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卦爬起来斜她一眼,良久道:“不知哪般才合你意……”
“这般!”伊人浅笑,可惜脚上花招流利,又是一脚,让人觉着避之有愧。我以为他们一如既往地开玩笑,谁知道,竟动了真格。
远来的一朵青莲湿润地打着水花,留恋滑过伞尖,滑过薄抿的双唇,啪嗒滴在了两人的身上,“让开。”语气淡漠,却引起了两声不大不小的惊呼,使得二人暂时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阿菊斜睨一眼,放下脚懒懒问侯:“你好啊,白寅公子。”
黄卦全身已经湿透,无所谓地嘲弄,“长了苔藓的乌龟壳,缩在龟壳里的乌龟,游子冶,汝之小青姗姗来迟,还不快快接驾。”
公子名叫白寅,病梅馆是其府邸,我有一只龟名唤小青,小青此刻应在病梅馆的厨房瓦罐里睡觉,我是小青的主人,却是公子的奴仆。
盛放至极的青莲,我早已在窗户上看见,红黄蓝绿之间,悄然闪现。此刻青莲归一,我才发现,惹人爱的不是青莲,却是结于莲心之莲蕊,一张素盘,已是千帆风情,万帆滋味,悄楞楞**着心,哪分得清红白蓝绿,赤橙亮紫。
我给他一筒子新茶,他把手中的纸扇递给我,也许不经意地触摸到了潮湿的指尖,莫名的涌上一阵颤抖,干燥的手心冒出了徐徐虚汗。一滑,竟放跑了窗外的另一只蛙,再也不能鼓瑟齐乐,也不能静弹相思。但在水的另一面,是否另有一方洞天福地?
“今日有何事?”他眉头微蹙地看着我,惯常的语淡风清。
“无甚。”我似乎还沉浸在梦里,欣赏着他的容颜。或许,从遇到他的那一日,梦里美丽的蔷薇就因此而绽放了,从未凋零过,随着年日的增长,越发灿烂芬芳。结网的蜘蛛拼命的编织,不知是不是已织好了一张密布不通风的网,为了不遗漏丝毫蔷薇的美。
“府中安好?”
“都好。”你的烦恼不与我诉说,我也不必为你增添新忧愁,不能伸手抚平你微蹙的额头,只希望你的衣裳少一丝褶皱。‘都好’两个字织就的网,我希望它的效力能永不衰退。
字里行间中,你察觉出了一丝**,你道我痴心妄想,不安于奴仆的本分?小仆告诉你,我是奴仆,我永远都不矫情,该说的要说,该敬的衷心要敬,平日里没有发生何事,能让我从实际一表忠诚,比如挨个刀砍,遇个剑刺,从而一命呜呼。那,泡一壶茶,说些好话讨个彩头,也行,聊表忠心。
你走到了最后一排坐下,推开窗,直直地望了出去。我知道你又在望着摆摊子的阿平,我们十年寒窗苦读,你也就望了十年。可我觉得并未有好看之处,关上窗吧,我关上了,你还在望眼欲穿。
“关上窗,也抵不了做白日梦,游子冶,醒了么?”老松,一个我无法评价的人,疯癫之时,痴笑憨傻,冷静之际,却又超然外物。某日艾夫子所谓的‘精神病’,众所皆知,却都觉着非他莫属。
我听着好笑,侧身拍拍他的肩,“该上课了,去吧。”我哪里是为了那些人做梦,我也不过就是装疯卖傻,努力使自己活得像一场美梦,不然,我为甚活?
学院内的钟声响起,恰在此时,夫子一脚踏了进来,脚上画下了最后的一朵水花。想我和公子对学院内的任何一位夫子都不欢喜,以前如此,以后他也如此,而我却悄然有了新的变化。
还记得几年前的冬天,门窗都关上挡闭了风雪。一坨疯癫的雪球疯癫地闯开了门,嘴里唧唧歪歪哼着不知名的曲儿,风雪随着扑面而来。雪球扑簌着跳了起来,形似一只跳脱的小狗,随意地甩着湿哒哒的毛发。纷纷扰扰的风雪落在我们的肩上,颈里,犯了众怒,莫不都在谴责他。
龙山书院的艾夫子,初见如同我此时这般年轻。当我长大,他与我此时一般年轻。会不会等我变老到死,他还是我这般年轻。年轻啊,让人羡慕,可是逆天的年轻,会不会使人恐惧?抚平我倒竖的汗毛,时间会带给人答案。
他转身的同时,暗暗地翻了个白眼。更有趣的是,他不止哼,更是大声唱出了那首后来学院里脍炙人口的曲儿,“下雪啦,下雪啦!雪地里来了一群小画家。小鸡画竹叶,小狗画梅花,小鸭画枫叶,小马画月牙。不用颜料不用笔,几步就成一幅画。青蛙为什么没参加?它在洞里睡着啦!”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竟引得公子侧眼瞥着我,我看着他,这位夫子比你那位阿平有趣吧。他既而继续望着窗外,我似乎看到他转身的瞬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无奈地瞥他,是啦,谁比得上你那位阿平呢!
☆、A2
可是谁能告诉我,就因为那漫不尽心的一笑,竟要被这不着调的夫子荼毒这么多年啊。这位夫子上课必有每堂一问,他的提问大都数人回答不上,回答不上就只有低头数蚂蚁,而不是抬头望青天。我抬起头的时候,恰逢所有人低下头的时候,这叫做机缘。
比之于其他之乎者也的夫子,这位夫子上课最是平庸,却吸引人的兴趣。他的每堂一问大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甚是有趣。比如,什么东西嘴里没有舌头?从1到9哪个数字最勤劳,哪个数字最懒惰?这两块冰下有鲤鱼,猜一四字成语。
他高兴的时候提问正常的,如上面些许。他不高兴的时候提问愁死人,比如,米的母亲是谁?风的孩子叫什么?他说他不喜欢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高尚情操,他喜欢一个人受伤全班遭殃的连坐法,回答得正确与否,关乎众人的成败兴衰。
我不巧的抬头,想要再低下去,也没了机会,这叫做巧合。
他手中的折扇轻轻地摇摆不定,晃来晃去,猛地回过头直直地看着我,“老大和老幺是双胞胎,可是他们却长得一点都不像,为何?”若是往常我一定搭理他,可是由于近日反常的天气,我也变得很反常,“你这不是废话,世界上没有相同的两片树叶,两个双胞胎不同的地方多了去了!”
他皱着眉头,我知道他不是因为我回答对了而高兴,也不是为了回答得不对而焦急。这是昨天的题目,他曾说,昨天的题目今天先温习找感觉,我知道,下面的才是正餐。
果然,他松开紧锁的眉头,朗笑着问,“一个爸爸,一个妈妈,一个哥哥,一个妹妹,一个侄子,一个外甥女,一个舅父,一个姑妈,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还有一个表兄和表妹。你会说这家一共有12人,其实不然,这家只有4人,你知道为何?”
众人弃蚂蚁而就尘埃,尽数憋了口气,不使人注意。我知道我应该收起我的反常,来表示我的不屑。可人间大道,总是出乎意料。除了天气的反常,我的反常,有一个人更是反常。
白寅碰地关上了窗子,平地一声惊雷,窗户的碰撞是个暗号,两个坐姿不稳的同窗,犹如惊弓之鸟,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开出了倒栽葱这般美丽的花。
我见过很多寡廉鲜耻的人,可这位夫子演绎得更加完善,我都不忍再看。他犹自得意洋洋地叫嚣道,“你不晓得了吧?赫赫,你不晓得了吧?”众人抖筛糠般孱弱的身子,瞧得我心眼内都是欢喜,忍不住笑了出来:“甲、乙……”
“甲;乙,丙,丁四个人, 甲和乙是亲生兄妹,甲是哥哥,有一个儿子丙; 乙是妹妹,有一个女儿丁。 于是:一个爸爸甲是丙的爸爸 ,一个妈妈乙是丁的妈妈 ,一个哥哥甲是乙的哥哥 ,一个妹妹乙是甲的妹妹 ,一个侄子丙是乙的侄子 ,一个外甥女丁是甲的外甥女 ,一个舅父甲是丁的舅父 ,一个姑妈乙是丙的姑妈。”
白寅说完,提着包离开。他跨过了大半个学堂,脚下生风,吹歪了夫子头上的巾帽,打断了我的笑声。
“酷!”这位夫子赞道,他曾说过,不喜欢上这课的人,可以提早离开,只要回答对上课伊始的提问,可这般有才又有胆的人又有几个,大部分的人看着公子潇洒离去的身影,只得悻悻不语。
我不想离开,是因为外面没有什么理由,迫使公子奋而起身的那种缘由,吸引着我。我的微笑仍挂在脸上。你知道我的心肯定噼里啪啦碎了一地。人生多么寂寞!
“请各位同学翻至《史记.留侯世家》。坐镇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张良此人,自古以来受人赞誉无数,然者,野史记载,他并非天生高才,乃是幼年巧遇,得天书一册,才可有今日之成绩,诸位同学,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