谎言…
像是终于到了忍不可忍的地步,一声声申银便不绝于耳。
“抱歉,叨扰先生休息,我夫君受伤颇重,请见谅。”我点点头,反应过来,倒着点头,她怎么瞧得出来,鼻子里嗯了一声。我正寂寞着,巴不得有人在耳边说说话,哪怕听着这样生不如死的申银,听着这无济于事的安慰,也是好的。可接下来,没有人再说话,申银越发小了起来,减至无声。
一抹乌云,遮住了月亮,连月心中间的黑点玉兔,也不放过。我的眼只能瞧着那一团,朦胧发光,哎呀,忍不住的叹息。
“小先生怎么了?”极其柔和而温暖的声音,多像玉兔来到我身边,守候着我。却是别人的女人,为着别人而抱歉,抱歉的对象是我,“对不住,相公已经在尽力而为忍耐了。”
“有水么?”粘稠的唾沫,这几天,自吞自吐,靠此解渴,嘴里粘稠一片。我恶心么?这一点算什么,但凡我厌恶自己,往往厌恶的是心理,而非生理。嫉妒似条毒蛇,吞噬着我,忍不住纠缠不休,与其勾搭。
“小先生渴?”
“有劳喂我口水喝。”
冰凉的刺激,似滑腻的鱼,全身心地游荡,“慢慢喝,还有。”温柔而多情的姑娘,在我的心房掀起如潮的涟漪,多么动荡、清爽。仿若秋日池塘,放生了一尾红色的鲤鱼,当凤尾竹被风吹响的时候,鱼抬头,轻嗅茶香。
小龟睁大了眼,给我一抹嗤笑,哈,汝折了钓竿!
是的,可惜我的那根钓竿,折做火炭,喂了灶房,煮了花茶,做了鱼饵。
“多谢。”乌云放出了月光,拂晓迫在眉睫,姑娘只是留下了佝偻的身影,有些遗憾,疏影拉长了她的身量,使之并不完美,纵然如此,也多是感谢,谢其天性善良,谢其温柔如水。
“起来!”人从睡梦中,被拉醒,似一根铁杵插进了头顶,生生地疼晕。
我是气若游丝,我是有气无力:“小生从未见过乌离,玉兔啊鲤鱼啊倒是有幸识得,姑娘你问哪样…”我的抗拒,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