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大川忽然看看手表,从桌边站了起来。“对不起,我得走了。你吃完饭,好好休息。”
这句话让魏彩彩大感意外,她原本以为从今往后她就要和心爱的男人在一起了呢。魏彩彩知道城里年轻人时下的风气,不就是同居吗?不就是不买门票就进门吗?反正魏彩彩早已把自己算做石大川的人了,无论石大川要她怎么做她都心甘情愿。然而,她却没有想到石大川会不要她怎么做。
魏彩彩茫然地望着石大川说,“你今天晚上,不回来吗?”
“我到公司上夜班,就在那边睡了。”石大川做着解释,“你自己住,用不着害怕。这里挺安全,整个小楼都住着人。记住,晚上十一点半,房东关大门。”
魏彩彩“嗯”了一声,可怜巴巴地点点头。那情形就像她原本是跟着人一起进山,最后却被孤零零地独自甩在了山上。
魏彩彩的神情石大川都看在了眼里,于是他安抚似的拍拍魏彩彩的肩膀说,“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过来,领你去见那个餐馆老板。从明天起,你就工作了。”
“哎。”魏彩彩轻轻地应着。
她仰起脸望着石大川,晶莹的泪光在她的眸子里闪动。她那被石大川抚着的肩膀晃了又晃,身体也随之抖起来。忽然间,她的腿一软,整个人就倒进了石大川的怀里。
胸脯贴着胸脯,他们拥抱了;嘴唇贴着嘴唇,他们亲吻了。
也就是抱一抱罢了,也就是亲一亲罢了,这些都是他俩在石家坡在魏庙村早已做过的事。到此为止,石大川不会再往前多走一步了。石大川有自己的路要走,而魏彩彩并不是同行的伴儿。
石大川不愿意伤害魏彩彩,魏彩彩可不是都市里的那些姑娘们,做就做了,可以不娶可以不嫁。既然如此,还是把完整无缺的魏彩彩留给魏彩彩自己好了。石大川把嘴唇移开,身体也从对方的拥抱中滑脱了出来。
“再见,彩彩,做个好梦。”
“再见。”魏彩彩的目光中带着几许失望,几许无奈。
她会明白,她会习惯。她必须明白,她必须习惯。石大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石大川晚上很忙,石大川必须挣钱。他的“公司”在“秋月舫”,他得赶到那儿去招徕生意。
石大川刚从齐寨村出来,就遇上了一辆空的士。他迟疑了好一会儿,还是把那辆车放了过去。打出租到“秋月舫”差不多要花十五块钱,而前面汀东大街上就有203路公交车,只需把一块钱硬币投下去就能搞定了。
汀州市的公交车平时也就是七八分钟来一趟,那天晚上却有些晦气,他居然等了二十多分钟。等到十几分钟的时候,他曾经迈下站台,打算伸手拦一辆出租车。就在侧身举手的刹那间,他看到远处灿烂的街灯下,闪动着一辆公交车的影子。于是,他放下手,重新走回站台。
近了,近了,他甚至看清楚了车前挂着的那个号牌,2,0——,妈的,是208!
等他终于坐上203路公交车的时候,他的心里溢满了怨悔。晚了,晚了,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开到“秋月舫”至少还要二十多分钟,如此一来他差不多白白丢掉了一个小时!
一小时,即便是陪客聊聊天,就是五十元。如果搭上客人过夜呢,那就是三百元。
人生即是如此吧,不要犹豫不决,不要相信任何幻想。只有下注果断,才能博彩得手。
似乎是等车的晦气带来了寻客的晦气,“秋月舫”那天晚上的生意有些冷清。茶座上的客人不多,寥落的人影中也看不到可以搭讪的对象。石大川点了一壶茶,独自枯坐,品着那份淡淡的苦。他的目光不时地瞥向入口处,俨然在守株待兔。
终于来了兔子,毛发黄黄的柔柔的,像是冬去之后刚刚换了新毛。她畏畏葸葸地立在那儿,东张西望着。引座小姐走过去,领她在一张靠窗的桌台前坐下,然后送上了茶点。
石大川悄悄地观察着她,打量着她。也就是三十出头的少妇吧,笼罩在脸上的那种神情与其说是寂寞毋宁说是彷徨。寂寞的女人会安安稳稳地坐着,淡淡地品着自己的孤独。神情彷徨的女人则不同,一举手一投足都显得惶惶不安,心绪难宁。
要不要上去搭讪?片刻的犹豫之后,石大川还是起身了。他不想放过机会,或许她能成为不错的猎物呢。
“请问,我能在这儿坐坐吗?”女人“哦”了一声,点点头,然后飞快地望了他一眼。仿佛这张桌台上的主人原本是石大川,而她却是偶然至此的不速之客。石大川也就坐在了她的对面。总得找点儿话起个头,慢慢聊起来。
“你喜欢喝绿茶?”石大川望望女人面前的杯子,笑着说。
“嗯。”女人的目光与他稍稍一触,便旋即移开。
“其实呢,红茶更好,暖胃,补气。”
“嗯嗯嗯。”女人应付似的在鼻腔里发出一串声响,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石大川闭上嘴,变得沉默起来。别再多说什么,别再抛掷诱饵。只怕再抛一下,她就会受惊而去。
石大川内敛地拢了拢风衣,径自啜了口茶,然后右手洒脱地一拉,就将挎在肩上的笔记本电脑包拽到了桌台上。那套动作完成得从容而流畅,全然没有作秀的痕迹。
那笔记本电脑脱却了外套,裸露着坚实而光润的身体。它躺在桌台上,旁若无人地唱起了歌。
这是石大川屡试不爽的套路。对面的女人此时应该受到吸引的,应该评点它的身架,欣赏它的演艺。
对面的女人忽地站起来,木椅尖锐地响了一声,桌台也随着晃。石大川怔了怔,怎么,这女人的反应也太过强烈了吧?
“哎,在这儿,这儿……”女人站在那儿,向什么地方挥着手。
循着女人目光的方向看过去,石大川就看到了一个矮胖的秃顶男人。那男人会意地颔着首,鸭行鹅步地朝着这边移来。
“你选的是这个桌台吗?”那男人向女人发问,眼睛却盯着石大川。
“嗯。”女人点点头,肩膀靠在了那男人的胸脯前,“要不,咱们换个台子吧?”
石大川的目光与那男人的目光对峙着,那是个熟透了的男人,滚圆的身体里溢着“成功人士”的坚定与自信。女人的神情与男人的举动都印证着石大川的经验:这是一对野鸳鸯在幽会。石大川笑了笑,他识趣地起身离开。
脸上虽然挂着笑,心里其实却塞着沮丧,今晚的生意恐怕是要泡汤了。
手机不失时机地响了。“雄雄,我想要你……”是阮珊的声音,软软耷耷浮浮泡泡的,就像她那身肉。自从晓雄陪阮珊去了一趟新马泰,这女人就上了瘾。隔三差五地打电话,要晓雄去服务。别看女人臃得不成样子,老公却像宝贝一样看得挺紧。那老公就像市管会的执法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杀回家突击检查一下子。弄得阮珊只能随机应变,见缝插针。晓雄呢,就像是家政服务的钟点工,按时上门打扫卫生,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