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看她,她虽未有笑意,却一脸诚挚。忙回身坐到她身旁。心想着,他们既然在几月前就收到了年羹尧传来的讯息,那应该早早就商议妥帖,如若西北当真兵败,几方力量要如何运作。十四阿哥深得圣意,定然明白,康熙肯定是坚定主战的。那么,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中最有可能赢得代驾出征的,无疑就肯定是十四阿哥。估摸着,他们在塞外早已定下捧十四阿哥争大将军位的策略。只是这步棋一出,八阿哥在八党的旗手位置怕就只得让了出来,给十四阿哥了。怪不得爱兰珠因此气馁不甘,以致成病。她是如何深爱着她的丈夫啊?!
转念又一想,原在史书上读过,康熙五十一年年末,八阿哥差人给正在从热河回鸾途中的康熙敬献两只海冬青作为礼物,这原也没什么,但坏就坏在太监带了两只将死的老鹰送给康熙,令他极为愤怒,认为这是八阿哥对自己的诅咒,当即召诸皇子至,明旨斥责八阿哥:“系辛者库贱妇所生,自幼心高阴险。听相面人张明德之言,遂大背臣道,觅人谋杀二阿哥,举国皆知。伊杀害二阿哥,未必念及朕躬也。朕前患病,诸大臣保奏八阿哥,朕甚无奈,将不可册立之胤礽放出,数载之内,极其郁闷。胤禩仍望遂其初念,与乱臣贼子结成党羽,密行险奸,谓朕年已老迈,岁月无多,及至不讳,伊曾为人所保,谁敢争执?遂自谓可保无虞矣。”尔后还居然话出,“自此朕与胤禩,父子之恩绝矣。”次年还借口八阿哥“行止卑污,凡应行走处俱懒惰不赴”,停其及属官俸银俸米、执事人等银米。八阿哥遭此打击,一蹶不振,从此,更是争储之势大减。
现在看来,那毙鹰一事,最大的受益者,竟然是十四阿哥了。会不会是他呢?我眼前不停晃动着十四阿哥俊朗的容貌和眼里冷峻的笑意,那像秋日暖阳般的青年,他会做出如此阴狠狡诈的事吗?
我怀着满腹的狐疑,问爱兰珠,“爱兰珠,康熙五十一年,那鹰,是不是十四阿哥?”
爱兰珠那双狭长的眼睛顿时睁得溜圆,问道,“你,记得?你能记得五十一年的事?!”
我默默点了点头,说,“是,我记得。是不是他?告诉我。”
她笑着摇摇头,说道,“不可能是他。那年他才多大?不过二十刚出头,羽翼未丰。即便要出手,也不会选在那时。”说完,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怔,说道,“十四弟若是知道,你竟如此看他,怕是要伤透了心了。”
我苦笑,我用着年映荷的身体,早已一次又一次的伤了他的心,又何止这一次呢。嘴里喃喃道,“不过多一次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星星眼,各位看官收藏一下呗!顺便帮静若说几句话,破春欺人太甚,拉帮结派推倒偶啊!乃们难道就坐视不管吗?!呜哇……悲痛到打滚中……——余静若
☆、第二十章 惹尘埃是非(下)
爱兰珠重重捏了我的手一把,问道,“我也正是想要问你,自你病好了,人怎么变了那么许多?对贝勒爷和我,比以前倒是亲近不少,就是对从前遇着也抬头低头不说一句整话的九弟,竟也是喜笑颜开的。只是……对着十四弟,这情意却淡了不是一星半点。可若说无情吧,又不是全无。你倒是如何想的?死了这一回,可是变了心意?”
我低头把弄自己的指甲,并不回答,年映荷的命运就是我的命运,康熙早已经为我们画好了框子,我们一生都将是四阿哥的女人。
爱兰珠见我不语,又问道,“你可是信不过我,不愿说?”
我忙道,“当然不是。”叹了口气,又说,“皇上早已为我选好了路,除非我死,否则,我就是雍亲王侧福晋。”
“那你是决心跟老四?”她问。
我摇摇头,笑看她,“不过权作一家人,挂名夫妻罢了。”
她诧异的问,“他能容你?”
“嗯。”我点头应道。
谁知,她竟敛容站起来道,“你怎么竟是个糊涂人 ?'…87book'他能容你一时,还能容你一世不成?你现下是堂堂二品大员家的姑奶奶,他自是拿你没有奈何,若有一日,你父兄获罪,他还能容得下你吗?”
她站在我身前,又说道,“到头来,那一日,若是十四弟,自是好说,他自钟情于你,你大不了换个地方,做你的娘娘。你可曾想过,若是老四呢?你哥哥今日所作所为,你当老四是死人吗?到那一日,他还能容你?你可要想明白了,自己打定主意。若是当真的觉得要跟了老四,你也就静下心来,为他生儿育女,到那一日,夫妻情分放在眼前,他也不好拿你怎的。若是不愿跟老四,那就不要再对十四弟这般不冷不热,万一他若是真的寒了心,你就绝了后路了!”
我抬眸看她,她竟然可以撇开两党之争,如此为我设想后景,心下里五味交成,她的这片情谊却要叫我拿什么去偿。眸中起了股子热气,鼻子酸酸的。
“怎么啦?”她见我脸色不对,连忙坐下来,关切的摁住我的手。
我只觉得自己嘴唇打颤,说不出话来,半日才勉强挤出半句,“爱兰珠……你不恨我吗?”
她淡淡的,平静的说,“你也是个身不由己的人,我又何苦要恨你?要怨就怨贝勒爷时运不济,与你又有什么相干的?”说着,她又转回话题,问道,“你自己心里,有没有想过,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我答道,“我不过是想要安安静静的坐待红颜老。”
“他们两个就都不入你的眼吗?”爱兰珠问道。
我转头茫然说道,“我想要一个能为我,放下尊严,放下自我,放下固执的人。我好渴望,渴望能够像你一样,拥有一个愿意为我放□段,陪着我走角门的男人。他不要有满府的儿女,他不会娶了一个又一个。”
爱兰珠噗的笑道,“你不会是喜欢贝勒爷吧?”
我急忙解释,“不,不是的。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说……”
还没说完,便被她接了话去,说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意思。但你可曾想过,我何其有幸,才能少年做配贝勒爷。只能说,是天赐于我的良缘。你与十四弟不过就是相识得晚了,若是你们也与我和贝勒爷一般,你怎么就知道十四弟不会像贝勒爷这般钟情呢?”
“他会吗?”我喃喃问道。
爱兰珠微微笑着,嗔道,“你没看见腊月的那张脸吗?不过横竖就是哼了你一声罢了。”
我扯了扯嘴角,有些不屑,说道,“自古女子迷魂男子,最高一招便是求不得。我如今于他,不过因求之不得,反而显得格外珍贵罢了。若是我当真四十八年指婚给他,谁又知道,他会不会为了更年轻貌美的姬妾,把那大大的巴掌盖在我的脸上?”
爱兰珠反倒生了气,扔开我的手,瞪了我一眼,骂道,“原来你是这样看他?若他知道,可是当真要寒了心了。”过了会,又叹气道,“这也难怪,从前许多事,你都记不得了。你可知道,四十八年,你指婚给老四,若不是贝勒爷拦着,九弟守着,他当场就要去跟皇上翻了脸。后来,贝勒爷和我都宽慰他,一切想着将来吧,他才收了脾气。你的丫头,家里人吃了官司,不过就是九弟家的大管家仗势欺人,他呢,也不看着九弟的面子,半夜三更,冲到九弟府里一阵大闹。后来,居然还逼着九弟动了家法,打了管家个半死,方才罢休。”
我呆呆坐着,脑子里想象着爱兰珠描绘的情形,十四阿哥果然是用情至深。我低声问道,“他,喜欢我什么呢?”
爱兰珠一笑,道,“那你就只有自己个去问他了。”
我探究的看向爱兰珠,问道,“他真的那么在意我吗?”
爱兰珠思索片刻,答道,“我只知道,十四弟府里现下的福晋,都是四十八年以前娶的,孩子呢,最小的,也是四十七年生的。在我看来,不管他从前娶了多少女子,又有多少孩子。到你即止,就是真情。”她温暖的笑着,柔柔说着,“贝勒爷在我之前,不也娶了一位侧福晋吗?之后,就是两个侍妾,也是我为了给他留下子嗣,强力安排的。可自打那以后,你可曾见过他有别的孩子?”
我不忍打断她温情的笑靥,但还是熬不住问她,“爱兰珠,你可曾想过,八爷是为了你的母家,才这般宠爱于你?”
她还是笑着,笑的越加坚定,说道,“如果与我的母家相关,贝勒爷冲的也一定是我一心为他的情分,断不会是因为忌惮我的母家,而如此对我。”
“你觉得贝勒爷哪好?”我问。
她甜甜道,“哪儿都好!”说着,又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吟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她轻点着脑袋,忽而转过脸来,羞怯的对我说,“我自小额娘便走了,后来父亲获罪,我便跟着外祖父长大。因外祖父疼爱,周围的人,当着他都是笑颜对我,可背地里,却无人是真心疼爱我的。后来,外祖父也走了,我早早就懂了世态炎凉,总觉得这天地间是煞寒冰冷的。那年,在西苑紫光阁前,皇阿玛领着众位皇子比试射箭。我那时才十四岁,跟在人群里边看,只见一位位皇阿哥骑在马上,驰马射靶,甚为有趣,一个冷不丁,花盆底子没有站稳,就从场外跌了进去。正在惊恐,就见一个穿着雨后天青色袍子的少年从马上跃下来,站在我面前,一把把我扶起。他轻轻问我,可伤着没有。他的眉眼都在笑,笑得弯弯的,那笑,彷佛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