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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2 / 2)

他在风中昂起高傲的头颅,嘴角擎着丝傲气的笑,抬眼扫视远处的山川河流,“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尽折腰。”吟罢,转头,仍傲气的看着我,问道,“后半首你可有了?”

我微笑着,一步,一步,走近他,接道,“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他高喝一声,“好!”

我只是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位稳操胜券、斗志昂扬的战士,他昂首阔步,意气奋发,前半生,为争夺皇位而战,后半生,为巩固政权而战。他心系天下,整饬吏治,朝乾夕惕,一片心血化为满满的国库帑银。片刻,才直视他叹道,“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他双眼眯成两条细线,唇边挂着少见的笑意,歪着头,打量着我,半日才问道,“你这是在夸谁?”

我抿抿嘴,别过头去,应道,“王爷觉着,我是在夸谁,我便是在夸谁。”

他懒懒的说,“不会是在夸十四弟吧?”

我冲他挑了挑眉眼,道,“天下风光千千万,有荷塘月色,也有大漠孤烟,有南国秀美,还有北国风光。虽我最爱雷峰夕照,但其他各色之景,却仍不乏至臻至美。只要是秀丽风光,我却不会吝啬溢美之词。”

他敛了笑意,又上前一步,低声问道,“为什么不觉得应该是他?”

我淡淡道,“十四爷至情至性。为将可,为帅可,为良臣亦可。但为……,似乎就差那么点意思,稍欠隐忍,不懂矫饰。”

他眼里冷意乍现,转过身,往城楼方向走去,忽而,站住了脚,回身问我,“难道你也觉得我无情?”

我本是跟着他的脚步走的,他忽然一停,倒吓了我一跳,忙抬头看他,无视他眼中的冷意,笑道,“并非是无情。一个人,如果懂得太多,看的太远,想得太透彻。对世事便会少了一份激动,多了几许淡定。常人不解,便释为无情。就如曲高则和寡,林深便客稀。”

我说着,自顾自越过他,走向城楼。想着,当年自己学的是法律,在大学实习时,就曾在法院做过书记员,最多的一天,办理了九个离婚案件。后来,每每周围人为结束一段婚姻扼腕顿首、寻死觅活时,我总是格外的不屑。不正是因为看的太透彻吗?但我并非无情,但凡有亲友向我咨询专业意见,我必会倾尽所学,设计一套绝佳的财产抢夺计划给她们。因为在我看来,当感情已经不能挽留,最实际的,便是留住自己安身立命的资本——钱。

隔了一会,身后传来他落寞的声音,“和寡便寂寞。”

我立住了脚步,却不回身,回道,“至高,本就寂寞寒冷之极。”说完,往城楼快步走去,太冷,快躲。

站在城楼上,忍不住再回头扫视那一片磅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这长城不是要驻兵的吗?为什么,我们可以那么轻而易举的上来。故问四阿哥,“这城上,不是应该列满兵士,严阵以待,抵御外敌入侵的吗?怎么竟是断壁残垣,无人驻守?”

他得意的回头,眼光掠过那些倾斜塌落的断墙。说道,“这片长城,是明人修建,为避忌古建长城尸骸遍野,引民愤哗然,还改称‘边墙’。”言语之间,竟有些不屑之色,顿了顿,才说道,“这边墙,本为的是防边患所修,本朝定鼎后,疆域开拓,边城早移到又北边去了。这里早已废弃,况皇阿玛早有诗作,鄙夷秦人修建此死墙,如何敌得住民心所向。自二十多年前,大清就已不再修筑长城了。”

我记起了史书中康熙对于蒙古政策的总结,背诵道,“昔秦兴土石之工,修筑长城。我朝施恩于喀尔喀,使之防备朔方,较长城更为坚固。”

四阿哥顿时惊异之色立起,问道,“这个你也知道?”

我有些不好意思,一扭头,对他吐了吐舌,才羞怯答道,“其实,也就背得出这段而已。”

他凝视着我,忽然,低声笑了起来,摇头摆手道,“异数。”

“切……”我低哼一声,拔步就往城楼下边去了,一边叫道,“冷,回去了!”

他随在我身后,待快要下了城墙时,忽然两级并一级,抢到我前面,伸出手来携着我,才两人并肩回至车队前。

我大体明白他的意思,转头冲他莞尔一笑,搭着他的手,踩上脚凳,登车回转。

☆、第二十三章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下)

车队仍旧一路飞驰回去,到了田庄,四阿哥却不拉我下车,只是吩咐随侍,将来时卸下的行李快快抬来安好了,并叫上之前留下的人,直接踏上了回京的归程。

我蜷缩在马车的一角,懒散得倚着靠壁,手里抱着暖炉还止不住一个劲的打哆嗦。四阿哥正坐于车中,仍是单手执卷而阅,只是也不能静心,过不多会,就嘲笑的看我。

我终于不客气的扔去一个白眼,嗔道,“笑什么笑?也不知道是谁想出的馊主意,那么冷的天,偏偏跑到这寒天冻地来。冻死我了!”

他笑道,“哎,要怪就怪你自己。谁让你做个词,都是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你那词里的景致,不是这会,哪里看的到呢?”

才说着,我又哆嗦了一下,他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伸手跟逗只小狗似地,抚了抚我的头顶。

我拨开他的手,道,“干嘛?当我是你的狗啊?弄乱人家的头发。”

他笑摇摇头,举起书卷来,继续看着。过了一会,复又放下书卷,问道,“你跟我说说,你为什么总也喜欢弹琵琶?还总弹那截《塞上曲》?”

记忆里的片段层层浮现,妈妈使用着蜂皇浆加暴力的双重手段,又是哄骗,又是威胁,逼着我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练习曲,稍有不慎,拨错半音,横眉竖眼的怒容夹杂着顺溜的骂句就会劈头盖脸而来。当时只道是世上绝苦之事,现在想来,却渗着丝丝甜蜜。

我抬头惨笑道,“小的时候,母亲又是骗,又是打的,逼着学过。当时只觉甚苦,现在想来,却是思念往日情景。”

他沉吟了一会,叹道,“你技法倒实是不错,有些指法,却是闻所未闻。也当属一绝。”

“您好像很懂琵琶。”我问道。我所使的指法是二十世纪以后历经几代变迁,反复改进、添加而成,在大清,肯定是独一份。可是,他居然能够看出来,也就必定是行家。

他淡淡答道,“曾奉旨询问教习朱四美曲调、名色作成笔记,因此略懂些。”说着,他又想起了什么,追问,“为什么喜欢《塞上曲》?”

我一脸苦涩,轻轻答道,“不过与昭君一般,思念亲人。”心中却再诧异,他既然如此深懂琵琶技艺,为什么却是一直不喜欢听我弹拨,甚至还扯断我的丝弦,于是问道,“您既然深谙琵琶曲调、名色,为什么不喜欢听琵琶呢?”

他又举起了手里的书卷,转过视线,开始读书。静默半晌才低低说了声,“我只是不喜欢你弹。”

◇◇◇◇◇◇◇◇◇◇◇◇◇◇◇

还有五日,还有五日十四阿哥就要出征了。我握着他送的象牙杆北狼毫笔,边看着《后汉书》边做着笔记。正是十二月头上,最冷不过的时候,小楼里东一个西一个的尽是火盆,春妮一刻也不敢怠慢,时时处处小心着炭火。嬷嬷坐在榻上,缝着汤婆子的棉套。凝雪则静静站立在桌边,陪着我读书。

“嗒,嗒,嗒,嗒,嗒……”楼梯上一阵脚步声,像是有人上楼来。

凝雪转身去开了房门,见是宝儿站在门外,赶紧迎了进来。宝儿怀里抱着一柄琵琶,笑向我作福道,“福晋吉祥,王爷让奴才给您送这琵琶来。”说着,双手奉上怀中之物。

凝雪上前接过,交到我手里。

我握在手中细细把玩,如果说,之前我使的那柄琵琶是上品的话,那这柄就绝对是极品了,整块的紫檀背料,更可贵的是,居然用的是银弦。有一次闲谈中,我与四阿哥曾经提起,幼时习琵琶,但凡人前献丑,都会换成银弦,银弦能使音色优美,加大琵琶的共鸣和音量。但说时便知,这银弦是后世之物,康乾二朝还是不得见的。真是不知道,他是哪里打了这个弦线来。

正是爱不释手,等不及就拨弄了起来。音色果然是穿透力更强,高音刚亮,低音醇厚。宝儿交了差事,又见我沉溺于间,早默默退了出去。

春妮正蹲在地下拢火盆,回身却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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