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阶等人急忙又要跪倒在地,大统不耐烦道:“行了,咱们都各回各家,该干嘛干嘛去吧徐阶和景王留下,黄锦,待朕送送这些老爷们”
黄锦躬身皮笑肉不笑道:“诸位老爷们,请吧。”李春芳等人惊慌失措的瞧向脸色阴沉的大统。
徐阶低沉道:“都谢恩退下吧。”李春芳等人如蒙大赦,急忙跪倒叩头,站起身向殿门退去。
大统冷冷的瞧着他们退到殿门,转身正要出宫,突然阴冷的说道:“接下来一段日子,这个家连同朕都要仰承你们照顾了。”
李春芳等人身子剧烈一颤,惊恐的刚要转身,黄锦尖声细语道:“诸位老爷们,走吧”一拂袖,黄锦迈步出了宫,李春芳等人急忙狼狈慌张的退出了正殿。
大统微眯着眼瞧着殿门,一双手轻轻敲打着扶手精雕的龙首,沉默不语。
陈烨瞧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徐阶,轻轻动了动站的有些发木的两条腿,正要调整好接着躬身站立之际,大统沉声道:“载圳,你对朕有怨言?”徐阶脸色微变,悄悄抬眼瞧向陈烨。
陈烨身子微微一僵,抬眼瞧了一眼依旧瞧着殿门的大统,躬身回道:“父皇这话,儿臣诚惶诚恐,可又不能不答。回父皇,儿臣不敢也没有怨言。”
大统慢慢瞧向陈烨,脸上浮起玩味的笑意:“朕怎么听着你这话很有些言不由衷。”
陈烨抬头瞧向大统,苦笑道:“回父皇,儿臣说的是心里话,儿臣真的没有怨言。”
“哦?”大统深深地瞧着陈烨,眼神闪烁似乎在判断审视陈烨这话的真伪。
陈烨苦笑道:“父皇,儿臣说句大不敬的话,儿臣能理解,真的能理解父皇的难处。”大统和徐阶都是一愣,眼中都露出惊愕疑惑之色看着陈烨。
陈烨轻叹了口气:“对父皇来说,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无论动哪里都会上了君父爱子之心。不瞒父皇,刚才朝会,儿臣确实要气疯了,可儿臣冷静下来,设身处地的想想,换做是儿臣,儿臣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因此儿臣心里无怨,甚至认为这样既不伤手足之情又不伤慈父之心,这也算是完美的结局了。”
徐阶身子一颤,眼中露出震撼异样之色,仿若第一次瞧见陈烨一般,呆呆的看着陈烨。
大统猛地直起身子,深深地看着陈烨,半晌,低沉的问道:“你这是真心话?”
陈烨平静的看着大统:“父皇应该知晓儿臣的性子,儿臣从不说假话。”
大统使劲点点头,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朕信,你从小就是个犟种脾气,顶撞过朕多次,可朕却偏偏喜欢你这个倔脾气,实在不虚伪”
陈烨瞧了一眼徐阶,嘴角浮起玩味的笑意:“其实今儿朝会能演出这一出,儿臣估摸着与父皇昨儿给我三哥那三道旨意多少有些关系吧?”
大统瞧着陈烨,嘿嘿阴笑道:“这么说,你都知晓了,消息倒是蛮灵通的嘛。”
徐阶震惊的瞧着大统,皇上昨儿竟然给裕王下旨了,竟然还是一连三道旨意?
大统眼神的余光扫了一眼脸露吃惊的徐阶,微笑道:“朕估摸,换做你是你三哥,今儿就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来吧。”
陈烨微笑道:“这点儿臣不否认,不过儿臣也能理解,三哥得了父皇这么大的承诺,自然是欣喜若狂,也就有些受不住性子了。不过这话说回来,儿臣就是想破脑子也没想到,三哥的师傅竟然会用这么蠢的手段。让儿臣想了一路和他们争执筹办武备学堂好处的说辞一句也没用上。”
大统阴笑道:“承诺?朕对裕王有过承诺吗?”
陈烨瞧着大统,慢慢地嘴角也浮起和大统一样的阴险笑意:“父皇,这一回合是儿臣胜了吧。”
大统脸色猛地一沉,但瞬间又扑哧笑了,瞪眼道:“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这等放肆无忌的话也敢在朕面前说,你就不怕朕疑心你真的心怀叵测?”
陈烨故作心虚的伸了一下舌头,大统莞尔一笑,瞧向徐阶,徐阶忙赔笑躬身。
大统舒服的伸了一下懒腰,笑着挥了挥大袖,道:“油腔滑调,该干嘛干嘛去吧。”
陈烨跪倒叩首:“儿臣告退。”站起身,躬身退向殿门。
大统眼中闪烁着玩味异样之色瞧着陈烨,突然说道:“徐阶,袁炜向朕递了因病乞休的辞呈,你意下如何?”
陈烨身子微停,抬眼瞟了一眼徐阶,转身出殿,走了几步,负手停在汉白玉台阶上,耳旁传来徐阶低沉但还算清晰的声音:“。。。。。袁懋中美才也。自蒙圣恩入阁以来,屡有于国于民都颇有见述的奏本呈送君前,臣深知袁炜是经世致用的辅政之才,又经皇上历练做养多年,正是才堪大用之时,若皇上准其病休回乡,实在是有些可惜了。严讷丁忧回乡守孝,内阁原本就缺阁臣,若再让袁炜乞休回乡,臣实在是有些举步维艰了。臣知晓,皇上必会再选俊彦之才入阁,可初入阁之臣,一则还需陛下提携历练,才能担起阁臣的重任,二则会因臣之故,新入阁之臣,也必然短时间内不敢放开手脚处理政务,如此就是臣的罪过了。皇上,臣自接替严嵩的位置,位居首辅,无时不以严嵩为戒。心中常以一句话作为座右铭,自勉警戒。”
“是何话?”
“事从众则公,公则百美基;专则私,私则百弊生。”
“说得好啊,徐阶,你没让朕失望啊”
陈烨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心里也暗道,徐阶,你也没让本王失望。迈步下了丹樨,来到大坪。
黄锦和身穿大红簇新麒麟过肩斗牛服的锦衣卫都督朱希忠以及锦衣卫指挥掌北镇抚司事的陆铎躬身站在丹樨下。
陈烨从他们身旁走过,微点点头,示意了一下,三人急忙亦步亦趋跟上了。
陈烨脸色阴沉瞧着大坪对面的仰承殿,沉默了片刻,声音有些干涩的问道:“确实吗?”
黄锦三人飞快的互瞧了一眼,陆铎轻声道:“回殿下,千真万确。”
陈烨猛地一皱眉,俊秀的脸上露出痛苦愤怒之色,使劲咬着牙,腮骨高高绷起。半晌,低沉的问道:“告诉冯保,盯紧滕祥。”
黄锦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道:“王爷,您这是?”
陈烨苦笑了一下,伤感的低沉说道:“我还要最后再试试。”
黄锦目光露出同情恍然之色,低声叹了口气:“奴才懂了。”
陈烨嘴角绽起一丝阴冷,沉声道:“按计行事吧”大踏步走向仰承殿。
朱希忠和陆铎忙躬身道:“奴才明白。”抬起头瞧着透出孤独伤感的背影,朱希忠叹了口气,轻声道:“殿下重情重义,咱们以后的日子绝不会再提心吊胆了。”
黄锦脸色一变,低声呵斥道:“胡言乱语,昏了头了?”
朱希忠和陆铎脸色一变,忙躬身不敢再说话了。
黄锦眼神冷厉的四处瞧了一眼,低声道:“要想将来有个着落,就都打起精神来,不许出任何差错”
“属下明白”朱希忠和陆铎忙躬身低声答道,眼中同时闪出冷厉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