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有五百万呢?”
她直扑过来,在我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说那你就太好了,又英俊又聪明,又体贴又健壮,又……,我他妈非爱死你不可!“我说的可是——爱死你!”
这年头有个痴情的爱人是多么难呵,我激动地抱了她一下,喃喃地说:“等我有了钱……”
“等你有了钱,豆浆买两碗,喝一碗,倒一碗;等你有了钱,老婆娶两个,一个自己用,一个拿去出租;等你有了钱……洗碗去吧你!”
你看,生活就是这么没有人性。我垂头丧气地端起碗,任冰冷的水流过手掌,想在这烂掉底的时代,我可以不爱任何人,但怎么能不爱钱?看看那些奔驰宝马,那些豪华别墅,还有那些美若天仙的女人,现在她们看我就像看一条狗,但如果我有几千万,她们就会像狗一样跪着求我糟蹋她们。什么叫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说的就是穷人只能娶一个老婆,而有钱人想娶多少就娶多少。“你要是有五百万啊,我他妈非爱死你不可!”这才是二十一世纪的爱情呢,月入四千,露水姻缘;身家百万,情比金坚。什么东西不能用钱买来?地位、名声、健康,甚至是道德。我要是有一个亿,就捐一百万去建希望小学,捐一百万去救助失业工人,再捐一百万给大大小小的寺院教堂,那样我就厉害啦,名字刻上每一堵墙,活着的时候受尽景仰,死了以后直接上天堂,都不用居委会开介绍信。
但我怎样才能发财呢?抢银行倒是好买卖,不过不太适合我,一来没那个胆量,二来我也不是特别经打;如果只是打工,我掰着手指头算:一个月四千,干满三十年也不过一百多万,除了吃喝,连女朋友的床税都缴不起。
玛力多,玛力多,蒙玛力多玛力多……
如果说爱一个人就是要时时刻刻想着他,那我肯定是爱上那个人了。看见银行,我就想起他的脸;经过高楼,我就想起他的腰;从夜总会门口经过,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念他的下身,如果我能变成一个有钱人的下身,我该体验多少幸福啊,那些甜蜜的、温馨的、激昂而澎湃的、价值一亿美元的幸福……
我坐在盛宴的中央,每个盘子都装着一个美丽的女人,我拿起刀叉,把她们一点点切碎,拌上鲍汁、蜂蜜和最名贵的北海鲽鲨鱼子酱,慢慢地吞进肚子。
美丽的女人在我的胃里咯咯地笑着:“我爱你,我爱你,天荒地老,至死不渝!”
“大哥,好久没联系了,你最近怎么样?”
他的声音听起来又冷又远:“你是谁?”
我有点尴尬,报了自己的名,说我是……
他像梦呓一样把我的名字重复了一遍,还是没想起来:“你是谁?”
唉,在有钱人心中,穷人都是没有名字的,我赶紧解释:“前些日子我们刚见过面,我过生日的时候你还送了我一套……”
……
“你送过我一枝笔,开车送过我,请我吃过饭、喝过茶,上次还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说你哥哥……”
电话那边轰轰地响了起来,像是公共汽车撞翻了养鸡场,他轻轻地喘息着,像说梦话一样:“我跟你打赌,”他说,“我跟你打赌……”
杰尼亚:Ermenegildo
Zegna,意大利男装精品,创始于一九一零年,产品包括西装、毛衣、休闲服和内衣等。美国前总统克林顿、法国前总统密特朗、英国王子查尔斯、好莱坞影星克拉克都曾在公开场合以杰尼亚示人。
杰尼亚一九九一年进入中国,现在中国已经成了它的全球第四大市场。该品牌提供量身订制服务,其中的一套西装售价十一点六万元,每年仅制作五十套。普通衬衫的价格超过二百六十五美元,初次购买者一次至少要订制三件。在中国大陆的专卖店中,笔者曾见到一位顾客一次订做了一打衬衫,总价值接近四万元,如果买卷筒卫生纸,可以买四万筒,在四川成都吃火锅,可以一次让两千人吃饱。
第三部分阿玛尼(1)
生活啊,真他妈像个筛子,到处都漏着风。我认识神秘大款的事,不知道怎么就在公司传开了,开始还算靠谱,说我有个亲哥哥身家上亿,所以我才敢用那么昂贵的笔。慢慢地就成童话了,说我身份显赫,我爸当部长,我妈经常跟香港特首一起喝茶;还有一种意见认为我爸就是传说中的饲料大王,全中国的猪都归他管,我如果愿意,伸根小指就能摇动股票指数,“不过他为人低调,你看他……”我当时就想:如果我爸真有这么犀利,不用说部长,就算是个副市长,我非去拍电影不可,要不就天天跑电视上唱歌,猪才低调呢。传到后来,连我自己都有点信以为真,借我钱的保安说那钱要晚点还,我张口就是:“行啊,不就千把块嘛。”同事买房子找我咨询,我想都不想:“八十万?你怎么不买海边别墅呢?只要再加一百多万……”最后连电子商务行业都惊动了,主管副总的小舅子听说了我的事,专门把我请到家里,上好的龙井茶泡上,三字头的软中华点上,开口就说他想拉点风险投资,搞个“贼能烧钱,也贼能赚钱”的门户网站,一年内挤垮新浪,两年内吞并雅虎,五年之内就要干掉比尔盖茨,这牛吹出了科学和哲学的边界,吹得我有点头晕,好容易定住了神,慢条斯里地回答:“项目不错,不错,嗯……风险投资嘛,还是要慎重,要慎重,嗯……我帮你想想办法吧。”小舅子激动得满脸冒油,当场就给我封了官,任命我当他那个不存在的公司的不存在的独立董事,我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有点发飘,想我这么大的来头,对吧,一个破董事,呸。
说得这么热闹,真正的原因其实只有一句话,那个人的一句话。那天我陪了他整整一夜,临走的时候他把我叫住:“你说你有个表哥在炒股?”
我说是啊,炒得还不错呢,据说赚了……
他打断我:“让他赶紧出清吧,一股都别留。”
为什么?
“崩了,”他喃喃地说,像在说股市,也像在说别的什么东西,“崩了,就要崩了……”
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我把这消息通知了十二个人,三个信了,九个不信,我自己不炒股,不知道真假,没想到三天后,这十二个人不管信的还是不信的,几乎同时问了我一个问题:“晚上有空吗?请你吃饭。”
我的天,这么多饭我怎么吃得完?
表哥是那幸存的三分之一,按他的说法,这消息我如果晚告诉他三天,他就要损失六万多,再晚一天,那就是十几万了。要说白种人就是抠门儿,我帮他省了那么多,他也不说拿几万出来谢我,还千方百计地套我的话:“你说现在这股票炒不得了吧?”
有一种回答是永远不会错的:“这个问题嘛,嗯……,也不能完全这么说,短线,这个这个,机会还是有吧。”这话是我看电视学的,可惜没学到家。
他把椅子拉近了一点:“那你说我买哪只股好?已经跌这么多了,我逢低吸纳,适度建仓好不好?”
他还真把我当高人了,所以我也应该拿出点高人的派头来。我皱着眉,眯着眼,盯着他看了足有两分钟,直看得他怀疑自己脸上有虫子,然后才慢悠悠地告诉他:“今年吧,关于投资,还是那句话,嗯……,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