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启书页,有一段吟唱,资历老见识博的贼寇,费劲解读,却只读懂了第一段:
在最高的云上
感受深邃的溪谷
龙游过的温度……
书页一合,盗寇失了兴趣。这一趟辛苦,只捞着一截趾骨,一本旧书。
忽然,悠扬的驼铃声,由远而来,又悠远而去,沙漠里扬起了阵阵风沙,静静掩埋了沙漠路上的喧嚣血滴。
当真是一刹那,大风呼啸汹涌如潮水,风沙锋锐似寒兵冷剑,盗贼之头纷纷落马,马鸣失蹄中纷纷践得粉碎。
血滴和着路过的风沙一起,穿过地下缝隙中,唤醒那张纸的书写记忆,轻飘飘握在了一双手中。
那只手五指微缩似莲花,托起纸张一角,沉重若泰山,微微颤抖。
不过是一刹那,书生听得清那不是商队骆驼的铜铃声,而是江南姑娘脚踝上的银铃声,是闯进古老而粗犷的老屋中一只新生蜜蜂,是幽静而冷漠的深潭里的一尾银鱼划过的水滴,声犹在耳,蜂影渐逝,水过无痕。
只在刹那间,书生翻身上马,沙漠里多的是海市蜃楼,多的是是非恩怨,也许可以当做眼花,也许可以眼瞎。他不需要为那群盗贼仗义执剑,也不需要挡在江南**前英雄救美。同样,他不怕那抹魅影遣来,他只怕遇上傍晚的沙尘暴。他走他的路。
夜,终于降临。天际黑得发红,沙漠边缘**起深深的漩涡。找好过夜的地方,他搭好火堆,借着红光,细细翻看那张意外之喜。
最后一页,图写着长老未尽的咒语。前一页,空白。再前一页,画着图,锅里的热水正在翻滚,围着兽皮的女人倚着门,望着火烧云的天空,是暴风雨来之前的平静……
他发觉颠倒了故事,摇摇头,是颠倒了羊皮纸顺序。从前看到后,从右翻到左:
一幅图,图上的锅翻滚着热水,围着兽皮的女人倚着门,望着火烧云的天空;
又一幅图,图上的天空突兀地变成了漆黑,突兀地闪亮;
又一幅图,画着一只金翅鸟在过境。
接着,金翅鸟的美丽留在人们的眼中,金翅鸟的伤害待写在长老的咒语中。龙卷风过后,打翻了热水,升腾起人们的眼泪,或是血滴。
引来了千年后的盗贼,盗取这一些秘密,再一幅图,画了装扮了的盗贼,再一幅图,画了书生式的猎龙人,再一幅图,画了只驴驮上女人的背影,留下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盗贼,疯跑的马匹,再一幅逐渐显露的图,一个沙漠里的书生……
星海,广袤无垠。大地,宁静如斯。
他翻到那篇咒语,在细沙中吟唱,吟唱着陷入沙丘,仿若大地呢喃:
在最高的云上
感受深邃的溪谷
龙游过的温度
在最远的须弥山
观照八方的平原
龙潜行的身影
在最黑的暗夜
思想明亮的白日
龙闪耀的金光
在最平淡的生活
创造高峰
捕捉若隐若现的龙
感觉全开、关照细腻的金翅鸟
思想高大、创造非凡的金翅鸟王
使神秘幽激的灵感之龙
不可隐藏
……
风尘暴袭过,书生仿佛看见了那只金翅鸟王,从他眼前,跃进九天。金翅鸟王那一刹那的伏低,书生伸出指尖,触摸到坚硬如铁的羽毛,仅是一触,尾羽便划破了他的指尖,流出一滴樱桃般大小鲜红的血。他从迷离中觉醒,掏出屠龙剑,抹上血,射向天际!
红光微弱,柴火暗灭。
《志怪》记录到这里,已是最后一页。翻烂了,也不再有下一页。
书中空白的地方,人面鸟身的金翅鸟王,愕然出现在眼前,旁边列着注解。
迦楼罗,又称“金翅鸟”,多为人面、鸟嘴、羽冠,腰部以上为人身,以下为鸟身。为佛教天龙八部之一的护法形象,传说中是天地间的凶禽猛兽,威力无穷,以龙为食,两翼相去三十六万里,居于须弥山北方……
金翅鸟吃龙。旧华严经三十六曰:“佛子譬如金翅鸟王,飞行虚空,以清净眼观察大海龙王宫殿。奋勇猛力,以左右力搏开海水,悉令两辟,知龙男女有命尽者而撮取之。如来应供养,应等正觉,金翅鸟王亦复如是。安住无碍虚空之中,以清净眼观察法界诸宫殿中一切众生。若有善根已成熟者,奋勇猛大力止观两翅搏开生死大爱海水,随其所应出生死海,除灭一切妄想颠倒,安立如来无碍之行……”
没有兴趣,瞄了一眼图,有些像前日里偷看的天马篇。
偷书贼往前翻。
往前翻,尸首分离中有了美,依依是远行而去的倩影。
往前翻,插图上出现了一群商队,那是蒙了面的盗贼。
往前翻,插图上屠龙人收敛精气,尾随着龙行过的天际。
往前翻,羊皮纸记录了蚯蚓似的文字,勾勒着粗糙的线条,大致明白是部落中人的生活起居…
金翅鸟王,能否避开屠龙人的剑?屠龙人,又去了哪里?是谁,记录了这个故事?
比人伟大的是龙,比龙更伟大的是金翅鸟,比金翅鸟更伟大的是天地。
又是谁,在贼耳边念叨,这一串串咒语?
阁楼下突然传来声响,偷看书的人惊慌,逃了。逃到山上,逃到深谷,逃到青丘八荒,逃到四海平原。他的箭点染了龙尾的血色,他的呢喃穿透火山。龙血激发了焰火的澎湃,滚烫着千百年后人的血脉。咕咕作响,余音绕梁。在后世人身体里咏着一首不老的歌。
……
感觉全开、关照细腻的金翅鸟
思想高大、创造非凡的金翅鸟王
使神秘幽激的灵感之龙
不可隐藏
……
猎龙的义士,偷书的小贼,来回的翻页,吟诵的文字,早已咀嚼碎了,藏入腹中,独立成篇。
至于那些图画,倒成了似是而非的幻想。
注:诗歌选自林清玄,金翅鸟的解释来自百度大叔。这个前序可以不看,直接看正文。
☆、A1
那日,午后炎炎,红漆刷成的柏木桌上,茶气袅袅。知了唱出了夏天的来到,一出门,铺天盖地的闷热掩面而来,来势汹汹,匪盗打家劫舍般残忍凶狠。
倚门而立的阿菊向我抱怨:“游子冶啊,这个天咋过哦,要热死人了!”
我一抬眼,阿菊是我从村子里带出来的小姑娘,至十八 九岁,薄袖轻衫,玲珑姣好的身躯在逆光中微微发白,白得有点透明,晃眼,像是……一条白蛇,在红菱黑泥中,鱼游着划过。
我笑了笑,递给小姑娘一盏花茶,“喝凉茶吧,清热解渴。”
新鲜的翠竹晾晒干后做成的茶筒子,花是书院外桔子树落下的,洁白而芬芳,晒干了泡茶喝,混合着竹子的清香,竟是别有种滋味。那时候,我的心理年龄和实际年龄是不相符的,我站在高高的地方,俯瞰着包容着这些人,总是尽我所能的让他们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