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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颖笑了笑,却不言语。
的确,在世人看来,她已得尽允聿的宠爱。他会陪她离京省亲,还会为了她抗旨不愿娶苏二小姐。所有人都说,即便将来正夫人进门,也不见得会及上侧夫人一般的宠爱。可是到底如何,没有人比杨颖更清楚。杨颖的脸上勉强露出一抹笑意,她本就不是他心中的那个人,前有瑛夕,后又有苏儇,她,她还要奢求什么呢?
也许,安安分分过一辈子,博一个夫妻恩爱的美名,于她来说也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
是夜,宾客晚宴,越皇却突然来了……
【帝凰歌】07
没有穿龙袍,精锐侍卫护送,越皇直接入了冀安王府。
孙连安貌似担忧:“皇上怎不摆驾前行?”
越皇难得笑了笑:“今日冀安王府大喜,朕摆驾来,岂不就是喧宾夺主了?”
孙连安也跟着一笑,这才又低声道:“皇上先去见王爷吗?”
“不必,朕先走走,免得一见,他又忙着招呼朕。”越皇脸色带着高兴,梁王一事后,对着冀安王他不是不防,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他与他都老了,也许有些事,真的是他太过焦虑。越皇深吸了口气,眼底是难得的轻松。
主仆二人穿过喧闹的院落,一路往里走去。
玄廊下,却有一抹小小身影,孤寂地坐在凭栏出,在这样喜庆的场面显得尤为突兀。越皇略蹙了眉,缓缓朝前面走去。
苏太傅是不想让苏偀来的,可是她趁丫鬟不注意,偷偷跑了出来。这里谁也不会注意到她,她就蹲在廊下,远远望着一身大红喜袍的允聿,看着他笑,看着他与人说话的样子。
他娶侧夫人的时候她都不曾这般难受过,可是今日,一切都不一样了。
苏偀咬了咬牙,俏丽的小脸上一片铁青。
热闹的王府将靠近苏偀的脚步声也淹没下去,只那声音传来时,苏偀才吃了一惊:“所有人都在笑,唯独你却不开心?”
苏偀猛地回头,越皇不知何时已站在她的身后。那日苏府,她远远跪着,也不敢瞻仰天颜,如今越皇又是褪下明黄色的龙袍,只一袭灰白常服,更似寻常老者,苏偀越发不认得他是谁。
“我为什么要高兴?”苏偀瞪着他反问。
越皇倒是知道她是谁,好笑望着她:“冀安王府大喜,你既不是来祝福的,那又为何而来?”
苏偀本就生着气,越发觉得这老人爱管闲事,便气呼呼道:“他们喜他们的,我生气我的,与你何干?”
孙连安的眸子一撑,自打他出生以来,还不曾有谁这样对皇上不敬的。越皇却制止了他,仍是好脾气地看着苏偀:“那便是你也喜(87book…提供下载)欢世子?”
苏偀被戳中心事,一时又气又恼,咬牙道:“喜(87book…提供下载)欢怎么了?你管我!”
“也许,你也可以找皇上给你赐婚,比如,做个侧夫人?”
苏偀心头悸动,不过很快,她又回过神来,低头道:“才不要!他已经娶到了心爱之人,我何苦自讨没趣!”嘴上如此说,心下到底是不甘的。倘若真的有那样的机会,她,会不要吗?
苏偀用力咬着唇,她实在不知!
越皇浅浅一笑:“你是说侧夫人杨氏?照此说来,苏家二小姐即便做了正室,不一样自讨没趣?”
却不想苏偀冷冷一笑,以一种轻蔑姿态看着越皇:“你懂什么?今天娶的才是他的心上人!”
今天?苏儇?
越皇的眸光冷峭,霎时的电光闪石,令他的脸色微变。
“苏大人!”有人举杯拦住了苏太傅,苏太傅笑着应付几句,然后抽身出来。目光探向前面,他刚才似乎看到了苏偀,不是叫人看着不准她来吗?这丫头还是来了?
苏太傅有些焦头烂额,盼着快些找到她,别叫她闹事才好。
找了几圈,也不见人影。
穿过众宾客,恍惚中,苏太傅似是瞧见一个身影。那样熟悉,却是他小心对待几十年的人主。苏太傅心下一沉,真是皇上吗?可是,没人说皇上也来了!
苏太傅又往前一步,无奈有被人拦下:“苏大人!我们王爷找您呢!”
苏太傅的脸色异常,忙道:“回去告诉你家王爷,说我马上就过去。”打发了家丁,再回神,越皇的身影已不在。苏太傅却在人群中,瞧见苏偀的脸。
*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高昂喜悦的声音仍回荡在令妧耳畔,隔着喜帕,屋内朦胧的一切依稀可见。令妧不自觉地拽紧了红色长裾,白日里拜堂的情形历历在目,她却丝毫分辨不出究竟是真是假。
太多的离别,太多的苦痛,她真的还能得到幸福吗?
明媚笑容的世弦,紧拽着她的衣袖不松的世弦……
昭儿靠在她的怀中,天真地问她何时归去……
崔太后尖锐叫着,要她记住北汉的仇,刘家的恨……
令妧心头剧颤,丢失的记忆也许已经找不回来,她却忘不了那样的深仇大恨!
门“吱呀”一声开了,有风吹入帘栊,晃动得珠帘轻俏作响。令妧蓦然回神,闻得那脚步声近了……玄色金丝绣制而成,华贵而高华,不是侍女的丝屡,是一个男人的。
令妧的目光直直往上,朦胧光线下,依稀瞧见一抹灰白身影,来人渐渐靠近,令妧不觉站了起来。那只大手却突然伸过来,飞快地扯掉了她头上的喜帕。
鸳鸯戏水的喜帕翩然落地,一侧的琉璃灯也忽而窜了火,明媚里生出一抹黯淡来。
一室的流光倾雪,女子绝美脸庞清晰地折映在越皇面前。他苍老的眸子缓缓撑大,不可置信望着令妧——挚爱,苏二小姐,宁安公主,世子,梁王……这一切的一切,仿若一张大网,令越皇脸色惨白无光。
令妧亦是没想到来人会是越皇,她愣愣一站,就这样呆呆看着他。
越皇眼底的讶然渐渐被盛怒所替代,额角的青筋暴露,他才转了身,身后之人先他一步奔至他的面前,挡在珠帘前。越皇容色沉沉:“让开!”
令妧强压下心中慌张,深吸了口气道:“皇上既是来了,何不听我把话说完?”
越皇冷冷一笑:“还有什么可说的?”他一直以为冀安王府没有逆反之心,多年试探差点就让他彻底放心了!他们若真的没有二心,北汉公主没有死如何解释?夏侯君明知道她是北汉公主还要娶她又作何解释?苏家……对了,还有苏家!越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多年来,他始终习惯做一个掌舵者,却不曾尝试过这样被蒙在谷里的感觉!
他还没有死,那些人都已经蠢蠢欲动了吗?
令妧的掌心直冒冷汗,越皇出现在这里,是对冀安王府起疑了吗?若让他出去,整个冀安王府,还有苏家定会重蹈当年梁王一脉的覆辙!不过他今日不曾摆驾前来,想必只是一个意外。外头,该是还没有多少人知道皇上来了。她决不能让这件事闹大,不能让冀安王府陷入万劫不复!
令妧敛笑看向越皇,低声道:“庆王也知道我活着。”
一语点醒梦中人,越皇的眸子一撑,随即又冷笑:“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