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有点不高兴,姐姐昨天用心做了这么多糕点,连晚饭都忘了做,他还以为是专门做给他吃的,没想到空欢喜一场,居然是为了给这个杀人犯吃,真是暴殄天物。
一想到这儿,青川狠咬了一口绿豆糕,真不知道姐姐怎么想的,这牢里清凉无日,阴风阵阵,根本就中不了暑,干嘛还给这个杀人犯做绿豆糕解暑。这个就应该给他吃呀,姐姐难道没看见他最近都晒黑了吗,看来自己在太阳光下晒得还不够,下次还得待久点。
兰若有点看不懂青川,如此幼稚的言行举止,是天性还是伪装,若是天性,他正当稚气未脱的年纪;若是伪装,如此年幼,心机却如此深沉,可喜亦可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不用一直审视我,反正你也看出来个所以然,何必徒费功夫。你有这个空闲时间,还不如寻根绳子上吊,省得倒时候人头两半,死相难看。”
少年长得绝美,说的话却是冰冷、无情、狂妄,那是一种属于上位者才有的语气,众生在他眼里不过是一群低贱的蝼蚁,生死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兰若最恨的就是这样的人,可他短暂的一生却见过极多,但都没有眼前少年浑然天成的霸气,底气十足,那不是寻常人家才有的,更不是叶寒这个小女子所能教导出来和所能承受的。
“这些话,就是你来的目的?”
青川从糕点中抬起眼来,似是疑惑,但其实是好笑,“宁致远有你这种手下,真不知道是怎么在北齐好好活到现在的?“
讥讽,狂妄,兰若都能承受,但惟独不容他对宁致远有所不尊敬,“公子为人恭谦”
“我知道宁致远对你有救命之恩,我不过是提到了一下宁致远,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青川才不喜欢这种愚蠢又无能的下属,只会拉他后腿,他记姐姐也说过同样类似的话,极其通俗易懂,好像是叫“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果然十分贴切。
还有正事要办,青川收回玩心,“你别多想,我来这就是想确保我姐姐在牢中是否安全,现在她走了,我也该离开了。”
未吃完的点心被青川小心放在棉帕中,那可是姐姐做的,他可不舍得留在这里喂蟑螂,只是可惜了那一碟桃花糕,居然全进了这个杀人犯的肚子里,让他好不心痛,还有生气。
“等等!”兰若突然叫到青川,有话要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停下,未作声,默认听着。
兰若面有不堪,牢狱中的黑暗很好地掩去他的神情,虽然难以启齿,但还是艰难开口,“昨日,张煜兴起忘神时,他说了一句话,听后有点奇怪。”
“什么话?”
兰若茫然回忆,恶心上头,强忍说道:“他说,要是我今夜不让他尽兴了,过几日便带我去云州府,在‘明镜高悬’牌匾下弄个痛快”
被恶心之人压在身下肆意玩弄,兰若除了恶心还是恶心。仇恨让他的意识始终保持清醒,同时也让他痛恨不已,因为他能清晰地记住张煜把他压在身下时说的每一句话。特别是当张煜说出这句话时,虽然是很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可还是让他察觉出异常。
定国公府虽是从开国便有,但传承到现在早已是个空架子,毫无实权,再加上太守夫人寿宴上张煜大闹云州府,公然辱骂太守夫人,这两府之间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否则他也不会向萧太守毛遂自荐,主动请缨除掉张煜。他苟且偷生隐忍多年,为的不就是一个能报仇的机会吗?
只是,他不懂,已经夹着尾巴做人的张煜,怎会突然提到云州府,要知道那句话可是对一州之主萧太守权利的最大挑战,如同臣子对天子的忤逆犯上,绝不能容忍,张煜还没蠢到自寻死路,所以这其中必有什么他不曾知道的蹊跷。只可惜他时间快用完了,来不及找出其中的缘由,这件事还是留给活人去探查吧!
青川听后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一声冷笑,“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
“他们?你知道内因?”兰若吃惊。
青川没回答,转头看着黑暗中的鬼魅,居高临下问着,“你为何要告诉我?”他没告诉萧铮,没告诉宁致远,没告诉任何人,惟独告诉了与他不相熟的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兰若有点愣住,没想到青川开口居然说的是这个,心境一下低落回绝境,“就算是我对叶姑娘的一点谢意吧!”谢谢她来看他,谢谢她,至始至终把他当人看。
听到叶寒的名字,青川笑了,笑得神秘莫测,如在佛魔之间,“你谢我姐姐,我能理解,但我觉得你还谢漏了一个人。”
“谁?”兰若问道,他这一生的仇与债都清平了,他不曾还记得欠谁。
青川笑得更深,如黑暗中缓缓绽放的黑色幽莲,“我!”
仿佛能看清暗黑中兰若的疑惑,青川轻声如莲盛放,“若没有我,云州府又怎会与定国公府反目为仇;若没有我,萧铮又怎会在暗中不遗余力地支持你;若没有我你又怎会如此轻松血刃仇人,以报家破人亡之血恨?”
“你”
兰若万分惊愣,瞪到极限的双眼不敢相信,这一切计谋,环环相扣,天衣无缝,居然全出自一稚嫩少年之手。
面对兰若的惊讶,青川视若无睹,反正牢里也看不见,“对了,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何出现在这儿吗?”见兰若不说话,青川便继续说着,省得冷场,“说实话,除了来确保我姐姐安全外,我还有件小事顺便要做。想知道是什么吗?”
兰若茫然,少年的心机如同他的容颜举世无双,他又怎能知道。
青川微抬起双眼,如夜深邃,笑是浮在深邃夜空中的吃人血口,而他就是要吃人性命的魔,“那就是取你性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嘭!”
话音刚落,一声沉闷的撞击声随之响起,人如软烂的泥土从墙上无力滑落跌下,然后是血温暖了冰冷的石墙,人成了一滩无人可要的死肉。
活着时,卑如蝼蚁;死了,依旧贱不可言,所以,活与死,对他来说有什么区别,还不如让自己充分利用他的价值。
花折梅从一侧角落走出,步履略快,显然是等着不耐烦了,“你跟他说这么久干嘛,不就是一掌的事,非让我四处巡逻以防隔墙有耳!”这牢里的蛇虫鼠蚁真是成精了,专挑他裸露的地方咬,疼死他了。
“让你出掌轻点,你还弄的这么大响声!这下好了,狱差听见了声响全往这边跑来,我们还怎么出去?”
两人相互抱怨着,完全忘了刚才有一个人活生生死在他们面前,而且还是他们动手杀死的。兰若对他们来说,只是一只苟且活着的蝼蚁,一条贱命,没了,又有何稀奇。
不远处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青川护着手中形状完好的糕点准备撤走,临走前还不忘向花折梅叮嘱道:“把碟子带走,这可是姐姐花了二十文买的。”姐姐说浪费可耻,他可一直记得。
花折梅烦着青川事多,连忙转身拿着碟子就跟在青川身后,无声无息消失在云州府的地牢里,雁过无痕。牢中除了一撞墙自尽的犯人,什么也没有。
一棋落,死,然后这一局,就活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兰若在狱中撞墙自尽的消息,叶寒是在三天之后知道的,是宁致远亲口告诉她的。她当时正在老井旁打水浇红姜,手中刚打上的满满一桶水就这样“哐铛”一声湿了一地,难以置信。虽然她知道兰若犯的罪难逃一死,可突然噩耗一传来,她还是吃惊不已,心里更生莫名的伤感,垂眸哀叹着,人怎么可以说没,就没了?
犯人狱中自尽,定国公世子被杀案就这样迅速了结了,倒是定国公老来丧子,怨恨难消,强迫萧铮必须把兰若尸体五马分尸,以解他心头之恨。不过这种无理要求,还是被萧铮一句“罪犯自尽伏法,以命换命,何需再添罪孽”给挡了回去。
兰麝馆的人都是贱籍,无根无家,死了用一张破席子一裹,就顺便扔到城外的乱葬岗去,这就是他们最后的归宿。无字无碑,一个个隆起的黄土包绵延了一山,都是一个个孤魂野鬼,兰若的坟包也是其中的一个,活着卑贱,死了凄凉,连上柱香都找不到。
但兰麝馆的人还是给兰若设了灵堂,就在兰若生前住过的屋子,自发而为,简简单单,不尽凄凉:几挂白布,堂中空空荡荡,案上有牌位却无姓甚名谁,几碟瓜果,几柱香白烟飘散,唯有长明灯一盏,不见熄灭,每每油尽之时总有人进来加满,人都不同。
张煜被杀后,兰麝馆白日就不好进出,只有等到入了夜,在夜色漆黑的遮掩下,叶寒才悄悄进了兰麝馆的后门。
死者为大,叶寒一身素白,看后门的瘦弱少年一见叶寒这幅打扮,什么也没说就直接领着她到了兰若的灵堂,又独自离开。
入夜后的灵堂很冷,是带着死人身体的那种冰冷,虽然这里没有兰若的尸体,但空空荡荡一屋,白布成了追命的幽灵,一入便是无边的毛骨悚然。
这样的场景,叶寒倒是不怵,叶父叶母的接连去世早把她的胆怯和懦弱给吓跑了,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只能坚强,死人不过是去了魂的壳,更何况这里连尸体都没有,有什么好怕的。
叶寒屈腿坐在堂前,打开手中的食盒,一盘盘桃花糕,精致小巧,一看就是用了心做出来的。案上孤单,几碟瓜果是兰麝馆里人的心意,叶寒没有挪动,只挑旁边的空位把桃花糕一碟一碟摆好,刚好在无名的牌位围了一圈。
夜很黑,那一盏小小的长明灯闪闪烁烁,在风中摇曳,莫名显得灵堂更加漆黑,凄凄凉凉,叶寒说不出的心情低落。花了一下午做的桃花糕,叶寒记得在狱中兰若说的话,要多加点糖,这样做出来的桃花糕才好吃,所以她几乎把家里所有的糖都用完了,青川当时尝了一块,甜得牙齿都软了。
可现在,叶寒抬头看着空空的牌位,她按着兰若说的喜好做好了一盘盘甜得掉牙的桃花糕,可惜,人却没了,这世界就是在不停地讽刺着他们这些世间俗人吧?如果在他自尽之前,自己再去看他一次,再给他送一次桃花糕,也许她改变不了什么,但至少也能让他走之前少一点遗憾,哪怕是这样,也好。
来到这个世界,叶寒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送客,先送走了叶父,然后是叶母,好不容易交到个朋友,接着林弋又远走他乡了,现在又是兰若。走的走,死的死,她如同走在一个死循环上,兜兜绕绕这么大一圈,又跌跌撞撞回到了原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别坐地上,地凉。”
宁致远来得悄无声息,扶着叶寒坐在一旁的软垫上,自己却席地而坐,在一室幽静的昏暗中,两人默契地选择了沉默,不同的心情想着截然不同的事,但都是难以开口,一“悲”道尽。
两人的目光都落在空荡的牌位上,宁致远平静淡然,叶寒却是茫然不懂,“你说,兰若怎么……这么傻?”
叶寒的声音很小,就像她缓缓靠在宁致远肩上一样轻,却莫名让他感到难以承受的重量,压着他喘不过气来,心是撕扯般的痛。叶寒搂着宁致远的手臂,不愿放开,是依赖,是眷恋,世间苦难太多,她只想抱着自己这一份温暖,“我不懂,真的不懂,前几天还活生生的一个人,转眼怎么就成了乱葬岗上的一抔黄土?”
怕戳到她的眼睛,宁致远轻轻拨开叶寒额间的碎发别在耳后,边说着往事前尘,“兰若,其实他早就不想活了,从我救活他第一天起,他就不想活了。”
兰若其实,宁致远也不知兰若的真实姓名,兰若这名字也是当时为了方便喊叫才取的,久了便没有人再问过兰若究竟真正姓甚名谁,就好像没人追问过“兰若”这个名字是真是假一般,然后,“兰若“这个名字就一直叫到了现在。
宁致远记得兰若是在他来北齐为质的路上偶然捡到的,一身血污,不忍于目的凄惨:黑污的囚衣破烂不堪,也不知是沾染尘埃的黑色还是鲜血反复染红至黑的血污;身上裸露出来的地方除了脸就是一双手,脸灰了一片看不清楚,倒是那一双手看得触目惊心,手上没有一块好皮,腐烂流脓发臭,最令人发指的是十个指尖都有一寸长的竹签,隐藏的部分全都插在指甲下,看着都觉得钻心的疼。
宁致远还记得,当时他派人扶起他时,他立即蜷缩成团,身体似本能地排斥着一切的靠近,后来扒开破烂的囚衣才发现其中缘由——两个硕大的黑色铁钩活生生地穿透他的两边肩胛骨,伤口处早已发脓生蛆,连车队中胆子最大的护卫看后都忍不住呕吐起来。
也许是到北齐作质子的不安,也许是远离故国的伤感,又或许是他最脆弱最失意时产生的怜悯,他莫名就救了兰若。还记得兰若能下地那一天,破败的身子依旧是虚弱如破纸漏风,双腿颤抖根本就站不稳,但还是一步一步走近,双膝跪地,郑重地向自己磕了三个响头,撞地有声,然后自己又莫名留下了他,让他随行自己前往北齐为质。
虽然兰若的身世背景他无法得知,但有一点毫无疑问,兰若是北齐人,无论是长相口音,还是对北齐的人文风俗礼节都一清二楚。而且他还识文断字,尤其对北齐官僚系统十分熟悉,当时自己初到北齐京城长安为质时,处境多有艰难,多亏了兰若替自己上下奔跑,这才让自己在异国度过了最困难的一段日子。
其实,他也好奇过兰若的过往,也曾派人去救他的附近探查过,然而收获甚微。只知道从西往东这条路是西域商人的黄金大道,而反过来,对北齐人来说,却是发配流放的黄泉路,客死他乡就是唯一的结局。而兰若那一身的囚衣就是最好的说明。不过,究竟是何人会下如此歹毒,铁钩穿骨,竹签入十指,这种地狱罗刹的手段居然用到兰若这么一个弱质书生身上,这分明就是折磨人致死的手段。
是出于仇怨,还是复仇,这个问题直到到了云州他才慢慢明白,明白兰若之前为何一直执念不放地劝说自己南下云州,不仅仅是云州远离长安政治漩涡更便于他一异国质子好施展才能,这里面还有兰若的私心——报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宁致远看着案上一碟碟桃花糕,精致小巧,一看就知道是叶寒的手艺,低头轻声说着,“这桃花糕是兰若的家乡小食,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做。”
“你知道兰若的家在哪儿?”叶寒抬头低声惊呼道,转念一想又觉自己好笑,兰若跟了宁致远十年,又怎么不清楚兰若的真实底细呢?不过又觉伤感,替兰若不值,“若是可以,我想带兰若落叶归根,即使身体骨灰都无,送一两件贴身物件也好,也算是魂归故里了。”
叶寒说得伤感,宁致远听得淡然,叹着惆怅,“回与不回又有什么区别,亲人俱亡,家园不在,故乡也不过是口上两个苍白的字,都是徒然。”
宁致远一说完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不小心勾起了叶寒的伤心事,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一时”
“无事。”叶寒勉强一笑,示意着自己还好,“天下人,无论你,我,还是兰若,谁人又不是伤心人呢?”
自从听到兰若自尽的消息,叶寒的心情就没好过,低落得就像云州冬日低压到城上的乌云,看不见明媚。宁致远也不止一次懊恼自己为何要告诉叶寒,也许是因为叶寒跟兰若认识,又或者是他自己心底的妄念在作祟——他想给自己找一个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做一场场徒劳的拖延,幼稚又可笑地想逃避那所谓的“五日之期”。比如叶寒知道兰若去世了很伤心,他说不出分别,也不知是在骗着别人,还是在自欺欺人。
这世上最难的事,恐怕就是跟一个自己不想分别的人说别离。
从兰若重回云州那一天起,他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所以他无悲无伤,除了一点失落的愁绪,他淡然处之,而与鸢鸢相遇那一天开始,他算准了彼此倾心,相知,相爱,最终分离,明知事情发展的顺序,一步一步经历着其中的发生,可真到了最后,他却拿不定了,怯懦,犹豫,徘徊,悔意渐生,他终究还是舍不得,放不开手。
“南之!”
叶寒很少叫他的字,她更喜欢喊自己的名字,喊得义正严辞,天经地义,喊得亲密无间,理所当然,而只有当她情绪低落时,她才会低声轻唤着自己的字,如痴如迷,依赖着,眷恋着,好像自己就是治愈她的良药,重焕醒她心情的那一抹光彩。
“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离别难开口,心思繁重了心头,宁致远低沉简单一声回应,囊尽情绪千帆。
“南之!”
叶寒闭眼,再轻唤道,缠绵,不舍,在暗夜里,在死寂的灵堂中,就这样靠在宁致远宽厚的肩膀上,求一方宁静,愿一世平安,别无他求
“嗯!我在!”
宁致远耐心回应着,嗓音轻柔是情人间的低喃,在叶寒额间轻落一吻,说着爱意,用尽缠绵。
“南之!”
“鸢鸢,我在!”
叶寒终于满足了,安心地笑了,“我知道,我就是想多听听你的声音,听着你的声音,知道你在,就好!”
她不相信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场重复的循环,叶父叶母去世了,可她家里又多了青川,林弋走了,她还有花折梅和江流画,对了,还有宁致远,在这世上,她还有亲人朋友爱人,她不孤单。
夜这么静,宁致远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唤着叶寒的小名,“鸢鸢,鸢鸢”,仿佛想用一生来说尽这两字,然而,天,亮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兰若去世的第四天,繁华的云州城再一次沸腾了,原本七夕夜简单的一件桃色情杀事件居然另有隐情,城内各处的官府公文榜上都贴了告示,杀人犯自尽于狱中,留下一长页血书控诉定国公府世子的滔天罪行,定国公为包庇亲子草菅人命,罄竹难书。文榜上还说,萧太守看完血书后,决定亲自查明案情,为含冤屈死之人还一个公道。
就在百姓唾骂定国公府仗势欺人草菅人命之时,云州府的官兵迅速出动查封了定国公府,定国公府一应人等,包括定国公本人都入了狱,喜得云州城百姓拍手称好,谁叫定国公府在云州地界上做了太多欺男霸女的事,如今落狱,百姓无不恶“呸”一口浊痰,活该。
叶寒从热闹的人群中走过,耳□□谈的都是定国公的锒铛入狱大快人心,可叶寒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杀张煜血债血还,以一死申十年冤屈,定国公府是败了,兰若是大仇得报,但他也看不见了,那个叫兰若的文雅公子也再也回不来了。
他是死得值当,可为何会令他们这些活人沉默,唏嘘不已?
叶家的门总有一种温暖的感觉,每当那一扇古朴色的小木门出现在她眼帘时,叶寒是高兴的,门后是她的家,里面有她的亲人,炊烟袅袅,红姜铺满园。
入门,就见青川独自坐在台阶上,落寞孤寂,看见叶寒出现在门边,那双如夜深邃的墨眼顿时就亮了起来,好像等待了太久,时间都被淡忘成空,误以为还在昨夜深宵。
“姐姐!”青川几乎在叶寒出现在门边时,脱口而出,如喜从天降。
叶寒恬笑回应,“怎么坐在台阶上?朱老夫子布置的功课做完了吗?”叶寒也并排挨着青川坐下,七夕佳节,劝学堂休沐十天,青川所以这几天一直在家。
东方的旭阳占据了天际,叶家小院也满是生机盎然,倒是青川因为叶寒“冷淡”的态度有点闷闷不乐,他等了一晚上才等到姐姐回来,可是她却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一时落差太大,青川有点不能接受。
其实这件事青川真的是错怪叶寒了!真不是叶寒态度冷淡,她昨天守了一晚的灵,又听了一早上的定国公府的事,哪有这么快走得出低落,她能对青川说出几句连贯的句子就不错了,说明她不想让青川担心,但事与愿违,反被青川误会了。
莫名冷场的谈话,叶寒习惯了一夜的冰凉没有察觉,青川的那点小心思也自然被直接忽略,只催促着青川快点回房,好好用功读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姐姐,你都不关心我了,只知道让我读书用功。”
青川那点小脾气终于爆发了,嘟囔着嘴委屈说着,心里却暗自怪着那个死人,要不是因为他姐姐怎么会不理他,早知道就让他死无全尸好了,还有宁致远,那个人死了没事干嘛要告诉姐姐,不知道姐姐胆子小会怕吗?
被青川“控诉”,叶寒有点愣住,她没想到青川居然会这么孩子气,可转头一想青川可不还是个孩子吗,需要亲人的呵护这也是正常的,自己刚才说的话可能真的没考虑到青川的感受。
叶寒无奈叹气,耐心哄着青川,“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有点怕。”叶寒还是说出了自己的不安,如树根深扎大地,怎么拔也拔不出。
不就死了个贱籍的小倌,有什么好怕的,青川瞪大眼珠,疑惑,不知叶寒的担忧不安是从何而来。
“哎”,叶寒拉长的叹息说着她的忧心忡忡,一时觉得好累,头轻轻靠在青川不知何时变得宽厚的肩膀上,“青川,我好怕!我总觉得现在的云州不像我们刚来时的云州。虽然来时我们一穷二白,连你买药的钱都付不起,可却活得很踏实。花折梅天没亮就去城外挑水,然后我们在院里种红姜,细致得像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生怕出了一点差错然后下个月的饭钱就没有了。好不容易吃一次肉,虽然只有几块争争抢抢,打打闹闹,弄得向过年一样热闹,手里只有几个铜板可每天活得却很开心,不像现在。”
“现在不好吗?”
说实话,青川也很喜欢那段刚来云州的时光,因为它把自己和姐姐拉得更近,至于过去和现在,两者对他都没有什么区别,只要有姐姐在,对他来说都是喜欢的,都值得放在心里珍藏。
“现在?”叶寒摇了摇头,生离死别太多,她肯定不喜欢,“现在是很好,不愁吃穿,不用担心红姜卖不出去,不用担心下个月会不会饿肚子,可先是林弋去了东海,然后兰若又不在了,好像我们身后有噩运紧跟着不放一样,我好怕有一天噩运就降临到你身上,到时候我又该怎么办?”
叶寒心里极度抗拒,她受够了一次又一次送走自己至亲的离去,她不要再经历一次,不要,她怕她真的受不了。
“姐姐,不会的,我不会有事的,有花折梅保护我,我又怎会有事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懂事地安抚着叶寒的不安,心里后悔着自己思虑不周,那个小倌的死到底还是吓到了姐姐,早知道当时处理那个小倌手法应该再高明点,也不一定非要他死。只不过当时计划如此,到底是算漏了姐姐对此人的情谊,是他的疏忽,青川甚是悔恨。
叶寒突然坐起,抓着青川的衣袖十分用力,生怕他出事,“青川,你得好好用功念书长本事,我不求你大富大贵,只要你能平平安安护得了自己一生就行了。”
其实,叶寒也分不清青川在自己生命中的角色,既像弟弟又像儿子,反正都是她看着长大的,也是她一点一点带大的,这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感情,若青川真出了什么事,她敢肯定,她绝对受不了,她会疯的!
那双黑白分明的清眸是如此的认真,流露出来的担忧、还有爱是如此的重,青川看在眼里既高兴又失望,她对自己的感情终究不是自己对她的感情一样,失落无人可说。
“诶诶诶,你再拉着青川的衣服,他就真的□□了!”
花折梅总是煞风景地及时出现,常常伴着一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吓着叶寒本能松开双手,带着被惊吓到的怨气发泄着,“你怎么走路都不带点声响?”吓死她了,真是大白天能撞见鬼。
“关我什么事,谁让你们大白天说悄悄话。”花折梅轻蔑地白了两人一眼,在红姜地旁轻挑碧叶又戏弄蔷薇,“对了,”突然转过头来,对青川说道,“朱老夫子不是让你带做好的文章去劝学堂吗,这上午的日头都快过半了,你怎么还没走?”
“呃,我忘了!”青川猛然想起,也不等叶寒细问几句,转身拿了东西就一阵风出了门,转眼就跟花折梅消失在小巷尽头。
叶寒倚在院门边纳闷,这七夕佳节朱老夫子不是也要休息吗,怎么会叫青川去劝学堂,再说花折梅是怎么知道的。叶寒一气,暗道这两人肯定是跑到哪儿去玩了,自从跟花折梅待久了,青川有时也变得不着调,经常不在家,也不知道他们去哪胡闹了,真让她这个做家长的操碎了心。
其实,青川和孩子们确实是去劝学堂,而且花折梅也没有说谎,还真是朱老夫子叫青川去的,只不过不是为了做学问品文章,今日有此一聚,也是在七夕之日就约定好的。
一路狂奔,青川和花折梅准时出现在了劝学堂,还好两人轻功不错,这才没耽误正事。即使如此,当青川进入朱老夫子的雅室时,屋内的人早已到齐,皆气定神闲,一看就是等待自己有一会儿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抱歉,让两位久等了!”青川凝目严肃,拱手一拜,以表歉意。
朱老夫子含笑拂须,点头接受,甚是满意弟子的谦恭有礼,萧铮连忙起身回礼,主上行礼作赔是主上的仁德,作为下属岂敢理当接受,毕竟伴君如伴虎。
三人围坐一席,花折梅退居屋外,隐身于各个死角处,密切关注周围的一切动向。
屋内,茶茗清新,水意澄明,微凉仍茶香不减,绕梁一室,如云茶仍长深山,不损其香。
朱老夫子最先开口,老颜甚是欣喜,“以情为饵,以色杀人,以旁观者之姿无形掌控整局,出棋必胜。青川,你出师了。”
眼睑微垂,青川谦虚仍不失气势,“都是夫子教导有方,青川也是谨记夫子的教导而已,万物相生相连,人主其中,善观律,明其性,察微利用于正处,方事满功成。”
朱老夫子欣慰,桃李满天下不如得一衣钵传人,他这一生,足矣,无憾了。
萧铮察人甚微,举杯说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殿下,朱老夫子,在下先恭喜二位了!”
以茶代酒,一杯饮尽,三人聚集一堂,前言虚礼说尽,促膝长谈才真正开始。
“如今张煜被杀,兰若已死,定国公府败落已成必然,只怕这定国公未必善罢甘休。”朱老夫子眯眼拂着长须,预估着今后的局势,深有担忧。
青川浅笑,望着杯中茶沫上下沉浮,甚有意思,手不时轻晃几下,抬头与萧铮相视一笑,话浅似深,两人心知肚明,“恐怕这些麻烦事,日后有得萧大人头疼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不是,这定国公在牢里叫嚣着要上本参奏,说我滥用职权蓄意打压忠臣。光是今日一上午就把我萧某上面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一遍,都不带重样的。”
萧铮笑着随意,祖宗被辱骂一事被当成玩笑说出来,显然是没介意。
茶水澄明,水中的茶叶却经不起时间的沉淀,都成了一团黑色死灰堆积在杯底,青川仍不住又轻晃一下,水动沉浮,“青川在云州多亏萧太守暗中鼎力帮助,然现身微势弱无力为报。若他日事成,定赐三福寿匾,重建萧氏宗祠。”
豫州的萧氏一族,太宗时受牵涉极广的贪墨案影响而贬谪出京,屈居偏远豫州,隐忍蛰伏了几代才出了萧铮这么一个人才,对急于重振家族的萧铮来说,青川这个落魄皇子可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若能辅佐他上位,位极人臣也不是痴心妄想,中落了几代的萧氏一族终于可以一雪前耻重回高门世家之林。
有了青川的许诺,萧铮拱手,郑重谢过,朱老夫子再说起云州内外的形势,三人再继续商讨一二,推列出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和不同的应对方法。
说到如何处理定国公府在云州城开设的各种违法行当时,青川突然问道:“萧太守可知侯九此人?”
“侯九?”萧铮一时被问住,思索一会才想起此人跟萧南有关,而且跟叶家有仇,而青川这时突然提起是何用意,是要问罪萧南还是间接提醒自己办事不力,萧铮一时拿不清楚,只好含糊其辞回答,“记得一二。不知殿下为何会突然提及此人?”
青川随意笑了笑,没说话,倒是一旁的朱老夫子从一旁拿出一个袋子,倒出几锭雪花纹银,“萧太守,你先看下这是什么?”
拾起一锭一掂,银沉色正,是真银,萧铮看着仔细,青川虽年幼但心思深沉,这一眼能见的东西绝不是他的本意。银锭翻转几下,一股庸俗的脂粉香窜入鼻尖,细微但惹人不喜,尤其是底部镌刻的花纹,萧铮一惊,看着两人,有点不敢置信,“他们已经到云州了?”
沉默即默认,青川盯着杯中茶叶沉浮,不语,却掌控全局,朱老夫子则道着这惊人的发现,“青川七夕那夜便觉察到暗中有诡异,无奈当时人多,花折梅追到南市便跟丢了。我便派人在南市暗中探察一番,最终在寻欢街附近当铺找到了这点端倪。”
“京城的银两,还是官银。“大拇指反复磨擦着银锭底部的特有花纹,萧铮若有所思,见青川依旧端坐一旁,心通镜明,“看来这些人算错了我云州的内外防事,损失惨重,所以连侯九这种市井混混都抓来用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朱老夫子也是这么认为,“萧太守治理云州也有七年之久,各处关口固若金汤,这暗中潜入进来的人数应不足为患,否则青川早身犯险境了。”
“也不知是哪方人马?”萧铮忧虑,坐立难安,倒是青川坐定入禅,心如止水,无不佩服。
“都是吃人的豺狼,知道与否又有什么区别。”朱老夫子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倒是现在他们州外的援助进不来,而这群人在云州孤掌难鸣,看似困兽之斗,必抱有绝地反击之心,危险难测。”
“侯九!”
声音很轻,对萧铮和朱老夫子来说却是掷地有声,青川终于抬头迎视,双眸深邃,暗藏诡谲,“侯九,萧南,五石散,玲珑楼,定国公府,京城银锭,把这些看似毫无关系的人与物串联起来,不难发现,侯九极有可能是通过定国公府才与潜入云州城的人有了联系,才有了出现在南市寻欢街附近的京城银锭。”
“所以只要找到了侯九,就能找到潜伏在云州城的隐患。”萧铮立即明了,“殿下放心,我现在就下令派人探察侯九下落,定剿灭贼人,一个不留。”
萧铮也没想到,定国公府居然与京城那边也有联系,真没看出来,定国公这么色厉内荏之人,居然有这么大胆量敢选队结党,恐怕这与张煜的死脱不了干系。
青川沉思,继续望着杯中茶沫沉浮几许,一直没有回应萧铮的提议,还是朱老夫子了解青川,看出了他的别有深意,“青川,你可是另有打算?”
水烟氤氲的双眼极美,却流露着杀人于无形的老谋深算,青川平静说道:“我想,将计就计!”
坐在一旁的两人顿时不语,都被青川的大胆之策惊住,最先反对的是朱老夫子,“绝对不行!你的安危最重要。虽然走侯九这条线耗时费力,但重在稳扎稳打,不会出什么意外。”
坐在一旁的萧铮犹豫不定,不过说真的,他心里更偏向青川。朱老夫子毕竟老了,凡事求小心为上,不出差错,若在正常形势下这无疑是上策,可如今,形势逼人,外忧内患,各路人马已兵临城下,聚集在云州外的敌人不知有多少,而城内潜伏着的隐患还未找到,若还按老路出棋,他们的胜算寥寥无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坚持,“夫子,云州城如今是固若金汤,能保你我一时安稳,但这非长久之计。敌人大队人马进不来,可我们也同样出不去,无论水路还是陆路,只要我们一出云州地界,一路追杀我们的伏兵必见我人头才肯罢休,这也是我为何在元州时选择南下云州,而不直接北上长安的原因。”
青川把目光投向与自己意向相合的萧铮,笑时恬淡却不见底,“如今定国公被下狱牢中,若不好好利用,我设了这么久的局,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唉罢了罢了。”朱老夫子最终还是没能拦住自己教出的高徒,只能妥协,“没想到你从最开始就计划好了一切,若继续阻拦,倒是老夫不识趣了。”
朱老夫子劝服好了,青川举起手中凉透的茶水,敬向萧铮,郑重,托付,“如此之计,实属无奈,只是以后的日子,恐怕要苦了萧太守。”
英雄所见略同,萧铮虽为下属但对青川颇有几分知己的感觉,豪言落下,“萧铮明白!前途虽是堪忧,但萧铮无悔无怨。”
一杯饮尽,茶涩成酒,大局落定,只待时间见成败。
临近正午,正事商讨渐入尾声,三人各自散去,不过临走时青川不忘随口提到一句关于萧南卓越的画技,满口称赞,弄得萧铮一时深究,搞不懂青川到底意欲何为。
其实青川真的没有它意,就只是随口一提而已,他可没忘萧南“带坏”他姐姐这事。春宫图,青川一想就气,若不是顾及萧铮,他早把萧南变成春宫图上的一部分了。估计当时在场几人只有花折梅才知道青川的真实心思,这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他还记得,真是比针眼还小,活该一直长不高,活该一直被叶寒当成小孩。
萧铮研究不透青川真实的心思,但想到萧南跟叶家的过节,心下还是打算送萧南回豫州老家,还有雾怜和孩儿。这云州城要变天了,还是让他们都回去避一避,腥风血雨让他一人面对就够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要说张煜被杀,定国公府落败之事,最大的得利者肯定是青川,最大的失利者不是潜伏在云州城的敌人,而是刚从小桃红温柔乡爬起来的侯九。
不过短暂七夕一晚,定国公府世子就被杀了,然后没过几天,偌大一定国公府就被查封了,这样的世事变迁对侯九来说无疑是天翻地覆。对他来说,定国公府就是天上金碧辉煌的王宫,里面的人哪怕是守门的护卫都是天兵天将,怎会一夕之间什么都没了。他到现在都没搞懂,这天怎么会塌呢,里面住的的人可都是王侯贵胄呀!
这几天,侯九围着被官府封了的定国公府转悠,总之还是有点不愿相信,每日驼背耸肩地混迹在人群中掩去身影,然后在定国公府外的一间茶寮坐下。这里每日谈论最多的当属定国公府这件案子,每次听着侯九都哀叹自己运道不好。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这好日子没过几天,仇也没报,自己的主子就死了,他彻底成了一条没人要的狗,真是倒霉。
茶寮的茶水都是大碗茶,茶叶都是各种茶叶收集的高沫冲的,一文一大碗,喝的是个顺肚解渴,卖的是个物美价廉。若是以前,侯九非得喝上好大几碗,可如今一口入喉,尝过了美味珍馐的嘴居然变得挑剔了,一口吐了出来,伸出左手抹去残留在嘴边的茶水,面露嫌弃。
“小二,结账!”侯九不悦地喊了一声,茶寮伙计热脸迎上,“客官,一共三文钱。”
“啪!”侯九狠拍一声在桌,叫嚣着,“真当你九爷是二傻子?你这茶水一碗才一文钱,你居然敢收我三文,找打呀!”
“小的哪敢!只不过今年各地茶叶欠收,茶价都涨了几番,我们小店也是没办法,若不涨价,小店早开不下去了。”
小二是茶寮老板的儿子,年少气盛,据理力争,赔着笑脸就是不肯降价,气得侯九混混脾气一下就上来了,撸起袖子就准备揍人。周围人有看热闹的,也有淡定喝茶的,也有连忙上前拉架的,最后还是茶寮老板出面,免了侯九大茶水钱,这才了了祸端。
市井小民做点买卖,和气生财最为重要,最怕的就是这样的市井流氓混混找茬。活的是蝼蚁的卑贱,做的是泯灭人性的勾当,这种披着人皮的野兽还是少惹为妙,茶寮老板这样对他儿子说道。
经此一闹,侯九边走着边骂着晦气,喝水都塞牙缝,其实都是钱闹的。都说□□无情,戏子无义,这寻欢街上的女人最是现实,有钱的时候能把你当成亲相公又疼又爱,如今钱一被她们吸光,翻脸比翻书还快,恨不得一脚就把你踹到阎王殿。若不是今早出门跟小桃红因钱大吵一架,他又怎会在茶寮因为几文钱跟人起了争执。
想到烦心事,侯九狠“呸”了一口黄痰,恶咒着,“等老子有了钱,准把小桃红那□□给踹了!”
话说得舒心解气,可现实是双手空空落落,衣兜分文没有。早上被小桃红撵出门,连早饭都没吃上一口,饿了一早上的肚子早瘪成两张皮了,饿得他眼冒金星,不由让他想起张煜以前赏给他的半碗羊羹,入口就是满肚子的甜,让他连喝几杯上好的苦丁茶都不觉得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饿得太过,想得入神,侯九猛吸了口快流到下巴的哈喇子,馋虫在肚子里上窜下跳。旁边一墙之隔就是定国公府,要是以前自己的主子还活着,那至于让自己遭这份罪。
高墙不高,庄严肃穆已呈老态,但在侯九眼里还是那么大,高耸入云,这里面的人不就是让他这种奴才高攀的吗?如今都不在了,让他哪去找新的主子去?
猛然,侯九定步不动,贼眼快速一转遛,顿时愁云消散,谁说他没有主子的?张煜是他的主子,而住在城外温庐的那位大人又是张煜的主子,自己主子的主子不也是自己的主子吗?既然张煜已死,自己何不投靠于他,也算是表忠心了。
一想如此,侯九马不停蹄地朝城外跑去,投奔新主子去。
云州城外的温庐,原本是某位富商的在郊外修建的一座避寒住所,天然温泉浅埋在地,哪怕是腊月寒冬赤脚在屋内行走,也不会感觉到丁点生凉。而一到夏日温庐就成了热炉,甚少有人居住,哪怕有人经过也会绕道而行,省得沾染一身暑热。
临近云州城,而人烟又少,这就是柳铭为何会选择屈居于此的原因。温庐虽热,不过还好里面陈设齐全,免去了一些必要的麻烦,而且温庐建在山后,日光稀少并且不时有阴风吹过,可以缓解满身的暑气。
不过,柳铭现在忧心的不是这个,他现在独处一室,任暑热滚烫也不见丝毫难耐,反而面色凝重。手中的信件被汗水浸润了大半,墨迹晕染开模糊了纸张,而这并不是唯一一张,未能及时传递出去的信件有一寸之高,在柳铭心里却成了千丈高山压头,如今云州城形势风云变幻,若不及时传递出去,必定误了主子大事。
柳铭心累,思绪杂乱如麻,成功潜入云州,云州太守萧铮是他遇到的第一阻力。
萧铮此人,无权无势,乃豫州没落的寒门子弟,在朝无党无派,完全只凭先帝的赏识得到云州太守这块肥缺。当今圣上即位后,吴王越王争权越烈,尤其对争夺云州这个天下钱袋僵持不下,多次想换上自己的人马,而圣上年少体弱多病,裁决不下,而见萧铮治理云州有方,遂一直没有更换。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若萧铮这个渔翁能成为自己的助力,他在云州必定事半功倍。可惜吴王偏听侧妃谗言,非要用她的远亲表弟张煜,否则自己早跟云州府结成联盟了,而不是现在被迫蛰云州城外,损兵折将,孤掌难鸣。
敲门声响,“大人,温庐外我们发现一人,说是特地来投奔您。”
“投奔我?”柳铭警觉,云州城知道他的人少之又少,怎会投奔于他,不会是已经被发现了吧?柳铭稳住心慌,问道,“是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说他叫‘侯九’,定国公府世子张煜曾带他到温庐见过您。”
侯九?柳铭有点印象,他们能这么快找到五皇子的下落,还得多亏了他,只是,柳铭纳闷,“他来找我,有何事?”
“属下不知。不过听他说,定国公府败了,张煜死了,他没了主子,所以想投奔在您门下。”
“不见!”
柳铭毫不犹豫拒绝。不说起定国公府还好,一说起他们柳铭就一肚子气,都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若不是他们自己又何至于处境举步维艰,只能蜗居于此,连一封信件都送不出去。
“是,属下这就把他做掉,省得他泄漏了我们的行踪。”
“等等!”柳铭突然打开房门,喊住准备离去的柳忠,“带他到前厅等我,我马上就来。”
柳忠忠心,完全不好奇柳铭的前后矛盾,只知用心办好柳铭吩咐的每一件事。
温庐前厅,侯九跟第一次来时一样,坐立不安,脚在光洁的大理石地上反复磨蹭,就是想看一下这是用什么石头做的,居然跟铜镜一样看得清人影,但又极其享受,清甜茶水入口,他一滴不剩全喝光了,连杯内的茶叶都被他用手指勾出来,喂入口子嚼烂咽下,一根不剩。
柳铭在帘后看了一会儿才慢慢走了出来,然后就见侯九一个箭步上前,“噗通”一声跪在了柳铭面前,痛表忠心,吓得一旁柳忠刚才一时心跳停止,差点就条件反射一刀砍了他。
柳铭坐在上座,也不说话,看着侯九痛哭流涕不止,“你真的想认我作主子?“
听见柳铭突然说话,侯九的哭声和眼泪顿时止住,愣了一下然后连连点头,“柳大人,你就收下我吧!哪怕让我给你当一条看门的狗,我也愿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铭看着柳忠眼中的鄙夷,轻拭指尖沾染的墨迹,细指轻轻碾磨,“我这里的人够用,你还是回去吧!”
侯九跪着爬到柳铭脚下,“柳大人,侯九这辈子就认你这一个主子了,你若是不要我,我我就不走了,你就是把我扔出去我也会爬回来。”
这人可是他的钱袋,比他亲爹还亲,侯九怎么可能如此轻易放弃,从小在市井混出来的赖皮脸,碰上了可不是这么容易摘掉的。
柳铭看来心意已决,没有理会侯九的忠言忠心,倒是一旁的柳忠开口替他求情道:“大人,不如您就收下他吧!要不是他,我们也不可能这么快找到那人的下落。”
“对对对!柳大人,叶家的事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云州城没有比我更清楚他们的底细,你当时还赏我了几锭银子,让我乐了好几天。”
柳铭为难,犹豫不决,然后认真看着侯九,“你可知入我门下可不是磕个头下个跪这么简单。你得做件事情证明你有这个能力,我才能有理由收你,对吧?”
虽然今日柳铭只穿着一简单衣衫,但在侯九眼里却是难掩的气贵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侯九不自觉地压低了自己的头颅,毫不怀疑地点头同意。
“我听张煜说过,你曾经给萧太守胞弟送五石散,所以经常出入云州府,对吗?”
“对对对对!”侯九能听懂柳铭话中的每一个字,但却永远猜不透字下的意思。
柳铭抬头环视了前厅中的侍卫,“你看我这里的人都是勇猛过人,你若能在云州府取一人性命,我就收下你。”
目瞪口呆,侯九是市井流氓,但说真的他还真没亲手杀过人,而且要他杀的还是云州府的人,他一个贱民哪敢在堂堂云州府放肆,连连推拒,“柳大人,这也太我,我真的不敢。云州府那可是掉脑袋的死罪。”
“呵呵”,柳铭突然轻声一笑,也不知是嘲笑还是好笑,“我也是开个玩笑,我一拿笔的读书人哪喜欢这种血腥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侯九赔笑,拽衣袖擦着额头泌出的冷汗,心里大有劫后余生之感,没等他心跳平稳,就见柳铭拈弄着自己鼻翼右下方的黑痣,慢条斯理说道:“不过,我这里确实有一件事让你去做,而且还非你不可。”
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不可替代的重要性,侯九莫名产生出一种奇异的责任感,毫不犹豫应下,“什么事?”
只见柳铭从衣袖中抽出一张折叠好的纸笺,交与侯九,“明天是定国公被审之日,今夜你悄悄混进云州府地牢把这纸笺交给定国公就行。记住,让他看完后立刻吃掉,省得被人发现,误了大事。”
侯九不疑,把纸笺放在了自己的贴身处,再三保证定不负所望,然后不确定问着,“大人,我这算是进你门下了?”
“呵呵”,柳铭再一次笑出声来,嘲笑还是好笑依旧让人分不清楚,并反问道:“你说呢?”
侯九犹豫地点了点,柳铭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头向柳忠吩咐道:“拿十颗金瓜子给他,算是进我柳家门的一点见面礼。”
手中金灿灿的十颗金瓜子,侯九死死攥在手心,明明心里痒痒想看,想咬一下到底是不是真金子,但强撑着不动,装着矜持,怎么说他现在也是从京城来的主子的手下,怎么也沾点京城的高贵气息,怎么能做如此掉价之事。
柳铭把侯九的滑稽看在眼里,不说什么,反倒补充一句,“等你事成之后,我再赏你二十颗金瓜子,让你回家慢慢嗑。”
“谢过大人!”
侯九高兴一叫,兴高采烈地出了温庐回了云州城,当然回去途中他也不忘找个僻静的角落把金瓜子拿出来咬一咬,还真是真的。侯九顿时乐开了花,暗夸着自己这双狗眼识主,看来他想永远跟在柳大人身边,自己得好好做事才行。隔着衣料摸着胸口处的纸笺,侯九心里顿时就有了对策,看来他得夜入云州府一次。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是夜,叶家早早吃了晚饭,一家人在院子里纳凉,你一句我一句聊了会天,这夜就深了。青川和花折梅因为明日要开始上课,便起身回房歇息了,叶寒跟世间做家长的一样,看到青川屋子熄灯后自己才回屋睡下。
夜黑风高,梆子刚过三响,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遛出了叶家小院,然后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自从得知云州城内有潜入的敌人,三人的密会地点就改在了劝学堂,大隐于市,外松内严,地形熟悉,便于安全聚会。
如往常一样,茶室内萧铮与朱老夫子于约定的时间早到一刻钟,而青川总会于约定时间不紧不慢地准时出现。
一切随简,三人简单打了一个照面,便开始商谈起今日之事。
新沏的云茶,色泽金黄,水雾缭缭,入手不免微烫,萧铮轻吹着杯缘,澄明涟漪,热气散去,轻抿一小口,满腹茶香经久不散,去俗清喧,果是“云茶新上,胜浮人间”。
朱老夫子见状,不由笑道:“萧太守今夜雅致甚好,看来有好事将近。”
萧铮深笑不语,只见对面青川淡然遗世,手转杯身而不见茶水半溢,万物皆于他心,未卜先知,“朱老夫子慧眼。我这确有一好消息。”
杯落,水平,无荡无漾,青川问道:“是侯九,还是温庐?”
“殿下知道?”萧铮吃惊,侯九是前几天在定国公府外发现踪迹的,至于侯九去城外温庐见的人他也无从详知,只知听人唤他“柳大人”。
青川解惑,“定国公府失势,侯九必定会出门探查情况,所以我便让花折梅每日在寻欢街和定国公府外转悠。估计萧太守的手下也是在定国公府外的茶寮发现他的踪迹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确实是如此!温庐中虽只有十几人,但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寻常探子难以靠近。”
萧铮当时知道这群人的确切位置时,也不由心下嘲笑,这样的三伏天也不怕热死,居然躲在热气蒸腾的温庐里,怪不得自己在云州城内怎么找也找不到,原来是一直都没进城。
青川幽深一笑,“这事萧太守无需忧虑。花折梅昨日已成功潜入温庐,里面的情况也了解个一二。”
对于京城的人和事,在座三人恐怕谁也没有朱老夫子最为熟悉了,“根据花折梅口述,此人姓柳,身形偏长,瘦削不壮,鼻翼右下方有一明显的黑痣。若老夫猜想不差,此人应该是当朝太师柳承庶子,柳铭!”
“朱老夫子可确定?”京城人口众多,若认错,萧铮怕误了大事。
朱老夫子拂长须至底,甚是肯定,“要说这京城之中光怪陆离不少,这柳府之事便属其一。庶长于嫡,按理说庶轻嫡贵,可这柳承嫡子偏偏是个才浅志短之人,硬是被柳铭这个庶子抢光了风头,年纪轻轻就坐上了从五品的兵部侍郎。柳府庶压嫡,连柳铭的胞妹都是吴王的正妃,反倒是堂堂的柳府嫡女却嫁给越王当了一个侧妃,这件事当时在京城可热闹了好久。”
萧铮轻“嗤”一声,“都说柳太师早已远离庙堂,不问朝事,可如今这最有能力的庶子悄无声息地来了云州,两个女儿又分别嫁了如今最有权势的两位王爷,他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
“人心这个东西,终究是会变的。”朱老夫子有感概,有惋惜,也有怅然。
“这柳铭潜入云州,必是冲我而来。如今又与侯九有所牵连,”青川思虑一深,平淡下定结论,“看来,柳铭已经盯上我了。”
简单几字,平淡述之,却让在座其他两人心潮大惊,暗自责怪自己失策,怎没想到如此。朱老夫子关心则乱,想让青川立刻搬离,倒是萧铮余有五分冷静,沉着气,相信青川计谋无双,定早有对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果不其然,青川安抚着担忧焦虑的朱老夫子,“夫子无需多虑。柳铭这拨人若真有能力杀我,又何必等到现在?他们十余人现在还屈居于城外温庐,这就证明我之前的推测是对的。所以我们下一步就是要将计就计,借着柳铭的手达到我们的目的。”
说完,青川突然看向萧铮,幽深一笑,“听说云州府地牢里守卫森严,机关精妙如天罗地网,但也不知能不能网紧定国公这条大鱼?”
萧铮自信,“明日我就要亲手煮了这条大鱼,又怎会叫他今晚就溜了?”
三人不由失笑,一席话落,才不过一盏热茶至微凉。突觉时间流走太慢,第一次觉得等待黎明是一件漫长的事。
有人觉得黎明来得太慢,可有人却希望黑夜尽可能拉长,让他在黑暗中做完他要做的罪恶。
云州府地牢里的白日和黑夜没什么区别,都是黑乎乎的一团,牢房外两边高高燃着的油灯根本驱散不了地牢中厚重的漆黑,人去哪儿都必须拿着个火把,或者端着盏明灯,要不然随时可能跌倒撞地。
地牢内外守卫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侯九从大门根本进不去,当然他推着粪车也不允许从大门进入,毕竟这味太重,没几个人能受得了,包括他自己。
要说侯九真是市井混大的,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认识几个。用金瓜子换成银两,买上几坛陈年老酒和几包下酒菜,三下五下就把来地牢收夜香的瓜老汉给灌倒了,所以才会有现在正一个一个牢房收夜香的侯九。
为了完成任务,也为了那二十颗金瓜子,侯九捂紧口鼻倒着一个个臭气熏天的粪桶,边倒边心里骂着,都是一只脚跨进土的鬼,还学什么活人吃喝拉撒睡。
以前跟着张煜时,侯九见过定国公几次,他运气也不错,大概倒了十几个牢房的夜香后,就到了关押定国公的牢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定国公张衷书出身高贵,后承世代爵位,虽在政治上无多大建树,除了妻子早逝子息单薄外,这一生还算是顺风顺水。可谁想老了老了,独子却死于非命,家府被抄,自己也一朝下狱,孤苦伶仃至极。
回想过往种种,张衷书怨气迟迟不平。想他先祖辅助□□太宗开疆建国,亲赐定国公爵,传承至今高门侯府,无限威严,如今仅凭一下贱兔爷的一纸血书,萧铮这一落魄寒门给就把他堂堂定国公抄家下狱。几代人的心血,就这样毁在他张衷书的手里,他以后有何颜面去面对列祖列宗!
“国公爷,你还认识我不?小的是世子的手下,你还记得不?”
张衷书茫然从自己的忿恨怨想中抬起头来,见来人手端一盏昏暗油灯,流气粗鄙,左手食指空落,顿时有点印象,但不愿多加理会,因为悲从中来,“煜儿乃老夫独子,如今死于非命,尸骨无存,你煞费苦心进来,又是为了如何?”
侯九见四下无人,连忙从怀里掏出纸笺,“国公爷,这是柳大人让我给你,你快看看。”地牢处处危险,虽然着夜香臭气熏天,牢役都不愿靠近,但谁知道会不会有人突然前来。
张衷书听后连忙上前抢过,纸笺上的内容认真看了两遍,心中早暗下决心,“你回去告诉柳大人,老夫定尽犬马之力,绝不让萧铮明日奸计得逞。”
这几日在牢里,张衷书把来龙去脉梳理了一遍,才后知后觉这一切都是萧铮这个小人的奸计。
定国公府与云州府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煜儿不过一时醉酒,误骂了太守夫人,虽然多有冒犯,但煜儿说的又何尝不是事实。哪知萧铮这个小人居然怀恨在心,居然凭借一份血书就抄他府邸,让他入狱,可不是公报私仇。
还有他的煜儿死得蹊跷。被那下贱兔爷去根夺命,还当着众人的面把他扔进了河里,尸骨无存,咒骂其不能入土为安,永生永世沦为孤魂野鬼,受尽折磨煎熬。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亡子之痛,怎能轻易走得出来,他恨不得把那兔爷挫骨扬灰,可云州府不但不交杀人犯,连兰麝馆也在萧二公子的力保下安然无恙,这一切怎能让他不恨不气。不过现在他也想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萧铮的奸计,为报私仇竟害得他家破人亡,断子绝孙,这份血海深仇即使没有柳铭提醒,他明日也要拼力一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侯九听到了定国公的回复,便起身回去复命,还不忘提醒,“柳大人吩咐,让你把纸笺吃了,省得被人发现。”
这沾了粪臭的纸笺,张衷书自恃高贵,本能排斥,但突然听见不远处牢役一声大吼,张衷书想也不想,连忙吞下,毁尸灭迹。
“那倒夜香的,动作快点,满地牢都是你这夜香味,你还要不要人活!”
“好好好,官爷,我马上就走!”侯九也是慌得手忙脚乱,第一次做这种通风报信的事,最怕的就是被人逮住。
侯九推着粪车往出口走去,经过刚才那一牢役时心下莫名一下紧张,粪车差点栽到那人身上,幸亏牢役反应及时,一转身躲了过去。
“诶,我说你今天做事怎么这么磨蹭,收个夜香收了半天都没收完一半。”
地牢光线本就昏暗,再加上这粪车臭气熏天,根本不会有人愿意靠近,所以地牢中的牢役都没怎么看清过收夜香的人。对他们说只要有人来收夜香,不把地牢弄得跟泔水沟一样臭就行了。
侯九一边点头哈腰连连认错,一边加快步伐向小侧门出去,在这里多待一秒,危险也多增加一份。
“收夜香的!“突然,这牢役朝侯九背影喊道,吓得侯九下意识立马顿住,不敢多走一步,背后冷汗瞬间密布了满背,“你这才收了十几间牢房的夜香,怎么就往回走,后面还有这么多没收,你想熏死我们呀?“
常年的混迹市井练出了侯九的脸皮和随机应变,只见他立刻弯腰腆笑说着,“这不是收满了,粪车装不下了,想出去换个空的粪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牢役有点不信,“这才几间,这么快就满了?”
侯九急中生智,连忙把粪车打开,“这犯人拉的多,要不你来看下?”
这粪车盖子一打开,臭气顿时重了几个浓度,整个人就像掉入了粪坑一样,牢役连忙退后几步,话都不愿说,摆着手让侯九快点走,生怕吸进了几口粪臭。
如得了通天令牌,侯九脚下生风推着粪车几步就出了门。出了地牢外,趁人不注意把粪车扔到一边,就连忙撒腿跑出了城,去了温庐复命。
温庐内,柳铭依旧坐在上座听完侯九的回复,沉思了一会儿才慢悠悠问道:“你确定定国公是这样说的?”
“小的确定。国公爷看完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侯九回道。
柳铭心放下一半,然后又继续追问着,“那张纸笺呢,可曾让人发现?”
“大人放心,小的做事绝对妥当。那张纸笺没人发现,小的亲眼看见国公爷吃下去才走的。”回想起当时那一幕,侯九现在还心有余悸。
山阴后的温庐,白日的热退减至夏夜的凉爽,大汗淋漓后的舒畅甚是不错。山风吹来,前厅中盘踞的汗臭与粪臭渐渐稀释。
侯九早领了金瓜子乐得屁颠回了城,柳铭依旧坐在前厅上座,不动,思绪长了千丈,指尖轻轻敲着桌面,低沉匀速,不燥不急,“柳忠,派去江陵的人可打听到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回大人,据手下的回报,萧太守的夫人确实是江陵人,而且还是当地大户蒋府大少爷的放妻。”放妻,古代与夫家和离的女人
“放妻?”有意思,柳铭有点吃惊。
柳忠恭敬回着,“这位萧夫人姓江名雾怜,原是蒋家主母的外甥女,父母双亡后便寄养在蒋家,被当成蒋家少夫人养着。不过说也巧,这蒋家大少爷蒋绍禹与萧太守以前曾是同窗学友,共入国子监就读。后来萧太守受先帝赏识,平步青云做了云州太守,而蒋绍禹则因仕途不顺便离京回乡了。”
如同在深山中挖到一方宝藏,柳铭好奇但平静不变,“然后呢?”
“然后,也不知为何,八年前蒋绍禹突然与妻和离,没过多久萧太守就娶了萧夫人,蒋家大少爷也娶了自家丫鬟为妻,这件事可在当时轰动了整个江陵。更巧的是,八年前萧太守曾去过江陵拜访蒋绍禹,然后蒋夫人就成了萧夫人。”
“朋友妻不可欺!怪不得萧太守这么大费周章地扳倒定国公府,原来是张煜踩到了他的痛处。”萧铮少年多才,在京城时他与之有点交情,但此人性冷孤傲,没想到居然会做出如此荒诞之事,着实让他吃惊。
“大人,这之后发生的事可就匪夷所思了。”柳忠说话都是一个语调说完所有的话,但莫名却勾起了柳铭的好奇,可见这后面之事的蹊跷有多大。
“在萧太守带着萧夫人离开后,这蒋府的怪事就接二连三不断。先是蒋绍禹新娶的夫人连生两胎都不过百日夭折,没过多久这位新夫人就疯了,几个月后蒋家老母也突然离世,这葬礼还未完蒋家就被一场无名大火烧的什么也不剩。蒋家包括丫鬟仆人百余口全葬身火海,没一个活下来的。”
“人言可畏,斩草除根,咱们这位萧太守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下手可真狠!”
听完从江陵那边传来的消息,柳铭顿时心生一计,然后吩咐让去江陵的人暂时不用回来,并叮嘱别把侯九跟丢了,这人他可有大用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忠恭敬应下,可还是有点担心,“大人,明日定国公就要被审了。我们人手本就不够,何不暂时把在江陵的人调回来?”
柳忠自小跟着他,柳铭怎能听不出他真实想法,“你是觉得萧铮的一切都查清楚了,所以觉得人在江陵没必要?”
其实,柳忠不仅觉得人在江陵没用,而且一开始就不应该派人去江陵调查。他们现在本就四面楚歌,而且现在也是最危险最重要的时刻,不该分心。只要明日一旦定国公受审,他们在云州的形势就可以彻底扭转过来,所以对于江陵,根本就没必要多此一举。
柳忠有忠有勇,唯独缺少一谋,这既是一件憾事,但这恰恰是柳铭用他多年的缘由,安全,放心,“还记得小时候,正房欺负我们这些庶出的事吗?每次我们被欺负了,都会选择沉默但一件一件都记着,就是为等到正房某一天在父亲面前犯大错时,然后数罪齐发,让他们彻底被父亲生厌,再永无翻身之地。”
柳铭终于站起身来,缓缓走到门外,就像多年前他把嫡子踩在脚下一样,万事皆在他的手里,“萧铮也是一样!他在云州经营多年,小心谨慎,有功无过,这一次他逮捕定国公入狱也是有理有据,依法而行,更是顺应民心。虽然朝中有一半人对他不满,但还是有一半支持或不反对。但如果把江陵蒋家这事捅到京城去,那对他不满的人可就不止一半了。即使圣上为了权衡想力保他,可也架不住朝臣众言,到时圣旨一下,云州内外就可任我所为了。”
若云州之行,成了,他的仕途不仅更进一步,而且父亲还会抬他母亲为平妻,到时他便是正经的嫡出,而不是任人贱骂的庶子;若不成
柳铭不敢想象失败的结果,万劫不复,恐怕比这还惨,所以这一局,他只能胜,不能败。
柳忠还是有些担忧,“可江陵之事都是道听途说,而且事情都已过了这么久了,根本无法探查真实。”
夜里的山风是地的冰凉,却抵不过柳铭早已寒透的心,“这世间的真与假,不过只是众人口中的一句话罢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自古繁华的云州,稀奇事从就没断过,集市上卖着西边的昆仑奴,塞外的金发胡人穿城而过,东海运来的红玉珊瑚,南国狻猊巨象。不过这些稀奇事看久了也就稀疏平常了,既是没见过的随便绕着云州城走了一日都能见个遍,不过今日却有所不同,城内的百姓都不约而同地聚集到巍峨的云州府衙外看热闹,毕竟不是谁有生之年都能看见一王侯贵胄被当众受审的罕见事。
今日,叶寒也挤在拥挤的人群中,与江流画一起站在府衙最前面,明镜高悬下,青天白日,罪恶无所遁形,可总是来得太迟。
萧铮一身青黑官服,正然凌坐于高堂之上,肃然刚毅,铁面无情,堂下定国公囚服加身,老态毕现,铁链加身仍高傲不服,双腿不跪,公然挑衅十足。
府衙外人群里低头交耳不止,突闻惊堂木一拍,里外穆然安静,萧铮声如酷吏,“犯人张衷书,你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哼!”定国公张衷书公然蔑视回击,“本公乃北齐定国公,所承之爵位乃开国□□亲封,位同当朝一品,你这小小正三品官员竟让本公下跪于前,?真是以下犯上,胆大包天。”
惊堂木再是一拍,萧铮冷面无情,不卑不亢,“北齐《刑律》有云,王爵侯贵无故杀五人以上,一律剥夺爵位,入狱,不赦。”说完,萧铮拿出黄本折子,示众人于前,“此乃朝廷下达的文书,全权让我主理此案,上有玉玺加印可为证。”
圣命已下,天威不可亵渎,张衷书即使心有不甘也只能暂作退让,跪地,萧铮一一说着定国公府的罪行,字字是血,句句是冤,铿锵有力,“定国公府世子张煜于十年前,在祁县强淫容谦妻女,后又杀容家上下一家七口,为掩盖其罪行容家附近几户人家皆被灭口。几十条无辜人命,你定国公府背负的罪孽滔天可见,堂下犯人,你可认罪?”
“小儿之事,老夫确实不知,又何能认罪?”张衷书强言狡辩,独子已死,现在保住祖宗传下来的基业最为重要,“若真是小儿所为,现他已死,罪孽相抵。可如今,死无对证,仅凭兰麝那一低贱小倌无法辩别真伪的血书,就轻言判定定国公府的罪行,老夫不服,众人不服,天下人皆不服!”
在外看案的人分为三种,一是真正关心案情的,如叶寒江流画,二是纯粹来看热闹的,属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种,还有一种便是介于二者之间,观案情与看热闹而占一半,就看哪一方有理有据让众人相信,而往往这一群人占了绝大多数,立场不定,所以也最容易□□控。
当定国公一番有力还击,众人低头接耳再起,有人说此人老奸巨猾,但最大多数人更觉得他说的也不无道理,这一些言论进了叶寒的耳朵,顿时心里不平翻江倒海,焦急不已,更极其鄙视定国公的无耻无赖。
江流画在一旁也忿忿不平,作为被张煜侵扰的受害者之一,她可是见识过其人的龌龊,“这世袭贵胄的高门世家,教出来的子弟就是如此礼教不明之辈,真真辱没了其铁骨传家的门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在叶寒焦急万分之际,萧铮惊堂木再拍,全场肃静,明目不慌,底气十足,“你不伏罪,可老天爷更不服你。你以为斩草除根便万事大吉,却不知苍天有眼,竟留有容家之子容汝言存活世间,揭发你定国公府的累累罪行。”
张衷书愣住,矢口否认,“不可能!”当年容家人早已除得干干净净,怎会还有漏网之鱼。
萧铮讽笑,话如刀剥开被定国公府掩盖的罪行,血迹斑斑,“容汝言原是秀才之身,那日私塾休沐准备回家与家人团聚,哪知看到的却是尸横遍布,家破人亡。幸得有人告知仇人为何,容汝言到县衙鸣冤,却无人受理,然后气愤难当,大呼天理何在,竟一路告到了云州府衙。原云州太守受理后,容汝言以为冤情可诉,可谁知竟被反诬其杀亲灭邻,硬是被除去功名,强行下狱,判了个秋后问斩。可他不知这一切皆是定国公府在后面搞的鬼,直到有一天定国公世子张煜堂而皇之出现在在牢里将一切告知,还对他般折磨虐待,他这才知权大压人,自己辛劳奔波一场只不过是他人眼中的一场徒劳,一个笑话,而后心死成鬼。”
“满口胡言,这一切都是你诬陷老夫的!”张衷书破口大骂,有恃无恐,物是人非,十年早已把活人吃成一具埋在黄土里的白骨。
萧铮把誊抄一份的血书扔到张衷书面前,铁面不改,“你恐怕还不知,写这份血书的小倌不仅是杀你儿子的凶手,他还是一个等了十年的复仇者,一个本该在十年前就死了的冤魂。”
张衷书茫然,手捧血书,无措,喃喃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这押赴京城行刑的人,不早就身首异处了吗,这死人怎会复活?
“怎不可能!你以为权势通天就可以随意草菅人命,却哪料世事无常,这容汝言被押赴京城处斩,刚巧碰上先帝瑾妃诞下五皇子,先帝大喜,大赦天下,容汝言这才逃过一劫,由处斩改判为流放西境。半路逃亡,后被到北齐作质子的夏国皇子宁致远所救,藏身云州,卧薪尝胆,收集定国公府的累累罪证,这才有机会让十年前的血案重见天日。”
这大概是叶寒第一次知道兰若的身世。容汝言,这才是兰若真实的名字吧,容览天下之书,汇百家成汝之言,才名学识名副其实,怪不得自己在初见他时,便感觉到一股浓浓的书卷气迎面而来,即使被岁月磨损,被权势毁身,可那股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幽兰高洁,是怎么也抹不掉的。
隐忍十年,一朝击杀,以命报血海深仇,兰若,不,是容汝言他做到了,可他也看不见了,这世道是何其公正,又是何其不公。
“不可能!”张衷书怒发叫嚣着,激动处还把手中的血书死了个粉碎,“这只是那兔爷的一面之词,不足为信!”
一张纸被撕成了粉碎,萧铮冷目望向堂下气得发抖的张衷书,也许当时的容汝言在他眼里不过就一张可随意撕碎的废纸,可他没想到十年蜕化成兰若的容汝言,却成了糊在他脸上的湿纸,一层又一层叠加,最后竟要了他的性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可能?”萧铮意味深长地反问一句,又突然笑得高深莫测,“怎么不可能?你当时收买贿赂原云州太守,亲手书写的信件可都一封封被保留了下来,而如今早已快马加鞭日夜不停被我送往京城,算下日子这些信件应该已经面达天听了。”
命门被一下击中,张衷书再也不能做到冷静如常,面色狰狞如恶鬼,怒不可遏,“萧铮,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以致我于此!”
一番叫嚣,张衷书竟然一改老态,一冲而上,直接扑向正坐于堂上的萧铮,幸有铁索牵绊了他的速度,被两旁的衙役一棒打落在地。这一切发生太快,站在外面看的人还没来得急害怕就直接变得心有余悸。
张衷书被打落在地还不认罪,嘴里胡乱咒骂不止,被衙役一连打了十几下重棒才渐渐止了骂声。可能被打得太重,张衷书竟然趴在地上不起来,萧铮有点不耐烦,让衙役把他拉起来。
打人的衙役是个壮小伙,力气自是不小,可他自问出手还是知道轻重,除了第一棒,他当时护主心切,那一帮子挥下去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一棒后虎口处还带着余麻,而后都是卸了力道避开了要害处打。
“诶,起来,别装死!“衙役用廷杖戳张衷书,但见他依旧赖在地上不起,有点不耐烦便蹲下身子去翻他的身,“啊”,然后衙役突然一声尖叫,只见被翻过身的张衷书早成了一具尸体,双眼翻白,嘴唇乌黑,吐了一滩的黑血在地,甚是吓人。
外面的围观群众里跟里面隔了一段距离,一时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何时,“死人了,萧太守打死人了,萧太守把定国公打死了”,也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句,围观的人立即如乱蜂到处散去。叶寒拉着江流画避到一旁的死角才躲过了人潮的冲撞。
不到一刻,云州府外原本人声鼎沸的人群散了个空,几个未走的除了叶寒和江流画是完好无损的,其他的都是被踩倒在地,都负了伤不能走了。
萧铮让人到外面把受伤的人暂时救治,再逐个送还回家,至于在地上死透的张衷书,萧铮冷然如常,随口吩咐让人处理了。一旁衙役不知如何处理,小心问了一下,萧铮想也没想就说丢到城外乱葬岗去,然后便拂袖而去。
叶寒和江流画估计是在云州府外看得最久的,甚至在萧铮走了之后还不肯离去。说真的,叶寒刚才站在府衙外,听见萧铮对定国公的处理,她心里其实是一阵莫名的痛快,好像报仇的人是她一样。想起在牢里撞墙自尽的兰若,叶寒站在这一空的青天白日下,有伤感,又惆怅,也有释然,就让这世间的罪恶在留在世间,望他在泉下有一方竹林幽庐,品茗阅尽书香,兰空去,若犹在。
“走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流画拉着叶寒三伏天里却冰冷异常的手,她知道叶寒的心情,对定国公府的罪有应得,对那十年冤屈的沉冤昭雪,还有对那早已不在的冤魂。那位叫兰若还是叫容汝言的人,江流画没见过但却由衷佩服,她能理解为何叶寒对他如此在意,若换作是她,她也必定如此怀念。报仇雪恨,这四字说得如此简单,可又有几人做得到,又有几人能蛰伏于兰麝之中,去名忘身就是十年,只为一朝手刃仇人,畅意痛快,如扑火的飞蛾,又让人怜惜心痛。
“姐姐!”
身后传来熟悉的叫喊声,叶寒回头,却见青川已经站在自己与江流画中间,而江流画莫名其妙被挤到了一旁的告示榜边,自己根本插不上话,只能看着墙上贴着的公文打发时间,不知为何,江流画总觉得青川是故意的,每次她与叶寒在一起时,总能感觉到一股极不友善的敌意。
叶寒有点纳闷,“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学堂念书吗,怎么跑到云州府外了?”花折梅也随之从身后的墙角走了出来,摇着吊坠折扇晃晃悠悠走来,叶寒不由怀疑,“你们俩不会是逃课出来玩吧?”
花折梅扭头白了叶寒一眼,为自己和青川辩解道:“平时见你挺聪明的,怎么没事就犯下傻?我们两个要是逃课,会这么自投罗网地跑来跟你打招呼吗?”
如此想来,叶寒也觉得自己多心了,便问着青川两人怎么会跑到云州府来。
青川解释着,“朱老夫子让我们也来看下定国公受审案,然后让我们写一篇关于论政的文章,所以我们就来了。”
“书上得来终是浅,得知此事须躬行。朱老夫子不愧是当世大家,见解独到,甚是开明。”叶寒是相信朱老夫子的,而青川和花折梅又回学堂上课了,她也没再怀疑。
“流画,我们也回去吧!再不回去,秦婆婆要担心了。”
叶寒拉着流画离开,却被她一把反拉住,面色凝重,看着自己又欲言又止,甚是犹豫,叶寒不禁问道:“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江流画直接地摇头否认,心下思虑一番后还是婉转问道:“小叶,你的那位宁公子全名可叫宁致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有点茫然,奇怪流画怎么问起宁致远,这两人除了自己根本没有任何交集,“对!我之前给你说过他的名字,你问这个干什么?”
叶寒一说完,江流画眉头间的愁云就深了一色,然后盯着叶寒的眼认真问着,“宁致远是不是夏国派到北齐的质子?现居云州?就住在云州城?”
江流画抛出一连串问题,立刻把叶寒问住,不,准确地说应该是惊住。宁致远作为质子在云州一向低调,除了一些达官贵胄知道他的身份,就连是她自己都是自己无意发现的,而今天,流画又怎么知道了,而且她很肯定自己从未说过。
难道是宁致远遇到了什么危险,还是什么?
“流画,你怎么知道?”叶寒相信流画的为人,她间接承认宁致远的身份,她相信流画不会泄露出去。
这次,江流画不仅眉间愁云密布,脸色更是难看,是一种难以抉择的困难与纠结,终于江流画闭目下定决心,睁眼看向叶寒,怜惜不已,“你自己还是看看榜上的公文吧!”
即使心有不忍,江流画还是把叶寒拉到告示榜下,榜上黄页公文来自北齐京城,字字皆是皇命,君无戏言。叶寒睁大了眼,在沉默中看了一遍、一遍又一遍,直到第三遍看完,她才缓缓低头,眉头心间皆是愁。
看完公文的叶寒就如同一片瞬间就萎靡掉的叶子,表面的故作镇定不过是一层寒冬里的薄冰,看似经狂风呼啸不裂,立暴雪之中不倒,其实呢,只要轻轻一敲便立即碎落在地。
江流画不知叶寒与那位宁公子之间的牵绊到底有多深,但无论两人深浅如何,她还是会选择告诉叶寒。这埋藏在皮肉下的伤,还是越早发现越好,若时间久了发脓了溃烂了,伤的就不是仅仅在身了,而是心。
“北齐与夏国联姻,这件事我几天前便听说过,初次听是夏国质子宁致远时,还以为是同音同名”,江流画被叶寒冰冷异常的手惊住,叹息着,“这事,他可告诉于你?”
显然是没告诉,否则叶寒哪能有这副反应。江流画的多此一举,不是无话重复说之,而是提醒,提醒着叶寒宁致远的欺骗,提醒着叶寒情爱皆梦该醒了,提醒着痛已伤身该是割舍的时候了,否则到头来受伤的还是她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不知道怎么来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
是被欺瞒的愤怒吗?不是!在选择与宁致远在一起的最初,她就看见了两人之间的结局。分别已成必然,早晚而已。只不过当这一天来临时,当看着榜上一字一字的联姻文书时,她莫名地慌了,不知所措。
她终究还是高看了自己!以为情随所心,爱过足矣,却不知心不所安,徘徊成海,积成不舍。她不过是世间俗人中的小小一个,哪能真做到圣人果断,当断则断,说情容易,谈情自然,可断情好难!
叶寒从愁苦中抬起头来,勉强笑了笑,说着自己无事,让江流画不用担心自己,然后又立刻转身离去,说是有事要办,让江流画先回家,别让秦婆婆担心。江流画自是不愿,小叶反应越过平淡越说明她心里的挣扎痛苦就越重,可小叶未等她回话就转身跑了,她追不上只能看着小叶消失在长街上,无奈长叹一声,对她的去向心知肚明。小叶这情伤已然伤身,只是不知那位宁公子,他的解释又会让小叶又伤上几分。
三伏天,白日晃目,一道阴影极速掠过头顶,也不知是不知暑热为何的老鸦投下的影子,还是一缕流云追赶着风的速度而落下存在过的证据?江流画无心理会,沉步慢行往回走,情字伤人,早伤早好吧!
劝学堂读书声声声不止,朗朗而行,朝气蓬勃,而一方茶室内却是静若成空,唯有一拂长须的悠然老者。
门开,朱老夫子见来人,没有惊讶,“怎就你一人而来,花折梅去哪了?”
青川席地而坐,有思虑,“我有事交于他,暂时不在。”
朱启明没有多思,一是云州城现在还是萧铮掌管,暂时还算安全,二是信任青川,处事周全,既然他不用花折梅保护,定不会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算了,不想这么多,朱老夫子问道今日堂审之事可否顺利,可有什么意外岔子。
青川摇了摇头,回想今日堂前审理的过程,不由好笑,“这张衷书真是辱没了张家先祖,勇谋都没学到,被萧铮简单几句话就问得慌了阵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来你和萧铮的这空手一晃,果真把狼给套住了!”紫砂壶倾倒而出的茶水,顷刻便满了杯,香气四溢,两人相视一笑,其中来回心知肚明。
这张衷书真是个没用的,怪不得教出来的儿子也是个不成器的。今日府堂之上,若他静心细想几下便能知道前方陷阱:哪有那么多物证人证,若真有,兰若何必要等到十年之久才奋击报仇,而且还要拼上一命为十年前血案换来一个沉冤昭雪的机会?可惜,张衷书智谋不足,心性不坚,误以为前路堵死竟然狗急跳墙,居然公然行刺萧铮,反落得个棍死人亡。
说到张衷书当堂已死,朱老夫子虽然事前便知,但还是有几分蹊跷在心,“这张衷书也算是武将出身,身子骨怎么这么弱,几棒就去了阎王殿?”
茶杯晃荡,茶水溢出,染湿了手,青川边用净帕细拭去手上多余的水珠,边平静回着朱老夫子的疑问,“在这云州里,想让张衷书死的人可并不止我们一方。”
朱老夫子拂须认同,想着躲在暗处却早已暴露的敌人,感叹着,“今日之后,我们与云州府还是不联系为好,省得被人查出了马脚。好在萧铮是个通透的人,无用我们提醒便知道日后之事如何处之。”
“哐铛”一声,青川手中的茶杯居然落在了茶案上,澄明的茶水洒了一桌。青川用净帕擦拭干手中的湿意,然后平静地把净帕放在茶案上防止茶水滴落满地。
朱老夫子瞧在眼里,不由问道:“可是有何心事,今日见你一直心绪不宁?”若他没记错,不包括这次茶杯跌落在内,之前青川已经把茶水也撒了几次了,这可不像他?
“无事!”
青川不再转弄茶水晃荡,心不宁而人不静,想着今日商量之事事了,便早早向朱老夫子辞了行。朱老夫子也不留他,这世上能让青川心绪难安的人,恐怕也就只有叶家那个小姑娘了,还是让他早早回去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天下闻名的云州城永远不缺繁华,就如同云州城的长乐街永远不缺热闹一般,脂粉客流连忘返在红袖飘香的柔情似水中,柔情似水又媚眼秋波投射在街上寻欢客的黄白之物上,卖笑给钱,娇嗔打赏,如市场交易货物,都是个你情我愿。
长乐街好像忘了曾经辉煌一时的兰麝馆,忘记了曾经兰麝馆带给它的盛况辉煌,就如同它从未存在过,偏居一隅的兰麝馆清冷了,却映衬出长乐街的热闹。
叶寒不似长乐街上挑花了眼的脂粉客,她目标明确,相较于脂粉客寻欢问柳的闲情逸致,她又更显得格格不入,面色清冷一如兰麝馆门庭前的败落,可她却十分清晰地知道自己不是这众多欢客之一,她来不过是问一个没有结果的结果。
兰麝馆的后门叶寒不知来过多少次,古朴色的木门蜿蜒纠结的纹理蔓延了整张门面,隔绝的是世俗的伦理,护佑的是人心的荒唐。叶寒这才发现其实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这座兰麝小馆,就如同她从未真正认识那个叫宁致远的男人。
门,开了,在叶寒落手敲门之前,好巧,巧得好像里面的人算准了自己的到来,真好,也真讽刺。
开门的不是以往那个清瘦少年,而是叶寒见过很多面的于一。
于一的态度还是如一往那般不冷不淡,叶寒的出现对他来说不算意外,他侧身让叶寒进来,声音也是听不出起伏的死水,“你终于来了,公子等你很久了。”
终于来了?
等她很久了?
原来离别曲早已写好,只是缺少她这个被送别的人出现而已。
叶寒面无表情地越过重重月洞门,走过几道空空的长廊,兰麝馆的人如同夜里的鬼全都消失殆尽了,连一丁点鬼魅的阴森都没有,真成了一座无人的死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座湖边小楼,死水静谧成幽,湖角一方芍药朱颜辞色,成了一片潦倒的枯枝败叶,夏未尽来花先别,朱颜辞镜色明灭。
都是结局始知晓,一朝到,万千准备还是不敌措不及防,恨心不由己。
小楼宁静,叶寒轻推而入,一室幽暗。窗纸厚实,隔光,混沌的光线抢不了暗色的地位,只能在窗边有一席之地,却足以让叶寒看见屋内的人身在何处。
黑暗中的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默对视,相较于站在门边不动的叶寒,安静得如同融于无声的幽暗里,坐在席塌上的宁致远倒是身影不时晃动一下,或艰难抬头,或又黯然垂头落下,或双唇启合却又欲言又止。
黑暗中宁致远的一举一动,借着窗边浑浊的光线,隐藏在黑暗中的叶寒却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犹豫,他的抉择不下,他的不舍太多太多,太重太沉,叶寒看得心疼,无奈闭眼于一室幽暗中,都是相似之人,宁致远的心思她又何尝不懂,既然他做不出决断,还是让她来做这个“狠心人”吧!
心下一定,叶寒猛然睁开眼,双目平静,黑白分明,“南之!”
叶寒很少唤宁致远的字,只有在两人耳磨厮鬓时,被宁致远弄得意乱情迷时,她才求饶似地唤着他的字。在平常她更喜欢喊他的全名,三个字被她喊得字正腔圆却有一种满满的理所当然,娇怒时的情意绵绵,低呼时的眷恋不舍,情人间的情与爱只要简单几个字就能听得出来。
对宁致远来说,一个人的字比姓名更为亲切,所以他喜欢让叶寒唤自己的字,就如同他更喜欢在她耳边低头耳语轻声唤她“鸢鸢“一样,那种归属感就如同漂落多年的孤雁终于落地有家一般,安稳踏实,不再飘飘荡荡,孤孤单单。可今日,宁致远听着这两个熟悉的字,心里却莫名的慌了,空落落后升起来的是迷雾中抓不到叶寒的手的恐惧。
两人开始时都以为情爱于心,拥有过便足矣,可谁知情爱却不由人,噬心丧志,在情浓缱绻中一寸寸蚕食掉两人的初心与认定,到最终放不开手了。说实话,得到手的又哪能如此轻易地放开手,光是那份双手交握的温暖就值得让人用一生眷恋,但若不放,在犹豫徘徊中贪恋用逃避来延长手中的一时拥有,最后,受伤必成自然,伤人更伤己。
宁致远就是这样做的,所以叶寒现在受伤了,夏国北齐联姻,天下人尽皆知,他还是选择了隐瞒,瞒过一天是一天,自欺欺人地期盼着叶寒能晚一点知道,让他能多拥有她一时,却不知当叶寒得知时,那降临到她身上的伤害也成倍积压成山,遍体鳞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今,叶寒受伤了,所以她懂了。说真的,她并不怪他,若两人身份互换,她也会做出跟宁致远相同的做法,他的家国责任太重太大,他死也做不到视若无睹。
既然伤害已成事实,她不想让这种伤害再反噬到宁致远身上,并不是她心大,恰恰因为是相知所以才懂得,所以她才会选择放手离开,“你与北齐公主的婚事恭喜!”
叶寒是带着笑意说的,明明是真心诚意的祝福话语却听得宁致远一片心疼,目光越过了无尽的黑暗往向她,入眼的除了望不着际的黑暗,什么也没有,他找不到她的鸢鸢,就好像他从未拥有过她一般。
干涩的笑从喉咙艰难挤出来,这份疼痛疼的又何止宁致远一人,叶寒继续说着,“我看文榜上写着你与北齐公主今年年底完婚不知你什么时候启程上京?走时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去给你送行。”
后面连贯的话,叶寒几乎是一口气加速说完的,就怕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她很感谢这片无尽的幽暗,至少让她在强颜欢笑说分离时,不用害怕被宁致远看见自己脸上拙劣的演技,也不用害怕看见他眼中的不舍,还有对她一生的歉意,她怕她会狠不下心!
叶寒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好心情,然后平静地拔下发间的簪子,放在前方不远的地上,“这是你送我的白绸梨花簪子,我想了想还是归还于你最好,毕竟我再戴,不适合。”
眼眶莫名腾升起一片雾气,朦朦胧胧,又湿润了眼眶,叶寒强咽下堆积在喉间那股酸涩的疼痛,待温湿的暖意消失在眼内,升华成眼眶中的微红,语调却带着沉闷的鼻音,“你我之间,今日就此了结,今后勿见,勿念!”
说完,叶寒立即转过身去打开房门,耀眼刺眼的夏日肆无忌惮地投射了一身,宁愿是因为骄阳刺眼而红了眼眶,也不愿是因为分别而悲伤不止。
叶寒站在门边,沐浴在一方晴空烈阳里,恍若凤凰涅槃,坐在房内的宁致远却仿佛看见了她的重生远去,双脚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可又怎么也迈不出一步,只能无奈唤道:“鸢鸢!”
身后的呼喊好似来自重山峻岭之外,即使缠绵着情意千里不减,即使能抵达轻易就抵达到她的心窝,暖风阵阵,但可惜,他们都不是对方的良人,这段情,她爱过,拥有过,她会记得曾经有一个叫宁致远的男子倾心爱过她,这些对她来说,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错的时间,错的地点,遇见了对的人,他们的结局终究是能是错过。
叶寒没有回头,碧空下的烈日骄阳蒸发了她眼中的湿润,身后久久不散的缠绵不舍,命中注定终是错过,“就此别过,不送!“
犹如在苍茫黄沙中的玉门关上,一人驾马远去,一人留守凝望,尘土飞扬迷漫了过往烟云,一骑之后,尘埃重新落定,荒凉戈壁,黄沙大漠,一切消散都成空。
叶寒的身影消失得很快,快得宁致远根本抓不到她的一颦一笑,一声一影,就如同她从未出现在兰麝小馆中一般,就如同她从未说过这番不见悲与伤的分别,就如同他俩还是一如往昔,岁月悠悠不消温情。
想到这儿,宁致远颓然地垂下头,黑发挡住的从未有过的落寞和慌乱,即使是面对国不保夕、千万敌军压境,他也从未有过如此的害怕。他的双眼根本不能闭眼,可能是身体出于本能的抗拒,但他却万分明了他是害怕闭眼后的天黑,在这样黑暗的日子里没有了鸢鸢,他拿什么捱过以后的漫无边际、空空荡荡。
家国,爱人,为什么就不能两者兼得?既然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失去,那为什么又让他有一时的拥有?
夏国,那是他的家,他的国,他生于斯长于斯,无论家再贫国再弱,他也不能弃它于不顾,他愿意为它抛头颅洒热血,用漫长几十载的人生来换取它一刻的安宁。
可为什么又让他遇见了鸢鸢,为什么让他在家国天下与她之间非得做出一个选择?娶北齐公主,用他的婚姻换取北齐朝廷的支持,驱北塞胡人而安境,这不正是他在异国他乡为之奋斗的动力和最终目标吗?
可一旦他娶了北齐公主,夏国安宁了,但鸢鸢就真只能成为他用来回忆的人,即使某日在某时某刻再见,双目客气微笑,互相点头示意,又或会简单寒暄几句光是想想,宁致远就忍受不了胸腔中那股积压的难受,疼痛是来自被挤压扭曲的五脏六腑,牵扯全身一寸一发都叫嚣着疼痛难捱。
“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长形桌案被猛然掀翻在地,支离破碎,房外静候的于一也猛然一惊宁致远的“惊世“行为,而疼痛发泄过后的宁致远捂着心口那处,修长十指纠结着胸口衣料皱面变形,指指骨节膨胀成莽实的青色,宁致远缓缓抬头而起,望着叶寒走过后变得空空荡荡的路,面色紧绷,极其难看,双目更是不甘。
凭什么要他做抉择?老天既然让他遇见了鸢鸢,他为什么又要因为家国天下而不得不放弃她?
不甘心!
他不甘心!
他真的不甘心!
夏国是他的家,那里有他血脉相连的亲人和难以割舍不下的子民,他做不到任夏国消失在北塞胡人的铁骑之下,而鸢鸢是在这世上最懂他的人,情始于心,早已沦陷成海,回不了岸。
即使如此,为何一定要在家国和叶寒之间必选其一,为何他不能两者兼得?
北齐公主他会娶,为夏国而娶,给她无上的尊容和地位,保夏国和北齐交好无事;鸢鸢,他也不放,他可以带她回夏国,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对她不公平,但他以夏国国运为誓,一生只爱她一人,尽他所有护她一世无忧。
想到如此,宁致远再也没有半分徘徊,丢掉了困扰他几月之久的犹豫和迟疑,他轻身飞出,顺着叶寒离开时的方向,修补好被他伤的千疮百孔快要死掉的爱情。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兰麝馆后门小巷,僻静无人,两边四五层高楼相对而立,阴影交叉而下,硬是在三伏天白晃晃的日头里,开辟出这么一小条狭长幽冷的“黑道”。虽不见得是全然不见天日,但也嫌少有人经过,毕竟这□□聚集的地方哪有一寸是正儿八经干干净净可以下脚踏的,就连平日里长乐街的人也甚少光顾,嫌它阴森,三伏天里走在这条“黑道“上还能被阴风吹得一身鸡皮疙瘩,可不邪乎!
但这条路却是叶寒长走之路,以前她每天要赚钱养家,除了钱最缺的就是时间,而这条“黑道“人少又便捷,路尽头就是南市大街,能让她少走好大一段弯路。而以前叶寒每次到兰麝馆送完红姜,宁致远都会亲自把她送到路尽头,所以他很清楚叶寒离开的路径。
按照叶寒以往的脚程,她应该还没出这条小巷,宁致远悲喜参半,但也不敢懈怠半分,生怕慢了一拍叶寒就真的追不回来了,一想到这儿,宁致远猛然又挤出几分力,脚底生风前进,就希望能快一点见到叶寒,哪怕早一秒也行,然后告诉她自己要带她回夏国,一起回去。
小巷静幽,宁致远脚不沾地飞快掠过黑影重重,除了一声极速的呼啸声擦过两边石墙,什么也没看见,但这却不包括所有人。
短截竹棍空脆易响,在狭窄小巷来回撞击,同样极速而去,清脆的撞击声被狭长的小巷拉成了同样的形状,让还有一段距离的宁致远也能清晰地听见前方有不明之物袭来,而且来者不善。
竹棍生猛,撞击前行了几丈之远依旧速度不减,如灵蛇轻盈直扑前去,由此可见发力之人功力深厚。
宁致远一心想快点追上叶寒,施展轻功速度不知加快了几倍,即使前方竹棍来袭让他提前知晓,但也不能完全停下或躲避,身体的惯性让他与竹棍在小巷中交了几个回合,若不是于一紧随而来相助,他恐怕也会因为一时重心不稳,从空中跌落。
宁致远主仆二人刚落地,还来不及心有余悸,就见一袭红衣站在几尺外之处,桃花眼色轻佻,折扇随意摇着红杏闹春意,张扬,不羁于世。
“原来是夏国在北齐的质子——宁致远宁公子。在下无事在小巷玩闹,没想到差点伤到您,花折梅先在这里向您赔个不是。若让定安公主还没出嫁就当了寡妇,那在下的罪过可就大了。”
花折梅作揖道歉行的都是北齐最正规的礼数,却带着天生的吊儿郎当,再加上他摇着折扇不不时转悠,可见这份道歉的诚意没多少。最重要的是他眼中毫不隐藏的挑衅,二分轻浮三分不屑,至于剩下的不用说也能知道。
于一最先爆发,不仅仅是因为两人一直看不顺眼,最主要是花折梅差点就伤到了公子,这是他身为下属最不能容忍的,“花折梅,你故意的!!”
腰间软剑还未拔出鞘,于一手腕就被花折梅一记石子击中,虎口顿时麻了半刻,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宁致远立即制止于一莽撞,因深知花折梅武功早已出神入化,就算他跟于一一起上也讨不到半分好处,若是平时他定会与之切磋技艺,可今日他确实是有事,刻不容缓,“花兄别介意,于一年少性急,出口总是欠了几分思虑。今日我还有急事要办,花兄可否让出几步,改日我必定带于一亲自上门道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向沉稳的宁致远难得一见一回焦急,连常久跟随他的于一都忍不住为之焦急起来,可花折梅却反向而行,眉眼上扬是十足的轻蔑,“宁公子也知我是故意拦截,又怎会让出几步放你而行?”
面对宁致远怒意渐浮上眼眸,花折梅全然不介意,话中挑衅挤兑不止,句句都是悬在宁致远头顶上的几把利剑,“北齐夏国结秦晋之好,天下皆知,宁公子不在府准备上京的聘礼,怎么还有这份闲情逸致到处闲逛,也不怕怠慢了定安公主的一片深情。”
“宁某之事,与花兄无关!”谦和之中尽是最果决的拒绝,这是宁致远动怒的征兆,也是最初的表现之一。
从最开始花折梅就一直在提醒宁致远他的身份,没想到说了这么久都被当成了驴肝肺,好吧反正他一开始也没什么好心,既然如此,他还是开门见山吧,不过说真的,青川料得真准,这将死的鱼总喜欢垂死挣扎几下,这人也是一样。
“可这却跟叶寒有关!!”折扇一迅速收回叠成原形,花折梅脸上瞬间轻浮抹去,顿时判若两人,“你已与她咫尺陌路,如今又突然后悔想把她追回,你置叶寒于何地,置定安公主于何地,置北齐颜面又于何地?”
定安公主,当今陛下亲封的封号,其中深意一目皆知,宁致远又怎能不知其中的利害关系,但,他真的不甘心,他真的说服不了自己放手,他终究不是圣人,做不到断情绝爱。
“叶寒,我会妥善安置,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这不仅是宁致远说于花折梅听,这更是他自己的许诺,一诺千金。
看着宁致远的严肃认真样,莫名,花折梅突然笑了出来,摇头晃脑,讥笑如针,针针入肉,“妥善,安置?以叶寒的性格,你觉得她会为了你心甘情愿做妾吗,一辈子对着你的正妻下跪行礼,一辈子跟不止一个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你觉得你在她心里有这么重要吗,为了你不惜用一辈子来作践自己?”
被人戳穿心事,宁致远心里怒意顿时翻江倒海,可却怎么也发泄不出来,好像是对他痴心妄想的惩罚!突然间发现,原来他是如此的自私,为了自己的私欲居然想让鸢鸢委屈做妾。花折梅说得对,他这一生不会只有一个女人,为国为家,今日他会娶北齐定安公主,明日他还会去他国公主,为了保证夏国国内安稳,他还会娶王公大臣的女儿,夏宫虽大,但却没有一寸鸢鸢可以存活之地。他的一生都不得不活在这样合理却混乱的局面里,这是他的命,他认了,但为何还要强行拉鸢鸢进泥地沼泽中来?
贪欲,原来并不止金钱权势,望着长巷丁点白光的尽头,宁致远艰难地闭上眼,紧握的双手缓缓松开但依旧做不到全然打开。
他会用尽全力去克制自己,他会试着慢慢放手,他会把自己禁锢在一方天地里,不再去西城叶家,不再走鸢鸢走过的路,不再打听关于她的一切,让距离隔开了两人,让时间冲淡一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于狭长小巷中发生的一切,叶寒全然不知。
也对,她怎么可能会知道!
当她故作坚强,强忍着不断涌上眼睛和喉咙的酸意,却强颜装着云淡风轻的样儿,一步一步平稳地走出兰麝馆后门时,瞬间她便泪如雨下,却静默无声,然后几乎疯狂地在小巷里跑着,说是逃离更为准确。
那毕竟是她在异世里爱的第一个人,真心全意爱过的人,哪能说放手她就真的能做到放手。在离开兰麝馆的每一步里,即使是在跨出门的那一霎那,她都一直抱有期待,侥幸着也许宁致远会突然反悔,拉着她不让自己离去,抱着她低声耳语说着不舍。若真期望成真,哪怕跟他私奔,说不定她也愿意。
可惜,妄想就是妄想,只能当作人永远实现不了的一种补偿和安慰。直到她跑出小巷,也没等到那个让她期盼至心心念念的人出现,身后甚至连一声呼唤、一声脚步也没传来,叶寒终于死心地闭上了眼,他的家国天下注定比自己重要,她只不过是一个误入的过客而已,终会离去。
云州城的三伏天,人人都忍受着蒸笼般的煎熬,大街上嫌有行人穿梭,都在街道屋檐不规则的阴影下贴着走,生怕就莫名变成了一块行走渐熟的烤肉。
叶寒走在白日骄阳下,双腿本能地向前走着,没有目的,烈日刺眼,满脸水意升华成无形的气体,不见了,连带着划过脸颊的泪痕也消失殆尽,就像一切从未发生过。
望着前后空空荡荡的大街,叶寒突然觉得云州过往就好似做了一场盛夏绮丽的白日梦,宁致远就是她梦中的那个人,在梦里他们做着寻常情人间最简单朴实的谈情说爱,不掺杂世间俗物,一切纯粹得那般美好。
而今日之别,如美梦恍然惊醒,黄粱一梦,是那般真实又是那般虚幻,让叶寒分不出究竟身在梦里梦外,唯有那一丝久久不散的疼绞得心口阵阵疼痛不歇。如果是梦,为何她一直醒不过来;如果不是梦,为何她却一再沉迷迟迟不愿醒来。
叶寒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整个人十分正常,她的不苟言笑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一种沉稳内敛的表现,完全让人看不出来她是情伤入骨。
叶寒在前面走着,青川就跟在她身后的一丈之内跟着,距离适中,不远也不近,既不用担心被叶寒发现,也能保证不会把她当跟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青川真的想多了。正在经历情伤的叶寒哪有这么多心思关心周围的人和事,恐怕此时的她连自己都不关心,还是应了那句老话,关心则乱。而叶寒跟宁致远两人之间走到今日地步,虽然他们迟早会走到这天,可青川明白自己的推波助澜甚至是起了决定性的作用,所以叶寒受的伤,他至少也有一半的责任。
愧疚,自责,歉意,什么都有,但青川唯独没有后悔,宁致远的家国天下是长在他骨髓里的使命,即使他爱姐姐深入骨髓,但当二者起冲突时,宁致远会有犹豫徘徊但依旧会舍弃姐姐而选家国天下,他只不过让这个选择出现的时间提前了而已。
要说青川真有什么事后悔的,其实还真有一件,一件让他一辈子无法释怀的事——叶寒与宁致远之前能走在一起,估计其中也有他的“功劳”,每次一想到这儿,悔意就如同一条五彩蟒蛇绞在他的脖颈上,让他在痛苦窒息中尝着自己种下的恶果,死不足惜。
他记得那是在黄梅时节时,云州城仿佛瞬间回到了三月烟雨飘摇的江南,雨色浸润了白墙黛瓦,水色碎裂成轻柔雾气弥漫了整个六月,天与地之间是愁绪的灰蒙蒙,而姐姐仿佛也瞬间爬满了死气沉沉的灰蒙,浑身的愁绪重过了漫天不歇的梅雨,生生变成了一种无望的绝望。
他不知道姐姐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更找不到她为何如此的蛛丝马迹,一切来得都莫名其妙,就如同他不懂姐姐对宁致远何时就有一种另眼相待。他虽狐疑但从未深究,盲目自信着他与姐姐之间的朝夕相处和患难与共,却从未曾把如陌生人的宁致远放在眼里,从未曾想过叶寒的另眼相待是一种情动的表现。而当他把一切方法都用尽,姐姐的状况依旧有增无减,他焦急如焚,到处“求医”,没想到宁致远闻讯而来,引狼入室,如今后悔,晚矣!
从烟花柳巷到南市码头礁石,从烈日骄阳到江上晚风习习,叶寒在礁石上坐了多久,青川就在一旁等了多久,不靠近也不离去。叶寒做坐多久他就等多久,她坐一辈子他就等一辈子,他等得起,什么权谋天下都不重要了,他就是要在她身后默默等着,不仅如此,还要她在回头时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让她知道一直在她身边的人是谁,让她明白谁才能陪她一辈子。
仿佛老天终于听见了青川的心声,在渔家灯火中的阑珊里,叶寒终于回了下头,身后浅暗的夜色里青川是不能忽视的唯一,就这样措不及防闯进了叶寒的眼里。
他做到了!
“青川!”
叶寒声音不大,江风吹散了话只够自己能听得见,对于突然出现,不,好像是一直就站在身后的青川,吃惊顿时压住了情伤愁绪,叶寒连忙跳下礁石跑向青川,询问着,“你怎么在这儿?”
她怎么忘了,青川如此聪慧过人,自己这些事情怎能瞒得过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用他那双如夜深邃的墨眼静静地看着叶寒,半点无需渲染,那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便替他回答了一切。夜凉如水,青川拉着叶寒冰凉的手,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跟无数个往常的日子一样,重复着千百次说过的话语,单调却朴实,平淡却温暖,“天晚了,姐姐,我们回家吧!”
被挖空了的心好像一下被什么温暖软软的东西填满了一般,淡忘了一下午的眼泪,在这一刻重新涌上她的眼眶,就在江风渔家炊烟起,白浪拍礁夜蝉啼中,叶寒如小孩般在青川怀里嚎嚎大哭起来,哭了个痛快。
第一次叶寒不用再坚强。从叶父突亡开始独自养家,叶母长年缠绵病榻,生活一步步逼迫得她必须坚强。等到叶母也撒手而去,她又不得不带着青川逃亡,一路追兵紧随,惊心胆战,然后从元州到云州,青川病弱,花折梅无任何生活手段,一切只能凭着她空空两手讨生活。
一直以为自己是坚强的,已经被生活锤炼成钢了,没想到跟宁致远一朝情尽,她才发现原来自己远没有那般坚强,原来自己的眼睛也是会流泪的,原来她已是遍体鳞伤。她就像是一艘锈迹斑斑的木船,强力在水泊江湖里奋力挣扎求活,可没想到一个大浪打来,她便支离破碎了,不堪一击。
想起这处礁石上,江边廊桥处,半岛孤楼顶,月下独处饮酒谈心,情绵缱绻不过几月,便已物是人非,这段情来得太快如风,猛急袭人无措,可却经不住半顷逗留,转眼便消失无踪,恍然如梦,对她是如此,对宁致远亦是如此。他们都知情短一瞬,都知别离注定,心中早有千百准备,看淡便好,可真用心爱过人,就像你深嵌在皮肉里的钉子,哪能说拔就能□□,皮肉撕扯的疼痛,血满全身的窒息,即便经历了一个下午的淡忘“疗伤”,她的胸腔还隐隐泛着疼,一碰便是痛彻心扉。
哭,对叶寒来说真的是一件很艰难的事,并不是她哭不出来,而是她不愿意哭出来。她是一个太要强的人,即使在面对宁致远时她也不准自己泪眼朦胧,同时她也是一个极其敏感的人,别人眼中的可怜和同情只会让她逃离而去。
但是,青川不同,他可能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让她在他面前放心大哭的人!从在清远寺相识开始至今,两人之间完全没有丁点秘密可言,患难与共,几番惊险历生死,青川成了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即使她掉进了深渊他也会毫无犹豫地跳下去救自己,换作是她也会如此。
宁致远走了,估计这一辈子她也再找不到第二个能让她如此倾心去爱的男人,遗憾但终会释然,或许会在很久的以后,当如今的一切淡忘成了一川朦胧的烟雨,白发苍苍的她会在某个和煦的午后莫名想起那个敲开她家门扉的俊雅公子,或许她不再记得那双眼里的光彩,或许记忆中的容颜模糊成了一团白烟,但那清扬的嗓音还在,轻声询问着这里可是西城叶家。
夜渐深,江风渐盛,叶寒的哭声从嚎嚎大哭也渐渐变成小声啜泣,但也不见止,在不惊动叶寒的条件下青川小心转了下身挡住了大半部江风,姐姐今日哭得够多,若再吹上一晚阴凉的江风,必定会大病一场,到时候心疼的还是自己。
也不知叶寒这场哭泣是何时停止,就如同不知她是何时开始一般,只知当一空明月渐而垂落至西楼上时,长街闹市月色和阴影成双相伴,一绝美少年在前面走着,手拉着一步之距后不时哽噎的少女,一直不曾放开,步履轻声惊不起别枝上未眠的喜鹊,一步一步朝着月在的西方走去,一步一步把两人影子一寸一寸拉长,一步一步拉长的细影渐渐交叠在了一起,静谧空巷,长街幽和,一切都是那般美好,那般自然。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吹了一晚上的江风,第二天的叶家就飘散着苦涩的药味,长达半年多没用过的药罐又被重新翻找出来,小炉上蓝色的火焰不停地舔舐着药罐黢黑的圆底,药材在长久不下的炙热下与水交合,涩口的苦味逐渐弥漫了狭小的厨房,直到一罐汤药熬煮到浓稠的黑褐色,整个厨房里除了烫人的热气便是难以忍耐的苦味,吞咽一下口水苦涩便瞬间淹没喉咙。
外间是三伏天不下的暑热,厨房内是汗流浃背的熏蒸,叶寒用打湿的棉帕放在滚烫的药罐手柄上,熬了一个小时的药不多不少刚好装满一碗。叶寒来不及抹去满脸汗珠,双手小心翼翼捧着药,手心忍受着疼痛的烫意,一刻不敢停下,直接去了青川的房间。
与厨房药味热气混杂的热度相比,青川住的屋子对叶寒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凉爽,一踏进屋子在厨房积累的热气一下就被驱散殆尽,身上那股不断上涌的炙热也便渐渐消下去,混沌的精神重新又回到了清醒。
“病还没好,怎么又起来了?”见青川靠做在床上看书,叶寒把汤药放下,伸手把青川手中的书籍“抢“了过来放在远处的书桌上,回过头来还佯装生气训着青川,可语气里丝毫找不到怒意,“朱老夫子都让你好好在家休息,你还这么用功干嘛,要是病情加重了,我到哪去再找一个聪明绝顶的徒弟赔给他!”
青川在家养病,实在无聊便随手拿了一本朱老夫子给的书看了起来,没想到书中经纶千番精妙,新奇鬼论更是当世罕见,所以让他一时看得入神,连叶寒推门而入都没察觉。不过在家总是好的,哪怕听着姐姐的责怪训斥他也是欢喜的。
“姐咳”,青川本想喊一声,没想到胸腔一股凶猛的气流一下就冲上了喉咙,然后便是一阵断断续续的咳嗽。
叶寒见状连忙扶住青川,帮他顺气,生怕他咳坏了肺。等青川气息平稳了,给他喂了几口清水,再让他把治风寒的药喝了才放下心来,可言语间还是有些埋怨,“怎么吹了一晚上的风,你就病倒了?”
这话与其说是叶寒对青川的埋怨,倒不如说是叶寒的自责和内疚。青川本来就被大寒大阴之物伤了身子,这段时间身子骨还没养好,若不是因为自己,他又怎会在江边吹了一晚上的冷风,又怎会染上风寒,这一切又怎能不让让她自责不已。
叶寒不善隐藏,喜怒皆形于色,青川见她双手纠结紧握着床褥,眼角微垂,便知其心思所想,却不是出言安慰,而是皱眉伸出舌头,连连叫唤着苦。
“咦,我不是做了一大盒蔷薇元子给你吃吗,怎么都没了?”听见青川叫着口里发苦,叶寒打开放在床边的食盒却发现里面早空空如也,十分吃惊,这可是她早上才做的,“你不会都吃了吧?”
叶寒无心一问,青川睁得眼睛滚圆,目光却心虚地看向别处,这一举动更证实了叶寒的猜想,惊讶,又气又无奈,“这可是几人份的量,吃这么多等会儿有你肚子闹腾的。怪不得今日听你不住喊苦,这蔷薇元子这么甜,你又喝了这药,能不苦不堪言吗?”
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叶寒训了青川几句,这气便烟消云散了,青川一向会卖乖,朝叶寒笑着主动认错,就逗着她什么都忘了,指着口里发苦,嘴里全是药味,心疼得叶寒连忙出去拿新买的槐花蜜给他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刚走,花折梅就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了出来,对坐在床上一脸奸计得逞的青川,十分鄙视,“你可真行,为了争宠,连生病这种低劣的手段都用。你这么骗她,你心里就不难受吗?”
青川直接无视花折梅,舒展身子直接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闭目养神。
难受?还真没有。若见姐姐为宁致远情伤不振、眼泪绵绵,这才会让他难受不已。不过有一点花折梅说错了,这次风寒还真是个偶然,不过还好,他正愁找不到让姐姐忘却宁致远的办法,而且这还能让姐姐每天围着自己转,所思所做所想所为都是为了自己,那份满足可不是简简单单就可以拥有的。早知这招这么好使,他早就用了,看来这苦肉计以后可得多用,青川盯着屋顶心里暗暗点了点头。
花折梅瞧着青川这样沉默不语,就知道他不是在算计什么就是在算计什么,反正都不关他的事,难得理会。顶着烈日跑了一上午,花折梅给自己倒了几杯茶水润嗓,还想找几个蔷薇元子垫垫胃,打开食盒的反应跟叶寒几乎相似,只不过说的语气却是截然不同,“这么贪心,也不怕撑死。”
青川不予理会,依旧仰面望着有点幽暗的屋顶,自顾自地问着话,“外面情况怎么样?”
斗嘴归斗嘴,正事却是正事,不容怠慢,花折梅这点轻重还是分得清的,该说的还说,只是语气不善,“还能怎么样,都按着你预定的一切发展,丝毫不差。”
说真的,在阴谋诡计这方面花折梅是十足十地佩服青川,随便拨弄几下,他就能算出高山上的雪莲几时绽放,过天的云鹤恰巧此时路过摘取,然后又心甘情愿地将雪莲送到他的手上。从未亲手做过一丝一毫,却无形掌控全局,反正都最后赢的都是他。
听到一如预料的局面,青川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很平淡地安静地盯着屋顶,边数着房梁脉络,边自喃说着,“这云州城,恐怕快要乱了!”
花折梅无心回道:“乱了,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云州城乱了,城外那群人就可以趁乱作乱了;萧铮失势了,云州外的各路人马就可以趁机进来浑水摸鱼了。这场即将到来的乱局,鹿死谁手,谁又能知?
刚喝过的药,还有苦涩隐藏在齿舌缝隙之间,只要轻轻一抿,嘴里还是满口的苦味,苦不堪言,青川纳闷叶寒怎么去了这么久,半撑起身子往紧闭的窗户望,却怎么也没等到那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窗户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瞧着青川有点焦急的举动,花折梅没好气道:“别看了,叶寒这会估计不在。我回来时瞧见江流画步履焦急往这边走来,估计是来找叶寒有事。”
人果然不能太过期盼,因为太过期盼的人总是经不起一丁点等待和迟到,就如同他。青川失落地躺回床榻上,有点气叶寒忘了他,但更气江流画抢了他的姐姐,闷气闭目间,青川又慢慢睁开了眼,双目幽深,说道:“柳铭出手了!”
花折梅一惊,手中茶杯一时没端稳,撒了半杯湿了衣衫,“这么快?这才一天!”
一天,对他们来说是很短暂,但对憋屈在城外等了几个月的柳铭来说,一天已经够他们等得太长,长到比之前等了几个月的时间还要漫长。如此大胆行事,如此迫不及待,这柳铭也不过如此。
青川定目望向花折梅,平静却如暴风雨前,话温和却隐藏愠怒,“侯九死了,你怎么不知?”
“侯九死了?”花折梅惊愕,不知道这是真是假,若是真的,他的失职足以让他死千百回。
一动怒,青川顿时觉得头脑发昏,这风寒发作来得真不是时候,但还是闭目强挣扎坐起,吩咐道:“你快去把这个消息告诉朱老夫子,让他通知萧铮及早做好防范。还有,”青川突然加重语气,十分严肃,“你去朱老夫子那里挑些暗卫,人不要多但要精,让他们来保护姐姐和我咳”
话刚一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嗽便突然一涌而来,杀得青川措不及防,让他半弓着腰手撑在床沿上大咳不止。花折梅见状连忙向运气给他治病,但被青川一把推开,“快去,越快越好咳”
情况紧急,花折梅瞧着青川狂咳不止的样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无奈一跃而去。青川手压着急促起伏的胸膛,到处乱窜的气流撞得他胸腔一阵阵闷疼,而每次咳嗽都能猛力拉扯着五脏六腑一动,如连根拔起,更疼。
咳嗽渐止,青川费力抬起身子,双眼满是担忧慌乱,他多想是自己猜错了,第一次他是如此恨自己的料事如神,真是恨之入骨。
江流画靠做女红赚钱养家,费时费力,上午一般就用来送绣品,而像午后这么一整块的时间最是适合安静刺绣,所以一般她都不出门,七夕时姐姐好说歹说都没劝服她出门,而今日的一反常态,必定不是秦婆婆出事了,若是她没必要来回跑一趟,只要喊一声他们就听见了,所以,联想到最近可能会发生的事,能让江流画如此不合常理地跑来找姐姐,那就只有侯九这事了,而且必定是侯九死了,被柳铭利用完后杀了,尸体被人发现,所以江流画才会知道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屋外,刚才还是艳阳高照的天,一下就乌云聚顶,轰隆隆的雷鸣声此起彼伏响起,一声比一声急,一声比一声大,仿佛是要盖过天的打算,然后雨倾盆而下,控制了整片大地。
身体的眩晕逐渐上来,青川挣扎着几乎被咳空的身子,一空一实地踩在湿漉漉的地上。雨水凶猛如石,风袭来如钱塘大潮,三伏天的雨霹雳扒拉打在身上,居然是渗人的冷。刚走出家门的青川大口喘息着,身体仅剩的力气已流失大半,但他不敢停下,他要去江家找姐姐。
定国公刚死一天柳铭就迫不及待地开始行动了,所以更别提他们这儿,自己住在哪儿柳铭来云州城这么久了早已知晓。他不怕柳铭动手,他宁愿柳铭直接来找自己,只要他别找姐姐,他不敢想象柳铭拿剑挥向姐姐的画面,他真的承受不起。他现在只希望花折梅快一点,哪怕只比柳铭的速度快一步就行,要不然他们今日全命丧于此。
雨势太大,敲门声全被淹没在漫天的雷雨声中,青川不敢停下,敲门声强弱不断地响起,但就是不见门开的那一刻。青川担忧快到崩溃的边缘,直接甩开铜铃,仅凭双手敲门,然后变成捶门,一声一声都是肉撞在木门上的声音,闷实不掺假,声声都是血与水。
这厢,坐在江家的叶寒听完江流画告诉自己侯九死了的消息,她愣了一下然后就静默了。说真的,她自己也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感受:就凭侯九对江家对他们家所犯的罪孽,她在暗地不知道咒他死多少回了,只是当想的一下就成真时,她有点不敢置信,而且还有半点失落。
先声明,叶寒她绝对没有对侯九有什么同情之类,这世间上有这么多可怜的人她才不会同情一个差点害得她家破人亡的仇人,只是有点幸福来得太突然,所以有点惊慌失措而已。而至于她的失落,是与侯九大死有关系,就好像你终于得到了一直想要的东西,心里得到满足后是不是变得有点空空的,就好像少了点什么一样。
不过,能听到侯九死了这个消息,叶寒真的是高兴的,总算不用担心侯九会回来找他们麻烦了,一想到如此,叶寒不由肩头轻了好多。
相比起叶寒的反应,江流画对侯九死了的反应完全是反的。她的情绪变化得太不正常,哭笑骂闹全都有,而且每次转变都太快,快得有时都能让叶寒一惊一跳。
看着江流画泪水不止,却笑得可怜,叶寒能体会到那种矛盾和她之前经历的一切苦楚,特别是对这样一个书香门第出身的女子,那种所受的侮辱无异于一死,最痛苦的是她却不能一死了之,为了秦婆婆她不得不勉强活下去。
感觉到肩头上的湿润,叶寒轻手拍着江流画的后背,也不阻止,让她痛痛快快哭个痛快,就让她把心底所受的苦与痛都伴随着侯九的死一起消失吧,毕竟以后的日子还这么长,她还得过下去。
秦婆婆站在门角处,偷偷摸着眼泪,哭着流画经历的悲惨。叶寒看着极力掩忍哭声的秦婆婆,再看着伏在自己肩头上滔滔大哭的流画,心里千百种滋味交杂,到最后除了一息长叹,也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屋外的瓢泼大学,来得突然,就好像她与宁致远的开始与结束,就好像侯九的死亡,就好像流画此时变化无常的情绪,一切都来得太突然,突然到即使我们做了万千准备,即使我们在心里想了千百万次,等来时还是打得我们措手不及。
生活就是这么喜怒无常,人只有无奈被玩弄的份!
江家院中的芭蕉树占到地方最大,当然也最显眼,这雨打芭蕉,一树明绿被洗净成时光积淀成熟后的深绿,翠浓欲滴,雨劈劈啪啪地打在宽大的芭蕉叶上奏出了一曲雨中情,忽慢忽弱说柔情缱绻,忽急忽强说情深成千山暮雪,莫名,让叶寒看得几分入神。
“秦婆婆,你拿伞干嘛,外面下这么大雨,淋湿了得了风寒可怎么办?”叶寒本不愿惊到流画的,可是见秦婆婆居然冒着雨要出去,她不得不出口提醒。
叶寒说时,哭够了的江流画也从叶寒的肩上抬起头来,虽双眼通红但好在泪水早止,那份精气神一洗往日的沉闷和死气,大哭后的嗓音还残留着低低的沙哑,也随之关切问着。
秦婆婆也有点不确定,只是隐隐约约听着有敲门声,而且好像敲了好久了,就没停过,猜想门外估计有人,所以才想拿伞出去看看。
“奶娘,你大概听错了。我们在云州城无亲无故,除了叶寒一家,谁还会来敲我家的门。”江流画把秦婆婆拉了回来,“这门边雨气太大,若染了风寒可怎么办?”
雨声雷声交错而行,叶寒跟江流画都没有听见什么敲门声,倒是流画提到“风寒“二字时,叶寒莫名心咯噔了一下,心里好像隐隐约约有什么念头冒出,可却怎么也不能抓住,怎么也不能确定。
哭过后的江流画就像被压着石头的话匣子一下被挪走,拉着叶寒说着各种往事。叶寒坐在旁边静心听着,刚开始还好还能知道流画小时候的调皮事,可越听越久,流画口中的话都被淡化成一种单一的音调,混合在外面的雨声雷声中。而且,莫名的,她仿佛也能听见秦婆婆所说的敲门声,深浅不一的在耳边响起,一声一声都莫名牵扯着她心头一动一抽,然后一种叫心慌的感觉便慢慢荡漾开来。
“你听见没有?”叶寒突然打断江流画,望着雨帘外的大门若有所思。
“听见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敲门声!”叶寒一下起身,“有人在敲门,一直在敲。”
未等江流画反应过来,叶寒已经拿起雨伞冲进了雨色狂风中,本来秦婆婆也想出去的,但被江流画留在了屋里,自己也撑着伞跑了出去。
门外,青川的双手已经敲出了殷红血流,从门上的长纹理一直蔓延到地上,他的脸已经成了一张白纸,双唇是发抖的青紫,唯有一双眼睛闪着一股倔强。如果柳铭的人先到,如果他们今日真命丧于此,他也要见到姐姐最后一眼,否则他做了鬼也不甘心。
叶寒撑着雨伞几乎是在雨中奔跑,几步雨水就浸湿了整双鞋,越跑越近,敲门声仿佛就越来越清晰,一声声都撞得内里一片晃动。前方门越来越近,恍惚间,叶寒好像还听见了有人在喊“姐姐”,微弱却从未停止。
门,终于开了,吱呀一声像是老人手中拉着的破旧二胡,在漫长等待中苍老了整个岁月。
雨帘前后,中间是门檐下仅存的一处干燥,当叶寒撑着雨伞出现在他眼帘的那一刻,那一双黑白分明的清眸里是满满的惊讶和着急,平安无事,莫名,青川满是雨水的脸笑了,无力却轻声唤着一声“姐姐”,然后便猛地倒在了叶寒怀里,昏了过去。
“青川,青川”,伞被扔到了地上,瞬间就被雨淹没了,叶寒抱着浑身湿透的青川,不正常的灼热温度让叶寒大声惊呼道,“怎么这么烫??”
随后而来的江流画见到叶寒怀中淋得湿透的青川,也是十分吃惊,不是说他染了风寒在家养病吗,怎么冒着雨跑出来了。江流画来不及多想,就被叶寒喊道一起抬青川进屋,这时,花折梅也从漫天大雨中跑了回来,未发一言,直接背着青川几步就进了门。
不远处,轰鸣雷声滚滚,屋里的人听不见被淹没了的刀枪剑鸣;不远处,呼啸疾风阵阵,屋里的人听不见被吹散了的厮杀喊叫;不远处,倾盆雨意不歇,屋里的人看不见被冲洗掉的血流成河。
乌云压城城欲摧,云州城是一座安静的孤岛,上了岸的人终于等不及了,开始制动一波热闹,上不了岸的人也等不及了,千方百计地也想赶上这番热闹,从此,这云州城这座孤岛便不再安静如常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午后的一场倾盆大雨一直下到天渐黑才刹住了脚,雨洗净了世间的红尘俗气,每片细叶都是舒展回归到最原始的自然,呼吸之间都是最纯粹的清新,而云州城外最甚,群山绵延,山雾腾升环绕在峡谷山林中,旷古悠然,是不下于蓬莱仙岛的灵与仙,不染尘俗。
这温庐便有幸隐藏在这一飘逸仙灵中,虽然只在群山峻岭的边缘,可惜的是,山高水长总挡不住尘世浮华,这空谷幽然洗不净人心尘埃,白白可惜了造物主这番苦心。
柳忠站在温庐大门下,眼看着雨从倾盆如水柱到雨滴幽幽落在庭前阶台上,眼见天黑群山苍茫起,山色静止定格成画,不见归人。柳忠步履多了几份沉重,穿过重重廊檐,回到了正堂,那里柳铭正等着他。
山中的温庐,静成了一种无形的声音,任何声响无论大小都能被它衬托得一览无遗。柳忠身形健壮,习武重力而非形,他的脚步声自然比常人重实几分,再加上他心事重重,行走在温庐廊下的脚步声更是无影遁形,仿佛温庐内外皆是他的脚步声。
“大人,我们派出去的人……败了。”柳忠单膝跪地,双手上前抱拳,低头不敢抬头,认命等待柳铭的责罚。
柳铭好茶,即使蜗屈在城外山林中,也不忘派人去云州城花重金买上几斤好茶。这云州城的云茶,色泽澄黄如金,茶香温而四和,味清美而静心,这云霄之上之灵物落在了人间云州,怪不得连住在京都长安的人都想来采撷一二。
云茶醒过一次,去了浮末,炉上铁壶中的山泉水刚好烧开,沸腾噗哧了几下,柳铭不急,举着铁壶至半空,如龙吐天水滚滚而下,半舒展开的茶叶急促沉浮不静,顿时茶香四溢,满室清香。
柳铭并没有急着说话,品茗为先,轻抿一小口入喉,舌根灵敏最先知云茶味美,不舍咽下,等水渐温,喉头一动,一股热流遍布心肺胸腔,直达丹田,热涌全身,猛然睁眼,气顺心明,独得一份自在快活。
“起来吧!”歇了一口气,柳铭慢悠放下茶杯,看向一脸自责的柳忠,静和自然,“是我太急了!看来这云州城的水还是得一点一点探才能知道它的深浅。”
这云州城看来还不止他和萧铮两路人马,这暗中隐藏的势力到底还有多少股,是敌是友,看来他得把这滩浑水给摸清了,要不然还会出现像今天全军覆没的结果。
“大人,那下一步该怎么做?”既然刺杀暂时放弃,那总不能一直在城外等吧!即使别人能等,他们却等不起,再不回去京城的局势恐怕又是另一个天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铭起身,望着黑幕里的群山不见,不见焦急,“今日吩咐你做的事,应该快见成效了吧?”
“大人放心,那侯九我把他抛尸在南市闹市中,身上还有血书和告密信,除此之外我还加派人手到处散言,明日天亮,云州城肯定有一番热闹可看。”
柳忠自小跟随于他,做事踏实,柳铭对此很放心,但见柳忠说完脸色有一丝忧虑不散,便问道为何事所虑。
柳忠不敢隐瞒,“大人,你说这萧太守到时会不会直接下令封锁言论,在他上报定国公这件事时,会不会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群山苍茫都成了看不见的漆黑,这黑与夜之间又有什么区别,柳铭突然深沉一笑,却不见喜怒,“萧铮此人,性情秉直,当年因判决皇族圈地害民之事不公,都敢跟先帝当朝据理争辩,若不是如此铁面公正,不惧权贵,先帝又怎会任命这么一个没落的寒门子弟到天下繁华却各种势力交杂的云州为太守。”
“大人,您的意思是?”
“这寒门的清高都长在萧铮骨子里,如此违法违礼之事,他不屑去做。”
再说,千人千张嘴,怎么封锁得了。云州水路陆路四通八达,光是码头进出每日都逾万人,除非都将人杀光,否则这定国公被他“活活打死“的罪名背定了,这也不妄自己的一番计谋用心。不过自己现在还是得等,等定国公的消息传到京城,然后等萧铮的判决下来,等云州不再是铜墙铁壁,等西城叶家不再存于世上,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柳铭走出门外,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这场初秋的雨来得可真早,都让他恍忽以为回到了京都长安的秋高气爽里。从夏入秋,一个时节晃眼就过去了,可他却一筹莫展,看来他得加快速度了,若再这么下去,先别说会惹得上头的主子不满,恐怕连他花了十几年争取到的柳府地位和父亲重视,都一并保不住了。
“大人,您要出门?”柳忠看着走出温庐的柳铭,有点惊讶,这恐怕是他们来云州这么久柳铭第一次跨出温庐大门。
“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去哪儿?”
柳铭笑眼精光不散,话语坚定,“云州府!!”
这群山苍茫是夜黑的底子,待了这么久,他也该给自己在黑夜找一束人间的光明了。
这偌大的云州府在白日里总能见到人影穿梭,可一到了晚上,即使红灯错影,皎明成白夜,却静得如一座无人的空城,可能连鬼也惧怕人世的孤寂与冷清,偶尔白墙上闪过几道黑影,也被误以为是风吹竹影,月剪花枝。
若真要说云州府哪里还有一处可以闻到人味,那就一定要属云州府萧太守的书房和太守夫妇住的碧落庭。前者是萧太守处理机要公文的地方,重兵把守,闲人不得入内,后者是太守夫妇休息的地方,丫鬟婆子侍卫都有,人自然比其他地方多得多。
往常,这碧落庭可是云州府最热闹的地方,先别说太守夫妇和小公子,最主要是太守夫人再次怀有身孕,太守大人体谅夫人,这里里外外的人硬是比原来多了一倍,无论白日还是黑夜里,这尘世间的热闹就没停下过。不过,如今碧落庭也空了,除了打扫的丫鬟还剩几个,其他的人要不是被遣散,要不是就跟着太守夫人回了豫州老家待产,说是有大师算过太守夫人这胎不稳,必须要有祖宗神灵庇佑才可母子平安。太守大人一时走不开,便派胞弟沿路护送,所以才有着云州府今夜的空空荡荡,冷冷清清。该走的人都走了,不该走的人也走了,这云州府能不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吗?
山雨将至风声渐紧,自从提前送走雾怜和萧南后,萧铮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间书房中度过的,云州局势,京城线报,两王争权日益激烈,看来自己这个云州太守快保不住了。
李书亭沏好一盏浓茶,轻手轻脚地放在书案上,生怕惊醒了闭眼靠在背椅上休憩的萧铮。可即使他手脚再轻也会惊醒从未入睡的人。
萧铮缓缓睁眼,窗外是如墨的浓黑,“什么时辰了?”
“戌时刚过一刻。”李书亭吩咐丫鬟摆饭,“大人,先吃点东西吧,您一天都没怎么进食。若夫人知道了,肯定又得担心了。”
听到提到雾怜,萧铮满脸的倦意便退了一半,摆手让李书亭不必这么麻烦,自己随手捡了几块糕点混着几杯茶水,一餐就这么对付过去了,然后与李书亭继续商议着云州局势的变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仵作可验出什么?”萧铮等着定国公死因上报朝廷,这一品公爵众目睽睽死于堂上,自己这云州太守保不住是迟早的事。
“回大人,定国公张衷书的死因查出来了。果然如您所料,是中毒而亡,只是这毒却很罕见,名叫雪见红,人吃下去无毒,但见血封喉。估计定国公是被廷杖打伤,至腹内出血,所以才会暴毙而亡。”
李书亭把仵作的记录呈上,萧铮只扫了一眼并未打开,只因一切心知肚明,“这种阴损见不得人的东西,还真符合柳铭的行事作风。”然后,萧铮转而又问道,“那侯九呢?”
“侯九是今日近午时时被抛尸于南市街头,当时身上还有血书和告密信,而上面的内容恐怕云州城人尽皆知了。”李书亭知轻重,所以话语有所保留,毕竟流言中的内容不是他身为下属可随意说出口的。
显然,萧铮也听出来了,眼中有深意,一脸平静,让李书亭把流言内容不差一字告于他。
“流言里说定国公的死是您公报私仇的结果。”李书亭无法拒绝,只好低头一一道来,“包括定国公府世子张煜的死也是你下的手,因为他们知晓你贪赃枉法违法乱纪的罪证,还说玲珑楼其实是二爷开的,定国公府不过是一替罪羊,而且还说大人您之所以要杀他们灭口,还是因为张煜在夫人寿宴上冲撞了夫人,害你颜面尽失,所以怀恨在心必除之。还有一种流言更蹊跷,居然是关于夫人之前在江陵的事,因时间久远,所以没多少人谈及。”
李书亭说完已是后背生凉,他刚才每说一句关于夫人的话,书房内的压抑就降低一度,压迫得他都不敢大口喘息。关于江陵蒋家的事,不仅是大人的禁忌,更是整个云州府的禁忌,如今尘封往事在被翻出来,即使他也是知情人之一,但大人的态度和反应他依旧不能确定。
书房静默了一刻,如被延长了成了一年黑白的光阴,人被静止成了无动的死物,不闻声响。
良久,萧铮缓缓展开被搁置在一旁的仵作记录,话是林中山涧的轻缓流淌,却冰凉如夜,“这柳铭还真是不择手段,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因为看上了我云州太守这个位置。”
随意一句,李书亭却听得胆战心惊,大人很多大胆甚至冒进的举措,对他这种天生求稳的人来说有时实在难以接受,不由劝到,“大人,其实您没必要趟这滩浑水。”
仵作尸检记录被萧铮工整誊抄在奏折上,一气呵成,红泥封印,萧铮毫不犹豫地派人加急送往京城。在奏折送出之前,李书亭大胆逾矩,劝谏道:“大人,一旦奏折到达天听,您十几年的苦心经营便会全化之为流水。大人,三思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萧铮平静,依旧故我派人送往京城,回头对李书亭意味深长说道:“即使我不上奏,有的是人‘帮我’上奏。与其千番隐瞒,还不如主动交代,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罢官回乡而已,总比落得一个欺君之罪来得好。”
夜空中月色如华,十分像是千年寒冰向外嘶嘶冒着寒气,这样一场初秋的第一场雨后,在云州城这样平常的夜里,萧铮突然感觉到一阵空落落,明月下远去的人,也不知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在同样的夜与月下,想起云州城还有一人惦记着她。
看出来萧铮的落寞,李书亭不由笑着说道:“大人这是想夫人了。”
萧铮笑了几下,没有否认,只是言语中有一丝惆怅,“雾怜和萧南都走了一个多月了,也不知到哪儿了。回豫州的路途这么遥远,也不知雾怜的身体吃不吃得消,腹中的孩儿有没有闹她。”
“大人不必担心,有二爷在定不会让夫人受罪。”李书亭捡着好话宽慰着萧铮,“算着日子,夫人还有两个月就快临盆了,小的先在这儿向大人道喜了。”
添子喜事,萧铮自然是高兴的,可这高兴劲儿还没持续一会儿,就听见门外一阵吵杂,李书亭连忙开门瞧去,然后就见一满脸青肿的侍卫连滚打爬扑在书房门前,话语慌乱且急速,“大人,大人,大事不好了!!有人擅闯云州府,还打伤了一众侍卫。”
“是什么人?”侍卫被人扶起,李书亭追问着。
“不知道!他说是大人的京城旧友,特地来拜访大人。”
“在哪儿?”
侍卫指着东边,“在长信阁。”
萧铮顺着侍卫指的方向望过去,不由双目一深,朱老夫子的提醒果然不假,这柳铭还真是迫不及待,定国公张衷书刚死,他今日就弄出一连番动作,真是急不可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州府的长信阁,四方檐角于空展翅,砌双层而形,如拔地入云,高耸甚是庄严,再加上场地宽大不会拥挤,所以长信阁一直被用于举办各种宴会。今夜柳铭特选此地见面,其中深意,萧铮心明了之。
“几年未见,萧兄依旧神采俊朗,让在下真是汗颜呀!”见萧铮出现在门外,柳铭从长信阁主座站起,向前迎着萧铮,笑容满面,一如多年未见之好友。
萧铮简单拱手回礼,站于主位之上,俯视殿中柳铭,礼足却疏远,“柳兄谬赞!不知柳兄千里迢迢从京城而来,又深夜造访,不单单是为了与我叙旧吧?”
这萧铮的性格还是十年如一日,说话直接得让柳铭不禁愣了一下,但又瞬间面色正常,“萧兄还是如此快人快语,那柳某也不兜圈子了。柳某突来云州,遇上些麻烦,想请萧兄出手相助。”
萧铮席地而坐,抬头望之意味深长,“柳兄在我管辖之地有了麻烦,萧某出手相助一二也是应当,就是不知,我帮的究竟是你还是你身后的吴王,或是越王?”
柳铭回笑深意,“我身后之人,萧兄又何必知道如此清楚,只要萧兄与我同袍同泽,助我在云州行事,日后好处必不会让你失望?”
“比如说?”萧铮问着。
“比如”,转身,柳铭慢慢悠悠地再次环视了一圈这空空荡荡的长信阁,想着这高朋满座时的觥筹交错、热闹非凡,“柳某可以保你云州太守之位,不受动摇。”
夜凉风紧身,萧铮蓦然站了起来,如石碑坚毅地毅力在长信阁主位上,浩然正气而来,“柳大人慎言!我萧铮受先帝赏识得任云州太守,而后又得陛下信任继任云州,一食一衣皆是皇恩所赐。即使定国公案,圣上最终裁定罢免我云州官爵,萧铮也决不做结党营私、动乱国本之事。”
萧铮步下主位,与柳铭平视对峙,邪不能压正,“我萧铮一天任云州太守,便一天是云州府的主人。念柳大人初来驾到,不懂云州规矩,萧某这次便不追究了,若下次再妄闯云州府,必刀剑相迎,格杀勿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杀!杀!!杀!!!”
萧铮话音刚落,长信阁外的黑暗中早已布满的精兵悍将随之满血怒吼,慑敌人于心慌。柳忠连忙上前护住柳铭,拔刀独挡阁外欠兵,不敢离柳铭一步。
怒吼声至,长信阁内偌大空荡,回声久久不散,柳铭让柳忠收回长刀,不见慌乱,微笑而语,“萧大人忠国忠君,今夜是柳某唐突了。在此先行赔礼道歉,多有得罪,望萧大人海涵。”
李书亭是跟随萧铮十几年的心腹,见萧铮的沉默不语便知他此时的心意,然后便上前,“夜已深凉,柳大人还是先回府休息吧!”手朝着大门伸出,快而不失礼数,不容他人及时回应,“请!!”
柳铭笑而不怒,也没说什么话,只是临走前意味深长朝萧铮看了一眼,然后携柳忠穿过刀枪林立、冷甲府兵,不急不缓出了云州府。
李书亭建议派人跟踪柳铭的行踪,但被萧铮摇头否决了,只说困兽之斗,不必理会。他现在更担心的是五皇子的安全,不过见柳铭今夜突然来访,便知柳铭行动失败了,不由让他定了份心,才能让他极其耐心地跟他打太极。
长信阁外的秋月,也不知能圆到几时,萧铮愁绪深沉,现在云州外两王盘踞,虎视眈眈,城内又有柳铭饿狼伺机而动,局势不容乐观。他只期盼在任云州太守一天时,可保殿下平安;当朝廷罢免他的文书到达时,他能凭借自己在云州苦心经营的势力平安送殿下出云州。只要殿下平安到京,他便功德圆满了,这云州太守之位暂时不坐又有何妨。
此时,云州府外,相比起柳铭地淡定一步一步步下阶梯,柳忠显得比较谨慎,紧握刀柄的手就没放开过,还不时转头警惕身后突然有追兵袭来。
“放心,不会有人刺杀我。”
“可大人”,柳忠还是放不下那份担心,但柳铭都这么说了他也不敢不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回想起今夜云州府一行,柳铭问着柳忠发现,“你武艺不低,可发现云州府内可有高手?”
柳忠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
一时,柳铭露出一下狐疑,“你说,既然不是云州府,那还会有谁跟我暗中作对?”
“大人您是说,今天下午阻止我们的另有其人?”可能是在云州府经历了一番惊险,柳忠的脑瓜难得灵光了一回。
柳铭陷入了沉思,盘算着云州城内可能的几股势力,可都被他一一推翻。这云州城虽权贵不少,但多是富贵居多,有实权的少之又少,除了主管云州的萧铮有能力暗地跟他较劲,谁还会跟他步步相抗?难道是住在西城叶家的那人,可据他所知那人根本就无权无势,手上连一兵一卒都没有?难道是他跟南朝他国有了勾结,欲借南朝之势回京争权?
乌云挡住了秋月的光华,柳铭在漆黑中回望同样黑暗笼罩的云州府,即使是在暗夜里也是如此高峨威严,压人的气势汹汹不减,柳铭突然开口问道:“柳忠,你说,我当这个云州太守怎么样?”
柳忠纳闷,不解,反问着,“那京城不回去了?”
莫名,柳铭看着柳忠笑了出来,感叹着,“你说得对,这云州虽好,但京城我们还得回去。”但柳铭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有点可惜,还有点不甘,“可这云州繁华,天下钱袋,谁又不想收入囊中?”
终究是可惜了,但等他权势在手的一天,柳铭发誓他一定要把这份繁华、天下钱袋都装进自己的兜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那场突如其来的秋雨,不仅把云州城从酷暑难耐中一下拉到了深秋的凉爽,也让毫无防备的人被淋得措手不及。原本青川只是偶感风寒,喝几天药就能好,可淋了半天带着凉意的秋雨,从他一头扎在叶寒怀里昏倒后,便昏迷不醒,一连发了几天高烧,吓得叶寒夜里都不敢离开半步。
说也奇怪,青川这次淋雨病情加重,与之前染上风寒完全不同,那场早来的秋雨也透着怪异,好似专吸人精气的妖魔鬼怪化作一般,把青川身上的精气神全给吸干了。
烧总是不退,体温忽高忽低,有时还会半夜听见青川喊冷,明明全身滚烫死活,双颊都烧得通红了,吓得她连夜请大夫,强灌下几碗药,直到折腾到天亮才病情稳定。
为了青川的病,叶寒几乎把云州城所有的药堂都跑遍了,大夫请了一个又一个都摇头叹着奇怪,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多也说是风寒未愈,而又邪风侵肺,话是这么说,可该吃的药一顿没少,为什么青川这病总是反反复复好不了。叶寒坐在床边看着几乎瘦了一圈的青川,心重千锤,忧心不下,再这样下去,青川怎么受得了,有时她都暗想会不会是在元州吃的那颗阴损霸道的□□的缘故。
门准时“吱呀”一响,叶寒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花折梅,他手上端的那碗刚煎好的药,这苦涩绵长的药味几乎成了这几天她提神醒脑的良药,要是早上不闻一次,一整天都会无精打采。
叶寒一手端着烫手的药,一手轻轻摇着青川,“青川,青川醒醒,把药吃了再睡。”
一般来说,青川十分配合,只要叶寒喊他不超过五次,他一定会悠悠转醒。即使他一天绝大部分时间处于昏睡中,可那种如无底洞般说不出的累,似水蛭在不断吸走他体内的精与气,让他无力挣扎,更无法摆脱。他就在这一望无际的黑暗中漂浮着,漫无目的,任何一切都可以左右他,除了他自己,只有偶尔不知从何处传来姐姐的呼唤,轻柔如水包裹全身,温暖如光指引着他顺着方向而去,即便眼皮如千斤沉重,他还是用尽全力睁开,只为眼前那熟悉而眷恋不舍的容颜。
“姐姐”
声音仿佛是跨越了崇山峻岭,到达时已随风消散,入耳的已是若有若无,叶寒只看见他干裂嘴唇的轻微开合,以为是他渴了连忙倒了杯茶水喂于他。
“青川,先把药喝了再说,要不然等会儿就凉了。”叶寒吹着勺子中褐黑色的药水变温,便轻轻送到青川唇边,一勺与一勺之间隔得很慢,就怕青川呛着。
而对青川来说,药的苦涩不过是他舌尖上一个无所谓的过客,是苦是甜对病重的他来说没什么区别,倒是药过喉咙时,让他无法忽视——全身无力,连一个简单的吞咽对他来说竟然成了一种费力,仿佛喝下去的不是药汁、流畅的液体,而是一颗颗拳头大的石头,被他强迫性的生吞硬咽穿过喉咙。
即使再怎么难受费力,青川都不愿表现出来,相反极其配合叶寒,怕的就是她双眸中突然流露出来的一丝泪意,更怕她在自己面前泪意泛滥成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咳咳咳”
想得入神,喉咙一时岔了气,青川刚喝下去的药全吐了出来,叶寒吓了一跳,连忙拿起棉巾给青川把嘴角和下巴残余的药汁抹掉,还边说着是她不好,喂得太急了。
还好只是药被吐出来,后面没有引起多大的咳嗽,青川意识还算不错,勉强冲叶寒笑了笑,怕她担心自责,说是自己嫌药苦,难以下咽才吐了出来,不关她的事。
看着青川虚弱笑着说着自己无事,叶寒的心就忍不住一阵阵心疼,不愿青川看见自己满脸愁容,便低着头,借着垂落的几缕长发遮住自己的脸庞,小心地清理青川枕边的污秽。
还好,江流画和秦婆婆及时出现,才“救”了叶寒一回。
“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叶寒起身迎了上去,接过秦婆婆手中的提篮放在桌上。
叶寒满眼的血丝和一脸的憔悴,江流画一看就知道她肯定又是照顾了青川一整夜,不免劝道:“你回房睡一会儿,我来替你照顾青川。”
叶寒浅笑摇了摇头,看了眼躺在床上同样正看着她的青川,婉言谢绝了,“你和秦婆婆每天绣东西本来就够累了,再帮我照料青川,身体哪吃得消。再说,我照顾青川比较有经验,若晚上遇到什么突发状况,我应对起来也比较顺手。”
“青川病情还是这样反复不好吗?”江流画问着青川的病情,实则更担心叶寒的身体,最怕青川病好了,她自己却病倒了。
叶寒垂头没有说话,房间装不下她心中的沉重,江流画也不好继续说什么,看着躺在床上病容满面的青川无声地叹了口气。倒是秦婆婆打破了这份压抑的沉寂,打开桌上提篮中的盖子,刚熬好的鸡汤早细心撇去了上面黄厚的油腻,乳白清汤最适合病中无胃口的人了。
秦婆婆舀了两碗鸡汤,一碗给叶寒暖胃,一碗给青川补身,但叶寒实在没什么胃口,十分抱歉婉谢了秦婆婆的好意,至于青川,叶寒刚下眉头的愁绪一下又涌上心头,“我知道秦婆婆担心青川,可他真的吃不下,刚才连喝的药都吐了出来。”
江流画和秦婆婆都有点吃惊青川的病情,前几天及时昏迷不醒也能喝下药,怎么现在清醒了反而吐药了,不就是风寒袭肺吗,怎么会变得如此严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人也就是心里想的不敢说出来,就怕让叶寒担心,见叶寒拿出干净被褥枕帕,便帮着叶寒一起把床上弄脏的床单一起换掉。
叶寒立在床头,弯腰两手轻轻抬起青川头部,江流画趁机拿走弄脏的枕头,放上干净的枕头,然后叶寒才轻柔地放下青川的头,小心轻微移动几下,给他找个舒服的位置省得头部不适。
一番下来,时间虽短但对叶寒来说十分累人,毕竟这几天都没休息好,身体本就使不上什么力气,给青川换好,叶寒额头早已覆上了一层薄汗,几声轻喘不小。
秦婆婆见状便让江流画带叶寒去一旁坐着休息会,至于给青川擦拭这种轻活她来做就行了,驾轻就熟。
叶寒见青川没有什么反对,自己身体确实有几分累,便坐在一旁休息一下,顺便被流画“强逼硬塞“地喝了一碗鸡汤,后来想到什么事叶寒便拉着江流画出去,在老井那小声说着什么。
“什么,你要出城?”江流画听完叶寒说的话,不由立马尖叫出声,看那神情极其不赞同。
叶寒拉扯下江流画的衣袖,示意她小声点,生怕青川听见,声音压得极低,“你声音小点,我就是出城找大夫,一两天就能回来。”
江流画反正不同意,叶寒一个弱女子单独出门在外的危险有多大,她是最知道的,当年她跟奶娘还是两个人都被人欺辱得不行,更别说叶寒单独一人,所以她态度十分坚决,就是不同意,“这云州城的大夫虽不说是最好的,但医术也不差,怎么也比乡野郎中好。”
叶寒哪能不知道,“可云州城的大夫都请了个遍,青川的病情还是不见好,我听别人说娄县有一神医,什么奇难杂症都能治好,我想试一试。”
“听谁说的,还不是听老陈婆说的,她的话十句都找不到一句真的,怎么能信。”江流画也是气,叶寒平时也不是这么不理智的人,说到底还不是被青川的病扰得失去了心神,病急乱投医。
气消了一半,江流画人也平静不少,拉着叶寒认真说着,“青川的病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好得慢而已,你别自己吓自己。你看他现在不是能醒过来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被江流画宽慰了几句,叶寒面露纠结做不出决定,说真的她还是想出城一趟找郎中,可她一走青川谁人照料,流画和秦婆婆还要刺绣养家,花折梅又是个公子哥,都是别人照顾他,哪有他照顾别人的份。可青川的病久久不好叶寒陷入了一阵头痛中。
屋内,青川对院中的对话听得不明,但通过江流画的那句尖叫还是能准确推断出她们谈话的大致内容,不由心里一阵难受和酸涩,索性闭目掩情。
秦婆婆给青川擦脸,见他闭眼还以为是自己手中弄疼他了,心疼又歉意不断,“青川,是不是秦婆婆弄疼你了,脸哪疼?秦婆婆给你揉下。”
“没有”,青川喉咙没打开,话如风过狭缝沙哑不堪,连头摇动表示自己无事,青川强撑着张口说话,虽然如石剐喉咙,“秦婆婆,帮我找下,花花折梅”
虽然青川声音很小很沙哑,几乎他前面说的话秦婆婆几乎都没听清,但好在最后三字还是听清楚了,“你要找花折梅?好好好,我现在就去找他。”
说完,秦婆婆就往门边走去,但还没走近,就见花折梅推门而入,快得吓了秦婆婆一大跳,说青川找他。
花折梅几步走到青川床边,秦婆婆也重新坐下帮青川擦拭手臂。刚才说的话几乎用尽了青川积蓄了良久的力气,他现在已经无力说话了,只能轻微抬眼,意味深长地看了花折梅一眼,立刻,花折梅便懂了,转身出了门。
老井旁,叶寒和江流画的谈话陷入了一种焦灼的状态,两人都不互不退让,江流画还是坚定不移地反对叶寒出城找郎中,而叶寒经过几番纠结和顾虑后还是想试一试,也许找来的郎中真的能治好青川的病呢,所以这两人便开始了一场无形的拉锯战,又像是一场奇怪的赌气,谁也不肯认输。
“叶寒!”
花折梅突然喊道,叶寒顺声望去,有点奇怪,“你不是出去抓药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哦,我在半道上碰见了朱老夫子,朱老夫子奇怪青川的病怎么久治不好,说过几日带一名医来给青川瞧瞧。你看要不要准备什么,别让朱老夫子和名医来了怠慢了人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完,花折梅无所事事地回了房,而叶寒还处于难以置信的状态,怎么会有这么一场及时落下的雨,缓解了她的焦虑不安,让她在无声压抑中得到了一口喘息。
相对于叶寒的惊愕不止,江流画的反应要正常许多,摇醒了处于这天大喜讯中迟迟回不过神来的叶寒,当然她也替叶寒和青川高兴,“好了,别担心了,现在你不用非要出城找郎中了吧。这朱老夫子请来的大夫医术绝对高不可言,一定能治好青川的,别担心了,诶,你怎么哭了……”
认识叶寒这么久,这还是江流画第一次看见叶寒哭,却不是为自己。叶寒想哭就让她哭个够吧,把心里的担忧惊恐全都哭个干净,哭完了她又是那个明媚温暖的叶寒。
怕叶寒追问更多而说错什么,花折梅一说完转身就回了房,毕竟他可没有青川那么聪明的脑袋和敏捷的反应。
房内,青川已陷入了昏睡中,他今天能坚持这么久已经算是意志力超强了,只是陷入混沌之前窗外飘来的微弱哭声,他仿佛都能想象出那张熟悉容颜上挂满泪水的样子,那样可怜,又那么让他心疼,而他最恨的又是自己,若没有自己,她的人生是不是要快乐几分、轻松许多?
“秦婆婆,青川又睡着了?”
花折梅走近看了一眼熟睡的青川,无心开口问了一句,却吓了秦婆婆一跳,连青川正在被擦拭的手也没抓住,直直落在了床沿上,看得花折梅一阵好奇,打趣着,“这青川几天没洗澡可真够脏,害得秦婆婆擦了这么久都没擦干净。”
秦婆婆连忙把青川衣袖拉下来放进被子里,又气又无奈地训着花折梅,“你这孩子走路怎么都没声,跟鬼一样?真嫌老婆子活得太长?”
比起叶寒对他不是“冷若冰霜”,就是“非打即骂”,秦婆婆完全是三月和煦春风。花折梅也知自已走路都用轻功,听不见声这也是正常的,吓着秦婆婆确实是他的不是,所以连连赔笑认着错,他还想吃秦婆婆做的饭呢,那手艺比叶寒高了十个神厨的距离。
秦婆婆也只是随口说了下,对这些小辈她疼惜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真生气。见时间也不早了,秦婆婆把脏水泼了地,婉拒了叶寒留下吃午饭的邀请,牵着江流画的手面色沉稳的回了家。
等江家的老木门从身后关上的那一刻,秦婆婆突然没站稳,晃动了一下,还好江流画一直牵着她才没摔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奶娘,你没事吧?”江流画见奶娘一瞬间变得煞白的脸,还以为是差点摔了一交给吓到的。
秦婆婆回了回神,老眼是恐慌般的空洞,有点不可置信,又十分忧伤地看着江流画,话音苍老经历的是过往疼痛的磨合,“画儿”
“奶娘,怎么了?”
听见自己的名字,江流画顿时一惊,奶娘在江家时只会喊自己“小姐”,“流画”也是后来江家落败后两人一起逃亡到云州才慢慢喊出来的,但“画儿”这确十分反常,反常的并不是奶娘叫的次数少,而是她记得在以前的江家时,奶娘也曾这样“大胆“地叫过自己。
她记得小时候不小心落水,由于救起来太晚,已经没了呼吸,连大夫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奶娘不信,她硬是抱着自己在京城里一家一家地找大夫,满脸泪花,哭腔凄惨地一声又一声地唤着自己“画儿”,一声又一声,就好像阳间的救命咒语,跟阴间的黑白无常抢着自己的命。最后,也许是被奶娘一路抱着求医,颠簸了一路,腹中的积水终于呛了出来。当自己幽幽转醒时,奶娘哭得比自己亲娘还要大声,还惨,抱着自己在怀里怎么也不肯放手,后来听家里招人的管事才知道,奶娘是孩子死了才到京城求生的,也许是自己的“死亡”唤起了她过往的悲伤,所以才有这么痛不欲生,见自己活了过来,才这么喜极而泣。
悲喜两重天,经历了这么多事,她也不能全懂,恐怕也只有奶娘懂得它的各中滋味。
江流画轻轻拭去奶娘眼角溢出来的泪水,也不知道说什么还好,她还记得奶娘死去的孩子都是男孩,小的才三四岁,大的好像也有十几岁,算起来跟青川年龄相当吧。她估计奶娘是见着青川久病不愈的样子,才让她想起自己早夭的孩儿。
怕奶娘陷入悲伤的往事中,毕竟奶娘也年岁大了,经不起太重的情绪波折,江流画扶着奶娘进了房,再给她熬了一碗安神汤,让她好生休息。对她来说,她欠奶娘太多,她也离不开奶娘,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她身边尽孝,所以即使之前受到侯九如此大的侮辱,她也选择隐忍,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为的就是奶娘。让她一个人活在世间,无儿无女,无亲无故,晚景凄凉,她想想就知道自己做不到。
人活着,不光是为自己,还得为自己所爱所关心的人活着,不是吗?
听见奶娘平稳匀速的呼吸声,江流画满足地笑了笑,坐在奶娘床边,拿起未完成的绣品,在一片祥和安宁中,一针一线绣着以后的日子,平平淡淡,无波无澜,这就够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绣庄和大户人家的绣品催得不急,江流画便能多抽出一点时间到叶家帮忙,青川的病她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能帮叶寒分担一下日常琐碎。帮着她买菜做饭,收拾收拾房屋,然后到药堂抓药,这些力所能及的事她能做就尽量做了,毕竟她欠叶寒太多了,这一生都还不了。
瞧着天色偏向日暮,江流画把白菜之类耐放的菜全整齐垒在厨房墙边,还好今年秋天来得早,早晚霜寒,每日都觉凉意,这些菜能放得更久,够他们吃上好几天。旁边鱼缸里是吴伯今日刚打上来的新鲜河鱼,说是专门送来给青川补身子的,河虾螃蟹也不少,说是虽然离中秋还有一段时间,但还是先让大家尝尝鲜。就连平时贪图小利的陈婆都提上几斤刚宰的肉给叶家,可见平时叶寒的为人有多好。
江流画站直身子,捶了捶发酸的背,一转身就发现叶寒走出自己的房门,眉眼是说不出的落寞,“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好好睡一觉吗?你看你眼睛累的。”
“实在睡不着,只眯了一会儿,怕青川突然有事。”叶寒尽力淡去言语中的沉重,却摆不掉话音里的忧伤。
有些话不好明说,江流画转身借着去井边打水来掩饰自己的心疼的和担心,一看叶寒就是刚哭过一场,即使满脸泪意擦拭得干干净净,可那双通红的眼睛可骗不了人。
棉帕吸水,浸满了井下的凉意敷在红肿难受的眼上,叶寒顿时觉得一阵舒服,一会儿揭下时夜幕早已别了黄昏的情,早来的星稀疏几颗挂在天际,这时一阵晚风不急不缓吹过,脸上还带着来不及干的水意,初秋的寒意就这样措不及防地渗满了全身,真是天凉好个秋!
在院中待了这么久,叶寒一直没看见秦婆婆的身影,还以为秦婆婆一人在家,口里还说着让江流画早点回去,省得她老人家担心。
叶寒操的心比她那小身板大得多了,害得江流画都怕压弯了她,于是安慰她道:“你放心,奶娘也在这儿。刚才花折梅说有事要出去一趟,我见你好不容易能睡上一觉,舍不得吵醒你,便让奶娘来照料一下,也免得让她熬灯绣东西累坏了眼睛。”
这样说着,叶寒也便放心了少许,至少都在一个院里有了什么事都好方便帮忙。突然院外传来一声急促而短暂的马蹄嘶鸣声,叶寒和江流画刚打开院门就见花折梅领着朱老夫子和一三十多岁的陌生男子走了进来。
叶寒连忙迎了上去,带有几分难得的雀跃,“朱老夫子您来了,这位必定就是您请来给青川治病的神医吧?”
朱老夫子还未来得及说话,一旁的陌生男子就突然笑了起来,有雨后初霁的暖阳,也有乌云不散的神秘,“小姑娘,你怎么就确定我就是朱老夫子请来的神医,仅因为我跟他一起来?说不定我就是朱老夫子的一个跟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神医脾气都有一定古怪,叶寒还指望他给青川看病,所以不好得罪,“神医惯会打趣人。虽然您的一言一行是跟世间大多医者行事风格南辕北辙,但有一点你们却极其相同。”
“哪一点?”神医挑眉问道。
叶寒浅然笑了笑,“就是你们身上浸润了几十年的药香,那可是常人没有的。”
听着叶寒这么说,神医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显然叶寒的马屁拍得他很舒服,“小丫头,有眼力!”
是有“鼻力”吧!
叶寒跟着“谦虚”地笑了笑,她刚才随便乱说的这番胡话估计只有花折梅一人才不会信,因为他今早就跟自己说过下午会出去接神医来给青川治病。管他的呢,反正只要把神医哄高兴了,能尽全力给青川治病不就行了。
神医虽自小医术了得,可世人眼光大都肤浅,非认定白发长须的老医者才是技艺精湛,为此他不知受过多少不平,今日难得碰上一个不以貌取人的小丫头,怎能让他不高兴,不由大声说道:“病人在哪儿?”
“解神医,这边请。”朱老夫子领着神医往青川房间走,对叶寒刚才一番言论也甚是满意。
房内,只有秦婆婆一人,正坐在床边给昏睡不醒的青川喂水,一行人突然进来,秦婆婆一时水杯没拿稳,一粒褐色的丹药就这样极其巧合地滚到了众人的脚前,仅仅几步之遥,屋内灯火亮堂,褐色药丸,秦婆婆惊恐的脸,众人眼中的惊愕,都被照得一清二楚,无处遁形。
最先发出声的是江流画,呆楞地望着秦婆婆,十分惊讶,“奶娘你”
而最先有所反应的却是花折梅,惊愕过后不知从何处冒出的怒火冲天,一个箭步冲上直取秦婆婆脖颈,悬在半空,若不是秦婆婆奋力挣扎踢翻了床边的痰盂,惊醒了众人,估计秦婆婆就这样莫名其妙进了阎王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终于在叶寒又喊又咬下,花折梅才极不不情愿地松开了手,不过还好,秦婆婆除了呛了几口水后,气息很快就平稳下来,看来花折梅刚才也没有真的使上全力。
解白捡起被大家遗忘了的褐色药丸,放在鼻尖轻嗅几下,下言道:“这是牛结草熬制的丹药,无毒。”
听到最后两个字,众人的担忧立刻落回心底,花折梅伫立在床边,如守护神半步不离,朱老夫子连忙走到床边看着双眼紧闭的青川,而叶寒和江流画则扶着秦婆婆到一旁坐下,不必担心太多,倒是秦婆婆的反应很是奇怪,眼睛直直看着躺在床上的青川,不时地抹着眼泪,似悲似伤。
比起花折梅的反应过激,叶寒对那枚褐色丹药除了一时惊愕后,倒没有什么,她信秦婆婆,信她不会害青川,若是有这份害人之心,以前有这么多机会又何必等到现在。只不过叶寒还是好奇秦婆婆为何如此,只是还没问出口,就听见朱老夫子焦急问着替青川把脉的解神医,问他青川的病情究竟如何,何时才能治好痊愈。
手指搭在青川手腕上不动,解白凝神不语,眉间渐渐紧皱成川,眼中的徘徊已经走了几个来回,就是不见回话,等得叶寒都急得快双眼冒火了。
解白把青川的手放回被子里,轻声踱步回到桌边,轻口酌着凉茶依旧不语,大拇指和食指间夹着的褐色丹药飞快地转动着,低垂的目光却突然落在了叶寒和江流画之间的秦婆婆,饶有趣味。
“这牛结草遍布田间地头,是牛喜欢吃的一种草,若正常人误食最多只是跑几趟茅厕,可对身体虚弱或是缠绵病榻的人来说,这不亚于一种致命的毒药”
“我就知道她们没安好心,亏我们一直这么帮她”
解白的话被花折梅的咆哮强势打断,隐隐有重现刚才进门那一画面,还好叶寒比较冷静,大声喝止道:“花折梅你闹够了没有,能不能先听解神医把话说完?”
花折梅听后负气地转过头去,对叶寒如此维护江家二人显然不理解,叶寒也懒得理会,现在救青川最要紧,“解神医,您请继续。”
“若我诊断没错,”解白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活死人”,说着病因,“令弟得的不是风寒,而是天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语落定,然后一室静若成冰,众人再次惊愕,而这次更带有恐惧的色彩,面面相觑不语,是难以置信。
“不可能!!”叶寒最先不信,也最不愿相信,“这云州城的大夫我都请了一遍,都说青川得的是风寒,只不过病重一点而已。”
解白本着医者不欺人的原则,直接撕破事实,“这云州城的大夫再不济,但总有一两个医术高明之人,总有一两个大夫能诊断出天花之症吧!你回想一下,你请过他们一次后,还有谁还愿意第二次来出诊的?没有吧!”
从未回头细想的事实,现在才发现它有多残忍。叶寒双眼呆滞地看了看昏迷不醒的青川,然后再呆滞地望着解白,双眼中还飘摇着一缕腾飞的灰烬,声若平湖,安静问道:“解神医,你能确定地告诉我,青川,得的真的是天花?”
无论叶寒有多不愿说出最后这两个字,但她还是硬逼着自己说出口来,她现在就如同站在断壁悬崖上,求的就是一个不想要的痛快。
解白没有用言语正面回答,只是对着叶寒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一切尘埃落定,叶寒无力地闭上了双眼,再次张开黑白分明的双眼成了一堆死灰,风再大也吹不起半点尘埃起舞,然后极其安静地在青川床边坐下,不语。
相比起叶寒绝望地接受现实,花折梅刚被压下去的怒火在此翻江倒海,隐隐冲天,大吼一声“你这庸医!”
说完,花折梅然后直袭解白而来,索性解白虽武功不高但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长袖一甩,几发银针飞速射出,虽然伤不到花折梅,但也能让他动作迟缓一二,给他争取一点躲避的时间。
“花折梅,住手!”
一直未说话的朱老夫子终于在自我的沉寂中发声了,声音平缓而冷静,音量不大却十分有震慑力,花折梅不得不立即收回蓄势待发的攻击,老老实实地回到床边不动,寸步不离。
朱老夫子复杂地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青川,老声一叹,说不出的凄凉,还有不甘,“解神医,你真能完全确定,青川所得之病,真的是天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解某不才,医术虽算不上是天下第一,但简单的切脉诊断还是不会出错的。”当他接到朱老夫子的求医信时,就知道得病之人病情之重,没想到却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解神医,老夫还有一问,”朱老夫子绝不能眼睁睁看着青川就这样死去,语气焦虑且哀求,“您是当世华佗,难道连你也治不了这天花之疾吗?”
解白不惧神医名讳受损,实话实说,“朱老夫子,您也是当世大儒,定知晓这天花恶疾,从古至今,本就是无药可治。”
满室的绝望,众人的悲伤,合起来也不及叶寒的千分之一。解白的话,她早就心里有数,不问并不代表不知晓,正是因为明白透彻了所以才懒得理会了。这天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哪有这么容易治得好。
夜慢慢爬上更漏的刻痕,打更人熟悉的竹杠声和喊声准时在深夜空荡荡的大街响起,风又急了几阵,夜又寒了几重,但都抵不过人心里那份绝望的凉意。
对一个医者来说,生老病死解白早已见惯,即使是今夜前来诊断出是天花恶疾,即使极有可能被传染致死,这些他都不在意,相反他心里隐隐雀跃,就如同一学武之人偶然间捡到一本从未见过的武功秘籍一般,难掩喜色。
指尖褐色药丸揉捏过半,指腹上皆是药糜,解白在青川床边转悠了一圈又回到静坐在一旁的江流画和秦婆婆面前,双眼中的趣味就没减过,却突然头转向朱老夫子说道:“解某学艺不精,不能治好令徒之疾,实在有负朱老夫子所托,”解白作揖表示歉意,话锋却又一极速偏转,“不过,令徒之病,着实让谢某有所疑惑。”
听完此言,朱老夫子苍苍老脸顿时燃起一丝希冀,颤颤巍巍说着,“解神医,您的意思是说,青川有可能得的,不是天花?”
“这倒不是!”解白否定地很直接,完全不顾及朱老夫子年老体弱,“令徒确实得的是天花恶疾,只不过他的病情着实蹊跷。我之前也接触过天花病人,记录过天花的相关病情,按照令徒得天花的病情发展,现在已经到病入膏肓离死不远了,可奇怪的是,我刚才诊脉之时,观他脉象弱虽无力但也不至于呈死脉,而且还隐隐有浴火重生之象。”
“解神医,您的意思是青川还有救?”经过刚才一连番噩耗的打击,这对朱老夫子来说无疑是绝谷中的一线生机。
“这我也不清楚。”解白实话实说,看着病床上的青川也甚是不解,“他天花病情如此之重,按理说现在已是全身水痘,奇痒难忍,可他身上水痘却只才长到脖颈之处,脸上更是没有。排除他自身身体强壮这一极小的可能,我唯一能信的就是他吃的药起了作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会不会是我每日给青川运气的作用?”
花折梅抢言提出一种可能,但被解白毫不客气一言否之,“运气只能续命,对治病没有半点关系。”
解白转身,正面对着江流画和秦婆婆,目光更是毫无保留地聚集在一脸茫然的秦婆婆身上,褐色药丸在指尖更是转动飞快,“这满屋子的药味都是治疗风寒的,病人吃了这么久的药不见好,这是自然,可为何在他身上急速恶化的天花却突然得到遏制,老妇人,您知道是为何吗?”
江流画侧身挡在秦婆婆身前,护着她,“我奶娘又不是大夫,又怎会知道?”解白虽相貌堂堂但说话太过咄咄逼人,察觉不到半点好意,奶娘年岁已大,可经不起这种惊吓。
天花,牛结草,解白自小学医,他相信自己的直觉绝不会出错,“老妇人,您应该对床上躺着的病人没有恶意。您也是想救他的,是不是?您也是不想他死的,对不对?”
茫然间,好似从过去的万千重障中苏醒,秦婆婆终于说话了,“我记得那年春寒过后,雨水又连续下了一个多月,然后一夕之间全村的人都莫名其妙全染上了天花。官府怕天花传染出去,把出村的路都封了,全村的人除了等死就是看着别人死。老婆子的小儿子才三岁,就这么没了,大儿子一向身体比较好,但天花吃人呀,短短几天不到全身就长满了水痘,只能躺在床上等死”
说到这儿,秦婆婆一声哀嚎,老泪纵横,全是过往的伤与苦,“老婆子看着着急呀,硬是撑起身子想出村给儿子讨一副药,可还没出村就昏倒在牛棚里,醒来已是第二天了。这牛棚子的耕牛一头健壮有力,一头却病殃殃就更得了天花的人一样,老婆子娘家本就是喂养耕牛的,所以看着觉得奇怪。后来才发现健壮的那头耕牛吃的草里有这牛结草,老婆子当时已是病得快死了,也顾不得什么,索性抓起牛结草就吃了下去,一连吃了好几天,越吃越有精神,身上的水痘也消了不少”
往事回忆到这里,秦婆婆停顿了一下,呆呆地望着躺在床上的青川,好似青川就是她那早死的大儿子,“老婆子当时高兴呀,谁曾想到田边的野草竟然是救人的仙丹。我抱着一大推牛结草跑回了家,想喂给大儿子吃,可谁知婆婆硬说这草是害人命的毒草,怎么也不准老婆子喂给儿子吃。老婆子求了千百遍,头都磕出血了,婆婆还是不肯,说宁愿孙子得天花慢慢死去,也不愿孙子吃了这毒草一命呜呼。还说老婆子是灾星,说是我把天花带来的,硬是找人把老婆子撵到了山上”
想到这段伤心事,秦婆婆悲叹一声望着无尽漆黑的屋顶,泪水四溢,“到最后,老婆子的小儿子死了,大儿子也死了,就连那狠心撵我出门的婆婆也病死了,全村几百口人最后只剩下老婆子一人活了下来。老婆子没了念想,就一人离开了那伤心地,去了京城投奔亲戚。”
“像你这么说,这牛结草真有治愈天花的功效?”解白掩不住的喜悦,追问着秦婆婆她说的话到底属不属实。
秦婆婆也知自己只是个乡野妇人,说的话没有几人能信,索性直接挽起衣袖给神医看,“老婆子也是得过天花死里逃生之人,这些疤痕麻子就是当时得天花时留下的,过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消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奶娘”,江流画看着也是一惊,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奶娘原来是得过天花的,回想起过去几天奶娘的早出晚归,总会满鞋泥点提着一篮草回来,原来就是出城挖草去了。对了,江流画立刻想起,问道,“奶娘,你这几日给我喝的汤就是用牛结草熬的,为的就是预防天花?”
秦婆婆点了点头,满眼怜惜看着流画,“你没有得过天花,不知道这天花传染有多恐怖,就像野火瞬间烧了整个山谷,跑都跑不掉。我当时给青川擦身时瞧见他手臂开始长水痘,就知道他是染上了天花,而不是一般的风寒。”
听完秦婆婆的一袭悲惨往事,不仅解白兴趣昂然,就连朱老夫子这样的当世大儒也立刻围了上来,焦急问着,“老妇人,这草还有没有?解神医,这草能救青川的命吗?”
牛结草能治天花这一说法,解白也是第一次听说,到底有没有用也要试了才知道。可现在屋里只有一个得天花的人,自己总不能拿他的命来试吧,别说朱老夫子不允许,就是床边站的那个瘟神知道了就能分分钟要了自己的命。
所以,解白说得很含糊,但大致意思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方法只有这一个,生死由天定,可选择权却在他们手里。
听后,朱老夫子沉默了,兹事体大,青川现在又昏迷不醒,他实在做不了这个主,反倒是花折梅否决一贯到底,“这牛结草喝下去后到底如何,谁又能预知,而且解白之前也说了,这牛结草对常人没有什么大碍,可对重病之人无异于一种要命的毒药。青川现在这身子,根本就折腾不起。”
花折梅说的也不无道理,一番无声的焦灼之后,黑夜的宁静也比不过满室的沉默,油灯燃到一半,明亮也暗了一半,措不及防一声灯花噼叭炸响,灯火又亮堂了整间屋子,却惊不起一室压抑的沉寂晃动半丝波澜。
“用药!”
清冷的声音从被遗忘在床边的地方传来,众人顺声回望,只见叶寒笔直坐在床边,紧握着青川的手不放,面色坚决。
“叶寒”
“叶姑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同是惊讶之声,花折梅多了一丝愤怒,而朱老夫子多了一份担忧,叶寒全都屏蔽在外,皆不理会,而是转眼望着沉默不语的秦婆婆,认真问道:“秦婆婆,从去年我们三人搬到西城,至今没少受您的帮忙,叶寒心里都记着,无以为报。可今日之事,您可否肯定回答我一句,这牛结草,到底能不能治好天花?”
秦婆婆听完也是泪水涟涟,论起恩情,只怕叶家对她们的只多不少,要还也是她和流画,恐怕用尽一生都还不完,“老婆子没有半句假话,这牛结草确确实实是救了我一命!要不然当年京城江家,虽不是权势滔天但也是清贵人家,有这么多出身良好的婆子丫鬟,为什么非要我这么一个乡野来的妇人,还不是因为我得过天花,命硬,能庇护好小姐少爷们,这才让我进了江府。”
听完秦婆婆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叶寒沉默一刻便不再犹豫,“秦婆婆,您那应该还有牛结草,麻烦您帮我煎上一副,分两碗装。若真有毒,先死的也是我。”
众人何尝不知叶寒这是拿自己的命试药来打消众人的顾忌,可毕竟此药药效医术上从未记载过,多一两少一钱所带来的结果谁能得知,就算是身为秦婆婆奶女儿的江流画也不敢打包票此药对叶寒青川无害。
江流画有心想制止,却快不过叶寒的坚定,“解神医,这一屋子里就属我接触青川最久,染上天花的可能性也最大,也许我已经染上天花了。您是医者,所以麻烦你计算好药量,以及观察我和青川身体的反应,一旦病情不如预期,无论如何请你一定救青川一命。叶寒命微,若不幸丧命,今生无以为报,来世定当牛做马还您恩情。”
闷声一记响头,叶寒毫不保留以头撞地,先表谢意,朱老夫子心叹着叶寒心地实诚,全心全意待青川如亲人,转头看向躺在床上依旧不醒的青川,却发现头下枕巾早已湿了一片。
决定已下,江流画扶着秦婆婆回家拿剩下的牛结草,解白也跟了去,顺便把药量先分配一遍,把药剂控制在不伤人的范围。
屋内,朱老夫子上前扶起依旧跪在地上的叶寒,苦口良言劝着让她宽心,见她忧心不减便建议她去看下药熬好没,出门走走换下心情。
叶寒勉强应下,走后,屋内花折梅上前几步问道,纳闷朱老夫子为何让叶寒出去,让她呆在屋里照顾青川不是更好。朱老夫子无声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而是转而吩咐花折梅让院外的暗影传信,让萧铮把云州及附近的名医尽可能地接到云州府,先且候着,以备不时之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刚才才济济一堂的屋子,现在就只身下朱老夫子和昏迷不醒的青川两人,除了灯火摇曳了几番空冷,再也找不到半个人影。
朱老夫子心思沉重地坐在床边,沉默了一会儿才带着叹息声说道:“青川,他们都走了,你可以睁眼了。”
话音刚落,青川就从昏迷不醒中睁开了双眼,还是那一双如夜深邃的眸子,笑时是水光潋滟的晴日湖色,哭时是山色空濛的雨天西湖。但一般青川都是以冷淡示人,只有对着叶寒的时候才会笑,哭对他来说屈指可数,所以很少有人知道这双眼睛更适合泪眼朦胧,水烟氤氲中,满眼含泪却不见泪,似哭非哭,欲语还休,常人瞧一眼便觉心疼,却不知他的这份泪是为另一人心疼而流。
“什么时候醒的,身子觉得如何?”朱老夫子想扶青川靠坐起来,但被青川摇头直接拒绝。
“听见姐姐的声音,我就醒了。”久病的虚弱无力,声音是软绵绵的使不上力。自己的身子他是最为了解,如一艘千疮百孔的船,除了一个劲儿往下沉,什么感觉都没有,他早已心里有数,只是听到熟悉的声音带着哭腔传来时,他还是忍不住心疼,却无可奈何。
活了大半辈子,活到了白发长须满面,朱老夫子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天命难违,若青川真有什么不测,百年之后他如何有颜去见先帝,想到如此,唉声长叹,不止。
“夫子,命由天定,青川不怨。”
“唉!你这病”,即使看透生死,朱老夫子再豁达还是接受不了青川面临的不幸,只能自我安慰道:“天无绝人之路,这牛结草定能治愈好你身上的天花。”
青川无力一抹自嘲,当“睡梦”中听到“天花”二字时,他便知道自己命数将至,这世间哪有如此多的好事恰巧落到他的身上,若有,他还会染上天花吗?终究是命,人无论再怎么折腾,也扭不过天,他,认了。
但……他不甘心!老天要他的命,他给,可他走了之后,姐姐怎么办?这世间险恶单留她一孤苦无依的弱女子怎么活下去,若有人欺负她怎么办,每每一想到这儿,青川强撑着跟自己破败不堪的身子较劲,就像两阵拔河,即使他体力不支绳索源源不断流向对方,即使他抗拒不了宿命的速度,但只要让这速度变缓变慢,哪怕是一毫一寸也是好的,让他能够多争取一点活着的时间,把姐姐以后的日子安排好,即使最后到了阎王殿,他也能含笑九泉。
“夫子,青川求您一事。”青川费力地偏转脑袋,望着坐在床边的朱老夫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说,夫子听着。”
“我这病,我心里有数,痊愈无疑比登天还难”
“青川”,朱老夫子失声打断。
“夫子,您听我说完,”青川艰难咽下喉咙,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若治不好,姐姐以后就拜托你了。麻烦您给她找一户好人家,远离朝堂纷争,家境清白殷实,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对她好,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让她安安稳稳、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
说到这儿,青川哽咽几番,闭眼也难以平复内心的难受,朱老夫子也是一番老泪众横,白发人送黑发人,听着青川一句一句安排着自己的身后事,世间又有几个人能承受得住,除了连连应下他的嘱托,他还能说什么,还能做什么。
“还有”,即使交待如此清楚,清楚还是不放心,病容忧愁不下,“夫子,这云州城的局势瞬息万变,若我走后,吴越两王争夺,柳铭趁机作乱,到时南朝各国势力定会汇聚云州。若到时萧铮失势,您也无力掌控全局,记得一定要带着姐姐尽快离开云州”
说了这么久的话,青川气力早已用尽,只不过拼着最后一点意志力,在未交代完之前他绝不会咽气,“若走不了,您是天子帝师,定不会有人为难您,但姐姐与我关系匪浅,那些人是不会放过她的。到时,你便把姐姐交给宁致远,”
青川艰难说出此人,心里万分不愿却不得不说,“他虽是夏国质子,但在北齐云州经营多年,黑白势力都卖他的人情。而且现在他又与北齐联姻,回国后必定是夏国太子之尊,您把姐姐交予宁致远,他定能安全带姐姐去夏国。他对姐姐的那份真心不比我少,凭他之势,定能保姐姐一世安稳,不会亏待她咳”
好像把能说的遗言都说完了,没了半点遗憾,青川半侧着身子狂咳不止,但即使如此,他也尽力捂住嘴,脸涨的满脸通红,也不让咳嗽声惊到外面的人。
一阵咳嗽过后,青川的脸瞬间变回雪白,面无血色躺在床上,除了嘴唇上还有几点猩红,透着活气,咋眼一看不就是一个等死的人,命不久矣。
听了青川这么一通身后事,自己的事半字没提到,一字一句全是为了他的“姐姐”,朱老夫子叹然,知晓青川与叶寒姐弟情深,但字里行间的情义透着缱绻之色,让他不由问道:“青川,你是不是对叶姑娘有男女之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无力睁开双眼,更怕心里的那份酸涩一下冲到眼睛,该隐瞒的还是隐瞒下去吧,不知道的就继续让她不知道,省得徒增烦恼,“是与不是,现在都不重要了。只愿我走后,她一切安好。”
朱老夫子也是过来人,他生命中也曾出现过倾尽全身心爱过的人,只不过他比较幸运,他所爱的人最后成了他的发妻,一直相伴至今。而青川可惜了,爱而不能告知,更无谈回应,再多的情爱最后也只能随着他一同埋入黄土,最可惜的是他才十二岁,天纵奇才却要夭折早逝,这份惋惜,怎能让他不怨老天不公。
“为师,答应你!”
青川惨白笑了笑,“谢夫子成全。”就算是现在让他死,他也死而无憾了。
“若她不愿意,又该如何?”朱老夫子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虽然他与叶寒只见过几面,但她做事极有主意,有时都不像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应有的沉稳。
心有余而力不足,无可,奈何,说的恐怕就是他现在的样子了,青川不舍地闭上眼,话平平淡淡却坚定十足,“带她走,无论她愿不愿意,都带她走。这一生,我欠她太多,太多了……”
若不是因为他,姐姐也许都嫁人了吧,丈夫可能是一个憨厚朴实的汉子,只会一心一意对她好,也许会生两三个孩子,有儿有女,天天围在她身边喊着“娘亲”'''''''',每日会做好一桌饭菜,然后带着孩子在余晖中等着丈夫回来。每天在柴米油盐的琐碎中,可能会有点吵吵闹闹,但有丈夫疼有孩子爱,她会过得很开心。而不是带着他,离乡背井,有家不能回,颠沛流离到他乡讨生活,还有可能因为自己而莫名丢了性命。
这都是他欠的债,他想过用余生慢慢还,可现在造化弄人,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补救,给她安排好一个无忧无虑的将来,尽最大可能让她一生安稳。
他只希望,在他走了后,日子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过往伤痛都抹平成一张白纸忘却,也许在未来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她会突然想起一个叫青川的人,想起她曾经还有一个弟弟,那就够了。
门“吱呀“一声推开,进来的花折梅,还带着一身风尘仆仆走了进来,告知外间一切妥当,无需担心。
过了一个时辰,药终于熬好了,而青川也“醒”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牛结草熬制的药分成了两碗,黑浓黏稠,叶寒的右手被青川拉着,只好用另一只手端药,药还没入口,就见右手传来一阵握力,虚弱却绵长,随之而来的就是青川微弱的声音,“姐姐”,不舍也不愿。
叶寒勉强笑了笑安慰青川,然后不顾他的阻止,一鼓作气喝了下去,喝完,右手那股握力还是不松,叶寒回望着青川,无声却说着无事。
这里的人,除了青川,恐怕就是江流画最为担心叶寒了。她也是喝了几天牛结草熬的药的,自然知道它对人体无害,但其他人不信。叶寒这么以身试药,只不过是为了堵住反对人的嘴。先不提这药是否有效、是否有毒,但为了救青川,叶寒拿命去赌,值得吗?而且她也有一点担忧,正如叶寒之前所说,她与青川接触最久,染上天花的可能性也最大。如果她真的感染上了天花,那这牛结草到底有没有效,会不会真是要人命的毒药?虽然她也信奶娘,但连医书都没的记载,连解神医都没把握的事,她与大多数人一样,都拿不准此事的最终结果。
“这药真苦,连喉咙根都是苦味,青川,你怕苦吗?”叶寒故作轻松地问着青川,勺子中的药早已变温,差的就是入药之人的回应。
青川很想笑,但他实在没力气,只能勉强吐出两字,“不怕!”
叶寒笑了笑,笑得也不走心,犹豫与茅盾在她手中的勺子来来回回沿着碗沿磨蹭了不知好几回,最终她还是把装满药的勺子递到青川半张开的嘴边,轻微抖动了几下全喂了进去。有了第一次,后面喂药便比较顺利,满满一碗黑糊糊的药就这样一勺一勺进了青川的口。空了的药碗在他人眼中就如同他们变空了的心被黑浓黏稠的药塞得满满的,然后酝酿成了千金重的担心与忧虑,不能释然,只能等,等到几日后的一见分晓。
青川和叶寒两人喝完药后,解白连忙双手分开,一手探着一人的脉,面色还不算难看,“嗯!还好,脉象都没有多大变化。今晚我们三人就在这儿,我会每隔一时辰诊一次脉,好知道这牛结草是否有效。”
其后,由于解白医者的身份,要求今夜在叶家的人都不准离去,天花传染强,说不定大家都可能染上了。天花之事非同小可,为了避免传染扩大,大家都点头同意。
是夜的云州府,凌晨过后的书房还是灯火通明,房外精兵五步一哨、十步一岗,守卫森严,但暗影来回闪过,依旧毫无察觉。
屋内,萧铮陷入了沉思,为刚从西城传来的密信慌了心神,儒雅的面容越是平静,心绪越是不宁,决定左右不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书房内除了萧铮就只有李书亭一人,刚才暗影传来的消息他也听见了,虽然他跟随萧铮经历的大风大浪不少,但听见后还是不由惊慌失色,这天花可是不治之症呀,若西城的那位主子真出了什么不测,那他们之前的一切努力不全白费了吗?
李书亭做不到萧铮的那份处事不惊,站在书案旁着急提醒道:“大人,您别再犹豫了,快做决定吧!”
窗上竹影经疾风摇晃不止,大概过了一刻才停下,竹未断,影未碎,刚才那段小波折如同一刻小石头落进了汪洋,只不过惊起一点水花飞溅,转眼便平静如常,夜依旧是不会变的宁静。
“书亭,传我命令:本官任云州太守七年来,政通人和,百姓少大灾小祸,云州更甚繁华。今特邀云州内外各界名流望绅,于中秋佳节共聚云州府,赏月圆,庆国泰民安。”
“大人”,李书亭笔尖顿时一颤,墨汁瞬间浸染成一墨点,声悲至嘶喊,忠心谏言,“您,三思呀!”
萧铮大袖一挥,态度坚决,话语不见之前犹豫之色,“书亭,我问你,定国公之案的文书走了多久了?”
“约莫有二十天,估计已经到了陛下的御书房里。”
“既然箭已离弦,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萧铮拿过一张新的公文纸给李书亭,但也不逼着他立刻重写,“从定国公众目睽睽死在云州府衙堂上时,我这太守之位就保不住了。即使我现在如何补救,无论是投靠吴越两王,又或者是接受柳铭的招揽,我的下场都不会好到哪去。都是豺狼之辈,不是良木可栖。”
吸满墨汁的豪笔依旧落不下一笔一划,李书亭忧心忡忡地提醒着萧铮,“大人的顾虑,书亭都明白。可那位主子,得的可是,天花,不治之症!”
是,李书亭承认西城那位主子是难得的经世之才,品行才情更是远远高于吴越两王。可即使如此,即使他各方面再好,但若连命都没有了,如群龙无首,这让他们做属下的又如何追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萧铮负手背对着李书亭,背脊笔直且稳重,“这一局我还是押在殿下身上,我赌他能挺过这一关,我赌我萧铮绝不会看错人,我赌我萧氏一族必定能重返京城,一雪多年之耻。”
家族兴衰,个人前程,萧铮都押在这巨大的赌盘上,背水一战,这份豪气和胆量着实让李书亭无话可说,笔下生风,一气呵成,公文纸立刻被送出书房刻印复制,立即分布云州各处。
“等等!’现在局势一切皆未明了,萧铮要警惕各种突然来的横生枝节,吩咐道,“你以西城闹鬼为由,将居住在西城的人尽可能地迁到北市和南市,若肯搬走每户按人头贴补一两银钱,若不肯搬走及其闹事者,一律格杀勿论。“
“大人,您是担心天花恶疾扩散?“压下消息,避免恐慌,如此大动干戈,李书亭明白,可并不代表全云州的人都明白。
萧铮眼眸深了一下,话语堪忧,“不仅如此,我更担心有人趁机搅弄风云。“
如此一提醒,李书亭这才想起隐藏在城外温庐的那一群人,不由佩服大人行事周全,但一细想又觉得会不会太高看了那一群人的能力,毕竟只有十几人,不足为患,想到如此,李书亭便问了出来。
萧铮听后只是深沉一笑,笑里的讽刺不知是针对李书亭还是针对城外那群宵小,“你不知道,柳铭此人的手段有多阴损,一谋一计都是不亚于深宅妇人的毒辣阴狠。他手下是只有十几人,但云州城内却有十几万百姓,只要他稍微煽风点火一下,这十几万百姓就有可能成为柳铭手中的利刀,为他达成目的。“
柳铭的可怕李书亭不是第一次听萧铮提起,“可西城被我们封锁了,相应的消息都被压下去了,他又怎会知晓?“
这次萧铮笑得轻蔑,但却不敢轻视柳铭此人,“此人眼睛跟他为人一样毒辣,总能看见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我在京城时跟他打过几次交道,他能从一人手中的扇子而推算出他之前去过青楼,而且还能准确找到是哪间青楼里的哪一位姑娘,结果被他有心奏了一本,仕途尽毁,而他却踩着同僚的尸骨一步一步爬到了兵部侍郎这一实权的位置。所以,不得不防!”
李书亭本也是心思细腻之人,知道萧铮今晚跟他说了这么多话,就是在暗示他对这件事的重视,以及对柳铭的防范,必定要做到万无一失,滴水不漏,绝不能让柳铭这伙人乱了云州城,毕竟,云州城此时已经够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州府雷厉风行,短短几日不到西城的人家除了叶家和江家,其余全迁到了北市和南市。搬迁过程中还是比较顺利,没有出现可能会出现的一系列情况,毕竟能搬出西城还能有钱白拿,又有几人不愿意贪这样的好事。
至此,进出西城的大街小巷都被官差封了,至于何时“解禁”,这得看请来的天师道行如何,能否一举拿下在西城作乱的恶鬼。从那以后,西城每日便会燃气一股浓烟,云州城的百姓见了都说是天师这是在杀妖除鬼,那浓烟就是妖鬼被活活烧死的证据。
做平常人打扮的柳铭可不信这套怪力乱神,什么妖鬼,什么天师杀鬼,都是无稽之谈,不过都是官府放出来迷惑这群蠢人的。
柳铭掀开茶楼的竹帘,看着天上腾升的浓烟,面色出奇,这股浓烟每日必有,借着西风吹散至云州全城,更奇怪的是每次浓烟飘散过后,他居然能嗅出空气中一丝奇怪的药味,虽然很淡很浅至忽略不计。
为此,他曾多次派人去西城一探究竟,但无奈官府精兵时常巡逻,他的人连西城的边缘都到不了。由此,他更加确定西城里必定有鬼,就是不知道萧铮心里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本来柳铭今日进城是为打探西城叶家一行人的下落,前几日云州府下达搬迁的命令太快,等他赶到时,西城叶家一行人的踪迹半点也没留下,而西城搬迁的人流也只许出不许进,让他根本无法进西城一探究竟。
回到温庐时,柳忠去打探消息也已经回来,柳铭听着云州城最近发生的事情,西城搬迁柳铭已经知晓,他直接让柳忠说后面的事。
“属下在云州城时,各处公文榜都贴着,萧太守要办中秋晚宴,请的都是云州内外有名有望之人。”
这件事,跟西城突然搬迁一样,让柳铭根本找不到迹象可寻,心里嘀咕,这萧铮到底是要干什么,不像是要结交权贵的意图,这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两人都被他堵在云州外,进不来。若不是,他究竟要干嘛?
“还有一事,属下无法确定消息准确,但却不得不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忠有勇无谋,说话都是直来直去,很少有弯弯绕绕,柳铭偶尔听见一次也觉得挺好玩,心情不错地打趣着,“跟在我身边久了,连官腔都会了。”
“属下不敢!”
“说吧,反正我在云州最多的就是时间,若消息真无用,我就当听了一段小曲,就当打发时间了。”
得到了柳铭的保证,柳忠大胆说着不能属实的消息,“这是前段时间跟踪西城叶家那位女子发现的一点端倪,当时觉得对大人无用,便没上报。”
“到底是什么消息?”柳忠一连三番的欲言又止,柳铭的好奇心都被他吊起来了。
柳忠说道:“那段时间很奇怪,叶家那位女子总是进出药堂,几乎云州城的大夫都被她请了一遍。”
“后来呢?”柳铭突然追问道。
“后来,叶家那位女子便没在去药堂,可能是病好了”
“也可能是病治不好了,即使再找大夫也没用,对不?”
柳忠没有一颗玲珑七窍心,脑中过了千百遍的话还是被柳铭一下猜出,然后老实地点点头,继续说道:“最近几日我瞧找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便把以前未注意的事重新探查了一遍。把叶家那位女子去过的药堂我都去了一遍,找的大夫也细致地问了一遍,还真问出点有价值的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铭没有追问,隐隐中他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不知凶吉,他难掩那份刺激。
“绝大多数的大夫回答都是一般的风寒,但有几个却眼神躲藏,支支吾吾也说是风寒而已,但属下再三''''''''追问''''''''之后,他们才吐出一个不确定的诊断结果,说是得病的那位绝美少年得的有可能不是风寒,而是天花!”
猛然,柳铭睁大双眼,面色无情无绪,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柳忠,半晌都不说话,看着柳忠背后一阵发毛。良久,才听见前厅响起一阵毫无隐藏的大笑,可以说是笑意冲顶,柳铭脸上的喜色一览无遗。
西城搬迁,天师除鬼,奇怪的浓烟,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掩盖那人得了天花,怪不得那浓烟里会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应该是防治天花传染的药烟,估计云州府中秋设宴那事多少也与之有所牵扯。
温庐四周群山环绕,四季皆是美景,住进温庐这么久,柳铭还是第一次有心情一览山河壮阔,无不感叹老天的鬼斧神工。
这老天爷果然还是站在他一边的,在他山穷水尽之际竟然送给他这么大一礼物,果真是对他不薄呀!他柳铭从一出生就命运多舛,受尽各种不公,他怨过天恨过地,可如今这么大一份礼物摆在他面前,如果老天爷能听见,他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老天爷,我原谅你了!
“柳忠,你近来长进不少,等回京后,你就把你老母接到柳府颐养天年吧!”
柳忠顿时一大喜,“谢过大人!”果真之前的努力没白费。
望着远处苍山起伏,柳铭心下有了思量,老天爷送他给他这么大一份礼物,他可得好好利用,发挥出它的最大价值,也不枉老天爷对他的一番好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从那晚算起,牛结草熬制的药已经喝了四五天,可青川的病情还是没有多大起色,一天多半时间都处于昏睡之中。解白每日每隔一个时辰都要探下青川和叶寒的脉象,通常久久沉思疑惑,说不出个所以然。即使曾经因牛结草而痊愈的秦婆婆也是一片茫然,解白反复问了几遍她曾经痊愈的经过,但还是一无所获,唯一能从她口中所知的就是她确确实实是吃了牛结草才治好了天花。
疑云未散,牛结草的药效到底有没有用再次被质疑,朱老夫子与花折梅都暗地里都追问了解白多次,甚至有暗示停药之举。解白犹豫,叶寒见青川病情不见起色也渐渐随之动摇,只有秦婆婆一人坚信牛结草能治愈天花,求着哭着甚至下跪多等几天。
众人本无良计,连唯一的神医也计穷,即使怀疑再深也无可奈何继续以牛结草治愈下去,可又多喝了一天的牛结草药汤后,当天夜里叶家就乱成一团。
“怎么会这样,昨天水痘还没有这么多,怎么才过了一天全身都长满了?”若不是半夜突然听见青川喊痒喊疼,双手还不停撕扯着衣裳,挠抓着胸膛手臂,要不然叶寒也不会看见这么惊人的一面。
解白连忙跑来,本想给青川把脉,可耐不住青川全身痛痒,人根本安分不下来,叶寒不由喊醒隔壁的朱老夫子人等过来帮忙,花了老半天才把青川用棉绳捆绑住,省得他伤着自己。
全身的瘙痒如千万只蚂蚁附身,一口一口地咬着自己的血肉,好似不把自己变成一具白骨不肯罢休。青川被绑在床上,只好轻微摆动缓解身上的痛痒,杯水车薪,好似案上之鱼做着垂死挣扎。
叶寒看着难受,除了轻声安慰几句无用话什么也做不了,尤其听见青川一声声喊着“姐姐,姐姐”,嘴里喊的疼也没听过,她心里那番难受劲儿更是压迫着心肺挤压成一团,她根本承受不了,只好别过头去抹着不断溢出来的眼泪。
探着青川的脉象,解白神色凝重,如太行压顶,只重不轻,嘴里不自觉地喃喃念着,“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会这么混乱,就像是两阵交战。”
除了叶寒,就属朱老夫子离床边最近,解白的喃喃自语他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由接话问道,忧心忡忡,“解神医,青川究竟怎么样了?”
解白起了身,踱步走到桌边,神情不下凝色,可就是不说话,把屋里的一行人都等着着急火燎,尤其是花折梅最盛,若不是见他是屋内唯一的大夫,他早把他给砍了,省得他一直装,害得他们担心不止。
慢悠悠喝过两盏凉茶后,解白终于长舒了一口气,面色上的凝重也轻了不少,“病人脉象紊乱,危而急,好似有两股力量在他身体里焦灼不下,结果不知。”
“说了跟没说,你就说句话,你能不能把青川治好?你要是治不好,你信不信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花折梅终于沉不住性子“陪”解白装下去,欲上前进行肢体交缠,谁奈朱老夫子厉声呵斥一声,又立刻如小猫收爪收了回去,站在角落恶狠狠地瞪着解白,心里早把他千刀万剐了几百回。
朱老夫子不顾年长与名声,诚意地替花折梅向解白说着歉意,解白本就是药痴,对花折梅的莽撞也没当成一回事,摆了摆手就算了。至于被问道青川病情凶吉如何,解白想了想,只说道:“暂时,邪不胜正。”
仿佛众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屋里的气氛也少了几丝着急和压抑,除了叶寒坐在床边哭成了一个泪人儿。想着自己命苦,而青川的命更苦,先是清远寺的人祸,好不容易到了云州,才过了几天安生的日子,天花这样的天灾就偏偏落在他的身上,他才十二岁呀!
她怎能不怨老天不公,她又怎能不伤心落泪!青川是她一天一天看着长大的,她养了这么久的孩子一下就要被老天爷收了命,任谁谁能受得了?从她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鬼地方,一直到现在,虽然她一直强迫自己接受着一切,每天都逼着自己去适应这一切,虽然她也很好地做到了,可她心里的怨气还是有的。有时候她就想,如果老天爷真有其人,她一定要找到他当面与之对峙,凭什么让她经历这一切,就好像凭什么让染上天花的人是青川一样。
进屋就没说过一句话的秦婆婆,让江流画扶着走到叶寒身边,看了看昏睡过去的青川,宽慰着叶寒,“叶丫头,青川平日里最听你的话了,你跟他多说会话吧,让他多撑一会儿,也许撑着撑着,这天花就撑过去了。”
叶寒也想,可她又怕见到青川醒来后的痛苦样儿,到最后难受的还是她自己。最后还是解白出的马,用银针一针把青川扎醒,解白动作快而狠,一气呵成,让屋内其他人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反应,甚至连跟他算账都来不及,就立刻投入到安抚青川的任务中去。
“姐姐,痒帮我挠一下……”
“疼……姐姐……”
“姐姐……姐姐……”
“……”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嘴里含糊不清的几个字,也不知是出于清醒认知还是下意识的本能反应,叶寒来不及深知,其他人也没兴趣深知,全部力气都用在压住青川挣扎上了。
别看青川只有十三岁,可力气却不容小觑,即使现在重病缠身,那挣扎起来的力气连一屋的几个成人都压制不下,而且这还是在他双手双脚被棉绳束缚住的状况下。
“砰!”
又是青川一强烈地挣扎未果,半弓起的身子无力跌回床上,众人暂时喘息着,初秋寒凉的深夜里人人脸上都冒出一层汗。还未等大伙回过神来,青川身上那股痛痒又席卷全身,隐隐有更甚之势,还好花折梅眼尖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压制住了挣扎起来的青川,众人连忙上来帮忙,不过这一次青川反抗更激励,即使花折梅使上全劲儿也无法压住青川,心里暗悔着干嘛教青川武功。
“叶姑娘,你快点跟青川说话,尽量安抚他。”朱老夫子也发现这次青川的反应极其强烈,根本就无法压制住,便立即提了这个可能有效的方法。
“能行吗?”叶寒自是十分不信,但她力量甚微,根本对压制青川起不了什么作用,而且解白也说这对安抚病人情绪有作用,所以她便勉强一试。
“青川,青川,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青川,我是姐姐,你听得见吗?”
“青川……”
显然没有,青川的双眼成了一种没有焦距的空洞,没有意识,挣扎只是身体难受的本能反应。身上的疼痒越剧烈,他的反应随之越强烈,有几次像朱老夫子力量较弱的险被弹开,可青川的反应丝毫没有减弱,即使手腕脚腕都被棉绳勒出红痕了也不见停下。
“青川,青川……”,叶寒看着焦急,又更心疼,可她更气自己帮不上了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青川受苦,一时悲愤交加,如□□瞬间点燃了她心里长久压抑的苦楚,顿时泪如雨下,一滴接着一滴,夺眶而出,一滴接着一滴,滑落脸庞,然后一滴接着一滴,落在了青川痛苦狰狞的脸上,如三月细雨浇灭了原上野火,瞬间平复了一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姐姐……”
紧绷的身子渐渐松软下来,落回到了床上,青川无力唤着叶寒,那双空洞迷茫的墨眼渐渐浮现出一丝清醒,可依旧雾气蒙蒙,他好似从天坠落进一湖冰凉中,缓缓睁眼,湖面上站着的是姐姐,满脸是泪。他好想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可无论他怎么奋力向上游去,他还是浮不出水面,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泪水一滴滴落入了湖里,他尝了一口,好苦。
“青川,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叶寒听到青川轻微的喊声,不由惊喜,一边替他拭去脸上自己的泪水,一边不停说着话,希望他能有更多的回应。
“姐姐,我好累好想睡一觉……”
“不行,绝不能让他睡着!”
解白抢先一步说道,手中泛着冷光的银针蓄势待发,叶寒看着一阵心惊,连忙制止,问着为何。可病情危急,解白一时也说不清楚,反正就严肃告诉叶寒,不能让青川睡着,怎么也得撑到天亮。
医者之言,叶寒不敢不听,只好摇醒昏昏欲睡的青川,不准他睡。叶寒刚哭过,所以说话时还带着几丝残余的哭腔,一点点就钻入了他的耳朵里,仿佛一个激灵,青川瞬间从昏睡中逃了出来,渐渐睁开眼睛看清了眼前人。
“姐姐……”,青川握着手中那份柔软,如失而复得,怎么也不肯放手,“姐姐……”
“青川,你想说什么?”叶寒听不清青川的说话,不由低下头靠近他的嘴边想听清楚。
鼻尖青丝是苦涩的药香,但仿佛间他还能嗅到一丝蔷薇花的香味,他还能想起姐姐用蔷薇花泡水洗头时,他就在一旁拿着水瓢,舀上一瓢温水,上面还漂浮着几片粉艳艳的蔷薇花瓣,随着水流一点一点落在姐姐柔软的长发上,当时夏末未走完,满院都漂浮着清甜的蔷薇香气。
对了,那日傍晚时分,姐姐披着半干的长发,不染铅华,一身素净在日暮余晖中摘满了一竹篮的蔷薇花,清水洗净摘瓣,切成粉紫色的碎末,跟白糖混合成好看香甜的蔷薇蘸料,一旁灶上白白软软的糯米团刚蒸好,他等不及姐姐放凉后再包馅,直接拿起一块热乎白糯团在蔷薇蘸料中滚上一圈,一口咬下,软糯的元子热气烫嘴,然后是舌根便泛起一阵阵甜丝丝的味道,最后一口咽下,蔷薇的清甜一下涌入天灵盖,瞬间心里都是暖暖的,说不出的满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还记得姐姐当时看着自己贪吃的模样,笑得无可奈何,拿着手帕一个劲擦去自己脸上不断沾落的蔷薇残渣,最后怕吃多了白糯元子不消化,吃了五个就不准自己吃了,好不可惜。
一想到这儿,青川就觉得好不遗憾,“姐姐,我想吃蔷薇元子……”
“蔷薇元子?”叶寒抬头盯着青川,重复一遍确定他说的是不是这个。
青川点了点头,“我想吃你做的蔷薇元子,想吃多少吃多少”
“好,院子里的蔷薇花还没谢,还可以给你做上一笼。”叶寒不犹想起那日青川吃蔷薇元子的样子,可时间才不过一月未到,怎么好好的少年就成了病榻上的等死鬼,老天何意如此弄人!悲从中来,叶寒强忍着酸涩笑着,话语包裹着哭腔,“绿豆糕,桂花蜜酿,芙蓉酥,都是你喜欢吃的。等你病好了,姐姐都做给你吃,好不好?”
“嗯!姐姐都给青川做,只给青川吃,不准给别人吃。”
叶寒隐忍含泪,强撑笑意,“好,姐姐做的都给青川吃,连花折梅姐姐也不给。”
“只给我吃”
难得青川在满身病痛中由衷地笑了一次,叶寒就这样跟青川有一言没一言地小声说着,也许说了三五句才等来青川的一两个简单的音节,而周围的人都成了他们的听众,有听着黯然叹息的,有暗中抹泪的,有别过脸去不忍看下去的,也有正视不改而双眼早已动容怅然的。
都是情,都是泪,说不清理,道不尽由,情之所钟,都是我辈凡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青川很听话,叶寒说让他撑到天亮后才能睡觉,他就真撑到天亮后才睡的觉,而且还是在解白诊完脉确定他脉象平和之后。至于昨晚的事,很多细节叶寒也没再多问,听到青川暂时无大碍后,叶寒强撑了一晚上早已透支的身体再也坚持不下去了,直接一头倒在床边就睡了过去。
黑夜本是众生的休憩,但叶家却恰恰相反,白日是夜的宁静。其实,白天还是黑夜都他们来说都一样,西城原本就是人烟稀少,搬空了的西城现在更是风烟卷不起一丝人声,只有偶尔风吹树叶沙沙作响,很快便没了痕迹。
叶寒是被一阵阵喧哗声和吵闹声吵醒的,就好像是水波一层层不断荡开袭来,把她从沉睡中浇醒。
通常醒来第一眼,叶寒下意识会先看青川,见他依旧熟睡,她便放心了不少。只是她很奇怪这么大的吵杂声是从哪传来的,她记得朱老夫子跟她说过由于青川染上天花,怕天花扩散特意请萧太守把西城封锁了,住在西城的其他人等都搬到了北市和南市。
叶寒纳闷,这人都没有,西城都变成了一座空城,这么大的人声喧哗又是从哪来的。想着不解,叶寒好奇地走出了房门。
秋风散凉,白日离了夏,也变得柔软起来,不怎么刺眼,当叶寒走出房门时,其他人早已醒来,都站在院中听着外界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人声鼎沸,如黄河水滚滚袭来,欲欲有决堤之势。
“怎么了,外面怎么这么吵?”叶寒来得晚,十分好奇,不由问道。
江流画回头,惊讶道:“你不是才刚睡着吗,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顿时,吼叫声翻滚如钱塘巨浪袭来,即使隔了这么远叶寒也能听清怒喊中的关键几字,心下一阵莫名恐慌,连忙问道:“他们要烧死谁?”
还等不及有人为叶寒解答疑惑,远处便燃起熊熊大火,滚滚浓烟顺着风飘了过来。叶寒依稀记得被烧的应该是西城最边缘上的高楼,不过她现在更担心的是火势会不会顺风烧过来,是否需要提前搬离。
不过显然叶寒的担忧是多虑的,火势虽大却很快被人扑灭,连带着外界的喧闹人声都一同被扑灭,西城瞬间又回到最初的平静。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结束也太快,叶寒从头到尾都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江流画和秦婆婆也是一片茫然。最后回房时,解白最先进屋,江流画和秦婆婆紧随其后,而叶寒走在最后,跨入房门时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下院中站立的朱老夫子和花折梅,两人低耳交语,神情凝重。叶寒一时看得入神,但听见江流画唤她,叶寒不得不赶快进了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州府内,萧铮来回踱步,书房里静悄悄地只能听见他一人的脚步声。不知过了多久,李书亭汗流浃背从外跑了进来,脸上还有烟熏过留下的炭黑,停足深吸几口才慢慢平复焦躁的心跳。
“回大人,西城外聚众闹事人群已经驱散,带头闹事的人也已被捕,不过,属下已经审过,都是些寻常莽撞百姓,都是听人说西城人家搬迁是因为西城有人得了天花,而且染上天花的人还在西城,怕天花传染出来,所以才聚众想把西城烧了,免得天花扩散。”
“那西城火势如何?”这才是萧铮一直担虑所在。
李书亭回道:“大人放心,火势不大,都已被及时扑灭,没有人员伤亡,更没有蔓延到叶家。”
话里说得轻巧,只有李书亭知道当时的紧张的局势,天花的恐惧能够让寻常百姓发疯发癫,若不是当时精兵以尖刀对阵手无寸铁的百姓,以武力恐吓吓退,恐怕今日烧的就不是西城边上那一座高楼了。
听到叶家无事,萧铮悬在半空的心也终于落地了,回到书案边坐下闭目锤头放松紧绷的神经,不由想起雾怜在时,每每总会在书房点上一方香茉叶,轻缓舒神,自己即使伏案处理公务再久也不觉疲惫,不像现在算下日子,雾怜和萧南已经回到豫州老家了吧,雾怜也快生了,也不知雾怜在豫州过的如何,是否习惯。雾怜体弱,生产时很是艰难,也不知到时自己不在身边,她会不会怕?还好产婆都跟着回了豫州老家,不行,他还得去信一封回豫州,叮嘱家中父母再请上几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以防万一。
“大人,大人”,李书亭见萧铮闭眼沉思,还以为他是在担忧今日之事,不由提议道,“大人,今日之事明显是城外温庐中人教唆指示的,需要把这群人逮捕入狱吗?”釜底抽薪,省得这群隐藏的祸患到处滋事。
萧铮摆了摆手,睁眼说道:“柳铭行事阴诡,但谨慎至极,不会轻易留下蛛丝马迹。况且,他乃从五品品兵部侍郎,我无凭无据贸然抓捕他,他随便向陛下参奏我一本,我的处境只会更糟。”
“但依柳铭的性格,今日聚众闹事未成功,他日必定卷土从来,若不想个万全之策,西城恐怕真会被莽撞百姓再一把火给烧了。”见识了柳铭的手段,李书亭不得不担忧心起,主动出击不行,那就提前防范。
回想起之前朱老夫子传来的消息,萧铮早有对策,“第一,西城守卫加强,若有人硬闯,无论缘由,格杀勿论;第二,告示云州城百姓,若有人再谈论或散播天花谣言,制造恐慌,无论情由,一律抓捕入狱;第三,借举办中秋晚宴预算不足之名,邀云州名流今夜一聚闲雅阁,筹集善款,本官亲自出席。”
“是,大人,属下这就去办!”李书亭忧虑一扫而尽,步履轻快转身出门。
“书亭,”萧铮突然喊住他,问道:“豫州老家的信还有多久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书亭回头,有点纳闷,反问着,“大人,您忘了,夫人的信昨天刚到,您看了之后放在了左边的暗格里。”
“知道了,下去吧!”萧铮想了起来,但有点失神,也有点失望,昨天才到,怎么才一天他就觉得过了好久,也不知道雾怜下一封信还要等多久。
书桌左边的暗格,里面的书信不多,五天一封,一月才四封,十几封薄薄的书信被规整得很整齐干净,根本找不出一丁点破损和褶皱。萧铮低头望了很久,手也迟疑了很久,但最终还是没拿出一封信件出来重读。重温不能止住思念,只会让它更加饥渴难止,还是先暂时忍耐吧,等他把云州这一切处理完后,他就回豫州老家看她,还有他们的孩儿。
“叩叩叩!”
三声干脆明了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恰好敲散了萧铮的回忆,让他不由一阵不悦,“何事?”
“回大人,夏国质子宁公子求见。”
“宁致远?他来干什么”“萧铮小心关好暗格,低头沉思,甚是不解,“请他进来。”
盘算云州局势,宁致远算是最与之毫无关系的人,没有任何利益阵营牵扯,见他也无事,再说他年末就要进京与定安公主完婚,两国联姻,回国后必定是夏国太子,继承大统,念及以后及谋算,还是一见为好。
两人会面是在书房偏厅,寒暄不到三句,茶饮不到一杯,宁致远就忍不住先说道:“萧大人,我今日来有个不情之请,望您成全。”
“宁公子不必客气,冲着萧南与你这份交情,你若在云州碰到什么麻烦事,我定会相助。”
萧铮越淡定,越衬托出宁致远的焦躁和不安,虽然他依旧面容谦和,云淡风轻,可他的话语中的急切彻彻底底地出卖了他,“宁致远先谢过萧大人。”然后,宁致远便以一一全吐露心中之求,“萧大人,今日之事我也听闻,所以想烦请萧大人能允许我进西城一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瞬间,萧铮手中的茶壶应声而止,杯中水却不满一半,萧铮缓缓放下茶壶,平静问道:“宁公子可能不知,西城闹鬼,常人都不能进。再说,你即将是北齐的驸马,若真在云州地界出了什么事,萧铮就算是有九条命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明人不说暗话,萧大人,我刚察阅完西城人家搬迁的户籍,若真如您所说,为何户籍上偏偏少了西城叶家的落户住址?更奇怪的是,叶家原本在西城户籍上的一切都凭空消失了,萧大人,可以为致远解惑一二吗?”宁致远也不怕得罪萧铮,他在北齐小心翼翼经营这么久,他都忘了自己还有血性二字,若不是鸢鸢,他也不会趟这趟浑水。她到底在哪儿,他怕找不到她,更怕他找到她。
萧铮淡淡笑了下,斜眼别有深意地看了宁致远一眼,“看来,宁公子对我云州府真是熟悉,居然连户籍之事都能被你查得一清二楚。”
宁致远坐直郑重一礼赔罪,着急解释着,“还望萧大人原谅致远的莽撞,我也是迫于无奈,只是西城叶家里有我牵挂之人。”
关心则乱,宁致远一下把实话都说了出来,见对面萧铮玩味之色才觉自己失言,连忙解释道:“萧大人为官数载,也知知己难得。宁致远孤身一人身在异国他乡,身份尴尬难有好友,好在去年幸得一知己好友,与我同病相怜,相交甚深,实属难得,所以万分珍惜。今日听闻西城天花之事,担忧好友安危,所以一时冲动才做了莽撞之事,望萧大人莫要见怪。”
萧铮没有生气,只是对宁致远说了一连番的长话起了兴趣,有话问道:“宁公子与知己之交,情谊实在难得,让人羡慕。就是萧某有些好奇,你的这位知己不知是男是女?”
突然被萧铮一句问话给问住,宁致远眼神瞬间混乱又立刻恢复,直视反问,“那烦请萧大人先告诉宁某,西城叶家染上天花的人究竟是男是女?”
无论萧铮的回答如何,宁致远都是怕的,无论叶家人谁得这天花,鸢鸢不都是危险的吗?为家为国,他不得不忍痛放弃鸢鸢,可若他知道是这种结果,他怎么也不会放手,可到了现在,悔恨又有何用。他要补救,他要救鸢鸢,无论她有没有染上天花,他都要救她,而且他还要带她一起回夏国,就算触怒北齐皇帝又何。
萧铮放下茶杯,起身,准备离去,“宁公子还是多多准备上京事宜吧!西城叶家本就是外地人士,云州本就没有他们的户籍,找不到也是正常。再说,我已告示全云州百姓,若有人再谈及西城天花之事,定不宽恕。念及你的身份,本官今日不予追究,宁公子还是好自为之吧!”
“萧大人请留步。”宁致远起身追上,放低姿态,“萧大人可能误会了,宁某并不是城外温庐与您作对之人,更不是为他们来打探消息的。我之所以能知道其中一二,只是一个偶然,恐怕令弟萧南曾在给您的信件中提及过,在过袁家岭时他们曾遇到伏击,在下当时去送萧南顺便也在便一起合力击退了歹徒,好在最后尊夫人与令弟都无大碍。至于我如何得知伏击之人是来自城外温庐,是我发觉伏击之人很是奇怪,武功高但不取人性命,应该是冲尊夫人与令弟而来,所以事后便派人探查一二才发现是来自城外温庐。”
“原来萧南信中的侠客朋友是你!”听后,萧铮重新坐下,亲手为宁致远斟满一杯茶,“不过仔细想想也是,这云州除了你萧南哪还有第二个朋友。无论怎么说,萧某都要谢你,保全了我妻儿和胞弟的安全与性命,萧铮以茶代酒,先行谢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萧大人折杀致远了!”
“不过,你所求的事我还是不能答应。”萧铮有自己的原则,宁致远救过雾怜与萧南,这份恩情他会还,但这是个人私情,绝不能把北齐夏国牵扯进来,“宁公子,你与定安公主大婚在即,这其中的轻重,你比我更清楚,恕萧铮不能答应你。”
自己来了云州十年,宁致远在云州也经营了十年,凭他的势力,若他真想进西城叶家,西城外的重重守卫对他来说不过是形同虚设。至于为何要低身下气来求自己帮忙,恐怕宁致远的下属比他还知道事情的轻重,都纷纷劝阻。既然宁致远属下都知道此事不能做,他萧铮身为云州太守又怎会去做?
宁致远沉默,良久才张口道:“如此说来,叶家真有人染上了天花。”
一句沉重的陈述句,萧铮既没有否定也没有承认,只说道:“虽然我不能放你进去,但是你若有什么东西想送给你那位知己,这我还是可以帮忙的。”
书房偏厅里的谈话,不长不短,宁致远感谢拜别萧铮。于一在外见公子出来,立刻迎了上去,见他神色轻松了不少,还以为萧太守真同意他进西城,若西城里真有人得了天花,那公子不就是自寻死路吗?
“公子,萧太守答应了?”于一问得犹豫,都是恐惧。
宁致远看出了于一的担忧,鸢鸢,家国,无论他多么不愿,他这生注定要负了一个人,一个他最不愿负的人。
“走吧,回去准备东西。”
宁致远平和说着,话语间没有了来时的疯狂与执着,于一听后瞬间一喜,公子终于放弃了做傻事的念头,他终于不用以下犯上把公子打晕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最先发现青川病情好转的人是秦婆婆,对一个曾经经历过天花恶疾并成功活下来的人来说,青川身上的变化,这一屋子的人没有谁比她更了解了。
前几天还急速长满全身的水痘一点一点慢慢蔫了,从一个个鼓圆半透明的小痘包萎缩成浅褐色的皱皮,然后像伤口结痂一般剥落生出新皮,除了手臂上有一些被青川自己抓破了的地方,水痘消去之后留下了一片麻子,不过还好,脸上没有。
当时秦婆婆发现青川身上水痘有蔫的迹象时,就让解白来替青川诊下脉,直到确认青川病情好转才放心地通知了大家,又过了几天,青川已经能吃些流食。
“怎么了,吃饱了?”叶寒正准备再喂一勺白粥,却见青川口中吃的还没咽下。
“嗯也不是,就是嘴里没味。”青川慢慢咽下口中的白粥,明显很勉强,朝叶寒撒着娇,“姐姐,我想吃酸辣鱼,多放点辣椒和花椒。”
虽然平时叶寒很宠着青川,几乎是有求必应,但现在是特殊情况,大病初愈,所以她态度十分坚决,“那可不行!你这病才刚好,解神医说了只能吃清淡一点的食物,切忌油腥。”
这次天花着实是把叶寒吓坏了,青川现在好不容易好了,所以只要是解白叮嘱道话她都记在心里,甚至把它当成是圣旨遵守,但这样一来可就苦了病了快一个月的青川,天天躺在床上不能下地,吃的不是白粥就是清汤,有时甚至连盐都没放,饭后再喝上一碗药,一天到晚嘴里全是苦味,这比以前在清远寺时过得还清苦。
青川对付自己的招数叶寒早就免疫了,所以无论青川怎么朝她撒娇卖萌装可怜,她都淡然无一理会,反正就一句安慰话,等你好了,给你吃个够。
“来,乖,张嘴,多吃点东西才好得快。”叶寒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刚才狠话才放完,又立马哄着青川喝粥。青川也知道叶寒的倔脾气,只要她决定的事谁也动摇不了,只好无奈,机械地张嘴喝粥,可心里早把解白腹诽个遍。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刚喂完青川,解白就准时进来给青川诊脉,诊完脉再检查下水痘是否复发,全神贯注,完全没留意到病人的不配合,还以为是病人吃饱了就睡着了。
“恢复得还不错,没想到这牛结草真能克天花,这趟果真没有白来。”解白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新发现里,完全忽视了屋里还有两人。
“解神医,解神医”,叶寒一连喊了好几声,可解白这个医痴太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叶寒不得已只好轻轻摇了他几下,才把他“叫醒“,叶寒问道:“解神医,青川这天花,是不是彻底治好了?”
虽然青川渐好,解白说着无碍,可没得到一句明明白白的确定话,叶寒心里还是会晃荡不下。
解白无力看了叶寒一眼,“你放心,他的天花彻底好了,而且这一生都不会再染上天花,少病少灾。”
“谢谢解神医!”叶寒大喜过望,对着解白立刻就是一标准的九十度鞠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对死者行礼呢!
“你也别急着谢我,要谢还是去谢那位得过天花的老妇人吧!要不是她用牛结草治病,床上那位早去阎王殿报到了。”
解白本就不是守世俗尘规之人,活着就图个随心所欲,固而说话做事都很直接。而且他这次之所以出山行医只不过是来还那坑自己的徒弟以前欠下的债,要不然他才没兴趣跑到云州来。
不过这才还真是意料之获颇丰,不仅找到了能治天花的药,对天花的了解比之前医书记载都为详尽。幸得多亏那位老妇人,听她说起在吃了牛结草后的某一天全身痛痒难忍,多次都痛得昏睡过去,但都被一旁的耕牛一次次咬醒,这跟青川在那晚水痘反复折磨极其相似。所以他当机立断用银针扎醒青川,不准他昏睡过去,虽然他到现在都不明白这是为何,但确实有用。挺过了那一晚的老妇人和青川,在随后几日便会慢慢好了,天花不治而愈,实属玄妙。
解白说话本就是无心之口,叶寒也没多介意,而且青川天花能被治愈多多少少他还是出了力点,所以无论是解白还是秦婆婆,她都万分感谢救了青川一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他身上那些麻子我可去不了。”解白莫名补了一句。
叶寒也一时不知说什么,“呃没事,反正也没长在脸上,不碍事。”
解白瞧了下在床上继续“挺尸”的人,懒得理会他对自己的莫名而来的不满,直接摆了摆手出门,但又突然被叶寒喊住,“解神医,我还有一事想问。”
叶寒有点不好意思,但瞧着青川头盖着被子还生着闷气,她还是心软了,“你看青川也吃了这么久的药,每天也只能吃点清粥小菜,都瘦了好几圈了。你看,能不能让他吃点荤腥,给他补补身子?”
解白行医识药,眼力自然不弱,那被子露出的半张侧脸被他看得清清楚楚,人不大,心眼倒不少,解白顿时心里冷哼一声,“可以呀,只要你不怕他吃坏了肠胃一直好不了就行!”
青川身体最为重要,可叶寒看着青川可怜巴巴的眼神,犹豫再问,“真的不行吗?那给他吃点清淡的小点心行不,比如荷叶饼?”
“荷叶饼?”
解白有点疑问问道,叶寒听着好像有点希望,便热情解释道:“就是用荷叶做的糕点,把新鲜的荷叶晒干磨成粉,加面粉和好,捏成小条,再用荷叶盖好放蒸笼隔水蒸两三个时辰,蒸好后趁热放凉吃都行,配上随氏轩的秋梨膏或槐花蜜蘸着吃,秋来润肺,又可去身上残留的夏暑。”
“嗯!听着不错,你做好后记得叫我,但他还是别吃了。”被叶寒这么一说,解白也有点馋了,还继续使着坏,“不过,你可以把牛结草做成饼给他吃,吃药吃饭,一举两得,但记得别加秋梨膏之类,省得破坏了药性。”
躺在床上的青川早被气得翻身以背相对,可解白毫不住口,火上浇油,对叶寒继续说道:“你做荷叶饼时,顺便再做只荷叶鸡,肥一点最好,蒸几只秋蟹配上一瓶黄酒,再炒一盘火爆大虾,多放点辣子。对了,我见鱼缸那几条活鱼不错,再给我做一道酸辣鱼,记得多放点辣椒和花椒,这样才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砰!”
青川一把坐起,满脸气得通红,却无处可泄,只能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解白,若眼光能杀人,青川保证解白早被他凌迟处死几百回了。
解白无视这一切,傲娇地转过头去,满怀胜利和喜悦走出门去,走时还不忘补上一刀,话是朝着叶寒说的,可话却是说给坐在床上满脸怒气的青川听的,“你这个小丫头看着比他大不了几岁,可这姐姐当的怎么当出了亲娘的感觉,真像他的小娘亲。”
一说完,解白转身就溜出了房门,叶寒还好,知道解白只是嘴有点贱,心不坏,所以没怎么往心里去,笑一笑就忘了,倒是青川被气得不行,枕头被褥甩了一地,可始作俑者早没了踪迹。
叶寒笑着走进,把地上的枕头被褥捡起放在一边,拿出干净的被褥给青川盖上,可青川还生着闷气,就是不配合。叶寒无奈,劝着,“好了,解神医只是逗你玩而已,没有恶意。”
“姐姐,他是故意的……”,青川一双水烟氤氲的眼睛委屈地看着叶寒,那声撒娇拉得好长,好像故意说着自己的不满,不满她帮着站在外面偷听的解白说话,而不帮他。
“好了好了,你病刚好,怒气伤身,还是躺在床上多休息。”
叶寒拿起被褥,想让青川躺下给他盖上,哪知却被他一把抱住,脸埋在自己怀里怎么也不愿抬头,还生着闷气说着,“不准走,不准给解白做荷叶饼,还有荷叶鸡蒸蟹都不行。”
“你生病期间我们每天的饭食都是外面送进来的,家里除了之前吴伯送来的一些河鲜外,连一头蒜都没有,我拿什么给他煮。”解白说的话分明就是在逗他,叶寒抚摸着青川长长的发,无奈却满是宠溺地笑着,“你病好之后,怎么越来越爱撒娇了,真像个小孩子。”
青川闻着叶寒身上熟悉却十分舒服的味道,不舍放手,小声反驳着,“我才不是小孩子,我今年都十二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真快!我第一次见你时你还是一个躲在树灌丛数蚂蚁的小沙弥,一转眼你都快跟我一样高了,时间过得真快!”叶寒回忆着,口里满是感叹,还有苦尽甘来的满足。
莫名,青川听得心里一阵失落,好似跌进了海里的飞鸟,“姐姐,那你是喜欢现在的我还是喜欢以前的我?”
看着青川追问的目光,叶寒想了一下,“都喜欢。”
青川重新埋在叶寒温暖的怀里,心里莫名的安心,“我知道,姐姐都是为了我好。你希望我快点长大,长大了就有能力保护好自己;又希望我不长大,活得快乐舒心就好。”
良久,叶寒都没有说话,手中的黑发她第一次发现青川的头发已经长得这么长了,她也第一次发现青川真的长大了,懂得体谅,懂得不让她操心,真好。
饭后吃过药,所以青川在叶寒怀里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叶寒轻手轻脚给青川盖好被褥出了门,然后去了厨房。
虽说刚才解白只是说着玩,但作为病人家属的叶寒可不能这么想。毕竟人家尽心尽力医治了青川尽一个月,诊费药费都是朱老夫子出的,她根本就没出过一分钱,怎么说也说不过去。趁着家里还有一点余粮,虽然解白说的菜她做不全,但荷叶饼她还是可以做的,至于煎炒鱼蟹之类还是算了,声响太大,毕竟青川还在睡觉,若把他吵醒了,到时她又该头疼了。
夏日晒好的荷叶叠放在主屋的阴凉角,叶寒取了五张,三张磨碎成沫和面做饼,两张包好放蒸笼里蒸。还好这段时间的吃食都是外面送进来的,家里的柴禾还比较多,叶寒怕炉子熄火,便坐在旁边看着。
也不知何时,江流画走了进来,见叶寒一动不动地坐在火炉边不动,呆呆地盯着炉子里的火,柴禾烧了一半还不知道添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小叶,醒醒,火快灭了。”
江流画实在忍不住了,叶寒现在这个样子只能用失魂落魄来形容,至于是关于何事,简单一想就明白,青川的天花已经治好了,能让她失魂落魄的也只有那个即将迎娶公主的“陈世美”了。
厨房太安静,只有江流画的声音,叶寒茫然惊醒,下意识去擦眼角,不过还好,没有摸到预料中的湿润,让她不至于在流画面前尴尬失态。叶寒故作镇定,捡起一条柴禾扔进了炉子,一不小心扔偏,砸在了未燃尽的柴火上,顿时激起一串火星燎子迎面扑来,还好江流画反应及时,一把拉着叶寒退后几步才避了过去,否则青川脸上未长的麻子全长在了叶寒的脸上。
叶寒这样,江流画又气又无奈,一把从袖中拿出一叠书信,塞进了叶寒手里,“这是我在每日送来的东西中找到的,都是他写给你的。我不关心这里面的内容,但我劝你还是看看,给他一个心死的机会,给自己一个重生的理由。”
说真的,男女之事本就是剪不断理还乱,江流画深知其理,所以在叶寒面前她还是与以往一样,装作不知,尽量不提及宁致远之事,但刚才如此危险之事,让她不得不出言提醒叶寒,一切已经结束了,她与宁致远已经结束了。本以为这些日子,青川生病冲淡了她的情伤,没想到一切不过是刻意隐藏,她应该从未忘记过那个人和那份情,而那个人应也是如此。
这不是江流画的随意猜测,她也是偶然中发现的。在最近几日送来的补给里,东西莫名增加了一倍,各种珍贵的药材数不胜数,但有一样特别引起了她的注意——那也是一盒药材,里面装的自然是稀罕之物,不过让她感兴趣的不是这里面的药材,而是白绸药盒上的图画。
白绸上的图画是用墨画上去的,褐枝嫩叶白梨淡蕊,看着是一枝初春梨花正争俏图,但她看着却觉得像一根梨花簪子,而且还特别眼熟,她记得看过小叶曾经多次戴过极其相似的白梨花簪。
当时她下意识地看了小叶一眼,却见她慌忙地转身离去,如果她的直觉没有错,小叶应该也看见了这幅白梨图,否则她的反应不会如此奇怪。出于好奇,她端着药盒仔细里外找了一下,果然在药盒内格找到了一封信,而且接连几天至今,每日都有一相同的盒子出现在补给中,但里面的信件都被她不动声响地拿了出来。若今日小叶没有发生如此危险之事,她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把信件拿给叶寒,说不定找个无人的时候悄悄把信烧了。
信件不厚,攥在手里叶寒仿佛还能感知到对方残留的温暖,如蝉翼轻薄却让她眷恋不舍,好似握住的不是信件而是那双自己握过无数遍的大手,细知那双手上的复杂纹理,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曾记得它为自己轻扫蛾眉,也曾记得与自己十指相扣说偕老,还曾记得情浓正时指尖划过背脊引起一阵酥麻,有一人在自己耳边说着爱意缱绻,就如同他口中吐出的热气,穿过耳廓,温暖了自己整个身心。
叶寒犹豫一二,终于听从内心,撕开一封信件,信纸宛如白纸,唯有正中有一行字迹,字不多,只有六个正楷小字,“鸢鸢,可否安好”,剩余几封信,封封如此,写来写去只有这六个字,却包含了太多太多东西在里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人伏案在桌,十指未动,心思早百转千回,不下千言万语;染墨提笔,心下万分坚定,却不抵千思百绪扰心,困难十分,终不见纸上一字片语。
“啪!”
一滴泪落在了信纸上,然后一滴接着一滴,清晰的墨迹慢慢晕染成一片模糊的黑色,谁也看不出这里的曾经有过什么,只有一张张被墨汁弄脏的白纸,轻叹一声惋惜和可惜,仅此而已。
荷叶的清香渐渐弥漫了整个厨房,叶寒的泪也慢慢失去了踪迹,仅剩一双微红的眼眶。
叶寒走进火炉,柴火粗短十分耐烧,但过了这么久了橙黄色的火苗早已失去了上窜的势头,老老实实贴在柴禾上保留最后一点实力,突然一叠纸张加入,即使有几分湿润也不减它易燃的本质,软趴趴的火一下就上窜到锅底,纸张瞬间灰飞烟灭。
“小叶!”江流画一声惊呼,但也挽救不了纸张魂飞魄散的命运,叶寒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强和果断。
荷叶饼蒸好了,叶寒熄了炉子里的火,都是灰烬,谁有又分得清谁是谁的灰烬。再次抬头时,叶寒情绪已经恢复,黑白分明的眼中是异常的清明,“流画,以后这些信你都别给我了,也不用告诉我,随手烧了就行了。”
情已过,都是回不去的往事,即使后悔,即使不舍,即使再强行“借尸还魂“,人不再是当时那个人,情也不再是当时那段情。既是徒劳,又何必如此。
情已逝去,还不如各自相忘于江湖。
那日,叶寒做的荷叶饼赢得了众人的夸口相赞,尤其是青川吃得最为开心。云州城的夏天就这样匆忙间走了,只能在一口荷叶清香中想起夏天曾经来过,然后转眼就在初秋的爽朗中被忘了个干净。如此,也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酷夏走后,初秋时的云州城有一个地方开始发挥着它的作用——住在城外温庐里的人再也不用忍受日日汗流浃背的痛楚,更不用担心在房檐荫凉下就能被热得晕倒在地。温庐温泉潺潺流动的活水中和了初秋的早晚多余的霜寒,只留下一天的凉爽袭人,算是对他们在夏日受的罪的补偿吧!
柳铭这段时间过得可是惬意极了,虽然还是暂困云州,无法大施拳脚,但偶尔一点小动作也能搅得云州城里外不安。最重要的是这次来云州的目的,不用自己亲自出手,老天就主动帮他实现,一想到如此,怎能让他不心情愉悦。
这时,柳忠匆忙从外进来,“大人,京城来人了,这是信函。”
京城的消息,柳铭太需要了,连忙站起接过,信一扫而过,眉头紧锁,不言。
“大人,信里怎么说?”柳铭越不开口,柳忠就越着急,以为京城发生了什么大事。
“京城无碍,与我之前预料一样,定国公之案已经在朝堂上闹得沸沸扬扬了。”柳铭平述说着,慢慢坐回原位,面色凝重,不见喜色。
柳忠不解,“大人,这不是好事吗,您怎么看起不高兴?”
柳铭仰面,闭目深叹,“鱼不落网,钱没到手,现在就说这些,为时过早。”
这话太深奥,远远超出了柳忠的理解范围,猛然睁眼,柳铭心有对策,“看来,我得再添一把火才行。”
柳铭的话前言不搭后语,柳忠已经懵了,只听见柳铭突然问道:“京城来人现在何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回大人,在南市码头附近一客栈里。”被问得措不及防,柳忠愣了一下回道。
柳铭吩咐道:“你立刻修书一封,把江陵蒋家之事说的越清楚越好,让他到处沿途散播,等到了京城,这流言也已经满天下皆知,就算陛下再怎么权衡力保,萧铮云州太守之位也做到头了。”
大人做事太过诡异,柳忠弄不明白,“大人,当时侯九死时,那为何不一起全放出去?”如果当时把消息都一起放出去,现在早留言满天飞了,说不定早传到京城了。
“你呀!”柳铭无奈叹着柳忠的简单,但又十分喜欢他这一点,安全放心,“要想把火烧大,你得耐着性子,等前一根柴禾烧燃烧旺之后再添加第二根,这样才能烧成熊熊大火。一下子把柴禾都丢进去,火烧不烧起来不一定,说不定连刚燃起的一点火苗都给弄灭了。”
“可大人,这样会不会多此一举?”柳忠不懂,西城那位已经半只脚跨进棺材了,萧太守免不免职都没什么关系。
柳铭一阵深笑,如阴鬼展颜,“要是真如你所想,那就好了!”
细想一下,柳忠顿时惊讶,“大人,您是说,西城那位天花好了?”
这也是柳铭不确定的,但却不敢不如此大胆猜想,“这天花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小事,云州城可有十万多人,可萧铮竟然只是让西城搬空而已,难道他就不怕全城都染上天花吗?”
难不成那人病已经好了,所以萧铮才有恃无恐,所以才敢在闲雅阁大摆宴席,招摇过市?柳铭怀疑不定,这老天爷的心思可真难琢磨。
“也许西城叶家早已搬到城外去了,萧太守封锁西城只是怕百姓染上天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可能!”柳铭直接否定这种可能性,“若真是如此,那日我们鼓动百姓火烧西城,萧铮为何要阻拦,直接一把火烧了西城,让天花直接绝迹不是更好?而且,那日之后,西城的防卫明显加强了一倍,躲在暗处的不知还有多少,就连你都进不去西城一丈,这不是明摆着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即使再不可能,柳铭也只能相信那人命硬,天花都弄不死他,算他命大,可他却不认命,那人能躲过天灾,可人祸不下千万,他就不信那人都能躲得过去!
结合刚才一连串话,柳忠就是再迟钝也品出了话中之意,“大人,听您这么说,萧太守是西城叶家那位的人?”
这世间事有多少能清清楚楚证实,柳铭也只凭自我感觉推断而已,至于真与假他没这个兴趣去深入探究,“无所谓!无论萧铮是不是对方的人,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关系。”一个即将权名两空的普通人,对他来说,不足为惧。
既然大人如此吩咐,柳忠立即出门去办。
“对了,”柳铭又突然喊到,“在云州城散播江陵蒋家的消息时,记得小心。这云州毕竟还是萧铮的地盘,别被人逮着了。”
柳忠似懂非懂,柳铭无奈,只好再点拨一句,“这侯九死前不是在寻欢街有一姘头吗?若话从她口中说出去,不是更香艳,更令人耐人寻味,传播得不也更快吗?”而且还让他们更安全。
“属下这就去办。”
柳忠兴奋转身出门,柳铭突然有点烦头上这顶苍穹,不可信,人还是得靠自己,他不就是这样一路走过来的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人常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青川虽然挺过了天花这个大劫,可身体的亏损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填补好的。还好有解白这个神医,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青川因病亏空的身子慢慢调理见好,气色红润,瘦成皮包骨的手也渐渐长出了肉,双脚也能下地,即使不用人扶,也能在屋子里走上几圈不见累。
青川日愈见好,叶寒自是高兴,出于谢意又无礼可送,只好每日下厨用尽心力给解白加餐,昨日做了一屉鲜美可口的蟹黄小笼包,今日就做一道咸香入味的盐水虾,明日还没到,驱寒开胃的酸辣鱼又已经端到了解白的面前。
叶寒手艺虽不及秦婆婆的好,但也不赖,对于解白这种常年在深山药庐不出门的人来说,那绝对是天上龙肉地上驴肉。这不,在这个月里青川还没长出几两肉,可解白已经明显胖了一圈,看得青川羡慕嫉妒恨呀!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见青川无大碍后,解白就向朱老夫子告辞,这趟浑水他趟了,该做的也做了,是时候该抽身离去了。至于一些后续调理的注意事项,他都跟叶寒交代清楚了,好生调理,到今年年底青川应该能恢复如初。
是夜,解白站在叶家院门外辞行,一众人纷纷出来送行,离别总是伤情,却无法阻挡它的到来。
相处了这么久,叶寒其实挺不舍的,解白这个人虽说嘴有时损了点,但人还是不错的,而且他还救了青川的命,不禁开口挽留,“解神医,要不明日再走吧,天都已经这么黑了。”
解白失笑,逗着叶寒,“我一大男人,又不是你这样的小丫头,还怕天黑走夜路吗?”
见留不住解白,叶寒也不好强求,把手中包裹递给了解白,说着,“这是我用甘草水腌制然后风干的红姜片,你在路上无聊可吃上几片,打发疲劳。”
其实叶寒还未递过来时解白就闻见了一股清幽的药香,接过后不由鼻尖凑近闻了一下,笑道:“你这小丫头不仅厨艺不错,对医理也蛮有天赋。这红姜本是高山之物,性寒,不宜多食,你用甘草提味,又添加一些温补的药材共同腌制,既很好地中和了红姜的寒性,又能健胃开脾,生津润肺。真是不错。”
“解神医谬赞了,我也不过是嘴馋,随意鼓捣出来的。”叶寒说的是实话,古代零食实在太少了,她也只能自立根生。
想着路途遥远,食物难吃,解白怎么有理由拒绝,见青川在叶寒身边不满地瞪着他,不由对着叶寒玩笑道:“小丫头,要不你拜我为师吧,跟我回药王山学医?”
“想都别想,我姐姐哪都不去。你要走就走,别拖拖拉拉的,省得烦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解白跟他肯定前世有仇,事事都跟他作对,那红姜片他可馋了好久姐姐都没曾给他,没想到一下子全送给解白了,现在还想花言巧语把姐姐拐走,有他在,门都没有,连窗子都没有!
“青川!”叶寒有点生气,眼光示意着他不要胡闹,这方又立刻赔笑向解白道歉,“解神医,真不好意思。青川年幼不懂事,还是个小孩子,望你不要见怪。”
解白玩味地跟紧拽着叶寒不放的青川对视一眼,又瞬间移开,话自然带着他显著的说话特征,“我一个大人自然不会跟小孩子置气,但你看过哪个小孩子长得跟你一般高,哪个小孩子开始长喉结的?”
解白明显有气未消,叶寒也知是青川无礼在先,所以并不惯着青川,于是让他主动向解白道歉。青川别扭了几下,反抗不了叶寒焦急时双眼渐渐浮现的雾气朦胧,只好黑着脸朝解白鞠躬道歉,这才算了事。
小子,跟我斗!
解白在内心傲娇地“哼”了一声,神情却大度地跟众人道了别,然后转身上了马车。朱老夫子为表感激,也一同上了马车,亲自要送解白出城,花折梅随同保护。
马车伴着一嗒一嗒的马蹄声渐渐消失在黑夜里,虽是不舍,但终有分别,无奈但也只能接受。
叶寒看着紧拽着自己手臂的青川,气嘟嘟地看着自己,委屈不满全写在那一双如夜深邃的墨眼里,“走吧,夜深了,你身子刚好受不得寒。”
听着叶寒口中满满为自己的担心,青川立刻变脸笑了,拉着叶寒快点回家。叶寒脚程慢,走不了青川这么快,前面被青川一手拉着,走到院门时才发现流画还站在外面不动,看这背影,好像若有所思。
“流画,在想什么呢,快进来。”叶寒扭不过青川,他力气太大,自己只有被动的份儿,所以只能快速喊了一句,连流画转身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目光都没看见,就被青川拉进了院门。
可能朱老夫子对解白感激太重,一时话多不止,所以直到青川喝完药睡下了都还没回来。叶寒拿着空药碗出了房门。刚把门关上,一转身就见一旁花架下有一人,夜色朦胧,叶寒看不清,隐隐约约觉得十分眼熟,小步一点点走近。
“流画,你大半夜不睡觉怎么在这里坐着?初秋天开始冷了,染上风寒可怎么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着,叶寒就准备转身回房给流画拿件衣服,但被流画一把拉着坐下,面色藏于黑夜,看不清,还好话语平淡,无忧无伤,“小叶,你坐着休息会儿吧!自从青川生病以来,你就没好好放松过,现在解神医都说青川病好了,你怎么还一天把自己累得不着地?”
青川病好了,这算是这段日子以来唯一能让她感到欣慰的事情吧,想到这儿,叶寒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是那种很满足的笑,即使别人看不见听不到声。舒心一声长叹,秋夜霜寒入不了她的心,叶寒淡淡说道:“累是累,但心里却很舒服,很安心,不像前段时间青川病重的时候,即使睡着了,也会莫名惊醒,吓出一身冷汗。”
“你呀,天生就是个操心的命,大的花折梅,小的青川,都不让你省心,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们是一家人。”青川和花折梅,叶寒没有瞒着江流画和秦婆婆,所以江流画才会有这番感慨,但又随口继续说道,像是无心更像是疼惜,“也对,你连我和奶娘这样的陌生人都会出手相助,更何况是青川和花折梅呢。”
“对了,晚饭后怎么就没见到秦婆婆,我还以为她在厨房呢?”听流画提到秦婆婆,叶寒这才想起刚才送解白时秦婆婆没有在场。
“奶娘年岁大了,反正也没什么事,我就让她回屋休息了。”江流画回答着叶寒的问话,说完才有所察觉,“别岔开话题,我们在谈青川呢!”
“其实,我一直挺感谢青川的。”叶寒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把头靠在江流画肩上,话如夜静静说着,“我爹娘一前一后不到一年就相继离世,你都不知道我当时送走我娘后的心情,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家了,我所生活过的地方一下就变得好陌生,邻里的人每一张脸都是那么熟悉,可我就是找不到一点温暖的感觉,仿佛心一下子就空了,自己站在一片荒芜人烟的原野上,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只有我一人茫然无措地站在那儿。恐惧,未知,就好像是一个被世间抛弃的人,被流放到无人之境,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江流画没说话,说实话她也有过类似的感觉,但她比较幸运,她身边还有奶娘,待她如亲女照顾她爱她,可是小叶,她没有,父母双亡后的一孤女,活着本是艰难,而活着的意义就连江家败落后自己也多次问过自己,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她为什么会活着,之前找不到答案,不过她现在知道了,她为疼她的奶娘活着,现在又有了叶寒这个朋友,为关心自己爱护自己的人而活着,这就是活着的意义。
突然,叶寒坐了起来,继续说道:“要不是青川,我都不敢想象自己现在会是怎么样。他被恶人欺凌,然后我就带着他一路逃亡来到云州,来到一个陌生从未来过的地方。挣钱养家,起早贪黑,一点一点把这个小院子变成了一个家,有青川,有花折梅,有你和秦婆婆,还有吴伯一家,然后发现其实活着没有这么艰难,每天看着青川和花折梅去学堂念书,家里家外收拾一遍,然后下午去你家窜个门,说说话,要不然去吴伯家帮帮忙。等到太阳快落山时,在家做好一桌热腾腾的饭菜,等着下学的青川和花折梅回家。一家人吃晚饭,在院子里喝喝茶聊着今天碰见的趣事,一天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了,踏实而心安。”
初秋的夜好静,蛐蛐都不再聒噪,院子里都是叶寒和江流画两人轻声说话的声音,好似睡梦中人都能听见。
“那你想过你自己的事吗,比如,那个每日给你写信问你是否安好的人?”
江流画说问,院子突然安静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听见叶寒黯然了几分的声音,勉强着笑意打趣着:“你今晚怎么有点怪怪的,怎么突然就问到这件事上去了?”
其实,江流画是想一鼓作气追问上去的,但她还是耐着性子平淡说着,“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青川也大了,考了功名成了亲,花折梅也有了自己的家,你一个人怎么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来你是担心这个,早说嘛?”叶寒佯装恍然大悟,调皮说着,“到时候,我就把中间这堵墙给拆了,到时候我们两家合一家,我跟你们一起住。”
江流画轻拍了叶寒手背一下,认真道:“严肃点,我是说真的。”
“嗯”,叶寒不再嬉皮笑脸,想了一会儿,才说出心里实话,“这件事我也想过,等青川跟花折梅都成家立业了,我肩上的担子也就没了,到时候我想像林弋一样,轻车骏马,游览山河,若能有一志趣相投的人陪同在身侧,我此生便满足了。”
原本轻快的语调一下结束,夜静月凉,莫名多了一阵伤感,那份遗憾叶寒只能埋在心底,能说出口的就只有一句,“可惜,终究不会是那个人!”
宁致远这个人,江流画从看到云州府皇榜那一刻就知道,他与叶寒是不可能的,当然,这也不是她今天怪怪的原因,她想问的是,“那你觉得到时候,青川会同意吗?”
叶寒纳闷,搞不懂江流画为何会这么问,“这关青川什么事,我的事为什么要让他同意?”
还好黑夜花架更是漆黑,江流画脸上的焦急才没被叶寒看清,可她又不知怎么说,只好干坐着不说话。
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流画的回答,叶寒自己好像领悟到了她的意思,“我一个人远游可能是会有危险,青川不同意也是可能的,到时候我多请几个人保护我不就行了。算了,想这些干嘛,青川还小,在他没成年之前,这些壮阔山河只能在梦里想想,我还是老老实实多卖点红姜养家糊口吧!”
“他还小,你见过哪个小孩开始长喉结的?”
江流画一着急,直接把解白临走前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说了出来,听得叶寒一愣一愣的,然后忍不住笑了出来,“流画,别说,你学解神医学得真像,还蛮有父女相的。”
“我还觉得你跟青川蛮有夫妻相的?”江流画冷不丁的回了一句,是与叶寒截然不同的语气,认真严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被流画回的话一下噎住,叶寒突然笑不出来,打圆场说着,“你想哪去了,青川是我的弟弟,长得像也是应该的。”
“但你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流画极其冷静的话,让叶寒突然捕捉到她今晚的怪异,以及她字里行间设法想告诉自己的信息,可被她一直忽略了。
夜再漆黑江流画也能猜出叶寒脸上此刻的茫然和吃惊,和不敢置信,“你对青川是姐弟之情,但青川对你呢,你知道吗?”
“砰!”院门被推开,花折梅大摇大摆从外面走了进来,见花架下有叶寒和江流画两人,不解问道:“你们怎么还没睡?我可累死了,你们不睡,我先睡了。”
说完就走到了房门前,紧闭的房门好似没被关上一样,被花折梅大掌一推就轻轻推开了,然后瞬间合上,不久,屋内就传来鼾声阵阵。
该说的话江流画都说完了,夜已深了她也该回家了,便起身回去,临走时还不忘提醒叶寒一句,语重心长,“我说的话,你还是自己好好想想。”
江流画走了,叶寒过了很久才缓缓起身,越过小院,把院门慢慢关上,可脸上的深思久久不下,心里更暗道着,这怎么可能?
回到自家小院的江流画,身后是紧紧闭合的院门,心情也是久久不能平复,不仅仅是今夜对叶寒说的这些话,更是前几日自己不小心看见的那一幕,直到现在,她还是惊讶不已。
奶娘上了年岁,睡得最晚起得也是最早,为了方便照顾奶娘,她一般都是跟奶娘同睡同起。
那日,鸡还未打鸣,天已经亮了个大白,叶家里的人都还没醒,奶娘把刚熬好的药倒出盛好,让自己给青川送去,好让他醒来趁热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能有人醒来进出过,所以门是半开的,她端着药刚转过墙角还未进门,瞬间就被里面那幕看得目瞪口呆——叶寒趴在床边还熟睡没醒,而床上的青川却已醒了,半撑起身子抬着头,然后一点一点向叶寒靠近,直到双唇相触。
看到此处,江流画连忙转身躲回墙角,碗中的药匆忙间也撒了小半出来,弄脏了她的衣裳,但江流画都不介意,依稀听见从房中传来的女子难受的轻哼,不用想也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流画,你怎么站在这儿,药还撒了出来?”花折梅忙完事回来,就见江流画站在墙角处,面色有几丝慌乱。
“你你还说!你平日在家怎么不知扫下院子,你看地上都是石子。我要不是运气好,早摔地上了!”江流画猛然咆哮出来,一时把花折梅都给惊着,“拿着!”
“干什么?”花折梅茫然问着。
江流画把手中还剩大半碗的药塞到花折梅手里,怒气不减,“干什么?你没看见我衣服都被撒出来的药给弄脏了,当然是回家换衣裳。”
说完,江流画着急火燎地就跑了,花折梅还是一脸的茫然还有吃惊,纳闷,江流画平日里说话都是文文静静的,做事一板一眼,今日,究竟怎么了,他不记得自己惹过她呀?难道是自己突然出现把她给吓到了?女孩子家,胆子真小!
叶寒就算睡得再熟,门外这么大的声音一下就把她惊醒了,睡眼惺忪地问着外面发生了何事。青川也“茫然”地摇了摇头,正在偷腥的猫怎么会突然关心门外之事,不过听着江流画的反应确实十分反常,然后花折梅端着药就进来了,叶寒接过试下不烫才递给青川,突然发现青川的下唇怎么有一处磕破了。
青川依旧“茫然”摇头表示不知,接过药慢慢喝着,他总不能告诉姐姐自己偷腥时不小心被那只“熟睡的小猫”给咬了一口吧!不过,那味道真甜,即使喝着苦涩的药也不能掩盖住心里的那股子甜味。
当然,这后续江流画自是不会知晓,这一幕太过震惊,以至于她回到自家小院后至今,她也没有缓过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江流画别有深意的一番夜下独谈,如初秋寒露霜凝般冰冷,惊得叶寒一夜未眠。碾转反侧半夜,蓦然坐起,叶寒不由在脑海中慢慢回想她与青川之间的关系点点滴滴,从元州到云州,从清远寺到西城叶家,越想越觉可疑繁多。
月色清凉,叶寒蜷缩着身子,双手抱着双膝不懂,凝思不解眉头,难道青川真的对自己有除了亲情之外的感情?可这怎么可能?他可是青川呀,是自己在清远寺遇见的不谙世事的小沙弥,也是自己一路拿命护着的弟弟,怎么突然就……
叶寒不敢再细想下去,她现在才发觉解白之前随口说的话都是别有意味。对呀!不知不觉青川的个头都跟自己一样高了,还有喉结,这些她怎么都没察觉?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被江流画猛然点醒如当头棒喝,叶寒六分怀疑四分相信,即使如此,她心里还是不愿完全相信,怎么可能,青川今年才十二岁,一个差不多才小学毕业的孩子,怎么会懂男女之情?会不会是他们太敏感了,毕竟她和青川相识已久,而且还一起共患难、经历过生死,所以青川才会对自己比较依赖,就像她对亲情的依赖一样?叶寒还是不愿相信,仍然在心里给青川找着千百借口。
接连几日,叶寒总是心绪不宁,尤其每次看着青川时,总能莫名想起那晚流画对她说的话,连带着她看向青川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审视和探究,就像警察审讯犯人一样,非得找到什么不可。
“诶,叶寒,这汤都快舀到菜里了。”
花折梅一阵心疼惊呼,炸得金黄酥脆的小黄鱼就这么一泡,被热汤给泡软了,这还怎么吃呀!
猛然惊醒,叶寒这才发现自己想得太入神了,本来是要盛汤的,她却居然把汤舀进了菜盘里。叶寒故作镇定地放下汤勺,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吃饭”,然后就掩耳盗铃般地忘记了刚才发生的尴尬。
青川跟花折梅狐疑对视一眼,对叶寒的反应甚是奇怪,但又看着叶淡定吃着饭的叶寒,这种怀疑不由加深。
“姐姐,你是有什么心事吗,怎么最近几天都魂不守舍的?”青川放下碗筷,认真看着叶寒问道,关心十足。
顿时,叶寒拿着筷子的手莫名顿了一下,手指也不听使唤,筷子差点冲手中滑落,叶寒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小心翼翼地放下碗筷,强颜一笑,说着,“也没什么事,就是被你前段时间生病给吓着了,想起你病重时还不忘想吃蔷薇元子。现在回想起来,好像都是场梦,有惊无险。”
“姐姐,都过去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对青川本人来说,这场天花对他带来的冲击其实并不大,因为在绝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是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痛与苦,生与死,对一个昏睡没有意识的人来说,毫无任何威胁力和恐惧。恰恰是清醒的人,往往比他更痛苦,尤其是姐姐,她送走一个又一个亲人,现在又轮上他,她那时的恐惧不亚于父母的离世,她所受到的惊吓不比任何人少,即使他现在痊愈了,而她因自己所受到的惊讶却没有完全痊愈。
“行了行了,好好吃顿饭怎么就变得这么沉重,又不是追悼会?”
花折梅懒得理会这两人的多愁善感,他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吃点东西,哎,唯一可惜的就是这盘小黄鱼了,这可是吴伯专门送来给青川补身子的,当时送来时一条条都活蹦乱跳、鲜美肥嫩,他想这口可想了好久,但全被叶寒一汤勺给毁了,罪过罪过呀!
相同,叶寒也懒得理会花折梅,突然脸上愁云一散,有点兴奋地向青川提议道:“我见花架处的蔷薇开得正好,估计是秋后最后一次盛开了。你不是想吃蔷薇元子吗?等会儿你帮我多摘点新鲜的蔷薇,做成蔷薇蜜酱,估摸着放一冬应该没问题。”
见叶寒心情变好,又能吃到蔷薇元子,青川自然是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一口应下。饭没吃完就拿起竹篮朝院角花架跑去,还好初秋没有盛夏的炎热与曝晒,绿幽幽的花藤贴着白墙蔓延挂满整个花架,蔷薇或一枝一簇垂落,粉白半掩着少女的羞涩,桃红是美人唇间点缀的胭脂。在这满空颜色里,被清甜的香气淡淡幽幽萦绕,想着姐姐亲手做的蔷薇元子,青川不由的更加卖力干活,不一会儿就摘满一篮。
新鲜糯米揉搓好的元子,被叶寒一个个放好在白净的蒸布上蒸着。想着厨房准备的事情做得差不多了,叶寒便留下花折梅看着火,自己去花架看青川摘好了没有。
叶寒走到花架,第一时间看的不是青川,而是一旁早已摘好一篮的蔷薇,然后才看向青川,浅浅笑着,“青川,蔷薇摘了多少了?”
“石桌上有一篮了,我手中这一篮也快摘满了。”青川没有回头,依旧埋头于摘花大业中,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这初秋的蔷薇虽然比盛夏的要少一些,但少了酷暑日照,这精神头却十分足,朵朵都比夏日里的来得新鲜。”边说着,青川还边指着让叶寒看。
可能被青川脸上的喜悦所感染,叶寒也随之笑着,慢慢朝青川走去,帮着摘蔷薇入篮,两人很快就把竹篮装满,清香四溢,染满全身。
见蔷薇满篮,青川准备把采好的两篮蔷薇拿到厨房去,但却被叶寒无心拦住,原来青川只摘了与他身高齐平的蔷薇,高处的还没摘,而且高处的蔷薇长得更是喜人,一团一簇难掩绝色,花瓣层层叠叠,繁复而秀美,特别有一朵,粉嫩娇美,颜色是不下于青川的容颜,恰好又长在青川身后的右上方处,叶寒一时兴起,一手按在青川的左肩,踮脚伸手去摘,所以无意拦住了青川的去路。
蔷薇繁盛,白墙花架似乎都是它的天下,那垂落而下的藤蔓宛若成了一道天然屏障,绿墙幽静,墙后幽凉。初秋的阳光不热但还是明亮灿烂,藤蔓叶密,阳光穿透过叶间中的缝隙,细碎的光影落满了一地,花架不明但不至于看不清两人。
叶寒搭在青川肩上的手几乎是僵硬的,她身体是本能地抗拒着这种亲密的身体接触,可是她却强迫着自己向青川靠近,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借着青川右肩的力踮脚伸手摘花之时,两人上半身几乎都贴在一起,尤其是她胸前那处柔软恰好落在青川的脸正上方,只要他嘴唇一张,少女那处敏感的柔软瞬间就能塞满一嘴,尽情吸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姐姐,你快把我手中的蔷薇给压扁了。”
叶寒本就心中有鬼,听见青川忽然一叫,连忙落地站好,有点不敢看着青川,双眼飘忽不定心虚得很,还好青川的注意力没放在自己身上,而是提着手中的一篮蔷薇,另一只手用小臂勾着石桌上的竹篮,慢悠悠地朝厨房走去,生怕篮中蔷薇有一朵掉在地上。
见青川若无其事地走了,叶寒茫然地坐在石桌旁,黑白分明的双眼满是错综复杂,自己刚才的试探根本不见青川有任何反应,如果真如流画与解白所说的那样,青川就算再克制掩饰也会有丁点反应的。可事实上除了青川正常呼吸间口鼻喷撒在左胸上的热气,其它的根本什么都没有,反倒是她身体敏感,左胸到现在还能感受到那份炙热,久久不散。
到底是流画解白他们想多了,还是青川对自己根本就没有那份心思,叶寒脑中一时焦灼不开,拿不定主意。
而另一厢,青川镇定地走进厨房,轻轻放在手中的两提蔷薇,脸上却早已是汗珠滚落、两颊绯红,也不知是天热晒的,还是摘花累的?
花折梅正倚在厨房门框旁吃着刚蒸好的糯米元子,看着青川一身的狼狈幸灾乐祸,特别是看到手中两提竹篮移开后大腿间支起的小帐篷,顿时笑得更欢,虽然不见笑声,可这种笑无疑更有杀伤力。
院外还有叶寒,面对花折梅毫无掩饰地讥笑,青川除了选择咽下别无他法,可即使如此,花折梅还是不知满足,竟得寸进尺,开口讽刺道:“摘花可真是个体力活,这才摘了一会儿,瞧把你累得满脸是汗、气喘吁吁,连把你第三只腿都用上了,是嫌手脚都不够用吗?”
为应付姐姐的试探,不被她瞧出破绽,青川刚才可是强忍着身上那股熊熊燃烧的□□,那可比得天花痛苦多了。天知道他忍得有多幸苦,他几乎把所有的意志力都用上了才能做到镇定自若地走回厨房,几乎是现在他鼻尖还回荡着那股诱人的乳香,混合了蔷薇清甜的香味,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强的□□,他对姐姐毫无抗拒力,只有缴械投降的份。
虽然才过了一刻未到,青川心里那个悔早已翻江倒海。他不禁回想起方才就在花架下,蔷薇推波着一穹春□□情,姐姐离他好近,近到他几乎能看清她胸前那处柔软的形状,以及那处柔软尖端处隐隐凸出的小o点,还有当他口鼻喷出的热气洒在那团软肉上时,他真真切切看见那团软肉居然在他眼前轻轻颤动了一下,让他顿时热气一涌,那叫一个口干舌燥。
“喂,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花折梅一记小石子砸在青川脚背上,就像刚才他在花架下被叶寒弄得意乱情迷时,被自己用小石子一敲就瞬间惊醒一样。
见青川回过神来,还带着迷恋不舍之味,花折梅贱嘴又开始损道:“别想了,有些事情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谁叫某人要装正人君子呢,结果落得两手……”
花折梅话还没说完,就见一阵疾风扑面而来,手中未吃完的糯米圆子连忙一口塞进嘴里,然后就一个鹞子翻身,躲过了青川的强劲掌力袭击。青川本就□□未灭,又被花折梅激得怒火上头,攻势只增不减,连连进攻,竟把花折梅逼得四处逃散,在房梁角落不停换着藏身之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记劲风擦肩而过,花折梅又侥幸逃过一劫,这青川武功越发精进,完全不像才大病初愈,连他都只有躲的份,早知道就不教他武功了,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两人在狭小的厨房过了不下千百招,但怕惊动院中的叶寒,两人都很有默契地避开厨房内的锅碗瓢盆,可惜百密总有一疏,花折梅刚才被青川逼得太紧,一时乱了阵脚,不小心把一瓷碗踢落,“哐铛”一声,顿时让交战焦灼不下的两人瞬间停手,紧跟着就听见院中传来叶寒隐怒的声音。
“你们又把什么打碎了?”叶寒本在花架下想事想得头疼,现在又被厨房传来的声响惊到,不由怒气渐起。
厨房内的两人听见叶寒的问话,都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回话。还是青川反应快,一抹阴笑浮上嘴角,“姐姐,是花折梅偷吃糯米元子,不小心把碗给打破了。”
“你”
花折梅被青川的阴险狡诈、公报私仇给气得,正开口回击才说完一个字,就听见叶寒着急火燎的声音,“花折梅,你怎么又偷吃东西,我中午没给你吃饭吗?”
在花架下的叶寒双手叉腰气得不行,这一大一小从来就没让她省心过,在一起时总会给自己闹出点事来,不是把弄坏个桌椅就是打破个碗筷,估计把这家拆了才肯罢休。
顿时,叶寒十分质疑流画那晚给她说的话,青川这年纪除了读书外,就是跟着花折梅玩闹不堪,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是养了两个长不大的孩子,她就是苦命的老妈子,给这两个孩子操碎了心。
什么男女之情,叶寒统统把它丢在脑后,这些事只在话本里大户人家才会发生的香艳故事,跟她没有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她还是别疑心疑鬼了,她有这个功夫还是好好多种点红姜卖钱,养家糊口,还有去处理厨房那两个熊孩子。
当晚,花折梅过得很惨,被叶寒不仅罚得晚饭减半,还得洗碗,把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一遍,没收拾完不许睡觉。当然青川叶寒也没有偏心,但念及他大病初愈不能做重活,便被叶寒罚去抄书,算是小惩大戒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叶家的吵吵闹闹能间接影响云州的安宁与否,而云州的安宁却能直接影响北齐京都长安的风云变幻。至云州太守的奏折进入宣政殿起,这长安本就暗流涌动的局势一下就翻江倒海了,各股势力争夺越演越烈,朝堂就没消停过,而这一切最让人头疼的无疑于是北齐刚继任没几年的年轻帝王——赫连睿。
紫宸殿不大,但胜在环境清幽,离每日上朝的太极殿又近,久而久之就成了北齐历代皇帝的处理日常政务的便殿,而紫宸殿后就是一大片宫殿群,若皇帝批阅奏章累了,也可回后宫各处游玩解乏。
不过,即使皇宫景致不输天阙仙境,后宫红颜胜若瑶池神女,可北齐这位年轻却孱弱多病的帝王无福享受。灯火通明对紫宸殿来说已是通常之态,从入夜亮至天明,只是苦了各个宫殿外翘首等待的红颜,纵风华绝代、颜色正好,怎奈帝王无心。
辛平正端着刚熬好的药,小心翼翼地跨进紫宸殿的门栏,一进入殿中,或狂咳或压抑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响起,虽然他入宫不长,但作为陛下的贴身太监之一,这一幕早已习惯,纵然心里有千百种想法,但脸早已僵硬不会动。
“义父,陛下的药熬好了。”
辛平双手把药举过头顶,身体卑躬面朝着地,他几乎能看见光滑的大理石上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脸,能看见辛总管慢慢靠近取走了自己手中的药,然后像打发狗一样让自己离开。辛平自是温顺遵从,唯唯诺诺弓着身子一小步一小步往后退。出了紫宸殿的大门,他才终于站直了身子,然后跟宫中其他太监一样,面若木色地低垂着头站在殿外候着,等着里面可能有的传唤。
辛平有点不适应这种长时间的站立,不仅无聊还无所事事,不禁想起他还未进宫时的日子,虽然每日饱一顿饿一顿,运气再差还有可能跟街上的流浪狗抢食,那种日子说不上好坏,但他也真的不想再过了,他过怕了。所以他千方百计地混进了宫,又费尽心机地混到了紫宸殿做事,还认了辛总管做义父,卑躬屈膝活得像一条狗,但跟之前宫外的日子相比,好得多,至少不会再挨冻受饿,运气好若碰上主子心情好,说不定还会把吃剩的美酒佳肴赏给他们。
算着时间,里面准时传来了辛总管的传唤声,“辛平,把碗端下去!”
虽然被一个老太监呼来喝去,但辛平却是十分高兴的,要知道这可是他们这群奴才踩破脑门都抢着想做的好差事,只要被里面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人听见他们的名字,哪怕是随便瞥了一眼,都有可能改变他们的命运,一步就可登天。可惜,辛平的运气不好,北齐这位年轻的帝王被朝政缠身,连喝药的功夫都得让人提醒,哪还有心思去看什么闲杂人等,没法,辛平收拾好药碗,只好慢慢退出了紫宸殿。
殿中,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赫连睿捂着嘴转头就把刚喝进去的药吐了出来,手中的奏折似泄愤般被扔了出去,然后无力地落在地上。
辛山算是看着这位年轻帝王长大的,从在东宫开始便一直随身伺候,所以这位主子的脾气性子全天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刚才这一动作,看似无心,像是咳急心乱所致,但其实却是这位帝王发怒的征兆。
药吐的差不多,赫连睿接过辛山递来的锦帕,随意擦了下嘴角残余的药汁,面色不明。辛山如往常一样上前准备接过,没想到却见陛下把手中的锦帕发狠扔了出去,刚好落在躺在地上的奏折旁边,“一群狼子野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陛下息怒!”
辛山“砰”地一声双腿跪地,俯身面贴地,跪求着陛下息怒,虽然他并没有犯什么错,但养了几十年的规矩早已经成了他身体本能的反应,无论他有没有错,反正下跪不会错。
“真当朕不知晓他们的险恶用心吗?什么定国公案,不过是他们打压萧峥的借口,还不是想推自己的人上去,好抓住云州这个天下钱袋!”赫连睿刚说完,猛然喉咙一阵刺痒,他连忙握手成拳堵住嘴,又是一阵闷咳,好一会儿才停住。
这时,辛山已经把奏折重新放回御案上,位置、形状都跟未扔前一模一样,赫连睿再次看了一遍奏折上的内容,怒火卷着雷霆再来,又一把扔了出去,“这些人都当朕死了吗?见朕一天不罢免萧铮,就天天上朝辞官逼朕;见朕迟迟不妥协,就弄出个萧铮夺妻灭门的罪名,非逼迫朕不得不按着他们的意愿行事!下一步呢,是逼朕退位还是举兵造反,还是一刀杀了朕?”
赫连睿越说越激动,好不容易停下的咳嗽再次卷土重来,越演越烈,竟然硬生生咳出了几丝殷红的血丝。
“陛下!”辛山大惊失色,连忙扶着赫连睿回到龙床上躺下,还一边喊着太医,但被赫连睿制止。
这副破败不堪的身子,赫连睿早已熟悉,伴随了他十几年,恐怕在不久的将来随之要了他的命。死,他早已准备了十几年,无惧,可这北齐天下、祖宗基业、万里江山,绝不能毁在他赫连睿的手里,绝不能。
帝王为主,话既圣旨,辛山站在龙床一旁不敢打扰,但龙体为上,他还是硬着头皮小声试探说着,“陛下,太医到了,是否宣他们进来?”
怒气发泄过半,又在龙床上静躺了一会儿,赫连睿感觉好了很多,虽然胸腔还有轻微撕裂般的疼痛未消,但还是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辛山无奈,只能微弓着身站在床尾,即使焦急担忧久久不下,但他也不敢再次忤逆圣意,无意间,竟然发出了一声叹息,惊得他立马捂住嘴巴,颤抖的眼角偷瞟着陛下的反应,生怕入了圣耳,扰了陛下的清静。
可惜事与愿违,这紫宸殿虽比起皇宫其它殿宇来说虽然不上宏伟壮阔,但其实也不小,尤其是当这殿宇中只剩两个人的时候,一根头发丝落地都能激得起半分回声回荡,更别说辛山这一声叹息。
赫连睿醒了,其实他根本就没有睡着,只不过闭目养神而已,心事重重如山,居于高塌之上的他又怎能睡得着。听见辛山若有若无的叹息,他突然觉得紫宸殿太过安静,突然想找个人说说话,给自己找一点人活着的热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辛山,你说,朕要不要遂了他们的心意,把萧铮罢免了?”朝堂风云,暗流不息,要想止住这股从云州刮来的暴风,他只能斩风。
“”,辛山没有说话,很茫然,但陛下问话他又不得不说,只好实话实说,“这个,奴才不懂。”
躺在龙床上的赫连睿面色苍白,看不出喜怒哀乐,眼角随意瞥了低头站在床尾的辛山,目光有数又平淡移开,喃喃自语,“父皇识人惜才,善用才,萧铮任云州太守十年来,与南朝各国交好,两方相安,平云州各方势力不乱;免徭役、轻赋税,保云州百姓安居乐业;水路通商,税收年年增加,充盈国库。这样能镇住云州的能臣,若真被罢免,这天下不就乱了吗?”
赫连睿侧头隐忍咳嗽几声,辛山上前,痛哭跪求道:“陛下,还是召太医进来诊治吧!只要您龙体安康,其它再大的事不都是小事吗?”
话虽如此,可赫连睿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子,死对他来说不过是早晚的事,若他真身体强健,朝堂那群人还会敢如此欺辱他吗,吴王越王还会如此肆无忌惮地争权夺势吗?不过都是知道,他命不久矣罢了。
想到悲伤处,北齐这位年轻的帝王不由万分感叹,“天下之大,朕竟找不到一可以安心托付之人!祖宗幸苦打下的江山,若真毁在朕的手里,朕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又有何颜面去见父皇咳”
悲痛上心,气血逆流,赫连睿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身体又重新狂咳不止,声音之大连守在殿外的侍卫太监都听得清清楚楚。辛平离殿门最近,听得最清楚,不由心中暗叹着,都是命呀,谁又能扭得过命!
“陛下,让奴才叫太医进来吧!”
这偌大的皇宫,从来不缺人,辛山在这座宫城生活了几十年认识的人也不少,但要说真熟悉真上心的还是这位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帝王。很多时候他弄不清楚自己与赫连睿的关系,他是主,自己是伺候他的奴才,他是北齐至高无上的帝王,自己还是伺候他的奴才,即使他躺在龙床上命不久矣,自己依旧是伺候他的奴才。若有一天他真走了,辛山也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赫连睿捂着起伏不断的胸口喘息,每一次剧烈咳嗽就无疑于是一场与死神的生死拉锯,即使每次都能险胜,但他知道他在逐渐变弱,而夺命的那一方却在慢慢变强,就像现在驻守在云州关口外的吴越两王,正在慢慢蚕食瓜分着他的江山。
“辛山,云州的密探可有回信?”
良久,赫连睿才突然开口,虚弱过渡的身体还是那么无力,连说的话都是轻飘如风,好似都没说一样,但辛山还是听见了,还是听得十分清楚,连忙回话,“回陛下,今日早晨便到了,奴才放在了御案上。”但哪知陛下突然发怒,这密信也就被忘在了脑后,现在才想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去给朕拿来。”
“是!”
辛山快步拿来,赫连睿看着密信上的一字一句,无力放下,黯然闭眼,“流言已遍天下,看来,萧铮,朕是保不住了。”
现在问题来了,他得选谁为新一任云州太守。朝堂上早已站派,不是吴王的爪牙就是越王的暗鹰,剩下的全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官员,才能不足,德性不正,根本就抗不住吴越两王的权势,更震不住云州那一龙潭虎穴。
所以,新上任的云州太守必须是德才兼备之人,而且能让吴越两王心服口服,对云州复杂的局势也了如指掌,最重要的是此人能让他可信可托付。
如此之人,世上可有?
如此之人,可为他所用?
如此之人,可愿真心效忠于他?
猛然,赫连睿睁眼,双目熠熠有光,心中已有人选,他怎么把太傅给忘了?
“辛山,传太医。”
烦恼一消,赫连睿连带着说话都气语有力,朕的江山岂可让一群狼子野心夺去。辛山自是高兴,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唤殿外太医进来。紫宸殿的风雨停下了一步,朝堂的风云也该停下来了,可云州的暗涌才刚刚开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秋一来,云州城的天便渐渐冷了下来,虽不及寒冬腊月般的北风刺骨,但裹在两层衣料下的身子还是能感到一层不断爬上来的凉意,抖也抖不掉。
叶寒抬头看着不知谁家高过院墙的银杏树,躯干依旧挺拔苍劲,可那一树深绿早已染上了秋日的金黄,灿烂耀眼不输于盛夏葱郁深深。怪不得秋日见凉如寒霜,原来秋已这么深,可不是,青川一病把中秋佳节都错过了,花落半惜,月过方圆,但好在人能长寿。
“叶丫头,你这红姜送来得真是时候,你都不知道我家掌柜有多高兴。”
说话的是那位主管兰麝馆后厨的大师傅,叶寒曾去送红姜时见过多次。自从兰麝馆因兰若之事闭馆歇业后,这位大师傅就被请到了吉庆楼任大厨,由于他的关系,所以叶寒种的红姜也每月会卖到吉庆楼。
吉庆楼算是云州城三大老字号酒楼之一,虽说名气大但却是平民酒楼,物美价廉,传了五辈价钱都没涨过,所以云州城的百姓都就算平时闲着没事,也出家门在街上溜达几圈,然后又转到吉庆楼要点上壶茶消磨打发时间,更别说每日饭点。
叶寒顺着元宝街的各大订货酒楼送过去,送到元宝街时刚好碰上午时饭点,里面早已人满为患。红姜毕竟昂贵,大师傅虽是吉庆楼的大厨但也不敢轻易决定,得先拿给掌柜的先验货,所以才有了叶寒站在柜台一边等着回信,一边听着食客大快朵颐之时聊着云州城最近的风流趣事。
青川得天花这段时间,叶寒对云州城发生的事毫无所知,所以一时竟听得入神,连大师傅出来了喊了她几声,她都没有听见。
叶寒猛然回神,大师傅瞧着叶寒茫然的样子,不禁打趣道:“听什么听得这么入神,连银子都叫不醒你?”
叶寒尴尬笑了笑,接过大师傅递过来的钱袋,还听着他提醒道:“这是五十两银子,你送的红姜成色很好,掌柜看过给得很痛快,你点点。”
旁边一桌的食客酒已过半巡,话说得更是兴起,叶寒直接把钱袋收入怀中,点也没点,而是狐疑地问着,“大师傅,他们说的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食客声音很大,虽然大师傅来的时间短,只听到几个详细的字,但也大概猜出他们说的是什么,叶寒问的又是什么,云州城最近盛行的流言蜚语不外乎那么一件事。
“你家有人生病在家照顾,所以可能不知。自从前一月有一群从江陵来的人来过之后,关于萧太守夺朋友之妻,杀蒋家灭门之事便传得沸沸扬扬,现在连街边三岁小孩都知道。还有流言说定国公父子之死与萧太守也有关系,说是他们无意知晓了这个秘密,所以才被灭口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云州城内本来就有几声关于萧夫人的流言,如今再这样一则流言覆盖,说真得,若不是叶寒早知晓定国公父子的真实死因,说不定她也会跟这群食客一样选择相信。人不就是这样,只愿意选择相信他们所认为的事实,从不会去分辨其中的真假虚实。
他们也不仔细想想,若定国公父子真是无意知晓萧铮的秘密,无论其真假,定国公本就是一品侯爵,本就有直接上奏的权力,只要密折一封送达京城,萧铮又怎会知晓,又如何能提前下手灭口。再说,退一万步讲,若萧铮真做了此事,不用等到流言满天飞,凭他身为云州太守的权利,只要一纸令状就能把流言镇压杀绝,何必让满城百姓大白天还能谈论他的“龌龊事“。
“更有甚者说得更为真实。说之前不是有一个叫侯九大混混被人抛尸在大街上,当时之类的流言也传出来过,但很快就没了,但这侯九生前在寻欢街有一姘头,侯九还没死时就跟她说过定国公父子是被萧太守灭口杀死的,就是因为定国公父子知晓了他在江陵干的勾当,而侯九当时替定国公世子做事,这才无意知晓的。“
虽然叶寒跟云州府有点牵扯,对太守夫妇的为人也有所了解,她自是不信,但她却不能要求让云州城的所有人都不信,人言如川,她这只小蚂蚁还是别螳臂挡车了,毕竟这些事也与她无关,只是可怜了柔弱无争的萧夫人,徒担上了“毒妇“的骂名。
既然来了老字号的吉庆楼,叶寒自然也得带点东西回去,这里的豆沙卷和小豆凉糕做得最好,入口即化,不费口,特别适合秦婆婆。还有这里的胭脂鹅脯更是一绝,每日都是不到午时就卖完了,叶寒也是因为跟大师傅熟,所以才勉强拿到两只,一只给江家,一只留给自己家吃。
大师傅实诚,不仅把叶寒要的食物都备起了,还包了一包茄鲞、一包藕粉桂花糖糕和腌鹿肉送给叶寒,当做是叶寒教给他红姜做法的报酬。
一说起红姜,大师傅那对美食的钻研精神立马就上来了,本来叶寒付完钱就准备回家的,可经不住大师傅孜孜不倦的追求精神,叶寒抹不开情面,只好听着他最近的研究心得。
大师傅说得很是兴奋,真不愧是厨痴,一说起红姜眉眼都在飞,“我最近得了一新的红姜做法,把红姜切片或整体烘干,除去水分,放在在阴凉通风处,可贮藏三五年。等用时,或研磨成末,混合面粉做成红姜饼,或切成细丝,做汤炒菜加上一点,其味不减,风味无穷”
叶寒抱着一怀食物,慢慢收紧双手,默不作声,听着大师傅不厌其烦地说着红姜做法,不由面色若呆。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大师傅问着话,询问着她的意见如何。
心下沉思半晌,叶寒才淡颜说道:“大师傅,你这做法真是新奇,连我种了这么久红姜的人都没听说过这种做法。”
“诶!“大师傅摇着头摆了摆手,否认着,“我也是偷师学艺。最近吉庆楼来了一个从元州的厨子,做了一好手的红姜饼,这味道连我都甘拜下风。据说,他也是从当地一个卖红姜的小丫头处学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一愣,眉间浮现几丝疑问,不禁说道:“这吉庆楼生意真好,刚请了你这么个大厨,又请了一个从元州来的厨子,看来明年这里恐怕又要起一栋楼了。”
“是这样就好了!”大师傅婉转地否定了叶寒的猜想,“你是不知道元州现在乱成什么样?去年起先是城外的清远寺莫名起火,然后元州就戒严了。差役天天上街抓人,也不说个为什么,那些当兵的每天提着刀到处搜索,也不知在找个什么,人人自危。他要不是去年给太守千金做过婚宴,认识了官府中几个人,要不然也早被捕入狱了。”
“这元州太守的女婿都跑了,这婚宴做出来给谁吃?”叶寒下意识地随口说道,莫名觉得一种荒诞和好笑。
大师傅有点不懂叶寒嘴里的话,疑问道:“这县丞儿子为何要跑?人家今年孩子都生了,满月酒时元州太守还大摆流水宴,此事元州城百姓人人皆知。”
“县丞儿子孩子都生了?”叶寒重复问了一遍,不敢置信。
大师傅点了点头,然后茫然地摸了摸脑袋,他记得自己说得很清楚,没说错什么呀,怎么叶丫头总是听不懂的样子。
如果最开始听见这个消息时,叶寒是惊讶加好笑的,那么等这个消息被肯定时,她就变得惊恐了,然后一下子恐惧蔓延全身,就如同瞬间掉下了冰窟窿一样,冰冷刺骨。
叶寒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回家的,脑海里就一直回荡着大师傅说的一句话,县丞的儿子娶了太守的女儿,孩子都生了那花折梅又是怎么回事?
越想越慌,越想越怕,恍然间,叶寒抬头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院门大开,花折梅正劈着过冬的柴禾,青川迎面而来,问着她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午时都过了。
叶寒茫然不语,把青川拉在身后,喉咙干涩,朝花折梅喊道:“给我倒杯水来,渴死了。”
“我去给姐姐倒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抢着去倒茶,却被叶寒一把攥住手,紧藏在身后,大声呵斥道:“你去干什么,身体才刚好?”然后满脸不悦看着正停下劈柴的花折梅,厉声吼道:“你去给我倒茶,听见没有?一天只知道光吃不干活,还不如养头猪!”
花折梅举着斧头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十分尴尬,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叶寒突然的反常莫名其妙,摔开斧子发着闷气大步朝主屋走,口里也不满回着两字,“毛病!”
叶寒出去一趟后回来的表现千差万别,青川看着也很是纳闷,小声问道:“姐姐,是不是外面有人给你气受了?”
顺着声音回头,叶寒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半分,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只是把青川的手抓得更紧,把他藏在身后不准他出来。
“诶,茶倒好了。”花折梅端着茶杯站在主屋的门栏边不动,被莫名骂了一通他也生着气,给叶寒倒茶已是他的极限,要让他再端过去,他还要不要面子,活不活了。
青川被叶寒强留在了原地,叶寒自己小步则走了过去,越过三台阶梯,叶寒无情无绪地抬头看了花折梅一眼,伸手接过,也没说什么。
茶未入口,突然,叶寒手中的茶杯朝着花折梅的脸飞快泼了过去,虽然茶水不烫但还是让花折梅措不及防,一下就被叶寒按在墙上,等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脖颈处早已抵上了一寸尖锐,皮肉深凹,只要对方再轻轻使上一点绵力,瞬间他便血脉穿破,鲜血狂流而死。
“姐姐!”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也太莫名其妙,青川想朝姐姐跑去,即使没有回头,但她对自己的举动却一清二楚,“青川,你别过来!”
叶寒紧攥着手中尖锐之物,极其冷静又极其冰冷地质问着花折梅,“说,你是谁?”
花折梅没有妄动,脖颈上的尖锐随时可能要了他的命,所以他只能尽可能地配合着叶寒,不要激怒她,“你不是知道吗,都认识这么久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记冷笑倒影在花折梅的双眼,叶寒手中尖锐之物又深了一寸,厉声逼问着,“说,你到底是谁?”
“花折梅,花折梅,花折梅!”被叶寒逼急了,花折梅一连大喊了三声自己的名字,生怕叶寒听不见。
“花折梅?”叶寒轻声重复一声,如风掠过寒冰湖上的惊寒,脸色阴沉如乌云压城,双眼盯着花折梅如三味真火烈焰,想烧尽这层虚伪的人身,看看着具身下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
两方女强男弱对峙,良久,叶寒才无情无绪地飘出一句话来,“那花折梅,又是谁?”
这次,花折梅没有说话,那双风流的桃花眼慢慢垂了下去,不再直视叶寒,可叶寒却不禁冷笑一声,也不知是嘲讽着自己的眼瞎还是对方的伪装高明,“元州太守的乘龙快婿,不满太守千金强行逼婚,愤然出逃,然后屈尊降贵跟我们一女一幼逃到了云州,做尽苦力无怨无悔,真是让人感动呀!”
花折梅越是沉默不语,叶寒的怒气越是高涨,为真心相待而换来的欺骗,不公难忍于心,忿然开口大声问道:“那你告诉我,你远在云州,千里之外,那元州太守千金怎么一人生出了孩子?难不成你还会□□术吗?”
一阵咆哮后,叶寒的眼眶已经泛红,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们三人一同下云州,历生死,经贫苦,情谊胜亲人,如今却发现一切都是假的,连花折梅这个人都是假的,你让她如何能不忿忿不平?
这时,花折梅终于抬起头来,只不过脸上的那副嬉皮笑脸失了踪迹,连半点痕迹都找不到,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冷然无羁的脸,恍如陌生人,“如果不是我抹去你们逃跑的痕迹,你以为你能平安带着青川离开清远寺?如果不是我帮你解决跟在你身后的探子,你以为你能安全回到半山上的石洞?如果不是我一路在你们身边,你以为你们能活着逃出元州?”
一连被花折梅语气强势的反问问住,叶寒慌了阵脚,她还真以为是自己运气好,所以才能带着青川来到云州,没想到原来是有人暗中相助,怪不得静室外青川留在树上那么明显的痕迹官差没有发现,还有当时她夜黑上山时总觉得有人身后有人,原来竟然是他。
花折梅本来也不想戳破这层纸的,只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说与不说还不是迟早的事,一直瞒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
叶寒的手有所松动,脖颈上那处尖锐之物稍稍离了几寸,莫名,花折梅笑出声来,不掩讽刺,“把你手上的纸片刀拿下去吧,拿纸也想杀人夺命,你可真是史上第一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可是自小摸着兵器长大的,当叶寒把“刀“抵在自己脖颈处时,他就发现了,只是青川不愿叶寒知道真相,所以他才一直配合叶寒演下去。
叶寒缓缓放下手,手中攥着的“刀”也随之落在地上,是用包食物用的油纸,纸质比较坚硬,被叶寒一点点揉搓成如簪子般的形状,握在手里当成了准备“杀人”的工具。其实,她也本没有杀人之心,只不过想逼问出花折梅的底细,这一点估计花折梅也明白,所以他过了这么久才戳穿自己。
默声坐在栏椅上,叶寒不愿说话,她现在脑子里有太多东西想不明白,而且这种不明白随着不断想起之前发生过的事在不断增加,思绪杂乱如麻,让她根本分不清过去一年多发生的事到底谁真谁假。
“姐姐!”
青川走到了叶寒面前,不忍看到她一身的颓然不振和黯然失落,接来的话一句还未说出口,就见叶寒应声抬起了头,黑白分明的双眼中的清明让青川一阵惊慌的心悸,“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我”
他想否认,他想靠继续欺瞒来换取姐姐的信任,他想就这样瞒一辈子,可当望着那一双黑白分明的清眸时,当那双清眸同样也望着自己时,他发现他什么也说不出来,是愧疚,是不忍,是心疼,还是悔恨?他不知道,所以他莫言了。
叶寒突然清然一笑,明明没哭却能轻易刺痛青川心底的那份柔软,没有吵闹,没有咒骂,什么也没有,只是安安静静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回了自己的房间,没有停顿,也没有回头。
青川朝花折梅挥了挥手,然后花折梅身影一晃不见了踪迹,然后青川就坐在叶寒刚才坐过的地方,等着,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何时才会从里面打开。
小院秋凉来得幽静,少了夏虫蝉鸣声声啼,一病醒来才觉夏早过,秋已深,物是不过人非。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自从知道花折梅不是花折梅后,叶寒就变得异常的正常,有时甚至正常过头。人还是那个人,说话做事还是一如往常,起床做饭,打理红姜地,闲时去隔壁串门,要不然就去采购一些生活必需品,然后回家,一连过了一个月,天天周而复始。
每日看着探子汇报姐姐一天的动向,虽然基本都一模一样,但青川总说不出的失落,还有愧疚。他知道姐姐这次是真生他的气了,若他被最亲最近的人骗了这么久,他也会怒不可遏,说不定还会做出一些过激的事。可事出有因,现在事已至此,如何乞求姐姐的原谅才最为重要。姐姐都生了一个多月的闷气了,都没跟他好好说一句话,都没冲他笑过,每次他主动与之说话,想缓解他们之间的关系,可都被姐姐一转身、一扭头,直接拒绝了。
世间万事再过复杂,他也能找到其宗,轻易解决,可面对姐姐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就好像再大的力气落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手根本使不上力,那种无力感着实让他感到失败和无奈。要光是这样还好了,青川发现姐姐越是不理他,他的脾气就逐渐上升,引以为豪的耐心在一天天流失,他真怕耐心会有耗完的那天,他真不知道失控的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青川的焦躁不安,叶寒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其实从那天起,她便有意识地疏远花折梅跟青川。她也说不上为何如此,是气愤,是被欺骗的恐慌,是被欺骗后的自我保护,还是因亲人背叛后的伤心绝望?叶寒真不知道,只是突然有一种被利用被遗弃的感觉,就好像当时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是她认知中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世界时一模一样。只不过在遇到后者时,宁致远的出现开解了她,那这次呢,谁又能“救”她出来?
一个月三十多天叶寒每天都往江家跑,到最后连秦婆婆都看出来,还以为是青川和花折梅不听话,又惹她生气了,还帮着他俩说好话,劝叶寒别生气了,还说青川刚病好没多久,他要是再病倒了,操心忧虑的还不是你。
叶寒知道秦婆婆是好意,可她不知道其中详情,所以叶寒也没反驳,只安静听着她的“劝解”,倒是江流画比较懂叶寒,说着针线快用完了,便拉着叶寒一起出了门,免得莫名尴尬。
虽然出门买针线是个借口,但江流画还是拉着叶寒走了半个云州城到绣庄买了些刺绣用的上好针线。其实买东西还是其次,出西城比较近的绣庄也有,但更重要的是拉着叶寒出来走走,散散心,省得再闷出病来。
江流画跟叶寒的关系甚好,说话也不用拐弯抹角,直接说着,“说吧,是不是青川和花折梅做了什么事惹到你了,让你生了这么久的气都消不了。”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叶寒不好说出口,而且,说实在的,这种事她也不知该如何说,难道告诉她花折梅不是花折梅,他与青川早就认识,并合起伙骗了她一年多。
见叶寒低头垂眉无精打采的样儿,江流画也不想逼她,她既然不想说定有她说不出口的道理,自己也不能强人所难。不过既然出来了,长街繁华小巷热闹,还不如带着叶寒好好逛一下,让她暂时忘了烦心事,哪怕一刻也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后,两人便从北街逛到南市,又沿着原路折返,走到元宝街便走不动了,随便找了一家茶寮坐下歇脚。
元宝街本就是云州城最为繁华地段之一,人多是自然,人少才稀奇。即使街边随随便便一小茶铺,即使不是饭点,依旧人满为患,叶寒和江流画也是在一旁等着一桌人走了才找到了位置坐下。两人一人连喝了两大碗老鹰茶,又坐着休息一会儿,体力才慢慢恢复过来。
街边茶寮一般不大,一个小门面再向外支一个遮阳的摊子,两人合抱的大缸子煮着热茶水,咕噜咕噜声一直在里面叫唤着,人戏言这叫“鱼吐水”,就好像有许多鱼在里面吐着水泡。还别说,这茶缸子冒出的白雾热气还真有奇效,这飘过来的热气,还带着浓郁的茶香,叶寒被熏了一会儿,这头脑顿时清醒了不少,身子也没有之前那么疲乏。
恢复精神的叶寒这才留心周围发生的事,但基本上都是人聚集创造出的热闹,没什么看头,但有一处引起了叶寒的兴趣——元宝街上的公文榜一向很少有人理会,逛街寻乐的人是不会花那个闲心去看榜上写的东西的,而且在文盲还比较普及的时代,大街上又有几人会识字。
如此一来,叶寒越发好奇,便拉着江流画朝人群聚集的公文榜处走去,可人太多,叶寒和江流画两个弱女子怎么也挤不进去,只好站在人群边缘捡着别人知道的东西听。
这一听不要紧,越听叶寒越觉得瘆人,萧太守居然被罢免了,而且还被收监入狱。怎么会这样?叶寒不信,硬是在拥挤如潮的人群中强行杀出一条路,挤到了公文榜前,把那张公文纸上的字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连那红泥印上的官印都好好核实了几遍,这才不得不相信。
“怎么会这样?萧太守怎么会被罢官?”
不仅叶寒不信,连江流画也对此忿忿不平,“这定国公父子本就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关萧太守什么事,为何要把他收监入狱,还要等新上任的太守审理?”
平民不懂权力争夺,虽然云州城关于萧铮不利的流言满天都是,可毕竟是做了十年云州的父母官,利国利民的好事做了不少,所以他的德行和名声都是令人信服的,但这并不能改变一旨圣意,云州百姓除了扼腕叹息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从知道萧太守被罢免入狱的消息后,叶寒心里就隐隐不安,总感觉这云州城的天快变了,不再是她初到时的云州城,风平浪静的繁华之下,风云怒吼、血雨腥风好似快要将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西城自封锁之后再重新解封,天花加闹鬼的传闻人云亦云,所以很少有人愿意再搬回来,恐怕除了叶家和江家之外这西城也就没什么人了,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还有一方仅存的安宁可以让叶寒安身安心。不过老天弄人,在知道萧太守被罢免入狱后的第三天,一辆平常的马车就驶进了西城,停在了叶家门外。
门外敲门声,轻柔不急却一连敲了三次,叶寒好奇门外来人,要知道如今的西城无异是一座空城,谁会没事来敲她家的门,除了秦婆婆和江流画之外,就只有鬼了。
门开,叶寒一下惊愕,“萧夫人!”
来人正是雾怜,萧铮的发妻,云州太守夫人,不,现在应该说是前云州太守夫人,她的丈夫现在已经被罢免下狱,不再是掌管云州之地的一藩之主了。
除了雾怜,萧南也一起来的,两人都穿着黑色披风斗篷,脸都隐藏在宽大的帽檐下,小心谨慎,还有几丝怕被人识出的恐惧,一抬头,满脸的焦虑一览无遗。
“你们这是?”
叶寒不知两人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她家门口,据她所知,萧南几个月前就护送萧夫人回老家安胎待产,算下萧夫人的生产日子,应该刚生完孩子,现在还是坐月子,怎么一下就出现在她家里。
看着两人眼神左右不定,好像警惕着周围会突然出现什么,风声鹤唳,叶寒突然就想到了这个词,连忙闪开身子,让两人进来。
秋下生凉,叶寒倒了两杯热茶给萧夫人和萧南暖暖身子,特别是萧夫人,她刚生完孩子月子都没坐完就出来,所以特地给她泡了杯补血补气的茶,说起来这些东西还是前阵子青川得天花时萧太守送的,也算是他的好心回报在了家人身上。
“萧夫人,我听说你们不是回豫州老家了吗,怎么突然又回云州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雾怜本就忧心,被叶寒这么一问,顿时愁云布满眉头,突然一下站了起来,然后“噗通”一声跪在了叶寒面前,哀口涕泪,“叶姑娘,雾怜今日冒昧前来实属无奈,只因家夫现已入狱待审,生死难定,所以才求到你这儿,希望你救家夫一命,雾怜愿来世结草衔环以报姑娘恩德。”
说完,雾怜又磕着头连连不止,叶寒怎么劝也劝不住,只得喊上站在一旁的萧南帮忙把萧夫人扶起来。可没想到,萧南上前走近,但并不是来帮忙,他也跟萧夫人一样,“扑通”一声跪在了叶寒面前,磕头求着叶寒救他长兄一命。
叶寒被这两人的话语和行动给弄懵了,更准确的说是从他们一出现在自家家门口开始她就没弄明白他们到底是为何而来。什么叫让她救萧太守一命,她只是个卖红姜的平民百姓,哪有通天之力可以救原来的一州之主呀!
“萧夫人,你这事我只是个寻常女子,哪能救萧太守的命呀!”叶寒也是为难,虽然她也同情萧太守的不公遭遇,但她真的是无能为力呀!
雾怜不起,一直跪在叶寒面前,全然不顾刚出月子的身子,她长途跋涉回到云州就是为了见夫君一面,就是为了安下从离开时就没安定过的心,没想到还是晚了,她的直觉成真了,当她昨日悄悄到达云州城时,满城都已经是他被罢免下狱的消息,瞬间她的世界天崩地裂成塌。
抬头看着面前的稚嫩少女,雾怜心里很是清楚,这是她唯一的希望,“叶姑娘,你能救,只要你让叶家少爷在朱老夫子面前美言几句,家夫定能保命安好。”
听后叶寒更是疑惑,“让青川去向朱老夫子求情?可这关朱老夫子什么事?”难不成是因为朱老夫子是当今天子的老师,好直接向天子求情?
雾怜一一解释道:“姑娘可能不知道,朱老夫子是新上任的云州太守,由他主审家夫谋害定国公父子之案。”
这下,叶寒全明白了,青川是朱老夫子的爱徒,让他求情替萧太守说上几句,还是能多少影响朱老夫子的判决的,至少可以保住萧太守一命。可叶寒也十分为难,就凭她最近跟青川的“敌对“的关系,她怎么好开口让青川去帮萧太守求情,那不是自扇耳光吗?
所以,叶寒只好好言劝着萧夫人,“你别太伤心,身子要紧。朱老夫子为人正直,明辨是非,又多年与萧太守交好,深知他的为人,定不会让他无辜蒙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想扶萧夫人起来,却见她双眼泪眼模糊,泪若连珠不断滑落脸庞,满脸时说不出的凄楚,让人不忍直视。
雾怜能看出叶寒的为难,若她真有其它法子,也定不会如此为难她。刚才她那一番话,虽然句句都好,但都没有一句是答应帮忙的,夫君的命没能保住之前,她又怎能起来。
“姑娘可是因为外界不实传言,所以才这般为难?”
萧夫人有如此一问,叶寒着实没想到,说真的流言不过是因为人说得多而传开,其真假难断,叶寒从来也只是听一听就忘了,而且她对定国公父子的为人深有所知,对萧太守因而被罢官入狱也忿忿不平。她之所以不帮忙不过是跟青川变僵的关系,让她不知如何开口,所以才婉拒萧夫人的请求,没想到却被她误会了,叶寒不由连连否定。
雾怜也知人言可畏,再正直的人若不清事实真相,听久了流言便会信以为真,叶寒有此一拒她也理解。往事斑驳不可多说,更不可为外人所知,但为了救夫君一命,雾怜也不再顾忌什么,便把流言一一澄清。
“雾怜原本是江陵蒋家主母的亲侄女,因父母早亡便托由姑母抚养,后嫁于蒋家大少爷蒋绍禹为妻,而后和离再嫁夫君,这些都是事实不假,但却非流言说的那样,夫君并没有夺朋友之妻,更没因此杀人灭口掩盖恶行。”
往事如烟,这是雾怜过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向人细细诉说往事,“那年夫君来江陵拜访表哥,那时我与表哥还未和离,至少是在他人眼中一对恩爱夫妻,但夫君当时却一眼就看出了端倪。确实,我与表哥一直以来只有兄妹之情,但无奈姑母一再逼婚,表哥只好娶了我,其实我一直知道表哥喜欢的是姑母身边的丫鬟绿衣。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既可以圆了姑母的意愿,又可成全我与表哥的孝心,日子这样一天天过也没什么不好。”
“可这样的日子一天天地过着,却经不起姑母一次次地催着生子,可我与表哥本就是一对假夫妻,怎能生出孩子。这样的困扰太深,一下就被当时来江陵访友的夫君看出来了,所以当夫君跟表哥直言坦白,说想娶我带我离开江陵,表哥是高兴的,一为我能有个好归宿,二为他长期对所爱之人的辜负有了补偿。所以,趁着姑母回乡探亲一个月,表哥就当着江陵父老的面与我和离了,然后立刻娶了绿衣为妻,而我也随后嫁给了夫君。”
“等到姑母回来后,一切木已成舟,虽怒不可遏,却无法挽回。表哥跟姑母坦白了我与她之间的假夫妻之实,姑母自小疼我,知我为报她养育之恩平白耽误了这么多年,便同意了我与夫君之间的婚事,随后我与夫君便回了云州城。”
叶寒被这段曲折离奇的陈年往事听得入迷,不由问道:“既然如此,也算如人意尽圆满,怎么后来就灭门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往事是一瓶尘封的苦水,雾怜开始尝到了苦不堪言的味道,“表哥先斩后奏娶了绿衣,姑母虽不喜但也无奈接受了,直到有一天绿衣怀孕了,然后生下了一个有眼无珠的怪胎,蒋家的灾祸才由此开始。原来姑母一直都知道表哥喜欢的是她身边的丫头绿衣,之所以这么千方百计撮合我与表哥,并不仅仅是因为我与表哥自小便有的婚约,更是因为绿衣不可为人妻、更不能为人母——她父母一连生了七八个孩子全都是有眼无珠,直到生到她才生了一个正常人,姑母见她可怜便瞒了她的身世,收了她进蒋府做丫鬟。”
“所以姑母之前才会一直反对表哥跟绿衣之间的事,而并不是我们之前认为姑母瞧不起下人卑贱。我记得我与表哥未和离之前,曾恳求姑母把绿衣送给表哥为妾,却哪知一向温柔和蔼的姑母第一次对我发脾气,还骂了我,直到后来知道了事情真相,我才明白了姑母的苦心,可后悔晚矣。”
“然后呢?”叶寒追问着。
“然后”,雾怜悔恨地闭上眼睛,泪水被逼得四下散落,无奈咽下一喉苦水,声已哽噎,“这种丑事怎能容于大户人家?所以姑母便趁着表哥他们不在时,让人溺死了那个怪胎。知道亲儿死后,绿衣悲痛欲绝,表哥除了安抚她别无办法,没过几年绿衣又有了身孕,千方百计瞒着姑母又把孩子生下来,可还是个有眼无珠的怪胎。姑母大怒,一边斥责着表哥色迷了心窍,逼着他赶紧休妻,一边当着绿衣的面活活把刚出生的怪胎溺死在澡盆里。然后,绿衣就疯了,表哥对绿衣有情,对孩子有愧,不忍心把她送走,所以便一直把绿衣养在蒋府,却哪知酿成大祸。”
姑母是真心疼她这个孤女的,雾怜记得自己小时候身子弱,经常生病,都是姑母一宿一宿守着自己,照顾自己,连表哥爬树摔断腿都是让丫鬟婆子照料。一想到姑母最后的下场,雾怜痛哭不止,字字皆是泣血的悔恨,“若我当时把姑母接到云州城,姑母后来也不会被绿衣一剪子要了性命。表哥更是糊涂,为了保护绿衣竟然连杀母之仇都可随意掩饰过去,而后无辜连累了蒋家百余口人,被绿衣一把火活活烧死,自己也葬身火海!”
江陵故土,蒋家早已成一断壁残垣,雾怜心中的苦水不仅仅是对亲人的思念,还有洗不掉的愧疚和悔恨,若当时多听姑母一点劝,蒋家后来也不至于家破人亡。
谁的过往里没有一两件伤心事,有人悔恨,有人怅然,有人背负罪孽活着,有人经历多年依旧不能释怀。不能说的,都酿成心里的苦酒,能说的,都是一把擦不完的伤心泪,除了缅怀追忆,谁又能改变结局一二,都是枉然。
叶寒是一感性大于理性之人,听完后也是泪水涟涟,对于雾怜的请求想也不想连连应下。毕竟跟雾怜家破人亡的悲惨往事相比,自己所受的这一点欺骗和背叛又值得了什么。
见叶寒应下,雾怜痛哭感谢,往事的苦楚和现下的欣喜双双交汇,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这眼泪是苦的还是甜的,她唯一能知道的是自己丈夫的命保住了,这就够了!
西城不是久待之地,雾怜心情平复不少后便起身告辞离去,叶寒也不强留,毕竟他们现在的身份特殊,若真碰上些不怀好心之人,那可就不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萧南先扶着嫂嫂上了马车,刚想上去,便见叶寒追了出来,便让马夫驾着马车到对面街边等会儿,看样子叶寒是专程有话对他说。
有些事不好开口,特别对方还是自己以前的情敌,但想及若真与宁致远面对面,那份尴尬以及未了情,她真怕自己当场失态。与其如此,还不如请萧南代劳,就当自己欠他一个人情。
叶寒把手中用丝帕包着的东西交予萧南,拜托道:“麻烦你一下,把这样东西交还给他。”叶寒没有指名道姓,可两人都心知肚明。
掂量了一下,很轻,很软,虽然被丝帕层层包住,萧南还是能观察到叶寒对这份东西的珍惜和重视。想及两人□□,虽然他多少有点牵扯,但还是不便插手,婉转拒绝,“若真要情断,当面说清最好。这样借他人之手转呈托话,终究不是良方。”
叶寒黯然了一下,无奈笑了笑,觉得有点滑稽,曾几何时她才是站在制高点上的劝说者,而萧南才是为情所困之人,如今换个调,真是风水轮流转呀!
“我与他早已说清,这份东西是他‘无意’落在我家里的,麻烦你一下,帮我还给他吧!”她与宁致远的各中曲折,叶寒一时说不清楚,她也不想说,还是把东西换回去吧,省得多想。
既然叶寒如此再三请求,萧南也没有强行拒绝的道理,不说话就当是应下了。说真的,当知道宁致远与定安公主的婚事时,他居然有了一种解脱,就如同困在铁笼的兽,被关得太久了,终于找回了自由,以及自己。而同时,想到当时他对叶寒所说的那番话,如今真成真,他莫名多了一丝愧疚。都是经历过相思苦的人,而她还尝过了情之甜蜜,所以她尝到的苦必定比自己多得多。
“对了,”叶寒把手中一灰布包袱一并交予萧南,提醒道,“这是药草,我已经分成小包装好,让他每日早晚喝上一副,直到喝完为止。还有些药草被我磨成粉末,你让他燃炉熏下屋里内外,可以防止得病。”
“得病?得什么病?”萧南好奇一问。
“你只要把原话告诉他,他就明白了。”叶寒没有说明,毕竟天花对没经历过的人如洪水猛兽,还是不说明为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到当时自己在房中见到那一支白梨簪花时,她的震惊是无法诉说的。那时青川的天花还没好,每日送进来的食物补给都是送到长巷尽头,然后花折梅再去拿回家,送东西的人根本不敢送进来,就是怕传染,怕一不小心得了天花要了小命。所以,当她看见这支白梨簪花时,她莫名哭了,紧攥着簪子缩在墙角里,捂着嘴不敢哭出声,只能感到眼泪肆意横流,湿了满面和衣襟。
断情,对没经历过情爱的她不过是随口两个无关紧要的两个字,但对经历过情爱后的她却是一场艰难的拉锯战。她选择放手离去,手却还落在绳索的尽头,做不到果断放手,而那一头的人,不愿放手却不得不放手,放手是那般艰难,放开了又重新握住,手跟着心里所想做着挽留。
对两个心里都有情的人来说,断情,从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反反复复,如抽刀流水,都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斩得断两人相连的这根红线。
马车晃晃摇摇出了西城,雾怜的泪哭得太多,回去的路上不时还冒出几串,可能是为不在的亲人追忆,也可能是担心狱中不知可否安好的丈夫。
马车驶进了一座平常的普通院落,雾怜下了车,李书亭立刻就迎了上来,问着西城叶家可是答应。雾怜点了点头,眼泪又冒出了几颗,连忙拿着已经湿润的手帕擦掉,转头一念,有点担忧问道:“叶姑娘可真能说动叶家那位公子,让他去向朱老夫子求情?”
“夫人放心,若这世上还有人能说动叶家公子,非这位叶姑娘莫属。”李书亭跟在萧铮这么久,有些事他还是知道的,若大人在定不赞成此事,更不会拿夫人冒险,但他还是觉得很有必要,如果他们跟的这位主子卸磨杀驴怎么办。
雾怜本不是算计人心之人,只是今日之事实属无奈,丈夫要救,刻不容缓,否则她也不会听李书亭的建议,拿自己都不愿意碰的这段伤心事去说服叶姑娘。雾怜心里对叶寒是有愧疚的,用可怜博取她的同情,如此利用,她心难安,只能回房多念几遍洗罪咒,洗刷一点罪孽。
“二爷,您这是还要出门?”
李书亭见马车掉了弯,准备出门,萧南点了点头,然后一手握着丝帕,一手拿着装着药草的包袱,去见故人,顺便完成她人所托。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叶寒幽幽转醒时,天已是夜,明烛照满室。
环境陌生但还不至于生厌,叶寒缓缓做起来,拥着锦被打量着屋内一切。房屋宽敞,屋内摆设素雅,虽没金银名贵之物摆放,但柳枝玉瓶,古琴偏幽,案上熏炉白烟生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才有的。
正在叶寒茫然不知自己在哪时,门“吱呀“一声推开,屏风精致,碧水风荷,涟漪荡漾,透着屏风上半透明的水色,叶寒透着屏风大概能看清来人,不由心下一紧,双手抓着的锦被被揉出了褶皱。
“姐姐,你醒了!”其实从进门时青川就瞧见叶寒坐起身了,不过亲眼看见她没有大碍,青川还是难掩心中喜悦。
洗去了血腥后的青川,依旧是从前那个俊美无害的小少年,完全让叶寒联想不到他手持长剑满身是血的恐怖样。不过,当青川开口说话时,叶寒还是无法控制地颤抖了一下,身体是最诚实的,欺瞒不了人。
“姐姐,这是安神汤,你趁热喝了吧!”
青川避重就轻,舀了一勺药吹了吹,尝过不烫后才把药递到叶寒面前喂她喝,可叶寒就是不张嘴,而且头越发低得更低,下巴都快碰到膝盖上了。
真的不是叶寒矫情,她是真的控制不来心里的那股紧张和害怕,青川一伸手过来她就不由自主想起他满手是血的手,血色掩盖了手的颜色,还有长剑穿透刺客的胸膛,温热的血洒了自己一脸,她现在似乎还能感觉到鲜血溅在脸上的温度。你让她怎能不紧张,怎能不害怕!
看着姐姐瑟瑟发抖的娇小身躯,青川心里无奈一叹,把药轻轻放在一旁的案几上,拿起备用的薄毯想给她披上,怕她着凉,谁知竟惊得她一把推开,瑟缩在长塌最里边不敢出来。
说真的,叶寒也不想这样,可今日发生的事情太过恐怖,超出了了她的承受范围,她真的做不到一下就面对青川。青川今日跟平常的样子太截然不同了,完全像两个人,更有种感觉之前的青川是假的,是故意伪装后的样子。这不由得让她重新回忆起流画曾经提醒过她的话,若真是她想的如此,那青川难道对自己有超越姐弟的其它感情?若真是如此,那那日自己试探青川之举
一想到如此,叶寒更是不敢抬头,她怕看见自己所想为真。
来日方长,青川也不逼着姐姐现在就接受自己,还是等她把身体养好再说,便找借口说自己还有事,让她趁热把药喝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等!“叶寒突然喊道,双眼又现惊恐,“流画和秦婆婆”,后面的话叶寒说不出口,或者更像是逃避,若那群刺客杀到了叶家,那仅一墙之隔的江家不是
叶寒不敢再想,害怕又带着恳求看着青川,想向他寻求一个答案,一个她愿意听的答案。
青川疏朗笑了笑,安抚道:“你别担心,她们没事,我已经把她们接到了这里,就在隔壁院落。”
听见不是坏消息,叶寒心中大石不由一声落地,叹着万幸。等青川走了之后,叶寒便立刻下了床,出门朝隔壁院落走去。当见到流画与秦婆婆平安无事后,叶寒不由大哭一场,反倒把流画和秦婆婆着实吓了一跳。
跟流画和秦婆婆说了会儿话,叶寒今日受的惊吓好了很多,人也能笑出声来。本来她是打算跟流画她们住在一起,不回去的,可架不住青川一次又一次在门外催促,最后叶寒极其不愿地跟在青川身后回了房间。奇怪的是,回了房间之后,青川只是幽深地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紧抿着嘴,双眼里有受伤、有气恼、有委屈,好似自己欺负了他一样,然后默默地离开了。
叶寒一人在房间里,最近发生了太多,太过复杂,让她根本一时捋不清楚,正当她烦躁之际,门响了,叶寒有点气急败坏打开了房门,顿时一惊,不可思议,“朱老夫子!”
朱老夫子的到来对叶寒来说有点意外,之后朱老夫子进屋后与叶寒促膝长谈,越说,叶寒身上的烦躁便慢慢消下去了,然后今日收到的惊吓也随之淡去,当朱老夫子把话说完之后,叶寒已经回到往日的冷静。
朱老夫子走后,叶寒默默走到在长塌边找到了自己的东西,然后拿着一灰布包着的扁平东西坐在长塌上发呆,面色忧色不下,一眉一眼都是愁绪。
“姐姐!”
青川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叶寒别过脸把眼中的酸涩强压下去,才转过身来让青川坐下,然后缓缓打开布包,叹然道:“去年我们在云州住下时,我以为这个福袋再也用不着,没想到,还是逃不过命。”
这个福袋是当时玄悔方丈给她的,里面还写着让他们逃亡投奔的地方和人,可惜她错把云州的一时安稳当成了一世平安,却忘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危险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只不过跑慢了一点,如今又把他们追上了。
其实姐姐是一个很简单的人,没有多大的雄心和壮志,她只要自己所在乎的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行了,世间的权力功名利禄与她都是陌路。可惜,她很不幸,遇见了自己,从此她安稳的人生就被打乱了,青川除了愧疚和弥补,别无办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姐姐,其实我”
青川想开口把隐瞒的实情全解释给姐姐听,却被她先发制人,强行打断,无心听,“你不需要解释,朱老夫子刚才把该说的都说了,不能说的,我也没有兴趣知道。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你老实回答我,京城,你是不是非去不可?”
“是!”青川看着叶寒,认真回答。
叶寒继续问,“若去了京城,你会怎样?”
“非生即死!”
叶寒面色凝重,“若继续留在云州,你又会怎样?”
“必死无疑!”
平整的福袋被叶寒瞬间攥紧在手中,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强行转过头去,不敢直视青川参透生死的透彻,再次开口,话已哽噎,却异常坚定,“去京城!我也去!在元州时玄悔方丈亲手交福袋给我,托我平安将你送至京城相国寺。虽时隔已久,但承诺还在,我会信守诺言。”
青川低头,不语,其实姐姐一同去京城这个决定他与夫子早商量好,既然全天下都不安全了,还不如把姐姐带在身边来得安心。刚才夫子主动坦言,以退为进,让姐姐改变心意主动提出同去京城,这再好不过。
“不过,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朱老夫子刚才把云州城的局势给她说了一遍,包括今日之事暗处的敌人早把他们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既然要走,就得走得干干净净,不能连累他人,“流画跟秦婆婆也必须一起。她们住在我们隔壁,关系甚好,若我们走了留下他们,今日杀人的人定不会放过她们。而且秦婆婆对你有救命之恩,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弃她们于不顾。”
青川赞同,“姐姐放心,这事我已经安排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再想了想,继续说道:“还有吴伯一家。他们一家老小都在这里,要一起走肯定不行。我想安排吴伯他们暂时远离云州,到乡下躲几年,等风声过了再说。”
姐姐考虑的这些事,青川早就想到了,并且已经付诸行动了,“吴伯一家我刚派人前去,连夜送他们出云州。趁着外来势力还没有完全渗透云州,送他们走越早越好。”
青川办事稳重周全,所以叶寒还是放心的,但一想到吴伯一家今夜一走,恐怕有生之年都难再见一面,所以还是让她亲自去送行,毕竟吴家对她们有恩,在云州也多受他们照顾,而且若不是因为自己家的原因,他们也不用背井离乡逃难。
云州城现在处处险境,步步险象环生,青川自是不会同意,但扭不过姐姐,便答应一同前往,可却被叶寒一言果断否决,“我的命是我的,是生是死都与他人无关,但你的命却不是你的,若你出了什么意外,岂不是糟蹋了朱老夫子一番人的良苦用心。”
最后,青川只能眼睁睁看着叶寒上了马车消失在夜色中,不过还好有花折梅随行护卫,应不会出什么问题。
还好叶寒来得及时,吴伯一家刚到码头,正在上船。叶寒下了马车跑了过去,情况危急,事事都必须争分夺秒,话不能多说,叶寒便捡了要紧的话说着,“吴伯,这是一百两银子,您拿着。有些事我不便说明,白白连累了你们必须远走他乡,叶寒对不起你们。”
叶寒的钱吴伯怎么也不能拿,叶寒帮他家帮得够多了,再拿就是亏良心的事,所以连连推拒。叶寒没法,便把钱塞进了吴今怀里,强言不准他拿出来,吴今一向知礼,可今夜也不知怎么,竟对叶寒言听计从。
“吴伯,这一路危险不明,你们当心。”叶寒见吴伯最后上了船,站在码头边万分叮嘱道。
吴伯憨实,所以心大,还笑颜安慰着叶寒,“叶丫头,你别太担心。吴伯在江上跑了一辈子的船,对水比对自家还熟悉,除非那些人身上长了翅膀,否则休想捉到吴伯这条在江里游的鱼。”
“保重!”
道别再不舍,终有离开的那一刻,吴伯驶着船一点点远离了码头,顺江而下,很快就消失在漆黑的江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吴今站在船尾不动,遥望着远方消失的码头和人影,不由低头看着手中那一百两银子,仿佛还能感知到上面残留的暖意,失落怅然。
吴婶哄了桑桑入睡,便想喊儿子进船舱休息,但见儿子万般失落样儿,她无奈摇头,还是起身去了船尾,劝道:“今儿,别看了,叶丫头已经看不见了。”
“娘!”吴今难受,垂头不语。
“唉!”哪有当娘的不知儿子在想什么,情爱之事她也是过来人,可命如此,又有什么办法,“今儿,娘知道你喜欢叶丫头,但我们这样的人家配不上叶丫头。”尤其是当她看见青川和花折梅的时候,就知道这三人并非常人,恐怕连云州城都只能当他们暂时的容身之处。
年少的□□,朦朦胧胧,有酸有甜,可这份美好连一个开始都没有,便只能藏在他心里某个角落独自珍藏。直到他中举为官,娶妻生子,桑桑出嫁,父母颐养天年,他的心中始终还藏着一个叫叶寒的少女,可爱懂事,又时而古灵精怪,会冲着自己笑,眼睛笑成月牙弯,然后甜甜地叫自己吴今哥哥。可直到他命数将至时,也没再见到过心中那个珍藏了多年的少女,唯有一封多年前不知从何处寄来的无名信,上面写着她一切安好,勿念,从此他便心安,此生无憾。
这厢,叶寒刚走,青川的不舍和担忧还没好好排解,就被夫子叫到密室详谈,房外暗影密布,可见今夜话题的重要性。
“青川,柳铭已经动手,离开云州现在刻不容缓。”朱老夫子直接开门见山,一分一秒不争,结局便可能是万劫不复。
姐姐还未回来,青川思绪频频出神,连一向性情沉稳的朱老夫子都不由重声唤道,“青川!”
青川连忙回神,夫子从未重声说过他,可见夫子是真的急了,也可见自己刚才有多失态。生死为大,青川立刻调整心神,说道:“夫子放心,我们既然住进了这座府邸,就离离开云州成功了一半。”
朱老夫子拂须点头,回想青川环环相扣的计策,天衣无缝,只要不出意外平安离开云州不是问题。现在想来,刚才确实是着急过头了。
回想事情如何一步步走到今日,朱老夫子不由悲叹:“先帝英年早逝,陛下赢弱,根基不稳,朝野权臣夺利争权,吴越两王尤其气焰嚣张,根本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也不知从哪儿传出的风声,说先帝另有遗诏,传位于你,再加上陛下病情加重,两王争斗越烈,更难容于你,害你被迫逃离元州,还好玄悔早有对策,事先通知于我,否则恐怕老臣真有负于先帝重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无论是皇宫还是元州,过去的事,青川不想再多做计较,他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平平安安带着姐姐离开云州,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不过,青川现在的燃眉之急却不是如此,而是对姐姐的担心。其实,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心里有多慌乱和害怕,慌乱的并不是被躲在暗中的敌人找到,害怕的也不是不能平安出云州,而是身处的这座府邸,以及这座府邸的主人。
心有不安,青川还是开口向朱老夫子求助,“夫子,等会儿姐姐回来了,麻烦您把出逃计划说与一遍给她听。”
“你这是担心叶姑娘知事不明,怕她无故担惊受怕?”
青川没有回答,朱老夫子以为他默认了这个理由。油灯燃过半盏,夜深也过了一半,当浅浅马蹄声划破寂静夜空时,当暗影回报马车到府时,青川莫名心下一悸,双手紧绷,紧紧抓着腿上的衣裳,掩饰慌乱,如不知生死未定的恐慌。
其实,他最担心的是,当姐姐发现原来他们是在质子府时,她会如何。
马车顺着原路回来,叶寒与花折梅平安回府,从后院返回房间。夜深府静,守门的奴仆唤来掌灯丫鬟引路,叶寒随着她们穿过了几个院落,几道回廊,不禁停步,问道:“我们刚过的可是听雨轩和莫问亭?”
黑影重重,只得前方两盏大红灯笼照明,丫鬟弓身垂头,默语不答,叶寒心慌追问,“前方是邀月台,左边直走过一廊桥有一梅苑,右边临水有一小湖,湖心有岛,是不是?”
两丫鬟好似提前说好一般,叶寒问了这么多反正一句也没回答,叶寒一气,抢过丫鬟手中的灯笼小跑向前,停驻站在前边的月洞门前,抬头望着上面熟悉的字,心下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刚才出门时,即使夜色漆黑但仍觉得廊回漫路似曾相识,现在沿原路回房,更觉熟悉胜然,经此一证,原来她真的是在质子府,宁致远的府邸。
叶寒怒目而视,望着走近的花折梅,质问道:“你怎么没跟我说我们住在质子府?”
花折梅眼神慌忙,扭头躲避叶寒的质问,被叶寒“管教”了一年多,他现在对叶寒也有一丝莫名的惧怕和敬意,再加上长久的欺瞒和歉意,花折梅只能默默忍受叶寒的怒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除了生花折梅的气,其实叶寒更气的是青川,他怎么能一次又一次地欺瞒她,他究竟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可以随意欺骗!
叶寒转身准备找青川算账,却猛然一震,身形瞬间定住——邀月台下,谦谦公子,温润如玉,即使隐在月下阴影里,叶寒还是能一眼瞧见他。
他瘦了,宽大的云袍松垮罩在他身上,少了世家公子的意气风发,倒多了一种随风而去的仙风道骨,尘世淡漠了如烟,不见归来,不知离去,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偏僻一角,不说一语,不动一步,默默地望着她,两人仅隔一丈,却仿佛相离千山万水,不见不过一季,却如同错过了千百世,恍然若梦。
叶寒也看着他,如同他那般不舍地凝视着自己,不动不语。
“鸢鸢。”
声音好轻,寂静的夜里恐怕只有他自己才听得见,可莫名地,叶寒听清了,瞬间心下怦然,脸上却黯然笑了,抬头冲着宁致远笑得好不灿烂,无声轻轻摇头几下,识清世事,所以无奈,然后平静转身离开,不留情爱纠葛。
“……“,宁致远想开口挽留,却发现喉咙根本发不出一声,鸢鸢,鸢鸢,鸢鸢宁致远在心里把叶寒的名字喊了千百万遍,愁苦说尽无奈。无声的声音无论在心底再怎么呐喊,也唤不来离人的回头,就好像已逝去的情无论有过多少的美好和回忆,也无法改变已经分离的结局。
情爱不由人,这世间又有何事曾由过人,不过都是徒劳。
※※※※※※※※※※※※※※※※※※※※
第89章终于过审了,大家可以去看看,内容很不错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回房时,有一人在门边等候,叶寒看着眼熟,记得他好像是朱老夫子身边的一书童,她见过几次,而且若她没有记错,今日杀手来袭,他也曾出现在自家院落,为青川杀敌除外患。
书童没说什么,只说朱老夫子有请,便领着叶寒往密室前去。
经过房外侍卫林立,叶寒随意环视了一下周围黑夜,除了外面这些能见着的人,这暗处的人应该也是不少,这大概也是朱老夫子不能说的其中之一吧,看来青川的真实身份,远远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姑娘,请进!”
书童轻手开门,屋内的朱老夫子与青川目光不由自主聚集在叶寒身上,尤其是青川,隐隐透着一丝喜悦和庆幸——姐姐回来了,她回来了!
没有泪流满面,没有双眼泛红,更没有恋恋不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开后的洒脱,就如水善万物,不争不抢,包容而仁达,恬淡而知足。
“朱老夫子。”
叶寒从容坐下,生死经历几番,方知情爱万分渺小,欺瞒怒气全然看淡,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大概说的就是这样子吧。今夜至深,朱老夫子这么晚还找她来,必定是有重要事情要说,叶寒细心聆听。
朱老夫子识人几十载,各色人等看了个遍,但对叶寒无不赞赏,年少却知事,待人以诚,遇事从容不迫,做事进退有度,没有高门名师教导,却能有这般良好德行,全凭自身克律严己,实在难得,怪不得青川如此心喜爱之。
“姐姐。”
青川主动倒茶给她,叶寒接过没喝,而是主动问向朱老夫子,请他说明来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夫在此不能逗留多久,便长话短说。”
于是朱老夫子以案为纸,以水为墨,以指为笔,几下挥洒便绘出一幅云州简易山河图,细细讲解道,“这是云州城,我们所在之处,这三处是出云州的关口,而寒水关正是通往京城的唯一关口。云州外豺狼环伺,沿途危机四伏,稍不留神便万劫不复。”
叶寒细致研究案上水色地图,结合刚才朱老夫子所说,瞬间明了,“朱老夫子意思是说,一路危险丛生,豺狼出没,需借他人之势,瞒天过海。”朱老夫子都说得这么清楚了,叶寒再听不明白就真是她不开窍了。
“正是!”朱老夫子一言肯定,心里暗自赞着叶寒聪慧,“夏国质子宁致远不日将离开云州,前往京城与定安公主完婚,我已与宁公子商量好,将你们藏于他的迎亲车队中,不成问题。”
朱老夫子说时,叶寒下意识看了青川一眼,却发现他一直看着自己,而当看见自己别有深意的眼神时,他居然连忙转过头去,掩不住的心虚。
事已至此,很多事叶寒也不想追究,还是把心思放在了逃亡计划上,心有几丝疑虑问道:“这方法确实不错,但既然我们能想到,藏在暗处和在云州外虎视眈眈的敌人又怎会想不到?”
面对叶寒的提问,朱老夫子显然没有这份担忧,“叶姑娘大可不必担心。在你们出关前几日,我便会派人伪装成你们的模样,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逃走,水路陆路都有,目的便是先让敌人自乱阵脚,然后让你们可趁机离开。”
叶寒还是担心,非生即死,这云州哪能这么轻易出去,继续问道:“若出关时吴越两王强行搜查车队,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叶姑娘可能对朝事不太了解。宁公子迎娶定安公主,并不是简单一国之事,而是两国联姻。而且这还是陛下亲赐的御婚,即使吴越两王再胆大包天,也不敢贸然搜查迎亲车队。此举乃是大不违,若真做即是忤逆圣意,形同造反,吴越两王本就敌对不让,若一方贸然行动,另一方就可名正言顺起兵镇压。若真要做,两王也要思及一下两国影响和自己的下场。”
话虽这么说,叶寒心里还是七上八下,愁容不解,青川见状连忙向朱老夫子使了一记眼色,朱老夫子又连忙解释道:“当然这只是计谋之一,除此之外,当你们在出关后我还会派人伪装成你们出逃,并且比前次更为真实,故布疑阵,让他们误以为前次为假,第二次为真,并派出重兵追击。其实他们哪知道前后两次都是假的,都是专门用来迷惑他们的,只是为了让你们暗渡陈仓。”
其实,这计谋确实高明,环环相扣,引敌人上钩不成问题,但计划还是回到最重要的一处,叶寒指着出云州的寒水关,问道:“朱老夫子,你真能保证我们可以平平安安从豺狼的眼皮底下顺利通过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指出的这一点才是整个逃亡计划的关键:现在朱老夫子是云州新任太守,从云州城到寒水关自是不会出问题,从寒水关到京城路线太长太远,敌人就算是有这心也没这个力全程跟踪,所以寒水关,这一豺狼与猎物相遇的必经之地,是生是死,在此一举。
青川低眉浅笑,不语,他制定的计划自是天衣无缝,从计划制定开始,全局的安排、步步推算、漏洞补遗,到最终确定,无论是宏观还是细枝末节,别人能想到的他自然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他也能想到——制敌千里,无非先谋而后定,演算千遍才能保万忧,诚上策也。
朱老夫子讳莫如深,笑语放言,“老夫活了大半辈子,虽不能识别妖魔神佛,但世间凡人还是能识得□□分无误。此番生死存亡大事,老夫既然选择托付于夏国质子宁致远,自是信他有瞒天过海之力。”
五天前的深夜一席话,还在耳边回荡,久久不散,转眼之间,她已坐在逃亡的马车上。身后云州城已远在百里之外,恍若昨日黄粱梦,不知梦里梦外,分不清真真假假,怅然若失不已。而前方崇山峻岭蜿蜒,苍翠深意绵延起伏不知几千里,望头上广阔苍穹,大雁北去而去,方知身已在陌地。但当“寒水关”三个庄严大字映入眼帘时,叶寒还是莫名觉得熟悉,仿佛早知宿命中在此有此一劫,同时心又开始惊颤,不能自己,面对生死,她永远都是个怯懦的人。
“姐姐,你可是害怕?”
青川关切问道,虽然他很想握住姐姐轻颤不止的双手,想安抚她,想用自己的手温暖她手中惊人的冰凉,想开口告诉她,不用怕,有他在。可惜,他终究说不出口,不是他不想说,此种事不关乎勇气决心,只是时机不对,因为他怕吓到她,惊上加惊,从而适得其反。
叶寒艰难地咽下几口口水,努力镇定住自己的慌张,没错,她是怕,她是胆小,她怕没命,但她却不能现在打退堂鼓,她不允许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连累了青川,还有坐在后面一车的秦婆婆和江流画,还有花折梅,以及那位同样冒着生死帮助他们逃离的人。
如此一想,叶寒的恐惧便慢慢落回了谷底,而且越靠近寒水关,她的头脑越发冷静,好似车轱辘一圈一圈碾压的不是大地,而是她过于惊慌的内心,平实稳妥,任万千车马而过,却惊不起尘埃一缕。马车轻晃悠然,明棕色的长帷幔随之轻摇上扬几寸,车外骑在马上的熟悉身影笔直□□,如大山般安稳了自己的恐惧和焦躁,这寒水关,也终于到了。
从云州城出发的迎亲车队绵延而来,十里可见红妆喜色,驻守在寒水关的将士早已瞧见,而等在关外的豺狼虎豹也开始蠢蠢欲动。
于一自幼习武,风吹草动便可嗅出杀气有无,寒水关还没过,前方危险之息早扑面而来,血口大张就等猎物自投罗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公子。”
于一贴近宁致远,小声提醒一声,前方危险,来者不善。宁致远随意望了一眼关外两旁分散的黑压压的人,刀剑不耐剑鞘安,隐隐欲嗜血止渴,杀机阵阵不掩,若一场大战一触即发,“稍安勿躁。”
轻声一句,宁致远不再理会,祸福未知,尽他之力兑现朱老夫子的嘱托,尽他之所能保鸢鸢无碍,只愿老天开眼,助他一臂之力,他宁致远定勿忘此恩,此生敬天地香火不息。
有朱老夫子这位云州新任云州太守亲下的通关文书,把守寒水关的将领自是不会多做盘问,按照惯例例行检查一番就放行了,而在关外久久等候的豺狼虎豹,宁致远还是如常率领迎亲车队缓缓前行,而于一在此之前早已得了他的吩咐,分别带着两份相同的礼物前后拜访吴越两王。对此,显然起了效果,当迎亲车队经过时,关外两方阵营明显后退了一丈,腾腾杀气消弱了不少,寒水关外青山环绕,黑影各自围坐两旁,一带红妆安然从中离去,暗流涌动不减,但好在一切风平浪静,有惊无险。
于一拜访完吴越两王,快马加鞭赶上车队向宁致远复命,面色轻快,心里更是佩服公子神机妙算,“真如公子所料,吴越两王果真没有为难我们,属下刚开始还担心所送之礼太过轻薄,怕两王生怒发难。”
“我在北齐为质多年,处境如履薄冰,做事更是小心翼翼,凡事皆权衡顾虑才能独善其身,活到现在。所以,论起我与吴越两王之间的交情,不过是平常的点头之交,逢时送礼也为寻常,若突然送礼厚重不薄,反而会引起两人疑心,还是一切如常最好。”
宁致远骑在高头大马悠然前行,车队不缓不慢晃晃悠悠地在官道行驶着,即使身后虎视眈眈依旧,也全然不在意,最危险的寒水关已过,即使危险紧随身后不减,也不会伤人致命。
于一偶尔回头,跟在车队后面的尾巴不时在两边树林中出没,心里不由嗤笑,这吴越两王的疑心病真不轻,不过,他还是十分纳闷,“公子,既然吴越两王并没有完全相信你,为什么还会如此大度放我们离开寒水关?”
青山不改容颜,云州过往如繁花一梦,已经过去,宁致远收回离别的目光,长鞭在手,甚是安然,喃喃道:“看来,朱老夫子的计策,成功了。”
果然如宁致远所猜测一样,这厢,朱老夫子轻轻展开密信,信纸是上好的宣纸,白润硬实,防腐防湿,但入手却明显感觉到一阵异常的水润,虽然不至于浸湿信纸但也能猜出此张信件必定经历了长时间的水汽熏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送信的人恭敬退了出去,地牢中不变的黑暗并未影响朱老夫子读取信件上的内容,但他却被信件上的内容振奋一时精神奕奕,老脸开颜,喜色说道:“柳铭上钩了,算着时间,青川已经应该安全出了寒水关。”
一栏之隔,牢外是新任的云州太守,牢内是前任云州太守,现在不过是一下狱的阶下囚,两者本是天壤之别,却同为期盼已久的好消息相视一笑,全心满足,之前所有的付出与努力都有了回报,再苦亦是喜,再难亦是易。
即使铁镣加身,身处牢狱,萧铮还是安之若素,只因心中早有城府,“柳铭此人太过自负,刚愎自用,来云州如此之久又无所作为,早已焦躁。殿下知其急功近利,顺而利用其弱点,迷阵蒙其眼,连环计环环相扣,如长线诱鱼,让柳铭误以为殿下必定是故技重施,选路远而避追杀,一如之前弃出元州而下云州。”
少年诡计,如云中腾雾,神龙不见首尾,才十二岁呀,萧铮感叹,顿时心安,更加确定自己的选择是正确之举,即使让他身陷囹圄、赔上十年幸苦拼搏而来的锦绣前程,他也不觉后悔。他萧铮,跟定青川这个主子了,他这一次压上所有赌注,包括萧氏一族的命运,赌殿下定能手握天下。
局势走到这一步,棋子皆落,结局已定,朱老夫子不再担忧,“就让柳铭顺江而下去追吧,老夫已经在东海、渤海口以及海州通往长安的路上都安排好了替身,够他柳铭好好找个够了。”
不过,萧铮还是有所保留,嘱咐朱老夫子别太如此乐观,只要青川一日未平安到达京城,他们就必须做好随时发生意外的准备。毕竟柳铭此人他是亲自交过手的,利字当头的人,为了利,什么都可以变。
朱老夫子赞同,只要柳铭在云州一天,他都得好好提防他一天,万事小心为上,不能再出什么乱子。
“对了,青川临走前让我向你传达几句话。”
萧铮一愣,双手正容束发,提袍恭敬跪下,恭谦接受,“萧铮恭听殿下明言。”
见状,忠臣之表,朱老夫子老脸欣然,甚是满意,“其一,青川托我向你传达谢意,你牺牲自我而保他平安,他承诺定不会忘记你的恩德,功成之时必加倍还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属下尽绵薄之力,不敢妄图殿下还报。”萧铮低头,谦虚十足。
“其二是对你现下处境的处理:过几日我于公堂之上审判,判你无罪,当堂释放,但你从此便为平民,不再是主管一方的藩主。”
萧铮肃然抬头,平静如常,“从投靠殿下的那一刻起,我就已做好准备,这一结果,已是很好,我无怨言。”
良禽识木,忠胆双全,识大体而不拘苟利,虽今日蒙尘,但日后必成朝廷顶梁柱石,朱老夫子无不佩服先帝慧眼识才。有萧铮的云州,无论他是太守还是平民,对青川来说必定会是一很好的主力,怪不得青川走之前千叮万嘱:保萧铮,留云州。
随后朱老夫子再交代萧铮几句,包括他悄悄返回云州的夫人与胞弟,都已安排妥当,让萧铮勿念。萧铮听后自是一番感激涕零,叩谢青川恩德。
青川走了,少了各方势力争夺焦点的云州城也并不安静,之前说完了朱老夫子一行,接下来说的肯定就是屈居在城外的那一群人。都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可惜住在温庐中的人非仁非智,白白可惜了这大好山河。
“大人,给吴王越王的信几天前已经送出去了,估计他们现在已经收到了。”
柳忠恭敬地回复着信使传回来的消息,可大人除了“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这让一根筋的柳忠如何能猜透他的心思,不由大胆问道:“大人,您不亲自出马追寻吗?这吴王越王若消极怠慢,让那人提前到了京城,这事可怎么向老大人交代?”
别看老大人现在上了岁数,可在朝中的人脉根基,以及做事的铁血手腕,只要他有心,大人从五品兵部侍郎的官帽随时都可被摘掉。这样的事,老大人可不是没做过,大人难道还没吸取教训吗?
听到提到自己的父亲,柳铭再悠闲怡然也顿时没了心情,南辕北辙反问了一句,“柳忠,你说,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忠茫然,不知作何回答,想了大半天才硬逼出一句话出来,“为了活着而活着。”
这是多么空的脑袋才会想出如此无用的废话,不过,柳铭听后莫名笑了,笑得深不可测,“你这话说得也对,人活着就是为了活着,不仅如此,还得好好活着,你说对吗?”
这看似平凡的话,柳忠根本就听不懂,除了本能地点头同意之外,他只能带着一张茫然发蒙的脸呆滞不动,什么也说不出来。
“知道什么才是好好活着吗?”柳铭好似是问着柳忠,又好似是自顾自说着话,又或者他根本不需有人回应,“有权势在手不被他人所迫,有金银满库不求他人,活得随心所欲,凡事都能顺我之意,这样活着才不枉我柳铭来此世上白活一场。”
柳铭说了这么大一堆,每一个字柳忠都听得清清楚楚,但就是没听懂,而且他也不需要听懂,金银是很重要,但追捕到那个人现在才是重中之重,否则回京之后,大人的日子绝不会好过。思及如此,柳忠藏不住心事,便脱口而出。
柳铭无声笑了笑,估计只有在傻乎乎的柳忠面前他才能放心笑言开怀,而不用担心被他人泄漏所言,“你呀,白长这么大个,怎么不多长点脑水?你在家兄弟五六人尚且会为了一两个馒头而争得拳脚相向,更何况这全天下唯一的至尊之位?”
凭吴越两王的狭窄气量,自己只需把五皇子的行踪告知于两人,根本无需自己亲自出手,这两人定会拼尽全力一路追杀,一旦捉住绝不留活口。这种劳心劳力的事就麻烦吴越两王了,在等着他们把果实亲自“送到”自己手里来之前,他还有其它的事要干——这好不容易来一趟人间尽繁华的云州城,自己若不从这天下钱袋里顺便捞上几把钱,那不是愧对自己这几个月的一路辛劳了?
“既然我们在云州已无事,大人,我们是不是该回京城了,老大人已来信催了好几回问任务是否完成,若您亲自回去禀告喜讯,老大人定会十分满意。”老大人是柳府的天,柳忠虽自幼为柳铭贴身仆人,但终究是柳府的奴,奴就该听主人的话。
可惜,柳铭从没有如此恭顺,虽然面对父亲时他不敢与之冲突,但现在天高皇帝远,他不听、不回去又奈他如何,父亲的手与鞭子又伸不到这么长,一句“他在追捕、延误归期“就可轻易打发过去。就算是起程回京,那也得把银子捞够了再说,他饿了这么久,总得让他吃饱了才有力气回去吧,柳铭心里如此盘算想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云州城临澜江偏南,京城长安却是在北,一南一北,位置截然相反,从云州出发不花上个个把月根本到不了长安,这还得是昼夜兼程才能赶到。
除去云州城到寒水关所花的时间,宁致远率领的迎亲车队出寒水关后算起来也走了一个月,可所走过的路程却不到全程的一半,延绵十里的红妆像极了唐代歌妓手中尽情飘舞的水袖,因为缠绵不舍而故意减缓手中的挥舞,轻缓穿过绿林山间、白原古道,柔情道尽情意绵绵。
这样缓慢的行程,叶寒没有焦急与不安,即使她知道从出寒水关起,那如影随行的豺狼鹰爪就没断过,每日每夜每时每刻都在监视车队的一举一动,只妄图能从“风平浪静“中找到一点他们所渴求的蛛丝马迹。但她还是一如即往地安静处之,一半是因为青川的淡然无畏,而剩下的另一半则是因为她对车外那人的信任,盲目如扑火的飞蛾。
车还在缓缓行走,不快不慢,不急不躁,就如同江南水乡轻风拂柳下轻然走过的柔情少女,莲步寸寸踩过青湿石板,即使烟雨伴着天青色稀稀疏疏落下,也打不乱她沉稳的步子和不误的归期。
闭目靠在车窗边,轻轻荡荡,摇摇晃晃,这样一坐便是一天,而这样沉闷无聊的日子叶寒已经过了一个月,她早已适应。而她之所以选择闭目,一是好打发时间,希望一睁眼便已到达京城,二是为了梳理她与宁致远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想相忘于江湖,却无奈再起交集,避不开他的一眼情深,而三则是为了逃避,逃避车内青川越发灼热的注视,即使双眼紧闭也能感知到他强势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打量遍她全身,而她却无处可逃。
可能地上有一枝枯木横路,马车猛然颠簸了一下,叶寒被迫睁眼“惊醒“,双手本能抓住四周的事物来固定身子,以防被摔伤。一阵短暂的惊慌之后,马车继续平稳行驶,平静后的叶寒收回手,这才发现左手竟然抓住的是一只厚实有力的手,而且还同样回握着自己。
这辆马车之中除了自己就只剩下青川,叶寒慌乱,连想都不敢想连忙抽出手来,却忘了青川力大无穷,她这点缚鸡之力根本就挣脱不了。
青川越是平静,叶寒越是着急,一种连她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的着急。而她越是想挣脱抽离,青川握紧自己的手也越发用力,渐渐他脸上的平静也龟裂剥落,隐忍、不甘、欲言难言、万般克制,最后都汇聚成一种难掩的伤心,一种被所爱之人疏离抛弃的受伤,如胸膛破了一个大洞,血流如注,可为什么她就是看不见,为什么她选择视而不见,为什么,青川想怒吼问道。
车内两人都没有说话,唯一的牵连就只有紧握的双手,但被握住的手想抽离,握着的手却不愿放手,如逃亡与追捕,拉锯,焦灼,至死不休。
最后,还是叶寒放弃了,被握得失去知觉的手安静地呆在那双厚实有力的大手里,任由获胜的一方任意把玩。不过,这也算不上是青川的胜利,而是叶寒的无奈妥协,因为她此时不敢轻易乱动,更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生怕惊动了刚来的一群不速之客。
马车外一丈不到,宁致远骑在马上有礼有节同柳铭话着寒暄,之前他也收到过从云州传来的消息,只是他没想到柳铭的速度这么快,半个月就追上了他的步伐,看来不是为他而来就是另有急事,宁致远不失慌乱,耐心同柳铭打着太极。
柳铭看着前后望不见红妆两端尽头,不由叹言,“宁公子果真对定安公主有心,如此倾城聘礼,天下男儿能有几人做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大人言重了,宁某能娶定安公主为妻,是宁某的荣幸,更是夏国之福。区区聘礼,只愿没有怠慢了公主。”
宁致远还拿不准柳铭的来意,但听他语气、看他神情,估计不是为他、为他车队中藏匿之人而来,那他刚才这番试探又是为何?
同是权谋争斗、尔虞我诈中成长过来的人,柳铭却不及宁致远多了一份处事的淡然,毕竟自小到他国为质,这份修炼成真的心性和定力,柳铭恐怕一辈子都学不来,所以他也不可能会看穿宁致远完美的伪装,更不可能察觉到这十里红妆中藏匿的秘密。
柳铭本就不是冲宁致远或者迎亲车队中的人而来,他只不过急着回京路过而已,停下来与北齐未来的驸马、夏国未来的国主寒暄几句,为自己多结交一缕人脉,有益无害、稳赚不赔之举,为何不做?
可一想到不断从京城发来的命令,父亲在信中不断催促自己回京,柳铭顾不上跟宁致远深交几句,又连忙辞行,“宁公子与定安公主大婚,柳某一定备上一份厚礼送上,讨上一杯喜酒来喝。”
宁致远淡然笑道:“礼厚不及人情重,柳大人到时只需亲赴婚宴,喝上几杯薄酒,就算是看得起在下了。”
谦和有礼,进退有度,不失气度,柳铭不由高看这位在北齐十年却一直默默无闻的夏国质子,看来他以后得多与之走动走动,日后定能助他在朝堂之上更进一步。
不过,这并不代表着他不怀疑宁致远,即使宁致远一路上京,如春来游玩,闲情逸致,不见任何端倪,即使他对自己有利有益,可只要那人一日未被捉到,一日未命丧黄泉,他的任务便一日没有完成,所以任何从云州前往京城的人都是他怀疑的对象,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看来等会儿他还要致书一封给吴越两王,让他们在沿海沿江追寻的同时,也别忘了最容易被忽视的最危险之路。
天色还早,柳铭急着赶路,抱拳一言,简单辞行便扬鞭轻骑上路,一记尘土飞扬落地,人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听见马蹄声不在,危险远离,叶寒紧绷的神经如大水泄洪,身子一下瘫软靠落在车壁上,紧贴后背的布料早已是一片冰凉水意,而斜对面正坐着的青川,却像个没事人一样,那双如夜深邃的墨眼泛着轻柔的笑意,目不转睛地看着叶寒,看着她受惊呆楞的可爱模样,看着她轻口喘息的红唇轻合,看着她看见自己正看着她时的脸红窘迫样儿,刚才的拉锯伤心怒气全烟消云散。少年颜色笑倾城,看得叶寒却不由心下一气,亏她刚才担心紧张一通,可当事人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让她怎能不气,手不由负气一抽,竟然一下就轻易挣脱掉了。
感知到手里空下来的凉意,青川一时怅然若失,心里懊恼着自己见色忘事,竟然让姐姐趁他分神之际逃离了他的手掌心,那双软软的小手他还没握够呢!不过见姐姐一脸的高兴样子,他也不再强求,反正时间还有,来日方长。
至于柳铭今日突来的这一则小插曲,根本惊不起他的半点涟漪。夫子早在几天前就已派人告知柳铭回京,遇上不过是迟早的事,对有些人来说是有惊有险,比如说姐姐,对有些人来说是有惊无险,比如与柳铭博局对弈的宁致远,但对他来说却是无惊无险:柳铭若真能看出迎亲车队的端倪,他就不会被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骗得团团转了,所以他为何要有惊有险?不过,柳铭的出现还是有一点好处的,至少能让姐姐“心甘情愿”地任他为所欲为一番,这偷香窃玉的滋味,真让他上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与此同时,叶寒莫名一阵寒噤,对着青川那双幽幽发深的眸子忍不住身子后缩,这一幕似曾相识,这不刚刚才发生过的吗?
叶寒顿时警觉,刚好迎亲车队进了驿站,院中无外人,叶寒机灵一转身子出了马车,让青川扑了个空,让他好不挫败,却越战越勇,也追着起身出马车,却见姐姐一动不动站在马车旁,仿佛定格一般,目光直视前方,流泻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青川心下一阵冷笑,对着前方缓缓走来的宁致远不见善意,轻轻摇醒姐姐,便见她恍然惊梦,若痴缠若纠结,然后尴尬逃离而去,独自留下身后两个一直注视她离开的男人。
宁致远黯然神伤,人在情却不在,只有失意与回忆,而青川势在必得,志得意满,紧随叶寒而去,独自把战败之人留在原地,让他划地为牢,终生不能走出。
姐姐是他一人的,以后若有胆大宵想、妄想染指之徒,他必定来神杀神,见佛斩佛,下手决不留情。
秋来驿站,离南境已有百里之远,又居青山脚下,已是北境飘着冬寒,冷冷清幽,除了北上进京城完婚的宁致远一行,这所驿站便没有其他人留宿了。
宁致远很是有心,知他们不容被外人所见,所以安排的院落房间都是隐密十足,即使是同车队里的人除了特定几个忠心奴仆外可以近身伺候,其他人都不得靠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绝世珍宝不能被外人道。
所以,叶寒所住的院落可以说是冷清,不大,却只有她与江流画和秦婆婆三个女流之辈居住,而青川和花折梅另有地方居住,属于绝密,所以有时连叶寒都不知道。不过这样的安排很好,至少能避免了很多尴尬,比如与青川,比如与宁致远。
夜深了,除了天上一轮明月还未入睡,想睡的睡不着的都进入了梦乡,而叶寒是个例外,因为她根本就未曾入睡过,太多心事搅得心中烦杂难耐,思绪一直跳动不休,她哪有睡意,还不如坐在庭中小院里,与一轮明月为伴。
叶寒也不知自己在庭前石阶上坐了多久,秋月凉意寒霜胜雪,但即使她手脚早已冰凉,她还是丝毫没有感觉,仿佛她坐下不过一刻,因为她脑中烦杂的思绪好似就从未停下过,一如之往。
直到肩上落下一张软柔披肩,叶寒不由回望,原来是流画随意披裹着一件外衣站在身后,双目看透人心世事,平静开口,“夜寒地凉,别坐地上,容易伤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流画虽开口劝着叶寒,自己却随之坐下,与叶寒为邻,开解着她的心事重重,“我知你心乱,前未与宁公子情根全断,后又有青川穷追不舍,想找一清静之处独处远离,也只有夜深人静之时。”
山脚寒气更重,秋夜里的树桠绿草中竟少有虫鸣蛙声喧闹,这方宁静很静,可也很难抚平叶寒烦杂不堪的思绪,否则她也不会在霜重露寒中坐了这么久也不见眉眼轻扬。
叶寒双手抱膝,下巴颏儿枕在膝盖上,双眼中的愁色不见消减,无力问道:“流画,你说我该怎么办?”
从认识叶寒第一天开始,江流画就没见过她犹豫不决、徘徊不下的时候,无论是差役恶霸临门还是面对生死抉择,她总能坦然处之,而如今,情愁扰得不能寐江流画心里不由一声长叹哀惜,自古情一字,世间多怨人,古人诚不欺我。
“你自己心里又是如何想的?”
叶寒茫然,坦言道:“说实话,自从那日杀手上门突袭,一番生死回转,情爱之事我很多已经看淡,我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平安送青川到京城,完成他师父交予我的嘱托,至于其它之事,我真没想过,也没那份心思。”
这是叶寒的实话,江流画听得出来,可惜世事哪能尽随人意,“我们现在藏在迎亲队伍中,你与宁公子朝夕可见,情丝难断,即使你无重圆之心,但他却是有续缘之意,人人可见,你如何能做到无视处之。还有青川,他对你的心意,你现在恐怕已全然知晓,你们患难与共,情谊不浅,你又能如何做到漠然处之?”
江流画不想把话说得如此清楚明了,她无伤叶寒之意,但却不愿她重蹈覆辙,宁致远与她尚且不可能,而青川,一个能让贵为天子帝师的朱老夫子倾尽全力相助之人,他的身份必定不比宁致远低,甚至可能连宁致远都难以启及,这样身份与天高之人,对她来说,福难定,祸却不少,生死难料。
山里的夜很静,叶寒仿佛感知到心里那份烦躁渐渐被夜扑灭,凄然笑了一下,却是一种淡然之后的平和,“你看着我们藏匿的迎亲车队,红妆喜色,倾城聘礼,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与宁致远有缘无份,过了就是过了,好聚好散,最好为陌路。至于青川”
说到这儿,叶寒停了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她与流画再如何要好,可有些事还是只能自己独藏,不足以为他人道。毕竟,她怕吓到流画,她总不能告诉流画其实她不是叶寒,在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里其实住的是一个二十五岁的女人,而她对青川的感情不过是她对前世幼弟思念和亲情的嫁接。至于青川对她不知从何而来的男女之情,她心里也只能无奈一笑,毕竟对她来说,作为一个大学毕业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几年的成人,怎么会对一个年岁才刚小学毕业的小孩子起这种心思,她又没有□□。
可惜这些话她永远不能说出口,叶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清凉的冷空气流进了喉咙,穿过心肺,冰镇住了心里的烦乱。今夜月色皎洁照得她心里每处通明,不容她懦弱躲避,逼得她不得不迎面直视心里的烦乱,宁致远,青川,情与爱,是时候该做决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远山天际泛出一抹鱼肚白时,山脚下安静了一晚的驿站开始热闹起来,十里红妆裹喜色,谁人不知迎新人。
昨日下车的院落,叶寒来时马车已然备好,青川立在车旁等候,不远处宁致远每日必定出现,黯然神伤却又翘首期盼着什么。
“姐姐今日来得真晚,难不成姐姐也学我赖床了?”
青川还是一如既往地朝叶寒撒娇卖萌,虽然姐姐已经见过他真实一面,但事实证明还是这一套比较能吃定她,不过今日却出了一点偏离——只见叶寒面色如常,身子却随意一晃躲过了青川的手,然后径直朝江流画和秦婆婆所乘坐的马车走去。
仅仅一夜,短暂又漫长,却仿佛改写了世间整个历史,青川一时难以看懂,几步追上提醒着正在上车的叶寒上错了马车,他们做的马车是另外一辆。
叶寒顿时回望,居高临下看着青川脸上的不甘与焦急,不舍还有占有,一览无遗,然后定身肃严,认真说道:“青川,你已不是孩童,十二岁的少年,应知男女有别,即使是姐弟亦授受不亲。从今日起你与花折梅乘坐一辆马车,我与流画秦婆婆同乘一辆马车,免得招人闲话,落人口实。”
叶寒一语定音,青川敏捷的思维根本不知如何反驳叶寒,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姐姐的话他都会听从,所以直到叶寒上了马车,他除了心有不甘、满目挽留之外,他什么也没能做。
马车上垂落的车帘被缓缓撩起,叶寒探了半张脸出来,青川见后一阵惊喜,却瞬间黯然,原来姐姐看的不是他,而是站在不远处沉默不语的宁致远。
刚才这一幕,宁致远全看在了眼里,莫名,心里泛起层层涟漪,如和煦春风拂过湖面,说尽可能春意,但接下来叶寒的一句话却打破了他刚升起来的幻想和希望,只听声音轻柔熟悉,却是冰冷如寒,一如她之名,“宁公子,天已渐白,是时候启程了。”
语毕,帘落,惊鸿一眼,不过是桃花人面不再相见,空余一方小院幽然,刚才的话早已淡却消逝,却让院中站立不动的两人怅然失落,原来都是可怜人,不见胜败,而坐在马车里的人,恐怕才是唯一的胜利者,可为何却容色黯然,不见喜色,不知因宁或川,突来晨风乍起,吹不散眉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从云州到京城正常路程最多不过两月,宁致远硬生生把它拉长成了一季,从南国到北境,看苍山葱郁到为雪白头,见绿水生皱到悄然成冰,看淡情爱不为困,这一路又何尝不是叶寒的心路历程。
初到长安时,雪已漫天,檐下结冰凌,北风吹着寒意渗心入骨,再多的裘衣锦袍也无济于事,只能任北风呼啸而来,让人睁不开眼,满面冷透心寒,即使如此,也不及满眼的红色来得刺眼——京城质子府早已张灯结彩,红绸满堂,红烛彩灯,鸾凤和鸣,处处挂喜,字字说喜。
叶寒坐在窗前,不由低头自嘲一笑,她与宁致远早已情断,如今却一而再再而三与之扯上联系,无论她如何避嫌与拒绝,她现在还不是坐在宁致远成婚的府邸里,只不过很狗血的是新娘不是她。
三声轻叩敲门声响起,房外的丫鬟恭敬说着来意,“姑娘,公子命我前来问下,您是否已准备妥当?还有,不知刚才送来的衣服可是合身,是否需要奴婢再改动几下?”
忘了说,今日叶寒穿的是一袭淡墨色的长袍男装,青丝不再及腰,而呈束发戴冠,唇色不落胭脂,素颜不染脂粉,缓缓起身,亭亭一站,也不知是谁家的清秀小公子,肃色正颜,少年初长成。
叶寒起身拉开门,冷颜不见少女娇媚,独成一股风流,硬是看得门外小丫鬟俏脸莫名一红,连忙垂下头去。叶寒无视,声色清冷,只叫她前面领路。
越过无处不见的喜色,叶寒看得也是越发平静,心里却越发嘲讽,即使宁致远大婚在即,即使她又多么不愿旧人相见,可还是扭不过命运捉弄,为了完成玄悔大师的嘱托,为了青川的命,为了在非生即死的渺茫中抢夺到一丝活着的希望,她必须去见宁致远,她需要宁致远的帮助。
当叶寒来到后院时,雪还悉悉簌簌下着,檐下站立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寻着传来的脚步声向后一望,无不刹那惊艳。
“姐姐!”
身后缓缓走来的墨衣少年,细眉冷目,不苟言笑,有女儿娇媚,又有少年英挺,雌雄难辨,别有一番韵味萦绕在青川心头,惊鸿一瞥,大概就是如此。
相比起青川容颜倾国、宁致远谦雅公子,叶寒对自己男装之色没多大兴趣,更没多少自信,只要不被人认出是女儿身就行了。而且今日相国寺一行,自从决定起她的担心和忧虑就没消减过,想起去年清远寺之类种种,这相国寺必定也未必是清静之地,恐怕其中更是有一番龙胆虎穴要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雪中,宝马雕车旁,浅黄油纸伞下,男子单手背后,一袭藏青色长袍,笔直屹立不动,堪成雪中一景一画。叶寒平淡看了一眼,却有意忽视了宁致远脸上的神情和双目欲说的话语,宁愿以是风吹雪舞模糊了雪中之人,也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心中有愧,才刻意视他深情不见。
叶寒勉强笑了笑,安抚来送她的人,秦婆婆、流画,青川、花折梅,叶寒让他们回去,外面天冷,免得染上风寒。
京城从来就是一个是非之地,江流画生于斯,长于斯,怎会不知风雪中外面的勾心斗角、危机四伏,现在重回京城,这京都的是非就未曾断过,如今叶寒冒雪出门,其中的危险,江流画不想就已知,却无法阻止,无可奈何,只能叮嘱叶寒“万事小心”。
“青川,今日你不用去。相国寺内敌友未明,我先去一趟再说。”这京城的水远比云州深得多,叶寒不敢让青川冒险,还是让她去踩下点,探知一下危险再说,现在这时候大意不得。
“我不!”
青川少年难色,极其不愿。若不是因为他,姐姐何需拿自己的命冒险,去换取自己的一线生机。他不甘心,更替姐姐不甘心,所以他决定跟姐姐一同前往相国寺,即使是死他也要跟姐姐死在一起。
不过这样疯狂的想法一说出口,就被叶寒厉声制止,“青川,回屋去,我没回来之前,你不准踏出房门一步,听见没有?”
这是叶寒有生以来第一次对青川发脾气,即使当时在云州发现青川一直骗她时,她也从未对青川大声呵斥,可见,青川刚才不负责任的言行,着实把她气着了。
青川低头不语,别扭站在原地不走,叶寒知道他性格执拗,估计是犟脾气上来了,但现在她也没有时间耐心劝解,直接跟站在一旁的花折梅叮嘱道,让他把青川带回房去,不准他出门,除非她活着回来。
叶寒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花折梅只好照做,可惜青川不配合,紧咬着嘴唇,双脚跟生了根一般怎么也挪不动,一双水烟氤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叶寒,满腹伤心语。檐外雪下得更大,叶寒瞧着天色,再看了一眼垂泪偷抹的秦婆婆,双眼隐忍通红的流画,冷颜不语的花折梅,还有直勾勾看着自己的青川,不舍太重,叶寒承受不了,索性一狠心便跑进了雪天里,直接上了马车,出了院子。
雪天房檐下,青川大声嘶喊,“姐姐,姐姐”,他想追出去不愿姐姐为他冒险,却摆脱不了禁锢住他双手的花折梅,“放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怒喊,睁目气急红了眼,全身潜力猛然一激发,震得花折梅连连退后几步。青川得了自由,连忙跑进雪天追了出去,可惜天不遂人愿,刚踏出几步便被花折梅一记石子击中要害,一下昏倒在雪地,失了知觉,可怜这用情太深的少年,即便扑落在冰冷雪地时嘴里还痴痴唤着“姐姐……”
京城路宽,再加上满天大雪,路上少有行人,马车出了质子府,一下就窜了出去,很快就失了踪影,只剩两道车轱辘碾压过后的轨迹。对于后院中之后发生的事,叶寒便无从得知,只知耳边隐约回荡着有人在喊她“姐姐”,似真似幻,她自己也分不清楚,但心里总觉得发慌,也不知道是对相国寺未知危险的担忧,还是对青川的不放心。
“等会儿你跟在我身边,别到处走动。相国寺虽是国寺,但里面的探子数不胜数,防不胜防,稍有不慎就掉入了他们的陷阱里。”
宁致远坐在叶寒对面,把她的着急忧心看得一清二楚,虽然他们缘分已尽,但他还是希望她平安无事,他也会尽他所能保她平安,这大概是他唯一能替她做的事情了!
叶寒感激看了宁致远一眼,前情已逝,平淡之交,这样也好。念及相国寺云云,叶寒不熟悉,便一一细致问道:“你这半月每隔几天就去一次相国寺,可打探到什么?”
“相国寺看似佛门清净,里面早已腐臭不堪。”
然后宁致远趁着在马车上这点空闲时间,向叶寒细说着相国寺中的肮脏事,比如寺内长老争权,方丈贪污香火钱,僧人伙同他人骗取香客银钱等等,当听见这些打探回来的消息时,宁致远自己都感到怀疑,十年前悲天下苍生、祈天下太平的相国寺,怎么就变成了一酒肉僧人的肮脏之地?
同样感到奇怪的还有叶寒,当然她与宁致远的怀疑截然不同,她所奇怪的是玄悔方丈怎么会让自己把青川送入这样一个虎穴之中,这不是明显摆着害青川吗?难道他当时给自己的福袋,自己仍旧没有参透其中玄机?
正当叶寒眉头不解时,宁致远严肃提醒着叶寒,“你让我打探的那位玄隐大师,我派人多次暗中查询,皆无此人,你是不是记错了此人的名讳了?”
“怎么可能?”叶寒想都没想,直接否认。玄悔方丈给她的那个福袋,里面只写了“相国寺,玄隐”五字,她不知看过多少遍,即使她再蠢再笨也不可能弄错这五个字。
“那就奇怪了!”宁致远背靠在车壁上,抬头不解望着车顶,“这相国寺乌烟瘴气已经好多年了,但寺庙中的探子却是在去年前才开始有的,而且最近几个月更甚,跟我们的行迹有一种说不出的吻合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难道他们已经知道青川藏在质子府里?”叶寒惊慌说着猜测。
宁致远摇了摇头,让叶寒无需太过担心,“这倒不至于!若他们知道了青川的下落,早就突袭我质子府了,哪还会大费周章到处安排探子。我估摸,应该是有人行动早我们一步,撒下大网,就等我们自投罗网。”
只是,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柳铭?不会!宁致远不否认柳铭有一定长处,但他绝不是长线千里、运筹帷幄之人,否则他也不会在云州一连吃了这么多亏了。
所以,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京城柳府是帝都数一数二的显赫人家,倒不是说柳府几代英忠,令人敬仰,也不是柳府出过三任太师,家世显赫,而是柳府有嫡庶两女,分别嫁于当朝最有权势的两位王爷。试想当今陛下,病重孱弱,若一旦有个什么意外,皇位还不是属于其中一位王爷,无论是谁,柳府这皇亲国戚都是稳打稳拿的,说不定以后的太子也是出于柳家女。
如此显赫之举,可柳府府邸还是居于寻常人家之地,高墙大门,古实质朴,连一般商贾之家的奢华都比不上十分之一。大门外除了两座石狮子镇府,就只有两个奴仆迎立在大门两侧,负责接待和通报。
所以,当柳铭一下马回府,一路的风尘都没来得及换下,身居深宅里的柳太师就已晓,早支使下人让柳铭来见他,一刻不容缓。
柳府的质朴无华也许在他人眼里是一种清高,一种仕人才有的修养,但在柳铭眼里却深感发呕,深褐色的基调渗透在府里的一匾一木,像极了祠堂上一块块竖立的祖宗灵牌,压抑、冰冷、生厌生恶,而他那位老父亲无疑就是这偌大柳府坟墓中的一具活死人,同样让人不寒而栗,无法亲近,一板一眼全沾染着死人的腐朽气。
“父亲!”柳铭跪下行孝礼,但居上座的柳太师闭目不语,让人猜不出他是梦是醒,柳铭不由提高了音量,“儿子给父亲请安,儿子不在这几月,父亲身体可是安好?”
终于,柳太师“醒了”,缓缓睁开眼,老目疲态,默然看向恭敬跪于下方的柳铭,没父慈体谅喊柳铭起来,而是声音平硬开口,无怒无喜,“我听说你两个月前就离开云州了,怎么京城入了冬后你才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铭胸有成竹,对于父亲的问话他早有应对之言,信手拈来,“父亲可能不知,儿子半路接到密信,说渤海口处有那人的踪迹,所以改道去海州查实一二。”
“消息可是属实?”柳太师右手拇指轻轻拭擦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琥珀扳指,一点一寸,一圈一圈,不厌其烦,擦拭得通体无尘,晶莹剔透。
柳铭抬头,满脸遗憾回道:“人上了岸,便没了踪影,白忙活了一场,不过父亲不用担心,从海州到京城之路,我已联络了吴越两王沿途搜寻追捕,定不会让那人活着到达京城。”
见柳铭说得信心满满,颇有把握,柳太师除了轻“嗯”一声便没了多余的话,但还是没有让柳铭起来,也不知他是故意的还是年老容易忘事,只顾拨弄着大拇指上的琥珀扳指往复转动,不见厌烦。
柳铭有点拿不准父亲的态度,或者说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完全看透过自己的亲生父亲,他永远沉默得像深山古刹中的一尊不动佛,笑不是笑,因为他的喜悦到达不了对方的心底,透着无尽的阴森和虚伪,藏着奸诈和诡计。
好像想起几步之外跪着的柳铭,柳太师突然开口慢悠悠问道:“我记得你成功渗进云州城时,有二三十余高手,而对方只有一人会武,若你踩准时机,突然发难,对方定占不到什么好处。若老天助你,恐怕你也不用到处寻找他的踪迹。”
柳太师说话永远是平平淡淡的调子,听不出高低回转,更没有喜怒哀乐,可往往这种平实无味的语调,却总能让柳铭莫名浑身一紧,犹如冷光刀锋朝他脑袋直飞而来,虽不见刀剑入眼,但杀气早已先行,不知何时就突然从黑暗中窜出,一刀捅入后背,猝不及防,命丧黄泉。
柳铭垂眼稳住了慌乱,双膝稳跪着不动,身子不晃,生怕父亲看出他的心虚,“父亲可能不知云州实情,那萧铮早已投靠叶家,云州府精卫全然出动,即使儿子成功渗进千余百人,借天时地利之便,也讨不到半点好处,所以才不得不的退居城外,保存实力,伺机而动。”
“看来,是为父想得太简单,误会你了。”柳太师单手转着琥珀扳指,另一只手随意做了一个起身的手势,柳铭随之站起,谨听父亲训导,但很可惜,柳太师年事太大,说了一会儿话体力就不支了,便摆了摆手让柳铭回去好生休息。
柳铭恭敬退后几步,便转身出了门,朱漆门大开,门外的雪色天明肆无忌惮地照了进来,衰老不堪的柳太师好似吸了天地的精气神,一下就精神矍铄,完全没有刚才老态龙钟之样,无声看着屋外满庭的雪色满地。
“老爷。”柳江林从一旁紧闭的偏房走出,轻手轻脚走到柳太师身旁,微弓着身子听候他的差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林,柳铭延迟一月回来,他暗中处理了定国公府多少隐形财产?”父不父,子不子,人子隐瞒欺骗,人父少舐犊之情,这就是显赫柳府里的亲情。
“回老爷,定国公府的隐形财产三少爷都处理干净了,而且都进了他的腰包,金额足够整个柳府十年开销无忧。”
“但也足够他砍十次头了,是不是?”仿佛柳铭不是他的亲生子一般,柳太师说得那般轻巧,不见痛心,然后又转而问向柳江林,似真似假,如玩笑一句,“你说,柳府交到他的手上如何?”
柳江林在柳府做了一辈子的管家,对他来说柳太师的话就是圣旨,当然多年主仆,他也能轻易分辨出柳太师所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所以当听完这句话后,他平白笑出声来,“这是老爷的家事,我一当下人的怎敢妄下乱言?”
可能被自己用了一辈子的老管家的笑声感染,柳太师长久没有表情的脸也爬上来一抹笑意,低声笑骂一句,“你这只老狐狸!”
柳江林扶着柳太师站起身子,人老了不要久坐,多走动几下来得最好,柳太师站直身子后便不要了柳江林的扶持,勉力独自行走,还边问着事情走向,“京城各处可安排好了?”
“老爷放心,按您吩咐京城各个城门,甚至各个重臣府邸外,都安排了密探,任何风吹草动都不会逃过您的耳目。”
柳太师突然停步,“那相国寺和禁军处呢?”
“这两处奴才也已加派了大量人手,日夜监视,只等猎物自投罗网。”柳江林连忙回应,不落拖沓,以免老爷着急。
听后,柳太师才安了一份心,继续强力勉步行走,但还是再三嘱咐道:“这相国寺是玄悔当年出家之地,定埋有暗棋,不可不防;而禁军处更不能掉以轻心,玄悔曾是先帝亲封的禁军大统领,掌管护卫皇城十几年,其根基全都在那儿,即使早已抽血换代,但谁知还有无残余亲信。若真让那人与之有了接触,这后果,不堪设想,而柳府的路也恐怕会走到尽头了。”
尘封往事,故人旧人,柳太师发现自己都记不清他们的音容笑貌了,全都在过去中模糊成一团白烟,渐行渐远。不过这样也好,他走权势,他归隐深山,各为其主,各尽其力,各争胜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到这儿,柳太师不由握拳怒捶红木圆桌,遗憾怒叹,“这柳铭只知私利,贪图生死,不顾大局,若当时及早拼力一搏,取了那人性命,哪至于今日如此千番阻截,被动不已!”
柳江林连忙扶着怒不可遏的柳太师坐下,倒上一杯清茶让他暂息怒火,耐心劝着他不必如此悲观,毕竟现在天罗地网已下,坐等猎物落网只是迟早的事。
如此被柳江林一劝,柳太师气也消了一半,但一想到柳铭还有他刚才厚颜欺瞒,这怒火一时半会便不能消灭,怒气无处可发,柳太师只能恶吐一句,“这下贱胚子生的果真只有下贱货!”
这一句,可见柳太师对亲儿柳铭的痛恶,不过对柳江林来说却不意外,深宅大院之内,谁家没有一两件说不出口的肮脏事,柳府也不例外,作为见证了柳府过往曾经的老人来说,柳太师对柳铭的骂语轻得不能再轻了,恐怕他还是多少念及一点父子之情吧,就不知当儿子的可否有同种情感。
柳江林轻拂着柳太师的背,平心静气,小声劝着,“大少爷和夫人已经离开了京城,远离了是非,老爷可得保重身子,与夫人大少爷一天重聚。”
“哎!”柳太师听后不由一声哀叹,老来独一身,寂寞悲中起,“湛儿是个好孩子,可惜心眼太过实诚,这柳府交到他手里,迟早会被柳铭给夺了去,恐怕到时连性命也保不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即使贵为当朝太师的他也不得不为子女打算,柳氏先祖几代心血,才挣下柳府这份基业,绝不能毁在他的手里,更不能毁在柳铭这个不顾亲情手足的豺狼手里。以前他念及一点父子之情,血浓于水,一直包庇柳铭作恶,如今柳府已然垂危,他是时候该下定决心了。
“江林,从今日起开始剪除柳铭的势力,若他悔悟,便放他一命,若他执意反抗”,柳太师双目一悲,怅然哀声,缓缓说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柳江林沉重应下,为自己这位老主子所哀,为他保住柳家不得不做出的大义灭亲。京城的风云变幻莫测,不外乎是人命的陨灭和鲜血淋淋,从古至今,从未变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相国寺坐落在京城北郊外的长祈山上,山不高,马车可轻缓渐至寺门前。古黄木门外,秀林环绕,参天古木松柏森森,立冬时节的京城还能见到一点绿意,恐怕就只有这相国寺和天子所居的皇宫了。
寺外门楣高悬鎏金匾额,红柱雕花纹龙,退后一步再看古寺院外,朱红墙体琉璃瓦,即使雪落三寸也掩不了它的富丽堂皇。
香火鼎盛,木鱼声声,叶寒下了车跟在宁致远身旁,随着如赶集般的人流涌进了相国寺。大雄宝殿外青铜鼎炉香火白烟缥缈,人声鼎沸,喧杂声不绝于耳,叶寒环视了一眼周遭的热闹非凡,突然觉得这佛前的庄严肃穆平白多了一半滑稽,寺不寺,僧不僧,佛非佛,人非人,不见善,都是人强扯下一张信善的皮披在自己身上,伪装掉心里的不堪与污秽。
宁致远瞧出了叶寒的出神,拉扯她衣袖几下唤醒她,却不料触碰到叶寒微凉的手,一时眷恋,握着不愿放开,不过却误打误撞让叶寒瞬间回神,然后尴尬一眼平静抽离出来。
发现自己失态,宁致远转移注意力掩饰自己的恍惚失神,小声向叶寒说着相国寺里的危险和陷阱,“佛前站立的两僧人和一旁收香火钱的僧人都是真的,但你注意了,左边诵经的僧人中有一半都是暗探,你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们的眼神不定,嘴里念的经文全是错的。“
叶寒下意识顺着提醒望过去,果真不假,那些混在僧群中的假和尚只是张着嘴皮子在动,声音都没有,不是摆明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叶寒只看了一眼,就被宁致远领着出了大殿,怕她打量的目光太过明显,怕引起探子的怀疑。
大雄宝殿后是一带半水池子的庭院,虽不及前殿香客如云,但看向左右还是不时有人经过。宁致远之前来过几次,知道这里面有隐藏在香客中的暗探,目的就是为观察寻找出人群中的可疑之人,所以宁致远便让叶寒故作大方,云淡风轻跟着他在庭前水边观赏说话。
安全为上,叶寒即便寻人心里着急,也只好放慢焦急,一边跟宁致远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不知所谓,一边看水倒影,暗叹这相国寺中真是暗探处处都有,真辱了这佛门清净。
不一会儿,该寻找的人没找到,倒是有人主动送上前来找事——来人是一身着黄衣小僧,若叶寒没有记错,她刚才在大殿中曾见过,是坐在门边收香火钱的和尚。不过叶寒瞧着纳闷,这和尚不好好坐着收香火钱,大冬天冒着雪跑出来找宁致远干嘛,难道想让他捐香火钱吗?
别说,叶寒有时就是一个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只见黄衣小僧腆着个脸谄媚冲着宁致远笑着,说道:“公子真是信善之人,前几日才见公子迎雪上山,今日又见公子来拜佛迎神,小僧自愧不如。瞧这天色压云,恐有一场大雪将至,公子何不进殿避雪,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宁致远浅笑婉拒,“小师傅美意,在下心领了。我今日出门已久,正准备下山归家,不打扰贵寺清修了。”
说完,宁致远便拉着叶寒往外走,如脚底生风,毫无半点停顿之意,一直被动行走的叶寒也是一头雾水,若不是对宁致远的了解,她还以为自己被识破了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公子请留步!”身后黄衣小僧惊呼一声,顶着光头冒着寒风冲宁致远跑来,眼神纠结不定,但还是腆着脸皮开口,“公子贵人事忙可能忘了前几日对小僧说的话?”
“什么话?”宁致远一脸疑问。
见宁致远“突然失忆”,黄衣小僧一听就焦急了,什么佛者勿贪无欲静心修为全都不管了,直接提醒道:“公子之前不是说要捐五千两银子给佛祖重塑金身吗,难道忘了?”
叶寒站在一旁看戏,不知宁致远打着什么主意,只能边看边猜。
宁致远翻眼“认真“回忆里一下,然后“恍然大悟”,“我记得好像有这事,但我前几日不是已经捐了五千两吗,你是不是记混了?”
叶寒强忍着笑意不让自己破功笑出声来,只见着黄衣小僧被宁致远逼得大冬天脑门出汗,还千方百计试图唤醒宁致远“失忆“地部分,“公子是捐了五千两,但你当时本是要捐一万两以贺新婚之喜,可你身上却只有五千两,说好了下次来再补上,您忘了?”
雪开始落了,叶寒戴起披风上的绒帽挡着外界风雪,不觉冷,好玩的目光打转着眼前这出戏,一时,跟宁致远玩味的眼光相撞,虽两人无言,但脸上却不约而同相视一笑。
被黄衣小僧再次提醒,宁致远再次“恍然大悟”,却无奈惭愧致歉,“这话我确实是说过,”黄衣小僧立刻双眼一燃,有了精神,但听着宁致远之后的话又慢慢萎了下去,“可我今日身上没带这么多银两,要不我下次再送来?”
“公子,要不你现在派下人回府去拿,反正天色还早,不碍事。”
黄衣小僧明显着急了,这么恬不知耻的话也敢说出来,脑门上的汗水更是如珠般颗颗滴落,叶寒在一边看着起劲,心里暗怨着宁致远的顽劣,这明显就是他给这小和尚挖的坑,专门诱哄他往下跳。叶寒忍不住低头抿笑一下,跟他认识这么久了自己怎么就没发现他还有如此小孩气的一面,真是让她“刮目相看”。
当然,对于黄衣小僧如此“无礼”的要求,宁致远当然是义正严辞地拒绝,更以佛祖念人心诚,不会在乎钱财轻重为由,正大光明地婉拒了五千两的捐款,然后面色发冷地拉着叶寒往寺外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黄衣小僧也不知,一副被兔子逼急了的样子,大喝一声“站住“,然后从四周飞速跑来七八个武僧把宁致远和叶寒团团围住,不放他们离开。
宁致远到底要干嘛,叶寒在心里腹诽着,一身紧张,这相国寺里到处都是敌人探子,如此大张旗鼓,不摆明让人怀疑的吗?
帽斗宽大,完全把叶寒罩得严严实实,宁致远根本看不到她的脸,但他知道她现在的害怕,不由低声在她耳边轻柔一句,“鸢鸢别怕,有我在。”
听见,顿时让叶寒红了眼眶,水色盈盈,是笑非哭,暖意融融,还好最后眼泪没有滑落眼眶,否则她真不知如何收场。
雪中,宁致远迎风而立,正气凛然,双眼尽是对这群宵小之徒的鄙夷和不屑,“这相国寺什么时候开始干起了强盗的勾当,难道这就是你们北齐的礼仪?”
黄衣小僧听得也是一头雾水,他只想让宁致远乖乖配合交出剩余的五千两捐款,但刚才这么一听越觉得话里有话,感觉自己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人。
果不期然,未等武僧发难,就听宁致远大怒一声,“来人!“
然后就见于一从天而降,寺外护卫应声拔刀闯了进来,气势汹汹,直逼围困宁致远和叶寒的武僧连连后退,形成两阵对峙之势,周围看热闹的香客被吓得一窝蜂跑出了相国寺,当然还有一些胆大的香客藏在各个角落小心观看着。
主动权回到宁致远手里,叶寒被他交由护卫保护,自己负手立于前方,不怒自威,让人刚才还蛮横霸道的僧人看着心惊胆颤,“我夏国虽不及北齐强大,但也是一国之尊,岂容尔等无耻之徒羞辱霸凌!于一,给我好生教训,绝不可手下留情,出了什么事我宁致远自会上书向北齐陛下请罪,大不了退了两国联姻。”
“是!”
于一中气一吼,一个燕子梭身飞出,几劲腿风把壮实魁梧武僧一一踢落进半水池子中,冷得一个个痛声求饶,当然于一怎会忘记那个始作俑者的黄衣小僧,如猫捉老鼠般追着他满庭到处乱窜,被于一打得鼻青脸肿还不算完,即使相国寺主持慌忙赶来,亲自赔礼道歉求情,也不见宁致远开口下令停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终于,在主持低声求情中,宁致远抬头轻声一喊,“于一。”
然后就见于一立刻停下狂揍的双手,提起被打得不成人样的黄衣小僧从空中飞来,却不想于一恶劣因子学了宁致远七分像,在越过半水水池时把手中提着的累赘直接扔到了水里,“哗啦”溅起好大的水花,以及连连呼救的声响,可惜庭中站满人,却没有一人敢上前去救。
打完人的于一对赶来的老秃驴完全没有好脸色,傲娇“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从他身边走过,然后连忙站在叶寒身边,刚才他出手“有点重”,要是公子生气了怎么办,还是跟叶寒在一起安全些。
“主持见谅,我这手下年幼不知轻重,不小心把贵寺僧侣打出点血,扰了佛门清净,还望主持海涵。”
这只是出了一点血吗,人都快打得没命了,但相国寺主持也只能自认倒霉,谁让他们理亏在先,若这事真被捅到天听,光胁迫夏国皇子、破坏两国联姻这一条罪名,就足够相国寺一干人等死无全尸,更别说其它见不得光的事。
主持即使年迈,在风雪中还是得赔着笑直到这位即将成为北齐驸马的夏国皇子消气才行,眼看雪下得不见停下的迹象,半水池子上早已结了一层薄冰,天寒地冻,大地飞雪,主持思虑周全,请宁致远进厢房暂避风雪,吃完斋饭等雪小了再走。
宁致远“认真”思虑了一下,便应下了,一行人跟着主持浩浩荡荡地出了殿□□院,见人不再回来,才有些几个僧人从偏门跑了出来,七手八脚地把泡在水池中冻得全身僵硬的黄衣小僧拉了起来,还好他命硬捡回了一条命,可是手脚早已冻烂成了一个废人,没过几天就被扔出了相国寺,冻死在街头。
吃完斋饭,院外的雪也差不多停了,宁致远趁着雪后静谧万物无声,便乘兴出门赏这难得的北国风光,又怕人多扰了兴致、坏了景致,便只带着叶寒一人出门,于一随性保护,至于其他人等,尤其是相国寺的人,不可擅自跟随,若有违者,今日半水池子中那个黄衣小僧就是他们的下场。
这京城真是天子脚下之地,连寺庙修建得都是一步一景,亭台楼阁,听云雨轩,这远比元州的清远寺好得不止千倍,这些话叶寒没有丝毫夸张,只有见过深山古寺中的清苦朴素,才能惊叹相国寺的精致奢华,才能明白它的佛门败坏贪敛享乐到了何种腐朽地步。
不过想起刚才宁致远教训这群败坏佛门名声的僧人,叶寒又觉十分解气,就像是雪后空气清冷,深吸一口,提神醒脑,在暖和生温的厢房中呆久了聚集在心口中的浊气瞬间被排解掉了。
“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从云州到京城这么久来,宁致远今日难得一见叶寒眉间愁云一扫,如雪后初霁,暖阳明媚入心,一如他们最初认识的时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清明的眼难得一次没有逃避宁致远望来的眼神,圆眸浮上几丝调皮的笑意,“见惯了你平日世家公子大气稳重的样,今日偶尔一见你玩阴招整人,也别有一番风趣。”
“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他的心情是随着鸢鸢喜怒哀乐变化,她悲伤他便心伤,她展颜它便欣喜,就这么简单。
叶寒抿嘴笑着不说,俏眼闪过一丝狡黠让宁致远自己猜去,回想起上午发生的那一幕,叶寒虽看懂了大概,但还是有一些细枝末节没想明白,便“虚心请教“道:“你为了名正言顺地让我们在相国寺寻人,故意与收香火钱的黄衣僧人起争执,但你是怎么确定他会拦住你,并让你今日一定要把剩余的香火钱补上?”
黄衣僧人是贪钱爱财,但瞧他做事样子不像是胆大包天之人,最后他不得不铤而走险,这得多亏了宁致远一步一步精妙的算计和无形逼迫。
叶寒聪明伶俐、观察甚微,这些事她定能想到,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宁致远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她,但这也恰恰反映了她涉世不深,世事远比她所看见的还要复杂肮脏,“我前几日信誓旦旦说要捐一万两香火钱,为了使他们相信我还当场给了五千两。可这相国寺早已是个浑浊的染缸,这里面人又有几人清白。那黄衣僧人贪心太过,定然会在香火簿上写的捐款只有五千两,而我当日所捐的五千两早被他私吞了,就等着今日我把剩余的五千两香火钱交上,好填上香火簿上的亏空,可惜,我让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叶寒愕然,“这黄衣小僧没这么蠢吧?这胆子也太大了!”完全是见钱眼开,要钱不要命。
这就是心善与心恶之间的区别:人都有七情六欲、贪嗔痴恨,有些人能很好地克制自己的贪念,严肃律己,即使有能力做坏事也不会去做,这才叫心善,比如叶寒;心恶,可以与此反推可知。
“人心不足蛇吞象!今日黄衣僧人不怕把事情闹大,也非逼得我把剩余的香火钱捐上,可见他补不上挥霍的空子,无奈之下才强逼我拿香火钱。”
宁致远说得怜悯,叶寒才不这么容易相信,“少来!明明就是你给他挖了这么一大坑,诱惑他心甘情愿地跳下去。你这做了坏人还在当好人,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奸诈?”
我要是一开始就让你看见我的奸诈阴暗,你当初还会爱上我吗?宁致远淡笑不语走开,背脊莫名多了几分失落和惘然。
“嘶!”叶寒突然一阵轻呼,刚才一时想得太过入神忘了看路,头发被一枝桠挂住,扯得头皮生疼。跟叶寒认识这么久了,对她这些小迷糊已然十分熟悉,但也又气又无奈,总是这般大大咧咧、漫不经心,这让他怎么放心放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别动!”宁致远抓住叶寒在头上胡乱抓扯的手,原来是一枝金蕊白梅玩闹嬉戏,不小心与青丝有了不舍纠缠。白梅插进了头发,不好取出,宁致远索性把枝桠折断,独留一折白梅,成鬓间一景,添美人一香。
枝桠绞着发丝根生疼,叶寒很是难受,“快帮我把它拿下来,好疼。”
叶寒娇声叫嚣着,可手被宁致远握住,另一只手根本就帮不上忙,根本不能把缠绕在发间的枝桠取下,好生烦恼。
可宁致远却不这样觉得,脸有回忆,“记得你我初识,你也是云鬓微乱,青丝几缕垂于耳间,几朵梨花俏丽落在你的发间,却争不过你的含春三月俏色。”
情已逝,不再是恋人的两人说着恋人之间的情话,叶寒除了最先一阵心乱外只觉得不合适,眼前之人快成她人之夫,也许很快也会成为他人之父,但惟独不可能是她之夫,她孩子之父,终究是有缘无份。
“我现在是一男儿身,怎可佩戴白梅花簪?”叶寒十分平静,理智地提醒宁致远此时此地不妥。宁致远只好小心翼翼地帮叶寒把缠绕发间的白梅取出,轻手轻脚,细致入微,生怕一不小心扯到了发丝,弄疼她。
叶寒拿着半枝白梅,有点怨恨,手一边揉着被扯得生疼的头皮,好生气恼,而宁致远见叶寒一脸孩子气样儿,甚是熟悉又怀念,但又生出半分可惜,“你青丝如缎,很是适合发间别上一枝梨花白梅。”
“可是我也很疼呀!”叶寒娇嗔一眼看着宁致远,想也没想直接回道。
都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虽然叶寒只是随口一语,但宁致远却顿时无话可说,黯然惆怅涌上心头——一直以来他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思量什么对鸢鸢好,倾尽自己的全力为她做尽他所认为好的事,却惟独忘了鸢鸢心里是怎么想的,就像那枝误插入云鬓中的白梅,他认为她戴着好看,平生俏意,却有意忽略了缠绕的青丝扯着她头皮发疼,她很疼。
这大概也算两人有缘无份的缘由之一吧,怨不得人,更怨不了天!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段藕断丝未连的小插曲很快就被抛之脑后了,对余情未了的宁致远来说虽追忆已成惘然,但对忘了情爱的叶寒来说她从未想过,即使她心之所倾自始自终只有那一个人,只可惜时间不对,地点不对,一切终究只是个美丽的错误而已。
他们刚才出厢房赏雪,一路走来漫无目的,只知顺着白雪幽径蜿蜒过了几道庭院,环顾四周不知身在何方。叶寒登上了假山一亭,想借高处探路一寻,却十分挫败,云销雪霁后的相国寺,白雪茫茫不见山河大地,前后更不见来者,除一记飞鸟孤寂划过长空,人置中,宛如迷失在这北国迷宫中。
出师不利,想找的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反倒把自己先弄丢了,叶寒有点气馁,心里全是关于青川安危之事,焦急之余便无端生了闷气,连带着宁致远主动示好也不愿理会,转身准备下假山落地,走着走着不到一半,就定了脚步,一动不动。
“怎么了?”
宁致远顺着叶寒凝固的目光望去,假山一旁长青松柏,林立整齐排满院,积雪盈尺白了青松头,如此稀疏平常的冬日一景,宁致远不觉得有何令人目不转睛之色。
叶寒拉低宁致远的身子,让他稍微弯下腰来,“你看那树下是不是有一僧人扫雪?”
青松沿着蜿蜒小径长着,低部处长得过长的松枝绿针叶挡了小径一半宽,从假山上看小径两分青与白,而走下石阶一半时,小径就成了黑白两面定乾坤,这相国寺真是个妙地,总能让人出乎意料。
而宁致远太高,根本注意不到此景玄妙,若不是叶寒这么一提醒,他又怎会看见青松柏树下,真有一僧人拿着竹枝大扫帚正清扫着径上积雪。
两人看着狐疑,这相国寺僧人贪图享乐,根本懒于在大雪初停时冒着严寒出门扫雪,叶寒不由怀疑是暗探,专门在那监视他们的,但被宁致远一口否定,他们出门根本没有确定的目的地,怎会有人提前得知他们在哪,然后守株待兔等着他们来,再说于一武功不弱,若真有暗探潜进来,他早已解决或提前知晓自己,所以这人应该就是一普通的僧人,应该就住在这地方的,所以才会出现在这儿。
反正迷路,两人便下了假山向他问路,边走着叶寒边说着,“你看这僧人真是有趣,小径一半无雪,他却非移另一半积雪铺满小径,再胡扫一通把雪扫至两边,这不是多此一举吗?这大冬天的,他也真不嫌冷。”
说着,叶寒把自己裹得更紧,披风再暖不抵寒意森森,真不知道他们走了多远多偏,才走到这么个四下无人之地,这老天爷真会实现他们的愿望,他们想暗中寻人而不引起他人怀疑和注意,它就真不让人打扰他们,这老天爷的理解能力真跟凡人与众不同。
“鸢鸢等下!”宁致远突然拉住叶寒,神色凝重,叶寒一时发懵,自作多情以为他是情来突上,情满溢怀欲说情,心下莫名起了一阵悸动,直到听到他警惕冷静的声音才发现自己会错了意,又莫名失落,“那扫地僧人不一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宁致远拉着叶寒隔了几丈远,不再靠近,低声跟叶寒细致说着所见的端倪,“别见他一身青衣破衫,身形消瘦,可手中竹帚落地扫雪,一扫一挥干净利落,颇有招式,与其说是扫雪还不如说是以雪练武。”
“是敌是友?”叶寒一语中的问道。
看着不远处沉浸在自我之中的扫雪僧人,宁致远也不确定,只能保守判断,“非敌非友,最多是一陌路人。”
叶寒也向前方,看着扫雪僧人以及他扫雪的奇特方式,凝思不语——青衣不扬,衣袂不翩,手中竹帚不晃,小径白如宣纸,帚代笔落,一挥成一横,一扫如一竖,极尽随意,不受制于笔墨纸砚,天地皆可落笔染墨,洒脱,不墨守成规。远远望去雪上很快墨影成形,似曾相识,又很快消失殆尽,雪分扫至两旁,前方小径无雪。
一声野鹞嘶叫声急促划过雪后宁静,宁致远凝神警觉,“我们离开太久了,于一通知我们该回去了,否则容易引起怀疑。”
小心为上,凡事不可操之过急,叶寒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松下扫雪僧,然后与宁致远跟着于一回到了厢房,很快出了相国寺下了山,回到了京城质子府。而松下僧人自成一世界,清静无为,径上积雪,竹帚轻扫挥舞,雪整齐扫至两旁,雪上凌乱的脚印也随着清扫而消失殆尽,青松柏树下只有一条曲径通幽。
长安的冬日仿佛就是在雪落雪停之间来回度过的,白日小雪不断,撒落在地面的一层薄雪刚被踩成雪水,又一场雪顷刻而至,反反复复,不剪不断,到了晚上雪隐隐有变大之势,鹅毛大雪铺天盖地下来,一层一层落满大地,坐在屋里仿佛都能听见树枝被雪压断的声音。
这样的下雪夜最是安静,点上一盏明灯,一人独坐在案边沉思遐想,任窗外东西南北风呼啸不止,而不乱炉鼎炭火正好,暖意盈室。
叶寒看着手中的福袋已经看了几个时辰了,越看越发入神,不见睡意。其实在来京城的路上,这方福袋不知被她看过千百遍,就连上面破损的针脚有几处也记得清清楚楚,但她记得最仔细的就是福袋内的字——相国寺,玄隐。
一点点回忆今日在相国寺雪地上所写之字,叶寒再看着福袋上的字,字虽不同,但笔画确有类似——字狂草如龙腾云雾,肆意洒脱,不见世俗拘束,这可是参破世事的隐士高人所写,也可是红尘中至情至性之人所书,但怎么可能是一落魄无闻的青衣僧人的字,叶寒猜不透。
从玄悔方丈把福袋交由她手里起,这福袋中的字她一直以为是玄悔方丈所写,而今日偶见相国寺青衣僧人挥帚扫雪,雪中成书,虽不能见其所写何字,但字形字迹与这福袋中的字何其相似。即使她不精通书法,但这福袋中的字她看过了千百万遍,一笔一划,一点一勾,她早领会在心,所以她才能远远看上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精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她信自己的猜测,福袋中的字为相国寺青衣僧人所写,而那位青衣僧人就是她要找的玄隐大师。但她却不得不小心,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不敢贸然认人,若这是一个伪装颇深的陷阱怎办,那她不是害了青川吗?叶寒下定决心,再去几趟相国寺,即使危险丛生她也一定要把这趟浑水摸得清清楚楚,把玄隐大师找到,然后把青川平平安安交到他手里,这样,她便安心了,也对得起玄悔方丈的嘱托。
深夜有人轻叩门扉,静夜十分醒耳,叶寒警惕一声回问道:“是谁?”
门外之人默声了一会儿,才吱声,“姐姐,是我。”
原来是青川,叶寒收好福袋放在袖中,起身给他开了门。门一开,才知屋内暖如春意冬已逝,而屋外则是北风烈马雪积寒,叶寒站在门边顿时全身一紧,寒意爬满身。门外,青川微垂着头满身风雪,头间发梢落满碎雪,唇色冻成乌紫,可见他在外站了已是多时。
叶寒连忙把青川拉近来,触手也是满手的冰冷,指甲也是冻成异常的紫色,叶寒又气又心疼,连骂他的心都没了,连忙把披在肩上的薄毯给青川披上,汤婆子锦被只要一切保暖御寒的东西全一股脑给他盖上,手放在热水中泡了好一会儿才见正常。
“你大晚上的不睡觉,乱跑出来干嘛,非冻出一身病才舒坦吗?”青川身上有了暖意,脸色也恢复了几分气色,叶寒担忧落下就跟青川算着总账,而青川躺在塌上,被叶寒裹得严严实实,就跟一硕大的糯米粽子一样,只露出一张笑得痴傻的脸,舒服又满足。
手贴着青川额头有点发烫,叶寒也不好抱怨下去,怕他又生病便想离开一下去找大夫,但被青川一手拉住,怎么也不肯她离去,眯着眼把头枕在叶寒的双腿上,用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哀求又撒娇般求着叶寒不要走,好不可怜。
叶寒看着有点担心,轻声哄着青川,“你有点发烫,我去找个大夫给你瞧瞧,要是生病了怎么办?”这一年里青川生病次数太多早把她吓怕了,几乎到了杯弓蛇影的地步,还是小心为上,给他找个大夫。
“不要!”
发烫的脸在叶寒腿上蹭了蹭,青川撒着娇又像耍着赖不放叶寒离开,却又以不舒服为由非让叶寒陪他说说话,只要叶寒稍有点“不顺从”,就说身子哪里疼,完全把叶寒吃得死死的。
其实,青川不放叶寒走是有理由的,除了赖在她身边不走,最主要的是怕穿帮:自从得过天花后,自己这具身体也不知怎么了,完全任何恶病邪风不入,这隆冬时节根本不知寒冷为何物。为了生点病,他可是在大冬天里洗了个冷水澡,然后在雪地里躺了好几个时辰,才有刚才那一成果,生个病不容易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外面寒风凛冽,屋内暖香盈盈,少女淡然成画,少年卧榻静眠,岁月一时静好,让人不忍打破这份美好。
“姐姐,你喜欢我吗?”
少年恍若梦中呓语,又恍若初醒懵懂,睁着一双情意缱绻的眼痴痴地望着上方熟悉的容颜,内心极度期盼着什么,又极度害怕听见什么,纠结又过敏感,只因爱太深,情太过,心不安而已。
叶寒身子一僵,轻拍着青川后背的手顿时定住,过了好一会儿才放下,转过头看着青川的是一张平静恬淡的脸,笑意浅浅,不见喜与怒,“姐姐,喜欢青川。”
好似感觉心里某处一下空了,然后泛着说不出的难受,青川把脸埋在叶寒腿上,让人看不见他的神情——今日见她与宁致远去相国寺时,他就觉得心里有种不安在盘旋,不仅仅是担心姐姐的危险,还有一种握不住的失去感越来越深,今日见她与宁致远回来,心里预感成真:姐姐看着宁致远时不再是冷漠与疏离,而是有时平常淡然,有时认真聆听,有时眼角含上几丝俏色,面是春如许,但看向他时从未有过,一次也没有过。
喜欢,简简单单一个词,却为何要有两种不同的意思,青川无助地掩面闭眼,假寐不愿面对,假装他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惊心的梦,梦里他说出了心中酝酿了千百遍的话,然后惹姐姐不高兴了,所以姐姐才会故意这样说。还好,这一切都是个梦,都是假的,都不是真的。
叶寒望着青川熟睡的面容,黯然仰头止泪,忍住心酸,她怎么会不喜欢青川,从清远寺的小沙弥到如今十三岁的英姿少年,她是看着他一天天长大的,是他填补了自己缺失的亲情,他怎能不喜欢,可是她终将做不到另一种喜欢,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带着他逃亡经历生死的孩子,甚至有时候她会把青川当成自己的孩子,亦姐亦母,又怎会有如此不堪的想法,而青川突然而来的这个想法,她心里拒绝口上却完全说不出反对,只能装傻充愣混过去。离别将至,还是多留一份温馨和美好,少生一点不喜和不悦。
夜,真的很深了,叶寒坐在屋里竟然能听见轻盈一片雪花,缓缓落在积雪上的声音,轻“嗦”一声,如蜻蜓点水稍瞬即逝,美好却短暂。手中福袋被叶寒再次拿出,即使帐中光线浅暗,叶寒也看得入神专注,手指一点一点收紧,福袋慢慢被攥在手心,指甲硬是在光滑的布料上印下几个月牙形的指印。
青川枕在自己双腿上,睡得安详满足,叶寒舍不得打破这份宁静美好,所以她也不许任何一人染指破坏,瞬间她下定决心,明天,她还得再闯一次相国寺,就算是拼了她这条命她也要保青川无恙。
若能回到前世,小弟应该也有这般大了吧,叶寒苦笑略带无奈,真是人生无常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再去相国寺,不智,青川说的,可叶寒却知道她不得不去。
是,她承认此举危险,正如宁致远所说,第一次去是正常,第二次去也是正常,但连续两天都去就是不正常,这无疑于直接摆明了他们别有用心,而且柳铭现已回京,凡事需一再谨慎,毒蛇永远比人更敏锐,所以才能伤人要命。
最终,叶寒第二日没有去成,在京城质子府待了三五个风雪日后,经众人群策,才最终决定雪夜夜上相国寺,雪大风急易掩行踪、去痕迹,最为安全。因为是暗夜出行,所以人在精不在多,叶寒识路识人,再加上一个武功绝顶的花折梅,不亦是最好的选择与组合。
花折梅的武功叶寒亲眼见过,有他在叶寒心里的底气也多了几分,只觉耳边北风呼啸一过,不知打了几个回转,转眼便到了长祈山下,风雪已停,月色皎洁伴着稀疏几点星,叶寒寻着原路回到了那日的青松柏树小径,风止无雪舞,清冷入心寒,好在那日之人还在,依旧一袭不变的破衫青衣,冒夜清扫径上雪。
青松柏树下的夜,很黑,为了掩盖行踪叶寒没有带任何照明之物,好在雪停后的月很是清亮,借着这色月光皎洁,叶寒踩着盈尺积雪缓缓向青衣僧人走去,忐忑期盼各自参半。
雪夜静,落地有声,青衣僧人挥帚不闻身后有来人,依旧专注清扫径上积雪,一如那日一般。隔着还差一丈远的距离,花折梅突然拉住叶寒,全身紧绷,蓄势待发,“别动,有情况。”
话音刚落,青松柏树交错暗处冷光一闪,不远处扫雪的青衣僧人猛然转头,面色狰狞,帚中藏剑飞速拔出,飞袭而来,但很不幸运,被花折梅一记掌力打落,没了性命。
见此状,叶寒莫名心下一紧,不由自主全身冷颤,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就被花折梅一把抱起,飞跃至半空,地下刀剑一阵慌乱激烈碰撞,还有刃入人血肉身中的闷实声,隐隐约约不详,真真实实不假。
“中埋伏了!”
花折梅简单一句,不再多说,周遭处境已真实说明,身临险境叶寒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但如此真实被置于危险当中,这还是第一次。低头望,小径白雪染出斑驳暗红,四周不断有杀手持尖刀飞袭而来,花折梅一手抢过一剑,如千刀万斩,挥剑有光影阵阵连连,不见剑入喉咙,便听见杀手咚咚掉地。
雪后寂静是场荒谬的玩笑,满地雪色不见白,斑驳红梅雪中开,流不尽的血无疑是对雪后寂静的极度讽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实话,这群突袭对花折梅来说不算什么,即使带着叶寒这个累赘他也丁点不感到吃力,只是对于如飞蛾般源源不绝扑来的杀手,感觉一阵厌烦,便速战速决,早点抽身,很快,一层层飞扑而来的人墙纷纷倒下落地,缺口一下就露了出来。
花折梅单手挥剑,断着身后追兵,但不料空中一张大网袭来,硬有势必活捉他们之势,花折梅一时措不及防,向下低了几许,头顶上紧随袭来的大网也随之下降,花折梅突然加速落地,脚未完全落住,只留一脚尖触地,猛一弹跃,剑交叉挥舞两下,就只见头顶大网破了一个十字大洞,花折梅叶寒两人一下就冲出了重围,逃了出来。
对于刚才一场激战,叶寒惊魂未定,生死不在自己手中,命徘徊在黄泉人间,不由,叶寒想起了青川之前说的非来京城不可的理由,真是非生即死。再一深想,若他们现在还在云州,是不是早已必死无疑了?
“小心后面!”
叶寒抬头一晃眼,便见到身后长剑森冷,冷光阵阵,直袭花折梅而来,不禁大喊出声,花折梅反应敏捷,抬手一挥,杀手便瞬间从半空中掉地,但这只是个开始,然后就见上下前后左右暗箭如雨飞来,无处可躲,无处可藏。
叶寒惊恐,直接埋首闭目不看,心里早做好万箭穿心的准备,而花折梅依旧面色冷峻,看不出真实情绪,只有一把长剑翩然挥舞,箭,一时近不了身。
正当两方焦灼不分之际,一袭青衣僧人从天而建,一把竹帚如芭蕉扇几下挥动,箭雨如林便轻然落了地。
“向左走,我断后。”苍老又沉稳的声音提示着生路,然后就见两道闪影瞬间消失在向右的夜色中。
一番惊险,青衣僧人带着花折梅和叶寒来到一座偏僻的小殿宇,殿中只有一尊弥勒佛,笑颜不改看着苍生苦难,叶寒不喜亦不信,若真有佛,享受着天下人的香火供奉,日日月月年年不绝,世世代代不断,为何却从未有帮世人渡过一次苦难呢,为何杀戮流血从未停止过?不过只是一堆黄土捏塑成的一个人形,还真当自己是无所不能的神佛吗?
青衣僧人点灯添香油,烛火摇曳,殿宇渐明,不见刚时雪后杀戮,只有佛笑,大肚能容天下之事。
殿宇中,花折梅冷面站于一边,半信半疑打量着重回佛前静心打坐念经之人,救了他们却置之不理,到底意欲何为。玄隐此人,花折梅也只听过一次,在临行前师父提及过,但来不及详说便匆忙离去,如今师父不在,看着眼前这位约莫与师父一般年岁的青衣僧人,花折梅心中有下冲动,狐疑问道:“你是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僧人身形未动,手中木鱼敲动不止,也不知听见与否,口中晦涩难懂的经文空谷幽远。
叶寒拦住花折梅,让他稍安勿躁,然后上前恭敬一拜,平静问道:“今夜蒙大师出手相助,小女子先行谢过。不知大师姓甚名谁?可容我铭记,以后必定相报。”
无风,却见烛火摇曳轻动,苍老沉稳声突然一起,“你们今夜不就是为老衲而来,又怎会不知我姓甚名谁。”
“你真是玄隐师叔?”听见青衣僧人自表身份,花折梅一激动连忙问道,快得叶寒根本想拦都拦不住。
真不是叶寒多心,而是不得不防,从元州到云州,再从云州到京城长安,经历了太多的生死,命悬一线,尔虞我诈更是数不过来,叶寒早已不信玄隐这个陌生人,谁知他是真是假,是敌是友。本来她想慢慢试探一下,哪知花折梅提前摊牌,彻底打乱了她的意图,只好勉力补救再探一二。
青衣僧人转身,手中念珠颗颗转动不停,眉目沉淀了时光和岁月,安详醇和,“我与玄悔师兄同时入门,悔过方入隐,所以他为玄悔,我为玄隐。今夜你们冒险前来,必定是玄悔师兄有事相托,不知是何事要我相助?”
“是”
“是这样的,”叶寒突然抢下花折梅到口的话,转而问道,“玄隐大师身居相国寺一隅偏殿,静思冥想修行,今夜又为何突然出现在青松小径,又及时救了我和花折梅,难不成大师料到我们今日前来,而且会有危险?”
玄隐平和一笑,轻轻淡淡,如一云轻掠过纳木错湖心,落落大方直言告知,“那日你与夏国质子前来大闹相国寺,虽然理由冠冕毫无破绽,让人不起怀疑,但你们却忘了一点?”
“是什么?”叶寒疑惑问道。
“你们忘了,凡进这相国寺的人,人人皆有怀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玄隐一言道实情,不掩相国寺早已败絮其中,“这偌大的相国寺,早已不是之前的相国寺了,钱可买佛,权可弄神,佛门寸寸早已肮脏不堪。你们可能还不知道,自从你们那日走后,便有人日夜在青松小径扫雪,我突然变得无事可做,自然猜到那里会有事发生,便不时走动一下,今夜没曾想还真让我碰见了!”
说到这儿,玄隐不由深闭眼,轻叹一声“阿弥陀佛”,神佛有眼,天理尚存。
叶寒听后心里也是一阵纠结,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偏向于他。然后,叶寒转头让花折梅把东西拿来,那是一封朱老夫子写给玄隐的亲笔书信,信中内容虽不知,但其重要性不语可知。
叶寒手握着信,面色凝重如千里托孤,明知不得不放却舍不得放开,哪怕多看一眼也好,“玄隐大师,以后,青川就拜托您了!”
说着说着,叶寒的泪就莫名涌了上来,低头看着手中的信,不舍十分,然后又看着玄隐大师伸过来的手,心里的不舍更是翻江倒海般,难受得不行,明明只是一封薄薄的信,可被送出去的仿佛是青川。
如同是一场提前预习的离别,叶寒盯着玄隐大师的手,这就是以后托付青川的人,他能照顾好他,保他一生无忧,平平安安,而只要青川平安了,她就心安无憾了。
一时艰难抉择,离别延长,花折梅知道叶寒舍不得青川,玄隐大师也算是理解,一声阿弥陀佛,暗道人之常情,理解。
也不知叶寒是否悲伤过度,突然一下跑出了殿宇,蹲在地上嚎哭不止,花折梅连忙追了出去,让她别哭了,小心引来追兵,慢慢,叶寒才止住了哭声,掩面小声啜泣。
见叶寒情绪恢复,玄隐也慢慢走来,“姑娘与青川情谊深重,老衲感同身受,但玄悔师兄之事必是紧急,还请姑娘交书信于我,以免耽误正事。”
“好!”叶寒泪眼无干,狠心把信递了过去,玄隐认真接过,缓缓打开,却突然一惊,瞠目望向叶寒,却发现叶寒两人已在几丈之外,而叶寒面色冷冽,哪还有伤心哭过的痕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玄隐眉目一冷,手中拿着空荡荡的信封不解问着,“叶姑娘这是何意,难道有意戏弄老衲不成?“
叶寒幽深一笑,反问着,“玄隐大师真是料事如神,不仅知道我们今夜前来有难,前来相救,现在连我的名都算得出来,真是得道高僧不假呀!”
花折梅护着叶寒往后,这假玄隐武功不弱,所以才敢一步步冲他们走来,完全对自己毫无顾忌。叶寒示意没有必要,当恐惧怕过头后,人是没有恐惧的,转而是一种宁为玉碎的淡定。她知道他们今夜是逃不去了,殿外必是有高手团团围住,不过还好,她刚才借着嚎哭时把信吃了下去,至少不会连累青川和朱老夫子。
被人戳破,假玄隐没了继续装下去的必要,披着破衫青衣的老僧人摇摇晃晃走来,竟走出了一种年少倜傥的感觉。只听假玄隐问道:“我就是纳闷了,你是怎么识破我的?不会是我刚才那一声神机妙算的‘叶姑娘’吧?”
反正横竖皆是一死,叶寒变得无畏,迎敌而不惧,“不得不说你的连环计使得不错,话无漏洞,演技更是精湛,为了抓我们竟然舍得下如此大的成本,但是”,叶寒说到这儿,有意停顿一下,轻视嘲讽一眼,毫无掩饰,“但是,你忽略了一个小细节,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细节?”假玄隐好奇追问道。
“你的手!“叶寒直言不讳指出他的百密一疏,更是毫不掩饰嘲讽他的功亏一溃。
假玄隐抬手看了一下自己满是老茧的“老手”,并不觉得有什么破绽,然后就听见叶寒解释着,嘲笑意味十足,“一双常年习武的手,手掌心会长满老茧,但一双常年提笔写字的手,指间又怎会没有老茧呢?”
那日她在青松小径上看见的字与福袋上的字极其相似,苍劲有力,一看就是拿笔多年笔力遒劲之人所写,若此人真为玄隐,他握笔手指间怎不见一寸多年握笔生出的老茧呢?
殿宇围墙外偶尔传来刀剑相撞,假玄隐莫名其妙笑了出来,黯然摇着头,却不见伤心,然后挑眼意味深长地看向殿外不远的两人,信步而来,“你这小丫头,看着貌不惊人却实则狡猾,就这样杀了你,老衲还真是舍不得呀!要不然这样我们打个商量,你把那封信给我,我放你离开怎么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与虎谋皮,这么简单的道理叶寒怎么会上当,跟假玄隐打着太极,“你不是已知晓青川的下落了,这封信有还有这么重要吗?”
假玄隐轻嘲一笑,“一个落魄的皇子有什么用,没有背后支持他的人,死在街上都无人知。算了,你不给等会儿杀了你不一样能找到。”
“那恐怕,真要让您失望了,那封信,早已进我肚子了!”
假玄隐猛然瞠目一笑,笑得森冷,让人不寒而栗,“那我就开膛破肚,取出书信!”
一尺之遥,叶寒与假玄隐对峙,左手下意识地向背部后缩,假玄隐一个急手如猎鹰袭来,好在花折梅反应及时,一把拉过叶寒躲过一劫,否则围墙上没手的掌印就该落在叶寒身上,看这掌力一掌就能要了叶寒的小命。
没有打中叶寒,假玄隐下意识转而看向猎物所在处,叶寒趁机左手一撒,手中预备的辣椒面正中假玄隐双眼,为他们赢得一点逃生的机会。
叶寒也没想到自己以前防身用的辣椒面真能派上用途,看着假玄隐在墙边捂眼找不到北样儿,她心里的那点小雀跃不由轻轻欢呼起来。然而,她高兴得太早,殿宇墙外的情形比她想象中的还不为乐观,先别说将殿宇团团围住的弓箭射手,光是与花折梅交手的高手,武功个个不弱于假玄隐,若是花折梅一人独逃,不成问题,可是多了她这么一个累赘,难于升天。
看来这些人打定主意要活捉他们,花折梅与之交手一番,见实在站不到便宜,只好退回墙内,静观其变。
叶寒自然是让花折梅独逃,能活一个是一个,总比两个人都死了来得强,还有她最担心的是青川的安危,藏身的地点已经暴露,说不定他们已经向青川下手了。
“不行!”花折梅一口否决,绝不能做如此无情无义之事,“青川说了,让我平平安安带你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不动花折梅,叶寒又气又忧,墙外局势焦灼,再这样呆下去必死无疑。越想越急,叶寒忍不住在殿中来回踱步,可怎么也想不出办法来,一时焦虑间,身子一下被外物束缚住,然后被猛力向殿外拉去。
“花折梅!”
叶寒下意识大喊求救,花折梅猛然一激灵,一把长剑权利一挥,瞬间把长鞭斩成两截。长鞭一头,叶寒匍匐倒在地上,惊魂未定,而另一头,由于长鞭突然一断,措不及防,假玄隐一下弹到了围墙上,一时气恼不已,直甩半截长鞭直取叶寒性命,花折梅飞身而来,但还是没来得及抓住全部,鞭端还是伤着了叶寒。只听她尖锐一叫,左小臂衣料破开,所露之处,已是皮开肉绽,血慢慢从裂开的皮肉出一点点渗了出来。
为拿到书信,假玄隐接连不断向叶寒发起攻势,于是花折梅便与之打成一团,可惜技不如人,花折梅全力发狠,假玄隐根本挡不住,几乎快被逼到墙角。
“来人!”
被花折梅几乎快要了性命,假玄隐不由得向外求救,瞬间黑衣四面涌入。
叶寒闭眼在地,满脸渗满冷汗,脸色苍白吓人,而周围黑衣一涌而入,如吃人蚂蚁一般朝叶寒迅速涌来,花折梅看着心急,想一路杀过去救叶寒,但被假玄隐缠住根本脱不了身,除了焦急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躺在地上的叶寒已经疼得昏了过去,完全不知周遭危险步步逼近,花折梅急红了眼,一脚狠踢踹得假玄隐破了围墙,然后手中长剑不停朝叶寒的方向杀了过去,正当千钧一发之际,又是一袭青衣从天而降,如风般抱起地上昏迷不醒的叶寒朝东边山头飞去,瞬间消逝。
花折梅见假玄隐掳走了叶寒,若叶寒真出了什么意外,他怎么向青川交代,所以不敢耽搁,一个鹞子翻身跃上殿宇屋顶,欲追随而去,转眼也消失在东边的山头。殿内外一众高手精兵目瞪口呆,皆以为是仙人下凡才有如此飞仙飘然之束,无不愕然,而假玄隐从碎石乱堆中爬起来,撕去脸上满是灰尘的□□,不甘心自己失败,到嘴的鸭子也能飞了,连忙怒不可遏地叫嚷着人往东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叶寒幽幽醒来便是满目黑暗,并不是那种是夜的黑暗,而是那种封闭密室类的黑暗,不见一丁点光亮,然后心里顿时第一感觉就是自己被捉住了,这里定是地牢之类的地方。但转而惊讶发现自己左臂疼痛少了不少,黑暗中她还能闻见一股清新的药香,叶寒用左手小心摸了一下,果真不假,左小臂上伤口处已经被层层棉布包扎好了。
不知为何,身上的挫伤也好了不少,叶寒发现自己居然能站得起来,虽然身上各处疼痛隐隐不止,但还好都能忍受。在黑暗中到处摸寻了一会儿,叶寒可以肯定,这里肯定不是地牢,倒有点像石洞之类,虽然各处摸起来很是粗糙,但很少石峰尖利,有一种被手摸过多年后才有的圆滑。
叶寒摸着左手臂上包扎细致的伤口,在睁眼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心如尘沙慢慢沉淀至水底,越发踏实。脑中思绪一下发散,不由疑惑,既然这里不是地牢,那就说明她没有被抓住;既然她没有被抓住,那么她现在又是在哪儿?
犹记得躺地上昏昏沉沉时,好似有人带她飞出了重围,然后她就没了意识。难道是花折梅?叶寒细想一下立刻摇了摇头,如果花折梅能带她离开,何至于被围困在偏殿中出不去。所以,这人到底是谁,叶寒想了大半天也想不出个头绪,周围黑暗都不知道路在何方,她也根本出不去,只能在原处站着不动。不过有一点叶寒还是能确定,她不能确保这人是不是好人,但这人绝对不会是敌人。
也不知在黑暗中过了多久,叶寒迷迷糊糊又睡着了,等再醒时睁眼还是无尽的黑暗,唯一不同的是她隐隐约约听见细微的打斗声,或急或缓,或大或小,黑暗中双耳变得极其敏锐,叶寒恍然觉得她好像听见了有花折梅的吼叫声,很是怒气冲天,难道是外面花折梅被追兵追上然后打斗起来?但叶寒又迅速否定自己的悲观想法,凭花折梅出神入化的武功,只要没有自己这个累赘,任千军万马迎前对战,他也能安然全身而退。
不知外面情形如何,叶寒完全是热锅上的蚂蚁,她想喊出声来告诉花折梅自己在这里,但又怕惊到他,让他分心,更害怕自己再次成为他的累赘,到时候两个人没有一个人可以逃出去。然后,叶寒就坐在黑暗中闭声等待,也不知外面打斗过了多久,只听花折梅突然撕心一吼,嘎然而止,然后世界顿时恢复如初时般的深雪静夜。
叶寒焦急,贴在某处石墙上听着外面发生的声音,越没声她就越着急,生怕花折梅中了埋伏,然后什么也不顾,直接趴在石墙上双手奋力拍打着,并用尽最大的声音喊叫着,就想告诉花折梅她在里面。
死就死吧,不就一条命而已,有什么大不了,反正她也死过一次了,怕什么!在黑暗中,双手打疼了,叶寒就用脚踹,也不管外面的人听不听得见,一边喊着花折梅自己在这儿,一边骂着那些杀手,把他们的祖宗八十八代都骂了一个遍。
正当叶寒骂得尽兴之时,石墙轰然一声打开,叶寒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一二,然后就见花折梅正中跪在地上,衣裳破损,脸上几处细长伤口,见红但不见流血,当见叶寒安然无恙出现在前方,暗淡的桃花眼瞬间一亮,顿时安心,不负青川所托,但神情又瞬间黯然下去,不知为何。
重得自由,叶寒什么也不顾,直接朝花折梅跑了过去,“花折梅,你没事吧?这里危险,我们还是快点下山,青川肯定处境堪忧,不容乐观。“
“如果你们是想救青川,就好好待在这里。“
“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猛然警觉看向前方,然后就见一人从灌木丛中缓缓走来,身形虽算不上魁梧,但步子极沉稳有力,身子穿林一过,不见枝晃叶落,这样高的武功叶寒只在花折梅身上见过。
“你是谁?“
借着月色,叶寒大概能看清是一壮实却极其普通的中年男子,很像乡下靠种地生活的庄稼汉子,但前提是你要忽略掉他头上的寸草未生,穿透树叶缝隙的月光落在他光滑的头顶上,不时还反射着细微晃动的光影斑驳。最让叶寒全身倏然警惕的是,来人也身着一袭青衣破衫。一夜之中出现的第三个青衣僧人,叶寒防御心瞬间升起,这一“玄隐”到底是真是假,难不成这又是一计中之计?
青衣僧人没有回答叶寒的话,而是越过他们,让他们进来,“虽说这一处后山断崖少有人知,但并不意味安全,柳鹤之的人随时都可能过来。”
“柳鹤之?”如此陌生的名字,叶寒第一次听见,不由好奇复读一遍。
“就是柳铭的父亲,你们在云州这么久,至少柳铭这人知道吧!”青衣僧人平淡提醒着,至始至终都没回过头。
一盏油灯,半悬挂在石壁上,火星子一点,前方黑暗顿时亮了起来,一如叶寒猜测,果真是个石洞,远远瞧去还可见石床石桌和一些生活之物,这里应该是那位青衣僧人的住处。
花折梅不知何时站了起来,跨步朝石洞走去,叶寒一把拉住,提醒着可能有诈,毕竟前车之鉴才不过几时辰,若这又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陷阱,他们进去了可真的出不来了!
这次,花折梅少了前一次的冲动,人沉稳了不少,声音极其肯定,“他就是玄隐师叔!”
“你怎么知道?”叶寒立马反问,反正拉着花折梅不准前去。
花折梅看了眼立在石门处的青衣僧人,极其笃定,“因为,他的武功跟我都如出一辙!”
他自认不是如青川般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但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长处就是武学,虽然他玩阴谋诡计玩不过人家,但在武功上他还是有这个自信,没有人能逃得过他的眼睛——在刚才他们打斗时,他所用的武功、招式,甚至有一些招式极其特别,是师父独创,他人根本无一不知,还有一些师父传授给他他至今没学会参透的武学,这人居然都学会了。然后他的第一直觉告诉他,这人就是玄隐师叔,他相信他的直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因为这个?”叶寒真想拿木头敲醒花折梅这个榆木脑袋,“世上武功千千万万,你会难道就不许他人会,难不成每个武功跟你一样的都是玄隐吗?”
不是叶寒不愿意相信花折梅,而是情况特殊,他们经不起第三个假玄隐,否则他们真的会命丧于此。
突然,一声尖锐的鸟鸣声响起,然后就见一暗褐色游隼轻盈落在青衣僧人手上,青衣僧人取下游隼腿上信件,快速一瞄,然后平静说道:“青川已安全转移出去,质子府安全,柳鹤之放弃了动手。”
简单一句话,包含的东西太多,太吸引叶寒,让她不由自主地跟着花折梅的脚步走了进去,石门瞬间关上,仿佛饕餮一口吃下了石洞,然后断崖处瞬间黑暗。
石洞不大,三个人站在里面,空间一下就变的狭窄,随之而来的就是隐隐上升的恐惧,当然仅在叶寒一人身上才有表现。
叶寒从进来后,眼神就没有安定过,黑溜溜的眼珠子上下左右四处打望,也不知是想找出些端倪还是安全来说服自己心里的矛盾,甚是纠结。
青衣僧人无端笑了一下,“叶姑娘这是怕我害你们。”
一句清清白白的陈述句,没有任何其它情绪掺杂,毫不避讳地说出叶寒内心此时的纠结与害怕。
既然别人如此坦白,自己现在也成他人笼中之鸟,叶寒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直接承认,“对,我就是不放心你!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的玄隐还是假的?你住在北祈后山的断崖处,离相国寺这么远,你早不救晚不救,偏偏在我们快要被杀死时,出手相救,我怎么知道这又不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骗局?”
别怪叶寒如此胆小多疑,她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敌人一次次阴谋诡计变化多端,实在是让人防不胜防。
“我理解你的担忧与多疑,而你的担忧与多疑也是我为何如此迟迟不出手相救的原因!因为我也怕这也是一个骗我入网的陷阱。”玄隐坦言不讳,继续说道,“其实,我一直就隐藏在黑衣杀手中,从青松小径再到偏殿,你们被骗入陷阱的经过就是我观察你们的经过,直到你提及到手上老茧时,我才可以肯定你就是玄悔师兄选定的托付之人。”
说着,玄隐在石桌上提起毛笔,沾墨一笔挥下五个大字,一笔一划,叶寒看得清清楚楚,然后叶寒从袖中暗袋中取出那一方随身携带的福袋,与之细细对照,看了良久,叶寒心中大石终于落定,然后深深向玄隐一拜,“玄隐大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玄隐心领点头,与叶寒花折梅坐下再说。虽然叶寒已经百分百确定眼前的青衣僧人为真正的玄隐大师,但今夜之事转念一想,又觉疑点颇多,然后向玄隐求解,“玄隐大师,我自问前一次上相国寺伪装得天衣无缝,不知对方是怎么识破我的,并料定了我们会今夜再上相国寺?”
今晚之事着实发生得太蹊跷,除了有人泄漏了他们的行踪这个合理的解释之外,叶寒真想不到第二个完美的理由了。但合理并不代表真实,她与花折梅雪夜上相国寺这件事,知道的人不超过六个人,而着六个人都是她最为信任的人,所以打死她都不会相信余下的四人会出卖他们。
“还记得偏殿中假僧人对你们说的话吗?”叶寒和花折梅点了点头,被骗得如此之惨他们怎能忘记。
玄隐一边小心接过叶寒手中的福袋,边说着,“其实他说的话并不都是骗你们的,比如,叶姑娘你的伪装确实没有问题,但你却忘了你的对手不是在云州交过手的柳铭,而是当朝太师柳鹤之。”
人老了,很多往事玄隐都快忘了,却惟独忘不了玄悔师兄离开京城的原因,都是拜柳鹤之所赐,“你们是不了解柳鹤之此人,柳铭虽把他的阴狠毒辣学足了十成,但论起谋略心性却不及他的一半。你以为你只要上相国寺做到毫无破绽就行了,却哪知只要是进了相国寺的人,都是他怀疑的对象。你们今夜遇袭看似巧合,其实青松小径处日日都有人设诱饵埋伏,等的就是你们这些沉不住气的猎物,自投罗网。”
宁肯错杀三千,也不可放过一个,这就是柳鹤之阴狠薄情的本性,所以他才能屹立混乱朝局多年不倒。
“所以,是我害了青川!”因为他们的出现,所以肯定了柳鹤之的怀疑,所以青川才会因此暴露。
“啪”的一声,叶寒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花折梅一惊,劝着叶寒没必要如此自责,这也不全然是她的错,再说青川不会因此怪她的。
青川与叶寒之间的事,玄隐有过大概的了解,几番生死,患难与共,常常这种付出真心的情谊更容不得自己犯错,尤其是差点连累了青川的生死。
“其实今夜之事,说到底跟你没有多大关系。柳鹤之此人连我都不得不防,更何况你一涉世未深的小丫头。再说,若不是你今夜冒死上相国寺,洗去了我对你们的怀疑,我又怎么会主动跟你们联系,更何谈及时安全转移走青川。”玄隐平静开口说着,没有怪罪也没有明显偏心,只是很客观地叙述事实,这件事确确实实跟叶寒没有关系,不是她的错。
话虽如此,可叶寒心里多少还是有一点自责与内疚,毕竟差点无端送了青川的命,但她心里却莫名轻松起来,不在活得如此沉重和压抑——相国寺,玄隐,现在就活生生站在她的面前,玄悔方丈的嘱托她终于完成了,而青川的命,终于有了希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抬头看着那张沧桑过尽的朴实面孔,如佛淡然睿智,岂是凡人能所及,而现下混乱复杂的局面,估计也只有他可以解了,“玄隐大师,若如你所说柳鹤之此人手段通天,那想必京城内外早布满他的探子,现在我们被围困相国寺,又如何可以逃出生天,又如何可以保青川生命无忧?”
那一方福袋被玄隐小心收在石桌一隅,故人不在,睹物思人,这厢,头顶传来一阵急促经过的脚步声,不时伴着刀剑相撞的刺耳声以及杂乱的搜寻声,叶寒不由屏住呼吸,生怕引起追兵的注意。
不过还好,搜寻的人很快就离去了,叶寒提到嗓子眼的心也终于落回了肚子里,真是跟她猜的一样,现在相国寺内外都是柳鹤之的人,他们又如何可以逃出去,叶寒不由看向淡然如水的玄隐,希望在他处求解到一答案。
玄隐没有令叶寒失望,平静说着,“世间之人都是凡人,即使柳鹤之有三头六臂,也是有弱点的。叶姑娘只需待在这里,稍安勿躁,天亮后一切自有分晓。”
说到这儿,玄隐并没有说完,只是故意停顿一下,看来后面所说的话才是最重要的,“不过,这里确实有一件事令老衲十分棘手,望叶姑娘能相助一二。”
“我?”叶寒有点惊讶,她一无权无势无钱的小女子能有何能力可以帮到玄隐大师,但人家开口说了,她怎有拒绝之理,“玄隐大师,请说。”
玄隐抬眉,目光看向叶寒有一瞬间的凝固,话如泉水般缓缓淌出,却忘了现在已是隆冬,“老衲想请叶姑娘劝青川跟我走!”
解铃还需系铃人,青川虽已安然抵达京城,但凭他对叶寒的用情,肯定不愿与叶寒分别,如此一来前方行事荆棘坎坷,所以为了大局考虑,还是得由叶寒亲自出马去劝青川,即使在不愿,他也不会不听叶寒的话。
听到玄隐大师拜托自己之事,叶寒听后有那么一时发愣,但随后很快恢复,微微低头一抹苦笑,但有人世洒脱与看开相伴。其实,在决定送青川来京城时,叶寒心里就早已预知到分别的开始,只不过因为不舍,分别才被她硬生生拉长了这么一大段距离,从云州到京城,离别够了,把青川交到玄隐大师手里,她也安心了。
叶寒笑眼含悲看着玄隐,心中决定已下,认真回道:“玄隐大师您只需说明安排,我,一切照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相国寺中的佛驱散不了长祈山上的黑夜,就像是巍峨庄严的皇宫镇不住京城中的暗流涌动,形同虚设,仿若无物。
柳铭回家也有一段时间了,年关将至,虽然兵部不及户部礼部如此忙乱,但上下打点、理合军务也够他一天累得够呛,每日回府都已过了亥时,通常他连歇口气都来不及,匆忙扒了几口干饭然后就去了书房,定国公府留下的隐形财产还没处理干净,他得好好把痕迹都抹掉。
“大人。”
门外柳忠敲门,柳铭太专注于帐本上,连头都没时间抬起来看一眼,随便一句让柳忠进来。这定国公府在云州经营了这么几代,果真没少捞,连盐税都敢私吞,怪不得会落到这番田地。不过,他死了也好,要不然这几十万白花花的银子怎么能悄无声息地进了他的腰包。
想到这儿,柳铭不由伸直酸痛的脖子,压抑的脸有了几丝笑意,虽然今年诸事不顺,但好在钱财事满能过个如意年。转头看着柳忠低着个头,也不说话,一副怨气苦相,柳铭难得的好心情也没了,直接问道:“出了什么事让你这么苦大仇深的样子,难不成柳府中有人敢欺负你娘?”
柳忠还是低着个头,无声左右摇头否认,两人之间还是离了一段距离,柳铭看过去就觉得柳忠的头就像是一根绳子拴着他的头颅挂在胸前,一晃一晃,看着好不悔气,顿时有点怒气上来,命令着他到底所谓何事。
主子发令,柳忠不敢不从,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脸上纠结成细线缠脸,都有了一条条印记,可见他心里犹豫纠结之深,他想说但又欲言又止,因为不知如何说,更是因为不敢说,只好折中一下,把刚收到的密信递给了柳铭,退至一旁。
柳铭接过,别有意味地看了柳忠一眼,心下不安蹿升,隐隐觉得有大事发生。信纸展开,一目十行扫过,柳铭顿时觉得心口一紧,然后怒海骤然咆哮,大掌一拍书桌,双目瞠裂含恨,怒道:“柳忠,召集底下所有暗卫,连夜奔赴柳山老宅,务必把柳湛和那个老虔婆今夜给我送到阎王殿去。”
“是!”
柳忠领命,所有暗卫,包括隐藏培养多年的暗卫,今夜全都启用,可见大人心中怒已成海,恨已成波,必将那两人杀之而后快,更是对老大人一种最直接的反抗。柳忠完全是站在大人这一边,并不是仅仅他是自己的主子,要是自己碰到这种事情,他也必如此之。
人走了,柳铭瘫坐在椅上,恨意难减,心口全是不平——他辛辛苦苦多年,为他铲平异己,为柳府幸苦奔波,到最后竟然不过是一颗被利用的棋子,而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柳铭不甘心,看着密信上的字心口好像被人一剑刺穿,破了好大一个血窟窿,而持剑之人就是他的父亲——柳鹤之。突然狂然大笑,柳铭笑得连眼泪都笑出来了,任它肆意流淌,他到底对父亲来说是个什么东西!对,一个贱人生的贱种,哪比得上柳湛这位嫡长子高贵!他原以为柳湛被赶回柳山老宅,是自己多年隐忍的胜利,然后父亲把柳府重大事件都交由他全权处理,危险他都一人承担面对,过了这么多年才发现,这不过是父亲变相保护柳湛的一种手段,而自己不过就是他用来保护柳湛那个无能之人的挡箭牌,你让他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恶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到这儿,柳铭连扇了自己左右两个耳光,啪啪作响,第一个耳光让他清醒他之于父亲不过是一种利用而已,亏他还幻想过父子之情,如今一想,好不讽刺;第二个耳光是让他跟父亲斩断关联,你这个当父亲的既然不仁,那就别怪我这个当儿子的不义,你既然拿我的命为玩笑,那我就让你尝下什么叫做真正的丧子之痛,还有柳府主母,那个老虔婆他也一并不会放过。好事就得成双成对,丧子丧妻自然得一起才行,这份大礼就算是他这个做儿子送他的最后一份礼物,从此,你我不再父子,各走桥路,即使一日兵戎相见,陌路不识。
第二只游隼飞回来时,天已蒙蒙,远山早已翻出了一片鱼肚白色,但苍穹之下还是黑压压不见光明为何物。在这样天明迟迟不来的黑暗里,玄隐带着叶寒和花折梅穿过几条林中小路下了山,山下路边早有一辆寻常马车等候,三人就这样默不作声上了车,在晨间山风吹着马车细穗轻摇,伴着哒哒马蹄声声踩着盈尺积雪,说着昨夜凉月不识风情,等不及它的到来便早早落下了西边山头。
昨晚半夜,三番生死连回轮转,再过半夜,惊寒过后满身惊恐已成空,叶寒默声靠在车壁上,随着马车晃动却怎么也进不了庄周的梦乡,脑中的思绪越发清醒,也不知是昨夜刀剑冷光吓走了睡意,还是隐隐暗知离别近,生恐误了离别时。
长祈山昨夜满山寻人,杀手处处,可天色渐明下山,花折梅竟然找不到一人一影,方圆十几里除了燕雀啼鸣趁早闹着清晨寂静,根本没有一点人声人动,太离奇了,花折梅纳闷地望着玄隐,而玄隐却望着紧闭着眼的叶寒,等到第三只游隼轻轻落在玄隐的手上,马车内才有了人声。
“叶姑娘,昨夜老衲所托之事,可曾想好?”
叶寒缓缓睁开了眼,双眼黑白分明是清晨山间湖水的清幽,除了腾起的缭缭水汽说着悲,人是如此的平静,“玄隐大师请放心,叶寒知道该如何做。”
玄隐恬淡,不喜不忧,轻挥一手,游隼就这样飞过了苍山,“如是最好,但我还是要与姑娘说明,昨夜柳铭于柳山老宅杀兄灭母,柳鹤之连夜调派相国寺精兵去救,你我才有半天的可趁之机。得来不易,愿姑娘珍惜。”
半天,只有半天相见的时间,其中还包括了分别,叶寒垂落眉眼,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时间转念过了半晌,叶寒清冷回道:“够了!”
半天,够了,若分别没有时间,不加限制,分别又怎能叫分别!
马车转转悠悠,没有从官道直接驶往京城,而是进了在京外一处普通别庄。庄子守卫为松内紧,叶寒一下马车便觉察到,倒没觉多危险,反倒心里送了一口气,青川在这里,安全应无所大碍。
下了马车便有仆人领着叶寒一行人进去,到了一处院落,玄隐花折梅自动停在院外,连领路的仆人也没进去,叶寒垂眼好似明了什么,平淡地进了院子。
院子很静,很是整洁,雪色满院,一层纯白,只有对面的房子和紧闭的门扉是褐色,入眼便觉得醒目。叶寒走进院中,便没再向前走,只立在雪中,见暖煦浅浅明媚地撒了一地,积雪少了一层寒冷,莫名多了一种冬日暖意,看着很是洁白舒心,蓦然觉得此时不适合别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声喜鹊啼叫,飞速越过庭院,落在一枝被雪压得半弯的腊梅枝桠上。枝桠轻晃,一长条雪块分裂成几半簌簌地落在了雪地上,失去了重力的压迫梅枝一下弹回了原形,直立冲天生长,喜鹊惊扑几下在半空盘旋一会儿,又重新落在梅枝上,浅黄色的腊梅飘香,金黄色的细蕊摇曳,幽香浅浅淡淡扑鼻。
叶寒瞧着低头浅笑,也不知为何如此,都说喜鹊报喜,是报的腊梅香盈满冬的喜,还是离别也是一种喜?
这时的天已然大亮,叶寒这时才感觉到心里被放缓的忧伤,半天的时间用于分别,可谁又知路上的时间早已用了过半,留给分别的时间不过一两时辰,这其中还有不少被她无端浪费掉不少。
其实,叶寒也不知道自己是何种心态,明明知道分别时少,可却一再拖延,明知屋内青川就在里面,却宁愿站在院中怎么也不开口喊道,如此奇怪的心态,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离别还是不愿离别,还是不舍离别?
明知离别时短,何必说离别,明知离别说不完,又何必要离别,不如任时间走过离别,只留下一小段,足够说“珍重”,就好。
“姐姐!”
青川的惊讶是重逢的欢呼雀跃,双手甩开房门就朝叶寒跑来,一把抱住她在怀,怎么也不愿放手,他又哪知一夜分别后的重逢,过后才是长久的分离。
这次,叶寒没有推开青川,如此亲密的拥抱若是在以前,叶她早在青川未得逞之前早厉声制止了,说是不舍也好纵容也罢,叶寒难得理会分清,今日一见,谁能知道何日再聚。
才过一年,青川就有她这般高,俊朗少年满脸喜色看着自己,叶寒这才发现他早在自己未察觉之时长成了真正的男人,以前清远寺中只会哭闹的小沙弥早已成了往事中的一缕烟云,世事为何总是过得那么快,措不及防?
“姐姐,你手怎么了,是昨晚那些杀手伤着你吗?”青川虽然看不到伤口流血,但看着棉布层层包裹着的手臂也满是心疼,心里更是聚集着无情的杀意,但他不敢表露出来,怕吓着姐姐。
院中寒冷,青川拉着叶寒微凉的小手往屋内走去,边坚定说着,“我再也不会跟姐姐分开了,反正现在玄隐师叔已经找到了,姐姐再也不用为了我去冒险了,要不然你出了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手中握着的手突然抽离,青川忍不住回头就见叶寒站在台阶下不动,容色清浅,双目平静却异常坚定,坚定得让他害怕,让他害怕听见什么不愿听的话,连忙笑着转移话题,“姐姐,别站在院子里,昨夜刚下过雪,现在太阳一出融雪,更是寒冷,你身子骨本就弱,经不”
“青川,”叶寒平静地打断青川的碎碎话语,“你跟玄隐大师走吧!”
青川愣了一会儿,手掌在袖中慢慢攥成拳,全身紧绷,不敢置信地看着叶寒,“那你呢?”
那双如夜深邃的墨眼总有一种惑人的魔力,每当它看向自己时,她就会莫名心软,因为她看着心疼,叶寒受不了这样太过受伤的眼神,艰难地别过了头去,“你跟玄隐大师走吧!等你走了,我会去夏国,还有流画秦婆婆都会去,不会让你有后顾无忧。”
“我不怕这个,我能保护好你,还有江流画和秦婆婆!”青川一声咆哮,说着不愿,他想抱住叶寒,却被她毅然决然地拒绝,难得一次对叶寒怒色问道,“是不是玄隐师叔让你这么说的,是不是他不让你跟我在一起?”
他不想跟姐姐分别,谁知今日一别还有没有相见的时候?他赌不起,他承认他是懦夫,只要是关于姐姐的他都认输,只要姐姐别离开他!他知道他能保护好姐姐,他知道他能,为什么姐姐不相信他,为什么她要选择离他而去?她就这么舍得他?他在她心里,就只有这么轻?
叶寒没有立刻回话,而是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平静地看着青川,看着他怒色平增容颜,看他负气满生俊意,再看他清波回眸湖色静,然后才缓缓开口,意味深长劝道:“那日在云州朱老夫子把能说的都说了,而不能说的今日玄隐大师都说于我听了。青川,你不再是在我身边嬉戏玩闹的小孩子了,你长大了,你有你的使命要做,而我,不想拖你后腿,所以我会听从玄隐大师的建议离开。”
满目不甘,青川一脸悲色,有怨有气,爱恨交织,一字一字清冷吐出口,“你不要我了!!”
叶寒满是无奈,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突然一下要交给他人,一面又要面对他不理解的指责,清眼生悲,喉咙哽噎,谁又能体谅她心里的不舍和那份苦。
青川知自己天性凉薄,见生灵涂炭而不生悲喜,可说是铁石心肠,可唯独有一点受不了,那就是见不得姐姐落泪,哪怕她现在只是双眼隐隐水色泛波,那一点未成形的泪意就让他连连举手投降,抱着她入怀轻声哄着,还认着错,“姐姐是我错了,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我刚才只是,只是只是太生气了,以为你是不要我了,你别哭,是我错了还不行吗”
少年的胸膛是热血铸成的铜墙,叶寒靠在青川的肩头,没有哭,也没有说话,任由青川抱在怀也没抗拒,恍然间有那么一丝出神,什么时候开始青川竟然比自己高出了半个头,声音也不再带着半点稚嫩的童音,低低沉沉,雄浑有力,很是好听。只是今日一别,不知再次相见,眼前少年又会是何种模样,必是风华不失天上色,人间唯有他一人,不知到时在人海茫茫中自己能不能再认出他?也许能,也许……也不能,天壤之别,云泥之分,两人擦肩而过,最好不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主动从青川温暖的怀中起来,手摸上眼角,还好,离别没有泪水,她心安了,“青川,你永远都是我的弟弟,永远都是我在清远寺认识的那个让我暖心的小沙弥。”
“我不是!”青川急切否认,想坦白一切,“其实我是北”
院外传来几声敲门声,玄隐大师朴实无华的声音打断了院内正在进行的离别,“叶姑娘,巳时快过,柳鹤之将要回京,还望姑娘简话几句,说完离别。”
叶寒没有回话,看着青川眉间紧蹙的不舍,感知被渐渐用力握紧的手,叶寒最终还是先说出了那声离别,“青川,我走了,你好生保重。”
如世间众多离别人说的话一样,叶寒这声离别说得很寻常,她脸上挂着笑,带着一丝悲凉的凄苦,看着青川,在他的不舍与不愿中一点一点抽出了自己的手,然后转身,没有犹豫,一步一步踏雪往院门走去。
今日的天很好,天明云清,暖阳总爱在冬日撒下一把金辉,很是舒服暖人,说真的,这样的天不适合别离,叶寒从一开始就知道,却不能转换天的心情,就好像她不能改变今日与青川的别离。
“姐姐!”
走到院门口,青川站在台阶上一声大喊,撕心裂肺如是,叶寒应声停下,朝着紧闭的院门没有动,也没有转身,只听得身后再次传来的熟悉声音,一字一字回响在她耳边,“给我五年,不,三年。三年之后,我娶你可好?”
叶寒没有回头,青川只能看见她瘦小的背影静静地立在院门前,看不见她此时脸上的情绪是喜是怒,一个字也没有说,就那样安静地背对着他站着,近若咫尺,却仿若天涯,直到紧闭的院门从外缓缓打开,玄隐和花折梅分立两旁,见叶寒后无不垂眼怅然叹息,最后的最后,叶寒还是提步向前走去,一步一步踏出了院门不一会儿就没了身影,而青川他也没等到他询问的答案。
人生无奈,心存不甘,他不过才十二岁就得经历与至爱之人的人世分别,青川哪能受得住,奋然一跃跨下台阶,几步追了出去,还好,她还未走远,“姐姐”
除了大声喊出这声姐姐,青川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呆呆地站在院门不远处,痴痴地看着前方回廊尽头停下来的瘦弱身影,心若千丈深渊不见底下青川寒夜还是刹那春暖花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仿佛是老天爷听见了青川呼唤了千百次的心声,叶寒终于在青川的痴痴凝望中回了头,还是一脸的淡然,除了眼眶泛起的微红与点点水意暗生,蓦然轻然一笑,如雪后初霁那般明媚,暖了青川发凉的心底。
“活着!”叶寒朝青川坚定说着,“好好活着!!”
只要你活着,我便安心了!我知道你日后走的路必定荆棘丛生,每向前走一步危险便加深数十倍,我也知这一路你会走得异常幸苦,时时胆战心惊,即使累了也不能安然入睡。我也知我帮不了你,唯有退去不做你的累赘,但你不在的地方暗暗祈求你活着,只要活着,活着就够了!
最后,叶寒还是翩然一转身,消失在了回廊尽头,独留下一方白墙,如雁过无声没了踪迹,青川仿若只觉这一切都是假的,姐姐只是与往常一样出门办事了而已,很快就会回来,可他的心却早已七上八下说着不安,好像是他把姐姐弄丢了一样。
日日相见的人怎么能说不在就不在了,明明她今日还同自己见过面说过话,又怎么能明日、后天、大后天,还有未知的将来都见不到她,这不合理,这不正常,这是一种荒谬。
青川还是受不了与叶寒离别的痛苦,本能迈腿追去,却被玄隐一招制住,冷静说道:“你如果想害死她,现在就可以把她找回来。”
玄隐的话沉静如水,让青川一下醍醐灌顶,没了冲劲,死气沉沉地站在原地不动,灵气的双目没了生气,好似随着叶寒的离去一并带走了,从此,他的心就空了,上面破了一个好大好大的黑洞,每天都有一阵阵冷风不间断地吹过,再热的血也不曾温暖过他的冰冷。
活着,好好活着,这是姐姐临走时说的最后一句话,他一直都记着,无论他与奸人明枪暗箭尔虞我诈,还是在苦寒之地持剑呐喊杀敌,他都一直谨记着,他也一直遵守着。他要好好活着,活着,保护好自己这条命,留着它才能再见到姐姐,所以他就抱着这一渺小安慰自己渺茫的希望,一直小心翼翼地活了下来。
一天,一个月,一季,一年,两年,三年,春去过了秋来,夏走来了冬临,峭壁上孤傲的寒梅灿烂了三个冬寒,他却再也没见到过姐姐,那个曾在清远寺小湖边陪他说笑玩水的少女,那个会在夏日给他做软糯香甜的蔷薇元子的少女,那个会因为他生病而哭得满脸是泪的少女,好像都成了一道握不住手的烟云,刚一闭眼想念,瞬间就溜走消失在天际,然后猛然睁眼,满怀惆怅,独留失落,这时心口空得更厉害,眼角便渐渐生出了一片湿润,然后又在这种极端想念与失望中,进入了梦中追寻,只愿梦中人团圆。
也不知再见之时,她,还认得出他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北齐西境,本是用于流放的边塞苦寒之地,但由于北接胡塞夏国,西连后褚,南邻平族部落,如此重要的军事要塞怎能让北齐历代帝王视若无睹,所以自开国之初便在西境设并州建府,发展至今已成为长安云州之后最为热闹的地方。
西境广阔,主要以高山峻岭为主,极少适宜耕种的肥沃平原,而并州城就建立在这里最大一块的冲积平原上。城中人口众多,光驻守边境的军人就占了一半,而剩下的一半除去一小部分随军亲属,其余的都是来边境贸易的商人,走东闯西,贩丝绸走瓷器,倒腾西边珠宝玉石,在这里虽然小命随时可能不保,但却从不缺赚钱的活,所以即使西境年年大小战乱不断,但每年来此处冒险淘金的人仍络绎不绝。
铁马西风之地建立的塞上江南,听说繁华热闹不输云州长安,可惜叶寒从未亲眼见过,虽然并州城离她所住的地方只有几十里。忘了说,她现在住的这地方叫红绫镇,一个处于夏国与北齐交界的边塞小镇,隶属夏国,两山环抱少有祸乱,最近的一次也是发生在两年前后褚敌军突袭经过,死伤过半,不过还好,从那之后便没有了战乱,连山匪也消失得干干净净,也许是上天保佑,也许后面这一种原因,叶寒每一想到便暗自自嘲一下,然后甩掉内心的自以为是,即使有宁致远这一层因素,但算了,还是不想了,想多了也不过是庸人自扰之。
这时叶寒连忙护住手中的菜篮,身子自动向街边靠拢,大街上一群劲装军人骑着快马扬鞭穿街而过,街上的人似惊弓之鸟立即弹闪分立两边,纷纷避让生怕伤及自己。
转眼这骄夏又将过去,雨水未来,秋日里的红绫镇干燥得不行,地上腾起的尘土没了丰沛的水汽凝结,迟迟落不下来,最后全挂在了重新填满街道的行人身上,灰头土脸一身,行人早已习惯随手拍去沾附在衣衫上的灰尘,然后衣袖一甩,灰黄色的尘埃又重现弥漫在大街中间,灰灰蒙蒙,飞飞扬扬,看着好不呛人。
大山深处的红绫镇是安静祥和的,生活在这里的人也擅于遗忘,两年前的战乱伤痛早在日复一日的日常琐碎里消失殆尽,但这却不包括叶寒。她看着早已扬尘而去的那一队骑兵,神色渐渐凝重起来,若有所思——若她没了看错,刚才过去的那群人应该是北齐军人,若她也没有记错的话,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八次了,这还不加上晚上没看见的。
最近这段时间从经过红绫镇的北齐军队日益增多,难道,这里又快有战乱发生了?
自从逃离了北齐京城里的权力纷争来到于此,可是非却从未远离过,只不过是把暗箭变成了明枪而已。这片被战火硝烟笼罩的土地,它吃人的恐怖不亚于京城,战争杀戮随时会来,它的厉害之处叶寒早已见识过,所以一直心有余悸,时时警惕。
不敢在街上再做逗留,买完菜叶寒就贴着街边快步走回了住了三年多的家。
“流画!”叶寒一步跨进了院门随手就把门关上,把门栓扣得死死,心里的慌乱才平下一点。
“小叶,今日买菜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江流画在屋子里擦着桌椅,见叶寒在院中喊着她便出门一看,手中还端着一杯温茶给她解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手中的菜篮被随手放在了院门边,叶寒一口气喝完茶身上的焦急也去了一大半,可心里的担忧却从未下去过,“还不是街上乱。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北齐的军队时不时便会从红绫镇经过,看来北齐又要和后褚开战了。”
提及后褚,江流画脸上愤恨立即浮现,满腔怒火抱怨着,“北齐国富民强,怎么就任由一蛮夷小国一再做乱呢?”
“我知你心头苦,但话也不能这么说,你先喝杯茶消消气。”流画性子温和平淡,待人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少有重语,今日有此这般,这其中的缘由叶寒最清楚不过,但除了好言宽解她自己也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她的心结只有她自己才能解开,“战场上的事利益为先,各为其主。红绫镇毕竟不是北齐的国土,北齐军队没有义务帮夏国抗击后褚。”
懊恼半垂着头,江流画黯然说道:“这事我知,可我就是心里难受,走不出来……”
黄沙白头日,铁马啸西风,这北齐与后褚两国战事打了二十几年,一入秋冬万里冰封之时打得更为激烈,却从不见胜负,可却苦了周围的邻国,北胡偏远南平群山阻隔,战火烧不过去,影响较小,而与齐褚相邻的夏国就惨了。处在两国之间左右为难,稍有不慎便杀戮降临,再加上北面胡人频频来袭,骚扰不断,叶寒在夏国住了三年多才真真实实感知到宁致远身上无人可说的压力,也渐渐明白为何他不停与各国联姻的无奈选择。
这处小院子叶寒认真环视了一圈,闹中取静,小而精致,是宁致远为她找的容身之所。当年为不拖累青川,避开京城权力纷争和追杀,她带着流画和秦婆婆随着宁致远来到了夏国,并定居在这远离战火纷扰的红绫镇。
一晃三个春夏过去了,比在云州叶家小院呆的时间还长,墙角樱桃叶深,爬山虎更是绿了四面院墙,可终是异国他乡,周围的人可以从陌生变得熟悉,却少了可以填满身体缺失的乡情。也不知为何,近来叶寒开始想起自己以前在云州西城里的家,那方小院子,那口青苔老井,井上那一树白雪繁茂的老梨树,还有站在蔷薇花下冲着她笑的绝美少年,也不知他现在过得如何,是否还活着?
“流画,我们回北齐吧!”
叶寒突然说道,语声低落满含惆怅,可话却是异常坚定,一听就是经过长久时间深思熟虑的。
“回去?去哪儿?”江流画也是猛然一惊,她知叶寒不是随口说道,只是不知她为何会突然有此想法,十分好奇。
叶寒没有直说,“时间过了这么久,我想那群追杀我们的人应该也已经放弃了。我们可以避走北齐,经南平乘船沿澜江顺流而下去东海,我们可以去找林弋,凭她爱出风头和古怪的个性,我想应该不难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这么突然,你可想好了?”江流画话有犹豫之色,再三问着叶寒是否心意已定。
叶寒认真点了点头,“夏国不是久居之地,当年来到夏国本也是无奈之举,而现在……”,说到这儿,叶寒忧色上脸,担心甚明,“我总觉得红绫镇不再如我们刚来时那般安全,尤其这段日子北齐军队接连不断经过,人一次比一次多,我隐隐觉得北齐与后褚有一场大战将至,而且比两年之前那场战争更大,牵连更广,红绫镇这次估计也在所难免。”
两年前那场战争,铁刀杀戮,鲜血飞溅,尸横遍野,她与流画都是幸存者,可那惨烈的画面却从未在脑海中挥之散去,不仅仅因为那是她们亲眼目睹的第一场杀人无情的战争,更因为在那场残酷无情的战争中她们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两人默契地选择了沉默,沉默是缅怀,是对逝去亲人的无法忘怀,也是对过去惨痛的点点遗忘。
良久,沉默的江流画才下定决心,缓缓开口说道:“我想走之前再去看一次奶娘,这次走后,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
“好!”
叶寒沉重回应道,想起那个满容和蔼的老人,坐在浅黄的烛光里一会儿低头绣着素帕,一会儿抬头笑眼看着她与流画打闹,一脸慈爱,温暖了她们在异乡里的第一个寒冬,而她自己却没能走完那个异常寒冷的冬天。
江流画从回忆悲痛中走了出来,强颜欢笑看着叶寒,“好了,别说我了,既然已经决定要走,你可想好怎么跟宁国主说?”
其实江流画说这话是有偏袒的,因为在此之前她对宁致远的称呼最多只是宁公子,即使到了夏国之初也未曾变过。她现在如此敬重的称谓转变皆来自于宁致远对她们的帮助,最重要的是对秦婆婆的妥善安葬。两年前褚军肆掠离去后,大雪漫飞了整座大山,周围都是逃难的人,若不是宁致远及时赶到并出手相助,就凭她们两个弱质女流根本无法让秦婆婆入土为安。
面对江流画这个问题,叶寒是有所回避的,“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不说也没什么关系,到时候留下一封信告知不就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情之一字,最为说不清,叶寒的逃避江流画明白,但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好语重心长道:“我知你与宁国主一情两断,各有开始,可你也不能不告而别!他冒着危险带着我们远离北齐,又在夏国给我们找了安身之所,我们之所以能活得自在无忧,这暗地里多亏了他的细心关照,而他如此不计代价地帮我们,这其中原因你难道不清楚吗?”
叶寒别头不应,她知道自己不告而别有些理亏,但她更不愿意面对与宁致远见面时的尴尬,还有他深情款款的未了余情,她承受不了,更接受不了。
“唉!你呀!”见叶寒固执,江流画理解,有缘无份大概说的就是她与宁致远吧,“宁国主放不下他的家国,所以只能负了你,选择联姻娶了不少女人放在后宫,但他也放不下你,可若你真要走,他也不会拦你。”
江流画走到叶寒身边,说着事理,道清明白,“我并不是劝你与他和好,我知道宁国主对你再好,也不是你的良人。只是我们从云州到夏国,受了他的恩惠太多,本就无以为报,如今要走还是面对面说清为好,他的家国破碎如风飘絮,自顾不暇,别再让他为了你的不告而再生担忧。”
叶寒纠结的双指终于停止了缠绕,她与宁致远的情结早已放下,但命运弄人,因青川一次次与他缠绕在一起。每次他来红绫镇,自己都选择闭门不见,她知他时间紧迫不能久留,她知他一路风尘仆仆,她也知他一次次没见到自己都黯然离去。她知自己心狠,却不能不心狠,因为她知道他已有妻,知道他的妻已经为他产下一女,更别提其它各国为联姻而来的女人以及为他生下的儿女。
她之于他,终究只是一个过客!
算了下日子,叶寒采取了个折中的法子,回道:“再过六日他派来的信使便会来,我会亲手写一封信让他交给宁致远,说明离意。”
凡事不能太过强人,江流画想了想也觉这样可行,便没再说什么,只愿这一别去后,他们之间斩不断理还乱的情丝能因千山万水而彻底断开,然后各生欢喜。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离离去的日子还未走过一半,红绫镇的祥和宁静就被一阵阵铁骑马蹄声踩破,烈马拉长的嘶鸣声在山中此起彼伏响起,然后便是人群哄闹乱跑大声喊叫,声音杂乱如天地之初般的混沌不堪,战火还是提前烧到了这偏远山间的红绫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当日叶寒一如往日在院中打扫,秋日落叶一夜不扫便铺满一院,昨日金黄灿阳,今日红橙染橘,红绫镇的秋色从来不会让你感到单调乏味。正感慨着今年再也见不到山中的银装素裹、还有西北群山白雪皑皑之壮景,然后就忽听见院外想起的阵阵嘈杂声,叶寒不由好奇,连忙打开院门一看,瞬间惊呆。
只见满街涌着的人流黑压压的一片,摩肩接踵,如泄闸洪水一个劲儿朝城门口奔去。人群混乱,搀老携幼,童声啼哭不止,无人不惊恐满脸,好似身后真有洪水猛兽来袭,左奔右跑,即使有人被踩死在地也没人在乎。
这怎么了?
叶寒暗自纳闷,心底的恐慌也被逃乱的人群影响变大,还好门边有一蓬头妇女抱着孩子贴着街边奔走,被她一把拉住,定眼一看惊呼道:“陈婶!”
这中年妇女叶寒认得,可以说是很熟,就是住在她家隔壁的陈家寡母,丈夫和儿子两年前在那场战乱中死了,一人独自拉扯女儿靠浆洗衣物过活,平时叶寒她们没少接济她。
“陈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镇上的人都往城外逃难?”
被叶寒拉住,陈婶也是一脸惊恐不安,好心提醒着,“叶丫头快跑吧,后褚那群恶狼又来了!”不及叶寒再做细问,陈婶便拉着女儿再次淹没在茫茫逃亡的人海中。
虽然还未见后褚军队一人一刀,但想起两年前那场战乱,叶寒还是决定随着人群到城外孤山上躲避一下最为安全。
对战争的恐惧让叶寒根本来不及细想,还好她习惯把重要之物都集中放在一个小包袱里,随手一背就好了,只不过流画东西多,时间又紧迫,只好帮着胡乱收拾一通,然后便拉着流画混入了黑压压的人群中,如鲶鱼般在拥挤的人群中奋力向城门涌去。
还好老天保佑,当她们快至红绫镇城门时,身后除了传来越发激烈的交战声外,来犯敌人的身影还未出现在眼中,叶寒攥着流画手心生满冷汗的手,不由松了一口气,“流画,快点走吧,到了山上我们就安全了。”
因奔跑太急江流画脸色发白,就像岸上搁浅的鱼嘴大张着不住大口大口喘着气。听到叶寒的话,她紧绷的神经这才松下几分,掏着手帕想擦去脸上不住滑落的汗。
“遭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经过城门时叶寒听见江流画一声惊嘘,以为她出了什么状况,转头一看见她双手在身上找着什么,很是慌张,叶寒不由问道:“怎么了?”
江流画茫然抬头,发白的脸上说着惊惶和伤心,“那张女儿绣,奶娘留给我的遗物,我好像落在家里了!”
“啊?”叶寒吃惊一声,她最是知道那幅女儿绣对流画的意义了,那可是秦婆婆亲手缝制给她以后出嫁的绣品,就那么一幅,但看着城外四处逃散的人,又听着城外越来越大的交战声,叶寒双眼转动不定,拿不定主意,再三问道,“你确定东西是落家里了?会不会是逃跑时弄丢了?”
再次搜完全身还是没有,然后江流画这才想起女儿绣她一直放在枕下,刚才由于出逃太过匆忙忘了拿。回眼望向城内,逃难的人流还不断加速往城门跑来,不过还好后褚敌人还没到,也许她还有时间可以回去拿。
江流画把脑中这个疯狂的想法如实托出,坚定万分,叶寒满脸焦急,双眼望着人群逐渐可见的末端,还有城外越发变得清晰急促的马蹄声,内心纠结不下,一时摇摆不定根本拿不定主意,但看着流画脸上的焦急与不舍,秦婆婆和蔼的面容也不禁浮现在她的脑海中,然后却渐渐变成了山上一座凄凉的孤坟,最终,叶寒一咬牙一狠心,一把拉着江流画往回跑,抱着一丝侥幸,趁着后褚军队还未到,速战速决,也许还来得及。
越往回走,人越少,原本看着狭窄的街道一下变得宽阔起来,破烂的灯笼、推翻的摊贩案板,各种丢弃落下的东西凌乱了整条街,满地狼藉尽显颓败萧凉,山间秋日的寒意就这样莫名而来淹没了整个小镇。
红绫镇呈南北走向,她们住在的地方偏南,离南城门不远,叶寒站在院门外警惕放哨,双眼在院内和大街上来回打着转,边焦急火燎问道:“流画,好了没?”
叶寒大声一喊催促着,大街上逃亡的人只剩下几个都马不停蹄往城门口跑去,很快便消失没了身影,彻底变空了的大街看着好不荒凉,看着心里也无名升起一股恐惧来,而城楼的刀剑撞击声也连连不断传来,敌人呐喊和烈马嘶鸣融汇其中,一点一点撞击着摇摇欲坠的北城门,城楼上防守的士兵叶寒看不清楚,只能看见一个个忙碌的人影来回在城楼上跑动,挥刀斩敌就没停过,也不知道能抵抗多久。
“好了!”
江流画拿着秦婆婆的遗物迅速出了门,虽然只是短暂一瞬,却让叶寒在外如同在刀尖上胆战心惊等了一年。不敢多想,叶寒和江流画连忙拔腿就往南边城外跑,更不敢回头,心里只能暗暗祈求城楼上浴血奋战的将士能多抵挡一会儿,只要让她们出了城就好。
上天总是事与愿违,叶寒和江流画刚跑到一半,就听身后一声“哐铛”巨响,摇城震地,两人本能转头回望一看,原来是厚重的城门终于被攻破了,城外敌军黑衣鬼魅,如巨浪狂扑进来,一点一点侵满着整条变空的街道。
“快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一声惊恐大喊,拉着被吓呆了的江流画拼尽全力向前跑,分秒不敢停歇,可两条腿的人怎么能跑得过四条腿的马,逐渐拉小的距离让叶寒恐惧不已,出于求生的本能她除了紧牙关拼力向前跑外,别无他法。
最先放弃的是江流画,如此大强度的奔跑再加上身后渐渐逼近的敌人,她身心皆已接近极限,她实在是跑不动了。
“小叶,你一个人走,你跑得快也许能活下来!”
“说什么呢,快跑!”生死关头,叶寒没心思想其它,从一开始拉着江流画往城外跑,她就没想放开手过。
“小叶!”江流画奋力从叶寒手中抽出手来,泪眼怒喊道,“我跑不动了,我不能拖累你,你快跑呀!”
说着,江流画用力推着叶寒往前跑,如果不是她执意回城拿奶娘留给她的遗物,也许她们也不会遇上后褚敌军,她知道她今日是在劫难逃,既然死路已定,她一定要拼尽全力让小叶活下来,毕竟是自己连累了她。
叶寒气喘吁吁,奔跑后的脸通红一片,她知道流画让她一人独自逃亡是为了她好,不想连累她,可回头一看敌军骑马将至,相隔只有百米,即使她跑得再快也会被追上,与其如此还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奇怪的是,后褚敌军在百米外突然停了下来,万千兵马在原地伫立不动,甚是安静,如交战之前的两军对峙。可叶寒却品出了这场对峙的诡异,两个弱质女流怎么可能是这群铁骑猛兽的劲敌,她们更像是两只待宰的羔羊,屠夫此时的手下留情不过是延长一下他们掠杀的乐趣。
叶寒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用力握着流画的手让疼痛驱散走她的害怕与恐惧,然后一面无惧正视着百米外严正以待的敌军,一面小声对流画说着,“一会儿我们分开跑,尽量往小街小巷子里面钻,他们都骑着马,进不去。”
死亡逼近,巨大的恐惧之下江流画极其依赖叶寒,她说什么自己都听。
“别怕!等会你朝西我朝东,如果我们都逃了出去,就在城外秦婆婆坟前等。”流画的手一直就没稳当过,惊惶颤抖只有大和小的区别,叶寒发狠用力一捏,小声呵斥道:“想想秦婆婆!我们的命是秦婆婆用命换回来的,你如果就这样白白死了,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秦婆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不知是叶寒的呵斥还是秦婆婆的原因,江流画渐渐变得镇定起来,叶寒强咽下心间的恐慌,一双黑白分明的清眸直望向敌军首领那黑衣络腮大汉身上,骑在马上居高临下也正别有意味地看着自己。虽然距离百米,叶寒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她多少也能感知到那是一种猎人打量猎物的眼光,明明能一刀取命却非要欲擒故纵玩上几下,享受追捕猎杀的乐趣。
这时,黑衣络腮大汉轻鞭一扬,骑着烈马缓缓朝她们走来,叶寒握紧江流画的手,突然发狠一捏然后瞬间甩开,“跑!”
随着叶寒突然一声大喊,两人很有默契地窜进了两旁小巷,黑衣络腮大汉面色一愣,然后又无声一笑,双目精光一凝,然后就挥鞭骑马直朝叶寒奔去,身后兵马也随之倾巢而动,四散开来。
在红绫镇住了三年多,叶寒早对这个不大的山间小镇摸得一清二楚,一窜进这些窄路小巷她便如鱼得水,只要后褚敌军不放火烧城,她有信心不被抓到,但流画叶寒现在更担心的是她,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躲过敌人的追捕。
猛然,叶寒顿住脚步,只见前方楼顶上黑衣络腮大汉静立不动,双手抱胸好玩地看着她,一派气定神闲,看样子等待她多时。
来不及细想,叶寒连忙回头,又钻进了一条暗巷里,但突然一长鞭击地,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叶寒前方几步,鞭声不大,干净利落,却吓得叶寒浑身一颤,不敢动弹。叶寒连忙回过神来,又往旁边另一条小巷子钻去,可仍是被一鞭制止,继而又跑了几条小巷,结果都是一样。
叶寒冷静用尽,然后害怕渐渐变大。怎么可能,这人怎么可能知道这红绫镇中的暗巷隐道,而且这人对她心里的盘算路线更是一清二楚,她要怎么跑往哪儿跑都知道,即使有一两次他失算了,他也能很快追上自己,此时的自己无疑已成了他的瓮中之鳖。
猎人玩得尽兴,猎物却被逼得走投无路,求生的意志混合着浓浓不甘燃起,点燃了叶寒颓废的斗志,于是什么也不顾,直接拔开腿在错综复杂的巷道中乱跑一通起来,茫然不知走到何处,突然见前方不远处有一不明显的灰色长方形暗影,叶寒不由心下一喜,然后奋力一跳扑了过去——这处可是她的最后的求生之门,别看这只是门檐下一处暗影,其实这是又是一条暗巷入口,只不过受光影影响,让人看起来像一面灰墙而已。
可叶寒还是失算了,只听见“啪啪”两声脆响,两条黑影就从自己眼前飞过,叶寒下意识抱住了自己的脸,可还未等睁眼一看究竟,就觉得腰间好似被一软物缠住,然后身子就被甩到了空中,失重的感觉让她尖叫不已,心里害怕得根本不敢睁眼。而等她再次睁开眼时,她已在马上,颠簸不停,而身后抱着她的人正是刚才那一黑衣络腮大汉。
认知到自己悲惨的处境,叶寒不知作何反应,被玩得精疲力竭的猎物哪还有反抗逃跑的勇气,只能心灰意冷等待着被杀死的命运。
“驾!”后面有一匹马追了上来,骑在马上得来者声音洪亮,即使还有一段距离也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将军,这女人太吵被我打晕了,现在该如何处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自己看着办,反正别弄死就好。”
被捉住后叶寒就一直萎靡不振,脑子昏昏沉沉的,两个褚人说的话她也没怎么仔细听,还以为他们要处置的是自己,但细想一想又觉不对,她哪儿吵了,而且她也并没有被打晕。
不知为何,叶寒心下一阵不妙,连忙侧头望去,大惊失色——那被一黑面大汉抱在胸前的人,不正是流画吗?
“流画!!”
叶寒突然“活了”过来,朝昏过去的江流画大声喊道,然后身子也开始不安份起来,挣扎着想逃离想叫醒她,突然迸发出的力量之大竟然让黑衣络腮大汉身形晃了一下。
“别动!”
黑衣络腮大汉擒住叶寒的双手背在身后,听语气有点怒意,估计他自己也没想到已经一心等死的猎物居然还会再次反抗,让一时放松的他猝不及防,差点滚落马下。
抱着江流画的黑面大汉被黑衣络腮大汉支使走了,叶寒看着流画一点一点被带着远去,心下愤然大火,反抗更加激烈,双手被擒住她就用牙齿咬,身体被固定隔开,她就张口大声咒骂,到最后黑衣络腮大汉不堪吵闹,恐吓怒吼都起什么作用,为了他的耳根子清净,便一记手刀敲昏了叶寒。
烈马疾驰,掠起尘土飞扬,黑衣络腮大汉一手抓着缰绳,一手稳稳抱着叶寒在怀,不时看着怀中昏睡过去的人,脸上欣喜难掩,就像是在荒漠黄沙中迷失了许久,就在他快精疲力尽之时终于找到了那条他来时的路,终于可归家。
天色渐暗,山风袭来,秋日的山间已然有隆冬的寒意,黑衣络腮大汉扯过披风给叶寒盖住。没有大声呵马快跑,而是缰绳大力一甩,坐下烈马连忙撒腿快跑起来,转眼就消失在山间小道上,不知去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出完军中早操,赫连渤也大步流星回了自己的营帐,营帐外有精兵把守,没有自己命令,无论何人一律不许进入,违令者斩。自从他主管并州一切事物开始,他的铁血手腕和严法酷令已深入人心,无人敢违,而当他掀帘进帐时,不知何时静若平湖的心忽忍不住升起几丝雀跃,营外之人无人可进,那么营中之人也无法可出。
将军营帐不大,但也分为前后两部分,前面是处理军务之地,平时讨论军情商量要事都在前帐,而后面则是休息之所,一巨大木质屏风居于中间隔出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来。
赫连渤站在前后帐中间古青色厚实的垂地帐帘前,手伸在在半空不动,迟疑片刻才缓缓挑起最边缘一角,小心翼翼地轻步走了进去,却发现床上无人,除了两张掀开的被子软塌塌地摊在床上外,只有一团略微凌乱的褶皱显示这儿曾有人睡过。
见此情景,赫连渤莫名一慌,心好似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重重撞了一下一般。慌乱之中,赫连渤几步并一步跑到床前,手贴在已失去温度的床上,凝目无言一动不动,有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在他刚要朝帐外守兵质问之时,一转头,就见窗边明亮处,一淡然女子临窗在侧,一双黑白分明的清眸寂静无声地看着他,他就像是天边飘落下的一片雪,轻然飘落在了她那双如泉水清澈的眼中,即使融化成水尸骨无存也无怨无悔。
“你,你怎么起得这么早?”当赫连渤“失而复得”找到叶寒时,他心里是复杂的,千奇百怪,什么情绪都有,当话从他口中磕磕巴巴说出来时,他才发觉自己失态了,连忙头轻偏一下,接着凌乱长发掩盖自己的一点尴尬。
叶寒站在窗边没动,借着窗外明亮的光线她可以很清楚地看清床边站着的那个怪人,把她从红绫镇掳来,又把她安置在军帐中好生伺候,对自己也从未有俘虏的粗鲁对待,相反她刚才还看得清清楚楚,这个怪人居然对自己有那么几丝很重的关心。
还好送早饭的人到了,在帐外通报,赫连渤很巧妙地化解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开口说道:“你起这么早,也该饿了吧,坐过来点饭吧!”
显然,赫连渤的轻声细语并没有打消掉叶寒心中的防备,还有怀疑,她还是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寂静无声地看着他,不带情绪。而赫连渤却没想这么多,还未等叶寒开口就补充道:“你还是先别过来,我刚从冰水里爬了出来,全身都带着寒气,你女儿家受不了,沾不了冷。”
说完,赫连渤转身就去了床侧的小屏风后,用冷水洗去了脸上凝雪的风霜,再几下捏碎冻结在发间中的冰块,几下抖动干净,待寒气消了几重,这才重新换上一套干爽的正常衣衫,恢复正常打扮后走了出来。
别说,一番梳洗之后,赫连渤一身粗犷的野兽气息被小心地掩藏起来,攻击力没有刚才那般骇人,圆木小桌旁,这时桌上早饭已经摆好,火炉热锅,大小菜碟摆了一桌,赫连渤一连说了好几遍软话,叶寒才小心翼翼,小步慢慢地挪了过来。
一桌丰盛,鲜红生牛羊肉围了一桌,中间红炉炭火明旺,烧得土白色陶锅红白汤底翻腾不止,热气与辣味慢慢弥漫了整个营帐。
对此,叶寒却无福消受,先别说对面坐着的那位气势压人的怪人,让她吃不消,光是这一桌生猛无比的生肉,就足够她消化不良了,虽不知为何火锅这物最近几年突然在北齐西境盛行起来,但也不至于一大早上就吃火锅吧,她这肠胃可受不了。
保险起见,叶寒还是低头小口吃着馒头,既避免了面对怪人的无形压力,又有效地拯救了她的肠胃,一举两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赫连渤经过一早晨练,早已饥肠辘辘,甩开膀子就大口吃了起来,却两边兼顾,叶寒面前的菜碟也被他一点一点夹满,各种烫熟的肉类堆成了一座小山,叶寒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实在无福消受,头不由弯得更低,几乎都快扣进了碗里。
“小心!”
对面低沉一呵,如刀剑瞬间出鞘,叶寒本能浑身一震,噤若寒颤,吓得根本不敢动弹半分,在此同时,一布满老茧的大手突然出现在她脸前,很近,近到她能看清他手掌深陷复杂的纹路,近到她微凉的脸能感知到他手掌心散发出的温暖热度。
突如起来的一瞬之后,一细微“滋滋”声随即响起,紧接着叶寒就闻到一股烧焦了的味道,不由狐疑抬起头来,然后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贴在陶锅上的深色大手,然后甚是复杂地看着对面的怪人,不知所措。
见叶寒坐直远离了火炉陶锅,被烫伤的赫连渤淡定地收回手,随便吹了几下手背烫红处便继续未完成的早饭,好似被烫伤的人不是他一般。经此一番突如其来的小插曲,叶寒顿时胃口全无,心里矛盾太过复杂,藏在桌下的手无处安放,就好似此时的她一样。。
帐外又有人前来,通报来人,赫连渤想也没想让人进来,叶寒一直住在营帐,以为是什么重要人物所以他才立马让人进来,但结果却大大让叶寒意外一番。
一身着深蓝棉衣的年幼女孩端着东西进来,大概才十五六岁的样子,女孩长得有点微胖,迎人便是一张喜盈盈的笑脸,脸颊还有两个小梨涡,憨态可掬,看着让人很是舒服。
深蓝女孩的声音跟她体型很是不搭,很是洪亮,听着很像是吼出来的,“将军,这牛乳刚熬好,是现在让夫人喝还是凉一下再喝?”
叶寒在看见这个女孩时就应该知道她是个直肠子,说话不会想太多,可这却苦了叶寒这个当事人,听到后那声“夫人”后满身尴尬不已。
估计赫连渤也没想到深蓝女孩会有这么一喊,见叶寒低头不语,不住躲闪着自己的目光,连忙转移着话题,“秋实你怎么这么晚?”
这位身着深蓝衣服名叫秋实的女孩连忙皱脸喊冤,大声替自己辩解,完全没有尊卑的拘束,“将军可真会冤枉人,这牛乳本就要慢熬,母牛不见天亮又不产乳,我要是用大火熬这牛乳铁定得糊,到时候我总不能端一碗糊了的牛乳给夫人喝吧?”
他们越说,叶寒越是无地自容,想开口辩解却发现自己身份站不住脚,索性什么也不说安静坐在一旁,耳朵有意地屏蔽掉外界的声音。
赫连渤别有意味地看了一眼的叶寒,开口纠正秋实的话,“你别乱说,她还是女儿家,未出阁,你可别坏了她的名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秋实自小长在军营,父亲是伙房的厨子,她父亲因战去世之后,便补上了她父亲的位置在伙房干活。跟着一群糙老爷们长大的秋实,随性豪爽,大大咧咧,说得不好听的就是脑袋缺一根筋,说话做事从来不过脑子。所以她十分不懂将军说的话,她记得爹说过一男一女住在一起就是两口子了,现在将军营帐里住了一个女人,那不是将军夫人又是什么。
见秋实又要大嘴巴说话时,赫连渤连忙让她把牛乳端上来,这才制止了她再一次犯错。
“把牛乳喝了吧,我见你早饭都没怎么吃。”大手半贴着碗壁试探一下,见温热不烫手之后才小心递给叶寒,叶寒低着头未动,赫连渤“视若无睹”,继续说着,“放心,不烫,里面还加了野山蜂浆,很清甜,你应当会喜欢。军营一切随简,少有细软清淡的吃食,你先将就一下,等过几日回并州城了,再好好给你补补。”
站在一旁的秋实看得很是起劲,也很是好奇,千年难得一见残暴无情的将军竟然也有小声说话的时候,真是太神奇了,秋实连忙把目光投向把将军驯得服服帖帖的叶寒,脸上满是佩服。
在军营这么几天,叶寒总品出些说不出的怪异,甚至可以说是诡异,这怪人到底意欲何为,看他所做种种难不成真如秋实所说,他真看上自己了?难道这西境的人审美要求这么与众不同?
叶寒想着入神,全然不知对面的赫连渤一直注视着自己不放,任由目光随着思绪看向了一旁的秋实,恰好与她打量自己的好奇目光撞个正着。秋实憨实,咧着嘴不好意思冲着叶寒笑了笑,莫名地,叶寒被这一朴实无华的笑容给打动,不由浅笑回了一下。
晚来的那碗牛乳叶寒很给面子喝得一滴不剩,身子也变得暖暖的,见秋实麻利地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碟,叶寒也起身帮着她一起收拾,当作是礼尚往来。秋实自是连连推拒,端着东西要走,可惜东西太多,路走得摇摇晃晃,亦步亦趋,叶寒还是忍不住上前想替她分担一些。
“夫人,使不不,姑娘,你坐着休息,我一人能行。”将军威名在外,秋实还是有点惧怕他的,她可不想大冬天下河捞鱼。
叶寒端着一摞碟子不放,明白秋实的为难,然后把目光直接转向静坐在一旁的赫连渤,但没说话。从吃完早饭起,赫连渤就没说过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但当叶寒看向他时,他还是立刻接收到了,心有灵犀一下明白,“你在营帐待了这么多天,也该出去转转,透透气,省得闷出病来。”
说着,还拿出一袭银灰色狐裘披风给叶寒披上,把她包得密不透风。叶寒端着盘子,理所应当与他隔了一段距离,但僵硬却是骗不了人的,她也没想过故作轻松。怪人很高,她只到他肩膀下面几寸,所以她的视线再上最多也只能看见怪人浓密可遮脸的络腮胡子,至于在这之上她就瞧不前了,当然她也没这个心思关心他长得美或丑。
披风系好了,赫连渤很是满意自己的杰作,笑道:“军营没有好裁缝,等回并州城后给你多做几件御寒保暖的衣服,省得被冻着了。”
赫连渤这些话说得有点向自言自语,反正叶寒一般都是低头不回,就好像没听见一般,这次也跟往常一样,一个字也没跟赫连渤说,就跟着秋实出了营帐,没有一次回头,真是狠心,至少在赫连渤看来就是如此。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一出营帐大门,四面八方无处不在的寒冷就一下扑了过来,叶寒这才知道营帐内的炉火有多暖和,不过还好身上披着一件银灰色狐裘披风,挡风御寒着实不错,至少除了端着盘子的手感有一丝凉意外,身上其它各处还是暖洋洋的。
可能是秋实壮实的身子,也可能是在并州已久早已习惯了这里的严寒,虽然只穿着棉衣也不见寒冷,端着沉重的火炉陶锅轻快地走在前面,不时还转过头来跟叶寒说话逗笑。
“夫、姑娘,你小心点,这路容易结冰,最爱让人在这儿摔个四脚朝天。”
好巧不巧,秋实正说着就有一士兵从一营帐中间小道窜出,跑得过快经过时一不留神脚一滑,“哐铛”一声就摔了个四脚朝天,连棉裤都摔松了,秋实很不厚道地大笑出声来,骚得被摔的小兵红着脸,连忙收紧腰带爬了起来,攥紧裤头连忙钻进了一旁小道不见了。
叶寒很羡慕秋实简单的性子,这样没心没肺活着也没什么不好,只不过她笑得有点太没节制了,引得周围经过之人频频回头。叶寒忍不住上前问着秋实离厨房还有多远,这样秋实才收住了笑声,重新想起自己还有正事要做。
不过,秋实的嘴还是关不住,在回厨房的路上只要是碰见个熟人就把刚才看见的笑料说一遍,笑声真是声若惊雷呀,终于在第三次说完之后,叶寒才主动搭话问道:“你叫秋实,是哪个秋,哪个实?”
有话说着,秋实便忘了之前的事,打开话匣子说道:“就是秋天的秋,果实的实。本来我出生时我家隔壁有一读书先生给我取名叫‘春花’,说是‘春花秋实’象征丰收,但我爹觉得‘春花’不好,光看不中用,就改名叫‘秋实’,秋天的果实,这才叫丰收。”
脸藏在宽大的帽檐下,叶寒情不自禁笑了一下,她终于知道秋实这大大咧咧的个性是从哪来的,她爹实在,她更实在。虽然有点糟蹋那位读书先生的美意,不过幸好没有取名叫“春花”,否则她以后听一次恐怕就要笑一次。
“秋实,你也别叫我姑娘了。我姓叶,你叫我叶寒就可以了。”好不容易在群狼聚集之地找到一纯良无害之人,叶寒想拉近跟秋实点距离,寻找一点安全感。
“不行!”秋实一脸认真看着叶寒,说着不同意,“你是未来的将军夫人,我要是直接喊你名字,将军肯定会活活饿死我的。”
一根筋的人因为简单所以好糊弄,也正因为是一根筋所以固执认死理,才不容易说通。为了纠正秋实对自己的称呼,叶寒一路上真是没少费心,嘴巴都说干了才彼此互相各退一步,叶寒可以让她不叫自己全名,但她不可以叫自己夫人,最多只能叫叶姑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路上营帐士兵看了一遍,除了叶寒和秋实两个女性之外,周围全都是男性。叶寒不由关心问道:“秋实,你一个女儿家住在军营里,会不会不安全?”
“怎么会?这里可是全并州最安全的地方,后褚那群狼蛮子可怕将军了。”秋实纳闷反问,以为叶寒刚来不懂这里的情况,所以热心解释着。
可站在一边的叶寒却有点哭笑不得,这傻丫头根本不懂她到底在说什么,只好把话说得更明白,让她足可以听懂,“我是说,你是个女孩子,而这军营里全是些大男人。男女授受不亲,你娘没给你说过吗?”
秋实认真地摇了摇头,活泼的眉毛一下就耷拉下来,脸上顿时写满伤心二字,“我娘生下我不久就生病去世了,我爹一人拉扯我长大。后来家乡大旱,饭都吃不饱,我爹这才带着我跑到这里来参军,这才混得一口饭吃,不至于被饿死。后来我爹也死了,将军见我可怜,无处可去,就让我在厨房帮忙。这些叔叔伯伯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对我很好,每顿都给我留好吃的,什么重活累活都不让我做,每次想到这些,我心里都觉得不好受,好像占了别人什么便宜。”
如此与自己相似的经历,叶寒听后心里也万分复杂,感叹一句道:“你爹把你教得很好。”
“可不是!我爹可是这世上最好的爹了,他说过做人要明明白白,别人对你的好,你要记住,要还;别人对你不好,也别恨,等他掉沟里的时候,你装着没看见走开就行了。”
秋实的泪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又是一副喜盈盈的笑脸,这样的性子叶寒说不出的喜欢,但她的喜怒和哀乐却不能都展现出来,只能淡笑着说道:“你爹说得对!”
“嗯!”
秋实朝着叶寒大笑连连点头,雪后寒冷,这样灿烂的笑容很容易感染了叶寒,叶寒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继续最初的话题,“秋实,我看你也十五六岁了,男女之事还是要懂一些。这军营里都是男人,连个女人都没有,没人可以教你这些事,所以你以后得懂得避嫌。”
见叶寒说得严肃认真,秋实纳闷,狐疑道:“避嫌我懂,这个我爹说过,除了我以后的丈夫谁也不能看,这就叫避嫌。不过,谁说军营里没女人,军营最远东北角那里就有一堆女人,每到晚上就又哭又喊,像鬼一样。”
叶寒顺着秋实手指的方向望去,好像刚才摔倒的小兵也是从那个方向跑过来的,顿时让她心生一慌,不知觉间竟向东北方向走了几步,却突然被秋实一把拉住,好心提醒道:“姑娘,那地方去不得,那地方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男女之事秋实虽然不是很懂,但长久住在军营,对这里的门门道道她还是知道一些的,“那里面关的都是营妓,里面很乱,去不得。”秋实难得小声说话,拉着叶寒回到原路,还不忘继续关心说着,“姑娘,你以后出来转悠记得离那边远点,那里面前几天刚来了一批新的,乱得要命,省得冲撞了你。”
“前几天?”叶寒低声喃语,这三个字像是烙印烙在了她的脑海里,寸寸生疼,疼到一脸煞白,双唇几乎被咬成了乌紫。
秋实见状以为叶寒是在外被冻着了,连忙扶着她回了将军营帐。此时正午刚好,雪后初霁的艳阳下真是难得一片好天气,天下大白,一切暗与黑无处遁形。
军营中的营帐几乎都是一个样,青灰色的厚实毛毡坚韧实用,在沧河边搭建成一个个矮墩壮实的帐包,如低矮青山绵延一片,不见尽头。叶寒独自置身于敌人万千兵马的心脏里,北风不见,炉火暖煦,而她却噤若寒蝉,只因青帘一掀,帐里早有一人虎背熊腰坐于圆桌前,低头不语,虽不见其面容狰狞却更能震慑他人。
赫连渤听见身后帘动起落,欣然回头,立刻放下手中的筷子向叶寒走来,一步一步,越来越近,当伸在半空中的手落下的黑影一点一点覆盖在她脸上时,叶寒本能退后一步,避开了那双由常年拿刀的粗糙大手触碰,虽然她知道自己这么做会引起敌人的不悦,但心里恐惧泛滥成海,她控制不了自己。
顿时,两人之间尴尬不已,赫连渤愣了一下缓缓放下停在半空中的手,声音低沉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失落,开口解释着,“我只是想帮你把披风解下,这银狐披风暖和,帐内炉火又旺,要是背上生了汗落了凉,这种天很容易招风寒。我没有别的意思。”
赫连渤慢慢后退几步,退回到圆桌边,桌上午餐早已备好,但还是大油大荤居多,不过好在一直有几碟清淡精致的菜品,今日更难得,在冰雪寒风中的并州里,竟然能见到南方青绿新鲜的瓜果。
要在平时,在九月便开始下雪封山冻河的西境见到如此稀罕之物,叶寒早乐得扑在桌上大快朵颐起来,但现在,身处险境,敌人用心未明,流画更是不知叶寒不想往坏处想,却无法否认流画早已遭受到非人折磨的事实。
叶寒站立在一旁,平静解下身上的银狐披风,面色清冷透着苍白,眼中仍是警惕十足。赫连渤心叹无奈,不知怎么才能拉近他与叶寒之间的距离,他明明是想对她好,却总是事与愿违,换来叶寒一次次后退的疏离。反正她现在在这里,跑不了,他有的是时间去陪她,总有一天她能明白。
桌上鱼汤熬得正好,乳白香浓热气腾腾,赫连渤刚好借此打破沉默,“刚才上冰看士兵操练,见有一冰洞未封便下水游了一趟,顺手捞了几条团鱼上来。刚好我把团鱼的刺理完你就回来了,快趁热吃吧!”
叶寒晃眼扫过桌上鱼刺分离的两个碟子,眼中清冷中闪过一丝松动,但仍沉默不语,只抱着银狐披风站在原地不见动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沧河团鱼鲜美,为并州一绝,却少有人能冒严寒下水捞鱼,谁能想到号令一方的将军会做如此胆大和琐碎之事。叶寒也是女人,女人往往感性,说真的,如此细微暖心之事,她心有所动容是正常的,她疑惑着这位陌生的怪人,为何如此这般地对她一微不足道的俘虏好。她深有自知之明,她既没有惊人容颜,更无所惊世之能,怪人的“好“会不会是一裹着□□的蜜糖?
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叶寒凝神,但还是犹豫不决,正值帐外将士午饭一过,训练继续。纷纷扬扬,凌乱的脚步声加上一声声雄浑的喊声从冰上传来,即使北风呼啸吹乱了咆哮的震撼,距离削减了呐喊的力量,可传到帐内,传到叶寒耳中还是让她莫名浑身一颤,顿时心下一定,小步向圆桌走去。
赫连渤立在圆桌边,见叶寒向他走来,心下莫名一阵高兴,还以为是自己终于打动了她,不苟言笑的脸上不禁浮上几丝喜悦来,而且还主动跨出半步想接过叶寒手中的披风。而这次,叶寒难得没有拒绝,左手提起银狐披风,赫连渤伸出手去接,却未曾想到叶寒直接把披风一把甩了过来。
银狐披风给至半空,还高了他半个头,赫连渤随手一接便把披风抓在手里,刚想拿下跟叶寒邀功,就突然感到一记凌厉的风袭来,赫连渤本能脖颈一歪,带着寒意的风擦颈而过。
手中银狐披风落下,赫连渤不敢置信,一把擒住叶寒举在半空中的右手,手上紧握一支木簪,袭来一端早已磨得尖锐,可入颈伤人,要人性命。
叶寒一脸杀意,双眼滔滔恨意不掩,丝毫不给他和自己留活路,赫连渤寒意袭心,忿然说着,难以相信,“你……竟然想杀我!!!”
握紧木簪的手骨节绷突,叶寒还想拼尽余力再来一博,却无奈低估了怪人的实力,他只擒住自己的一只手,就足以让她无法动弹,让她好恨,有心杀敌,却无力回天。
这方,赫连渤一寸一寸细致看着叶寒脸上的表情,那双黑白分明的清眸里明明能把自己装在里面,为什么却是深不见底的恨意,“为什么,你要杀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竟然要杀了我?”
比起第一次的轻声喃语的不可置信,这一次的问话更像是一场深追不下的质问,他的咆哮宣泄着叶寒对他的不公不平,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叶寒竟然会杀他,他就这么无足轻重,被她忘得一干二净,好似陌路人。
赫连渤莫名其妙的怒意,叶寒无心弄清楚,面对他的咆哮与质问,面对失败的刺杀和逃不过的死亡,叶寒终于丢掉了最后一点恐惧,无所畏惧反问着,“我朋友呢?那个被黑面大汉掳走的女子现在又在哪儿?你们不早把她丢进军妓营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不是不谙世事的女子,西境长年战火纷飞,除却伤亡最多的士兵,活得最惨的就属女人和孩子。孩子稚幼,天真无邪,还未曾见过人间繁华与颜色,便早早被屠刀一挥,生生被结束了还未开始的人生,而女人呢,恐怕活得只有更惨。战火一来,铁骑一至,有些幸运的不过是被一刀要了性命,一了百了,但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却是最不幸的
那些事叶寒不敢细想,她一想就感到漫天的疼痛和恐惧,更不敢想象当流画遭遇这一切时,她会有多疼多怕。刚才看见的那一摔倒在地的士兵,不过是冰山一角,叶寒心里也想得很明白,无论她救不救得出流画,流画恐怕都毁了。流画一身高洁,自尊心极强,以前侯九之事若不是因为秦婆婆,她早就自尽死了,如今遭此奇耻大辱,人世间也无所牵绊,死是她唯一的解脱。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怪人造成的,叶寒双眼含泪,愤恨不平,虽手被擒住但还是杀他心依旧不减。秦婆婆死了,流画死了,她的亲人朋友都一一离她而去,她一人苟活还有什么意义。与其如此,还不如拼力一搏,杀了这个罪魁祸首,替流画报了仇,就算最后被千刀万剐也值了。
叶寒的恨意滔天,赫连渤的恨意也不容忽视,空着的一只手一把擒住叶寒细弱的脖颈,一点点用力,他也要让她感受一下自己内心的不平和不甘,“就为了一个女人,你就要杀了我!我对你来说就这么不重要,竟然比不上一个半路遇见的女人!!”
江流画在他眼里,一直都不是什么“好人”,从她出现开始姐姐就没有以前那么注意他,只要自己不在整天都跟江流画呆在一起,有时自己都回来了还不回家,每每都让他莫名一肚子气,早知道当初就不救她们一家。
怪人的咆哮表情狰狞,叶寒的耳朵被震得一时发疼,只能暂时用眼睛与之对视。
从被抓到的那一天起,叶寒就没有认真仔细看看怪人的长相,要是路上同时碰见一同样络腮满面的壮士大汉,她肯定分不清到底谁是谁。而现在被震住的她第一次能好好打量怪人,两人隔得很近,怪人口鼻喷出的热气落在她的脸上还带着灼人的热度。
浓密布满两腮的络腮胡子,遮住了怪人一半的长相,叶寒只能往上看去,鼻子高挺,眼睛深墨如云,眉浓而不失好形状,是多少闺阁女子都描不出的好眉形
突然,叶寒的目光回到眉下那双甚是好看的眼睛上,墨眸深邃,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也如……一无际无边望不见底的夜。蓦然,叶寒感到一丝狐疑,还有一种久违的熟悉,这一双眼似曾相识,但无论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就好像飘在天上的风筝,隔了太远,她想收短手中的风筝线将其拉至眼前一看其庐山真面目,可无论她怎么收紧手中的线,天上的风筝仍离她好远好远,好难看清,但又好生熟悉,就好像之前见过无数次般。
两人迎面对视,一人杀一人擒如定格成一座纠结的雕塑,叶寒眼中燃起的慌乱打量,以及渐渐浮现的不敢置信,这一举动很快化解了赫连渤成海的怒意,配合着叶寒上下打量,不动。
正当叶寒困在迷雾中走不出来时,营帐外一声不着调的浮夸声飘了进来,与铁血严谨的军营十分格格不入,却瞬间帮叶寒击退了漂浮在双眼的迷雾重重,突然谜底立现,“听说你藏了一个女人在营帐里,真是难得呀,你这只雏鸟终于开窍了,我还以为你会死等着叶寒一辈子不沾腥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么吊儿郎当、毫不着调的声音,叶寒怎么会不记得,清远山下花折梅,折扇桃花玉吊坠,不用转头一看叶寒也能知道来者是谁。如果营帐外的人是花折梅,那么,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怪人
答案,不言而喻。
手中的木簪无力落在地上,叶寒举起刚才还在杀人的右手,一点一点靠近,一寸一寸触摸着这张完全陌生的面孔。三年时光荏苒,当年纤弱的玉面少年早已音容大改,指尖滑落在脸庞眼角处,若不是这一双如夜深邃的墨眼,恐怕她永远都不会想到眼前这魁梧壮硕的络腮大汉,竟然就是她三年未见的弟弟–––青川。
叶寒还是不敢相信,连忙挽起面前怪人的衣袖,看着手臂上因天花留下的痘印,虽然痕迹淡了很多但还是存在。
“青川!”叶寒轻轻喊着那个在心底想念了三年的名字,惊喜难掩,双手又重新落在面前这张甚是陌生的脸上,不敢置信问道,“你是……青川?”
赫连渤,也就是青川,把脸贴近叶寒的手心,多少个不眠夜里他总会想起这一双纤细却温暖的手,想起这双手轻轻拍着自己的后背哄着自己睡觉,然后这双手的主人坐在床边,柔和的脸上总会挂着暖煦般的笑容,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轻快小调,帮他驱散病痛和不安。
“姐姐,是我!!”
这一天,青川等了太久,从他们在京城分别之日他就开始期盼着重逢的开始。在京城尔虞我诈一年,漩涡陷阱处处都是,次次都是险中逃生,每次侥幸活了下来他都不禁感谢玄隐大师当日的阻拦,若他当时真一意孤行把姐姐带在身边,说不定他们早命丧黄泉了,更何谈今日重逢。
营外花折梅不着调的声音还在继续,叶寒已无暇再听,那双黑白分明的清眸中早泛起的涟涟水意,带着阔别重逢的喜悦,难以置信看着青川早已大变的容貌,百感交集,然而重逢后嘘寒问暖的话还未开口说上一句,叶寒身子一软就倒在了青川怀里,无论怎么喊都喊不醒,吓得青川连忙喊军医前来救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叶寒是在第二天才见到江流画的!
昨日叶寒问得焦急,竟然连自己双眼都不顾,急忙让青川立刻就带她去见江流画。当时,青川记得自己双手寒凉,而姐姐拉着他的手却是一手温暖,睁着一双微肿的眼睛抬头望着他,担心、焦虑、不安满满都是,都盛得双眼都装不下,落得满脸都是,但可惜,这些都不是为了他,然后满心的失落,嫉妒也随着渐渐腾升而起。
当然,在叶寒面前,心中这些负面情绪青川都被他掩藏在脸上这张温和的面具之下,不动声色地劝着她莫要着急,江流画无事,让她不必担心。并以解白的嘱咐为借口,冠冕堂皇地打消了她当天就要见江流画的念头,才能争得一夜时光与她独处。他这么煞费苦心一番,其中心思恐怕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不过,但最应该知道的那个人,却全然不知。
第二日,经过一夜的休息,叶寒的双眼已经恢复如常,她心里赞叹着解白的医术和药膏的神奇,却哪知昨夜青川不知起来多少次为她小心换药敷眼,这才让她眼睛一夜恢复如常。
没有了正大光明的借口阻拦,拗不过叶寒从起床开始就碎碎念说着要见江流画,青川虽强忍着满心失落不满但还是带着她往陆知营帐走去,还未走近,就看见陆知所住营帐外早已里里外外围了几层人,闹哄哄地挤在营帐门前不知在看着什么,而营帐内的声音更大更响,男女低沉和尖细的叫喊声交错传出,不时还伴随着砸桌摔凳的“哐铛”声响起。
陆知脾气甚好,在军营这些从未见他跟谁急过脸喊过一声大话,而这江流画的性子一向沉静,就这么两个好脾气的人怎会吵起来,还演变到了大打出手的地步?
青川纳着闷,连忙严肃正声大喊一声,看热闹的士兵如见到阎罗王般瞬间散去,没有阻挡的视线直线望去,帐中之事一览无遗。
只见一贯整齐干净的营帐内如山贼打劫过后一般,一片狼藉:地上桌椅东倒西歪,兵书纸砚乱七八糟弄乱一地。越往里走,这番混乱的局面只增无减,不过叫喊声倒是渐渐没了声响,唯有听见男人几声重重的喘息声,以及几声“唔唔”的女声。
青川扶着叶寒进去,捡着地上小片无物的空地走着,还没走进营帐后帐,就见那黑面大汉撩起帘子从里面气冲冲地走了出来,连外面站着的人都没看见,差点跟青川和叶寒撞了个对面。
“陆知,此乃军营,何事如此莽撞?”青川一把挡开了陆知撞过来的力度,小心把叶寒避在身后,生怕陆知横冲直撞伤到了叶寒。
大早上起来就经历了一件糟心事,陆知连衣衫都没系好就匆匆出门,还差点撞上了将军,然后连忙行礼赔罪,“陆知莽撞,不知将军在外,差点冲撞了将军,还请将军恕罪。”
这人叶寒认得,那日在红绫镇时青川掳着自己,而流画就是被这黑面大汉掳走的,而刚才在外听见的女人叫喊声,叶寒心中暗道一声不好,顾不得听二人说着什么,直接掀起帐帘跑了进去。果不其然,被堵住嘴、绑在床尾的女人,不就是流画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流画!”
叶寒焦心大叫一声,连忙跑过去给她松绑,而江流画手脚一被解开束缚,就一下扑在叶寒怀里哭了起来,哭得好不凄惨,看得叶寒也忍不住眼眶泛红,隐隐也有泪水肆意之势。
青川记得解白嘱咐,姐姐的眼睛刚好不能落泪,若再哭真伤到眼睛可怎么办。于是走上前去连忙制止,借着说话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姐姐,刚才我问过陆知了,江流画无碍。”
流画在她怀里哭得这么惨,叶寒怎能相信青川的话,怒气道:“若流画真无碍,又怎会哭得这么惨?而且刚才你也看见了,流画居然被绑在床尾,你让我怎么相信她是无碍的?”
说着说着,叶寒的泪也气得落了下来,紧抱着怀中的流画同情着她的悲惨遭遇。青川本想上前劝慰几句,可还未等走近开口,就见江流画抬头破口骂道:“你这个无耻淫贼!!”
青川一愣,立即反应过来江流画骂得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后的陆知。这方思绪刚想通,却比不上江流画更快的行动,就见一枕头急速扔了过来,青川一扭头及时避闪过去,后面的陆知因看不见,猝不及防被砸了一脸。
“你这女人闹够了没有?我再说一遍,昨晚咱俩什么都没发生,你一根头发丝我都没碰过!”陆知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今日难得一怒,也是见江流画差点伤到了青川,护主心切,这才怒声一吼,洗着自己的清白。
陆知这么一吼,营帐中的四人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就连疯得全身凌乱的江流画也突然变得安静,也不知是被吓到还是什么,紧紧抱着叶寒的手挨着她坐着,头藏在她的身后不说话。
因为最初红绫镇之事,叶寒虽然对陆知这个黑面大汉没有多少好感,但看流画这一突然转变,还是深感其中必有隐情,便使了个眼神给青川,趁着现在事态稍安,让陆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青川坐在主位,霸气十足,气势不容忽视,正色问道:“陆知,我将江姑娘交于你照顾,怎会发生今日如此之事?”
“将军嘱托,末将怎敢怠慢。江姑娘这几日在末将这儿,从未被亏待过,将军若是不信,现在就可当面对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别看陆知在打仗上是一副好手,可在其它方面头脑根本就不够用,看似黑面无情不敢靠近,实则不善交际木楞不开窍,所以他一开始把江流画交由陆知照顾,是有缘由的,就是相信他不会欺负江流画。即使刚才还未明事情缘由时,自己对他的信任也是深信不疑。
青川看了安静不语的江流画,顺着目光与叶寒半信半疑的眼神在半空相汇,交心一眼,然后又继续问道:“你既然说没有亏待江姑娘,那今日这一幕,你又作何解释?”
陆知有口难言,若平日里他遇见这种事,以他屈死不告状的性格,这莫须有罪名他也就背了,可今日将军严声追问,生为下属哪有隐瞒之理,然后老实回道:“将军不知,属下昨日晨起冰泳,因一时不慎着了风寒,本想借两瓶烈酒驱驱寒气,却哪知风寒上身不抵酒意,醉倒在营帐里。今日一早起来,就见自己赤身睡于床上,而江姑娘正好醒来看见,然后就有了今早这一幕。”
陆知的为人,昨日之事的前因后果,青川比谁都清清楚楚,但姐姐如今在这儿,他肯定不能直接为陆知做担保,否则定有偏袒之嫌,反倒惹得她不快,所以,青川继续细问道:“陆知,你昨晚醉酒,可曾做了什么对不起江姑娘之事?”
“属下发誓,绝对没有!”陆知立指冲天发毒誓,维护自身清白,“属下虽醉酒赤身睡了一夜,可江姑娘却衣衫完整,可见属下绝对没有碰过她。”
说完,帐内三人目光全聚集在江流画身上,无形向她求证着其中真伪。头藏在叶寒身后的江流画,羞愤一脸,听完陆知说的话后更是羞红一脸,怒气渐升,怨气难消,俏声指责道:“谁让你睡到我床上的,还衣不蔽体,你还把我绑在床柱上,你……你无耻!”
身为女儿家很多事确实不如男人好说出口,江流画眼角偷撇看着一脸木色的陆知,心里那个恨,若被人知道她床上莫名出现了一赤身男子,她的名声彻底毁了。
一想到如此,江流画羞愤怒上心头,再次扑在叶寒怀里抽泣起来,叶寒安慰着流画,心里也很是犯难,若说是陆知有错,可又实在没什么错;若说是无错,可流画这儿又该怎么劝说呀?叶寒抬头很纠结看着青川,向他求救,愿他有一两全之法可以为二人之事做个公正且合理的判决。
青川示意让叶寒稍安勿躁,然后派人传解白于此,“刚才江姑娘不小心摔了一跤,受了惊吓,你帮她诊治一下,看是否有无大碍?”
陆知营帐之事,今早在军营之中传得沸沸扬扬,解白也是有所耳闻,至于到底帐内发生何事,他还是一知半解。现在青川让他给江流画诊脉,摔了一跤不是应该看脚吗,诊什么脉。可青川的心思太过深沉,解白摸不透,眼睛只好在跪在地上的陆知和藏在叶寒身后的江流画之间,狐疑打着转,好似明白了什么。
江流画用眼神求着叶寒不愿诊断,怒气发泄后大概也明白了是自己小题大做了,但解白来都来了,叶寒也知有点进退两难,瞧见青川对她点头示意一切有他,无需担心,便小声劝着江流画只是日常诊脉,再说解白晚来哪知道刚才在帐中发生了何事,由此这才让江流画放下心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女儿家的事不便与外人说道,而且江流画现在情绪起伏较大,不宜听医者说病情,所以叶寒拉着解白在一旁角落听诊断结果。叶寒听后,有半刻的发愣,有惊愕,也有疑惑,有喜悦,也有恍然大悟,其中复杂只有她自己最为清楚。
当然,解白也必须把诊治的结果复命,“将军放心,江姑娘并无大碍,等会喝一副安神汤,好好休息就行了。”
青川微微点头,示意解白可以下去了,然后说道:“江姑娘无事,这是大幸,可既是如此,“青川冷声肃颜,不怒自威,陆知听着不由更压弯着头,心甘情愿接受来自青川的审判和惩罚,“陆知,你可知罪?”
“属下知罪,愿接受惩罚!”
然后,青川看向叶寒,见她面容平静,看来很是满意自己的决定,然后继续说道:“你身为军人,本应修身养性克己律身,却差点做出毁女儿家清白之事。按军规,你本应被削去军籍,逐出军队,但念及你杀敌有功,现又正值后褚来犯之际,姑且留你一条贱命为国杀敌,以洗去你犯下的过错。下去领一百军棍,以示惩罚。”
“属下领命!”
陆知没有怨言,直接出营领罚去了,倒是叶寒的手突然一下生疼,原来是江流画一时把她的手握得太紧,力气失了分寸。
“流画,你怎么了?”叶寒关心问道,以为她是哪不舒服。
“……”,江流画没说话,反应慢了半拍,朝叶寒摇了摇头,面色看着有点不正常。
叶寒想带流画找解白再看看,但青川却先开了口,把心里的想法与她说道:“姐姐,我瞧军营毕竟是男人待的地方,你们女人家在这儿确实不方便,所以才会发生今日之事。我想过了,我常年驻扎军营,府中一直空着没人住,你们住在那儿,既安全也舒适。姐姐,你觉得怎么样?”
“这……”,叶寒看了看精神不振的江流画,自己也有点拿不定主意,红绫镇后她和流画就没地方去了,可突然又让她们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说真的,叶寒一时真是举棋难下,犹豫不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叶寒纠结不回答,青川便直接算她默认了,然后便找了花折梅和三十个精兵良将叶寒和江流画护送至府中。又见叶寒初到并州,不懂此地风俗民情,便把秋实指派给她当丫鬟,也可以在自己不在时陪她解解闷。至于府中之事,在掳回叶寒到军营的第一天他就派人安排好了,陆知今日之事,只不过刚好顺水推舟而已。
并州城山高水深,城郭墙厚坚硬,虽建平坝之地,却挟在两山关隘之中,易守难攻,深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一旦进了并州城,别说是人,就算是一只飞鸟,没有他赫连渤的放行,就算是挣扎千百、头破血流,也别想逃出他的手掌心。
失而复得,他至今仍心有余悸,他既然好不容易找到了姐姐,他绝不会让她离开第二次。若天有命,他必逆天而行,挥刀破天;若地有令,他必倒行毁脉,引长剑地裂山崩。
并州城不似长安大气壮丽,不及云州精致华美,居于高山之中,临深河而建,其气势磅礴是从荒凉无尽后长出的苍茫,居死地而不认命,硬是在绝壁恶水中建出一座雄浑壮阔的石城,镇压着蛮荒之上的妖魔鬼怪。
住在这里的人都是坚毅乐观的,山再高遮不住他们仰望千丈之上的浩瀚苍穹,水再深也淹死不了他们扎根讨生活的心。就算沧河一隔,后褚敌军年年压境,生活伴着战火硝烟刀枪剑鸣军鼓呐喊,那又怎样,敌人还不是来一个杀一个,收拾好残垣断壁,冲洗掉血迹斑斑,明日一睁开眼,又是崭新一天,生活再难不也得过下去不是?
这种坚毅乐观的心态仿佛是从这片贫瘠之地长出来的,不仅当地人个个如此,就连来这里住久了都外乡人也长出了良好的心态,秋实就是这么一个,真真让叶寒在漫长无聊的雪色长天里,寻找到了一株透着生机的绿色。
住在青川府中已经五日,里面的人与事叶寒了解得也差不多。青川绝大部分时间不住在府中,所以府中事务一般交由管家打理。管家姓陈名福,一三十多岁的精瘦男子,人不高,面容普通但做事极为周全,这人能深得青川信赖全权打理府中之事,可见除了其才能不凡外,忠心更是不用多说。
并州入了秋,大雪每日必落下一场,或午后,或半夜,总之人只要一觉起来,满眼的雪白上了天际,都分不清天与地的区别,偶尔一阵寒风吹来,或惊闻头上一声孤鸟啼鸣,才恍然记得头之上原来是有天的。
太过严寒的天,人是不喜欢出门的,屋内炉火正旺、暖意更好,手脚长久不动也不会冰凉。叶寒就坐在明窗榻上,偶尔看下窗外纯白的雪色,偶尔看下一旁席上流画教着秋实女红刺绣,打发着时间。府中的房间都很大,大到话说小声了都成了淡淡的回音或直接不见,在“无声”的房间久了,叶寒竟然发起呆来,连流画喊她都没听见。
“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江流画从席上起来,走到叶寒旁边坐下,中间矮案上茶水早成了冰凉,秋实见状也连忙从席上爬起来,匆忙跑去外间把煨在小炉上的茶水给两人换茶。
秋实出去了,叶寒看着流画,不禁笑了笑,打趣道:“你可真是严厉,看把秋实给吓的,走都快成跑的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面有洪水猛兽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样轻松的氛围,就她和叶寒没有别人,江流画也笑意浅浅不下,心中喜悦不假,“秋实这丫头不错,别看她厨房粗活干得多,但双手灵巧得很,若好生教导她一下,再下一番苦工,她的刺绣水平还是能达到一个中上的水平。”
能得到流画的夸奖和欣赏,可见秋实着实有刺绣天分,可叶寒瞧秋实刚才落荒而逃的那副样子,估计有点悬。想着秋实出去有一会儿了,可见真被自己说中了,叶寒玩笑道:“你也不嫌累,是不是陆将军没能收拾了你,所以你便跑来祸害人间了?”
一听到那个臭木头的名字,江流画就一脸羞恼,娇嗔着威胁着叶寒,“别跟我提他,一提起他我就一肚子气,就忍不住想踹他两脚解解气。”
见江流画绞着手帕弄得骨节发红,看着确实是怒意满满,可叶寒却不知为何笑了一声出来,引得江流画一眼娇嗔责怪,叶寒一点不怕,打趣道:“我听说前几天有人跑去陈管家那打听军营的事,还特别询问了受了刑的陆将军近况。流画,你猜猜哪个人是谁?”
江流画脸上开始泛起羞红,盯着叶寒满眼是气,但又无话否认,为自己强言辩解道:“我,我那是于心不忍!虽说那个臭木头对我确实失了礼数,但……罚得也太过了,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一百军棍,江流画一想想就觉得背脊发疼,一棍棍落在人身肉背上,那还不得皮开肉绽,就算那木头身体再壮,一顿刑罚下来还不得要了半条命。其实想想,那根木头对自己真的不错,自己在他营帐几日,无论自己如何任性发脾气,他都只是淡淡地站在一旁,什么都不说,一直等到自己发完脾气,才默默地把帐内凌乱重新收拾好。就连醉酒误上床之事,说真的,她现在回想起来,真觉得是自己小题大作了,害得那根木头白白挨了一百军棍。
叶寒是局外人看得清,见江流画这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就知道她跟陆知之间绝对不简单,但她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解白那日跟她说的话,让她一直疑惑到现在,可惜那日有人在场,不好仔细询问,她在府中也一直见不到解白,这个疑问也一直保留了下来,难解!算了,还是等有了机会再问解白吧,省得现在说了出来,引得流画空欢喜一场,白白忆起伤心事。
“喂,又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怎么觉得你这几日一直心不在焉?”
江流画一声问话,让叶寒从游离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平淡摇了摇头,“没事,估计是没睡午觉,有点困。”
“小叶,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江流画认识叶寒这么多年,两人可说对彼此都十分熟悉,叶寒有没有心事,为何事烦恼,她总能看出个大概,“是因为青川,还是宁国主?“
听见这两个人,叶寒微微愣了一下,然后释然笑了一下,平静摇了摇头,否认,却没有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流画相信叶寒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之人,既然她在红绫镇再三强调了自己已经放下了与宁国主那段情,那她的心事就不是担心宁国主找不到她,而是这次与她意外相逢的青川。
“三年多没见,没想到当年那个年幼的美少年,竟然成了西境叱咤风云的罗刹将军。”
江流画感叹着世事多变,青川,不,现在应该叫赫连渤,当日在营帐时自己因为陆知醉酒误上床之事,而忽略了那一络腮胡子大汉对叶寒的称呼,直到到了府中她才后知后觉品出其中的端倪。在她再三细想和追问下,从叶寒口中才终于可以肯定,这个络腮胡子的高壮汉子,竟然真是原来云州西城叶家小院的少年青川。
偏头看了一眼垂头不语的叶寒,江流画大概可以猜出她的心事,“你是担心青川战场凶险,还是担心他对你的……”
有些话,不好说出口,若说了出来,对叶寒无疑又是一种困扰。江流画适当点到即止,叶寒茫然抬头看看江流画,眼色含忧,面容露愁,然后又垂下眼来无奈说道:“我也不知道!按理说,几年不见,我见到青川应该高兴才对,可三年后再次重逢,当重逢的喜悦退下后,我却开始有点不安,有种想逃避的感觉,特别是见到青川时,这种感觉更加强烈,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哎!”江流画仰天一声叹气,也不知是为她自己所叹,还是为叶寒进退两难的境况所叹,“你是觉得,即使三年过去,青川依旧对你还有那份不该有的感情?”
叶寒茫然无措,双眼直视前方却找不到一个聚焦的点,空空荡荡的白墙像极了她此时的心境。
若真如流画所说还好,可叶寒心里却隐隐约约透着更加慌乱的感觉:三年时光不见,也许人可以抹灭一些不想记住的人与事,比如她,她就忘却了青川对她还有男女之情,在三年未见的日子里担心着弟弟是否安好;
可三年时光不见,也会长出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可能,比如青川,他就没有忘怀,时间三年漫长,她不在,他硬是把思念埋在心里,滋养那份不该有的感情肆意生长成了参天密林。而他们之间的重逢,她好似迷路人,误入了这片参天密林,一旦进入,便无法脱身。
并州偏南,不及山中红绫镇来得寒凉,但也不及山间的安静和自在。阴差阳错重逢,莫名其妙于一陌生不识之地,即便并州有着边塞江南繁华,叶寒却失了在人世间转悠的心思。并州再好,青川也在,可对这里,她终究是提不起欢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高山峻岭,虽受地势限制,并州城不及长安云州城来得开阔,但也有好处,至少北风一起,高耸入天的大山就成了天然屏障,既可阻挡后褚敌军于群山之外,又可挡落风雪,不至于大雪压寒,封冻了整个并州城。
可驻扎在沧河边上的北齐军队却没了这么好的待遇,秋冬风雪肆扰,寒冰可杀人,丝毫不会手软,除此之外,只要沧河一见封冻,人马可走,就得提心吊胆开始磨刀擦枪,谁也不知道如鬼魅阴魂的后褚敌军何时会突然窜出,一刀就了解了他们的性命。
青川一如往常站在沧河岸上看着士兵操练,挥刀有力,杀敌有心,看来之前颁下去的军功令起了成效,若如此再过一年,他定能将后褚打得元气大伤,不敢再犯。可如今,还得等,等军心稳,士气足,兵马壮,粮草无忧,还有一个时机,一个能一举重创后褚的绝佳时机,他在等,后褚的人也在等,就看谁能抢到这个老天爷抛下的好时机了。
天色渐暗,乌云隐见雪色,看来今夜必有一场大雪来袭。青川望着晦暗天色,不见忧心,军营中各种准备早已布下,他有信心,但就是不知道今夜是否有“夜归人“冒着风雪前来“相聚“?他,很是期待。
“我说你真是沉得住气,叶寒在王府住了这么些天,你竟然能忍着不去见她?”在并州待久了,花折梅喜欢上了喝酒,尤其是烈酒,一口猛灌下喉,火辣辣的灼热贯穿肠胃,身上积沉的寒冷猝不及防,一下就被逼了出来,然后身子瞬间就暖了过来。
一年勾心斗角,两年战场求生,青川的心思越发老练深沉,与他的年龄极不符合,就连自小陪他一同长大的花折梅有很多时候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如叶寒这事,自从他们在并州扎稳脚根,青川就没少派精兵暗影去夏国寻找叶寒。这两年来,夏国上上下下几乎都被他找了个底朝天,却丁点没找到叶寒的蛛丝马迹,就连已成为夏国国主的宁致远,青川私下也没少去找过他,无论明问还是暗示,请求还是威胁,宁致远硬是绝口不说出叶寒的下落,这可没少气得青川恨意杀机如海。
说来也巧,若不是宁致远一再隐瞒叶寒的下落,逼得青川怨恨心下难消,青川也不会趁着自己与夏国合作偷袭后褚之时,派人假扮后褚敌军攻打临近的红绫镇,自己又装好人解救了红绫镇,顺便把此地纳入北齐国土范围之内。
若不是宁致远作茧自缚,青川恐怕也想不到,他派人找了两年的人,居然就藏在离自己几十里外的小镇上,自己只要骑行半天即可到达。宁致远如此“狠毒“用意,让青川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若非他故意阻拦,他又怎会白白等了两年之久才找到姐姐,迟了这么久的时光和相逢,这份“礼物“,他一定会涌泉相还。
花折梅说的话,青川好似没听见一般,而是一脸肃冷,问着花折梅去后褚这趟任务完成如何,可否有缺。
“放心,今冬后褚储备的粮草,都被我一把火烧了,运过去都可以直接吃了。”不是花折梅吹嘘,凭他一人武功就可做好此事,且天衣无缝,可为何还把夏国拉上来,让北齐莫名承这一份债与恩情,他到现在也吃不准青川的心思。
对于胜券在握的结果,青川并没有因为成功有着多少喜色,而是继续问道:“那夏国呢,怎不见宁致远一同回来庆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花折梅轻飘一声,无聊说道:“他?他恐怕乐极生悲吧!刚成功偷袭了后褚粮草,报了前年后褚屠杀他夏国万余百姓之仇,北边就被那群胡人给搔扰肆掠,估计没个三五个月,他是赶不走那群强盗的!”
都说出身皇家是个好命,生来就享人间富贵,不愁人世艰苦,可若碰上一个千疮百孔、破烂不堪的国家,就如宁致远这样的,就算把他大卸八块,也填补不了不断冒出的破洞。昨天后褚借道过境,无辜百姓就死了上万,今天刚报完昨日之仇,这北边的强盗又来了,哪国的君主有过得比他惨。
花折梅喝着酒,想着宁致远这一生悲催的境遇,不由笑出声来,幸灾乐祸权当一笑料,反正也与他无关,却突然一阵精光闪过脑海,到嘴的酒壶硬是一下移开,狐疑地看着青川,惊讶问道:“北胡那群人,不会是你暗中搞的鬼吧?”
寒风很烈,不是不下烈酒的热,是直扑而来的寒,一下就落满长剑满身霜。青川对花折梅的话连带他这个人直接无视,扯下一角衣衫轻轻拭擦着剑上的霜寒,极其认真,好似战火刚下,血染剑成冰,得用尽全力才能将血迹拭去,不留痕迹。
剑好回鞘,破碎的一角衣料随风而逝,青川平静一眼,没有回答花折梅的猜测,而是将一方写好的奏折扔给了花折梅,吩咐道:“这方奏折半月内必送达京城,里面有关于北塞胡人暗中助后褚攻打我北齐的罪证,不可轻怠!”
花折梅抓着浅金色的奏折,目光却落在平静淡漠的青川身上,良久不说话,离开时才幽幽冒出两字,“阴险!”
这张奏折一旦上了北齐朝廷,北塞胡人定吃不了兜着走,不出半月北齐必定关闭所有与北塞的边境贸易,以示惩罚。而北塞胡人近几年本就难过,年年冻害,牛羊死伤无数,否则他们也不会冒着严寒跑到夏国抢夺肆掠。若再失去与北齐粮食交易,花折梅可以肯定,夏国恐怕又有一场灾难来临,宁致远不花上个一年半载,是抽不出空来找叶寒的?等他找到叶寒时,鬼知道生米是不是早煮成了饭,恐怕都被吃了个精光也说不定?
寒风肆掠,沧河岸边依旧是青川一人,迎风而立,注视着冰上士兵杀气腾腾,想着花折梅临走前说的话,心里不由冷笑:阴险?他从不否认!他不仅阴险,他还狠毒如蛇蝎,睚眦必报!你宁致远早已另娶她人,后宫女人无数,却藏着姐姐不放,妄想齐人之福,他青川第一个不答应。如今他已寻到姐姐,再无顾忌,以后定不会让宁致远好过,自己这三年所承受的痛苦,他定会让宁致远与他在乎的家国一同承受这份加倍的报复。
想到已回到自己身边的那个人,青川心中的狂躁和冰冷渐渐退去,寒风扑面也觉少了刺骨的凉,心里暖得不行。瞧着天色暗了下来,风雪快要来临,青川突然觉得思念陡长,迫不及待想见到姐姐,就想见她一面。反正军营有陆知在,他便放心跨马离去,冒着风雪严寒朝并州城驶去。
用过晚饭,时间还早,叶寒便还是一如既往拉着流画说话,或看着流画指导秋实女红,还别说不到几天,秋实刺绣的手艺着实大有长进,至少从叶寒这个外行的角度来看,竟然能看出丝帕上绣的是何物了。
绣框上这幅鸳鸯,叶寒端着迎着明灯看着,然后又转头看着秋实,玩笑道:“秋实,你再跟流画学上几天,说不定就能给自己绣嫁衣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姑娘!”秋实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但也知羞耻,经不起叶寒如此逗弄,不禁红云上脸,羞涩地跺了跺脚,不敢看两人别有意味的打量。
房内三人笑声太大,竟没听见有人进来,等青川撩起内间的长帘,轻喊一声“姐姐”,叶寒这才惊讶一眼,连忙从席上起身,“你怎么回来了,都这么晚了?”
也不知是不是青川气场太强,秋实连忙止住了笑声,恭敬站在一旁,而江流画自是识趣,说着时间不早了,便回去休息了,可叶寒比谁都清楚,这几日两人都是吃住在一起的,流画这是回哪儿睡觉。
流画走了,秋实去小厨房备饭去了,屋内就只剩下叶寒和青川两人,虽寒风不在,炭炉红通,暖香盈室,但叶寒好似被冻僵一般,几分尴尬在身,不知说何为好,只好呆站着不动。
青川抖去身上的积雪,解下银狐披风小心挂在一旁,很是爱护,那是姐姐在军营披过的那件银灰色狐裘披风,他很是喜欢,然后抬头一看,瞧着姐姐那幅呆呆愣愣的模样,很是可爱,脚不由自主地朝她走了过来。
经过了一路的风寒,青川那双手早已冻得冰冷,虽然对他来说没什么感觉。但为怕冻着叶寒,在拉她手之前,他还是将双手反复搓得红热,连指甲都变成正常的粉色才敢去握,但一握住她的手,青川才知道什么叫温暖,跟她那双柔软暖人的小手一比,他那双糙手整跟一石头块一样,又冷又硬,瞬间就爱上了,舍不得放手,然后拉着叶寒在一旁铜炉边的红木小圆桌坐下,烤着炉火驱散身上的寒意,还有两人不知从何而来的尴尬。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聊得这么开心?”
自从两人相逢,知晓他真实身份开始,每当两人独处时,叶寒总是不敢与青川直视,在她对面的不再是她曾经所认识的绝美少年,而是一个也叫青川的陌生男人,从他熟悉又不加掩饰的炽热目光中,叶寒忍不住心慌,想要后退逃避。
“……没什么,就是在聊秋实的女红,才学几日就绣得这般好,连流画都对她刮目相看。”叶寒笑着回道,手很自然从青川的手中抽出,然后站起去拿过秋实的绣品给青川看,又缓缓坐在青川对面,不落痕迹。
青川瞧见无心笑了笑,没有强求,叶寒递过来的秋实绣品认真看了两眼便放在一旁,寻着话与叶寒闲聊,就怕刚淡去的尴尬又重新倒回至原点。
许是三年不见,再熟悉的人也变得生疏,叶寒总不能把眼前魁梧雄壮的男子与记忆里云州那个绝美少年归为一人。若是时间造成的隔阂也罢,多见几次,久了也就熟悉了,可……想到这儿,叶寒缓缓低下头喝茶避开着让她极不自在的目光,自从重逢,青川打量她的眼光就不复以前的温和,也许三年前他还会刻意伪装一下自己的心思,可如今,却不再,目光浓烈、燃着疯狂,毫不掩饰,就这样□□裸落在她身上,让她无从躲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的心思很直接,可叶寒却不能接受,装傻充愣,稳住心中慌乱,强装镇定正常回视,找着话掩饰着此时的尴尬,“对了,那日陆将军受了一百军棍,现在可好?”
“你问陆知?”叶寒与陆知不过几面之缘,怎会突然问起他来,青川有点纳闷,心里不住冒着酸涩的小气泡,闷闷问道:“你找他有事?”难不成她对陆知起了情愫,青川控制不了自己的胡乱猜想,手更不由自己,力度渐渐增大,施压在可怜的茶杯上。
“不是我问,我是替流画问的。”还好叶寒及时说清,这才避免了杯碎成烬的惨剧,“流画觉得陆将军受刑,与她多少有点关系,心有歉意,所以想问一下陆将军的近况,想赔罪补偿一下。”
江流画和陆知,真是有趣,青川心中好笑一想,立刻回着叶寒,“陆知就是头熊,这点刑罚还伤不了他,在床上躺了几天就能下地乱跑。”
叶寒不由笑出声来,青川这比喻虽不雅,但跟陆知的形象却着实贴切,可不是一头又呆又笨的大黑熊吗,所以才能把一向端庄文静的流画气得口吐脏话。
这时,外间餐桌上晚饭已备好,青川不喜进食时有外人在,便打发秋实回偏房休息。叶寒本不想打扰青川吃饭,也想暂时回避,但耐不住青川的低声请求,只好坐在桌旁陪他。
可能真是饿了,一餐完毕,桌上七七八八只剩下几点残羹冷炙,叶寒唤来秋实把东西拿来,跟青川说道:“你这几日一直没回来,我做了一些你以前喜欢的糕点也不知道怎么给你,这下你回来了正好可以带回军营去。对了,另一盒是给花折梅的,不及你的那盒甜腻,记得拿给他的时候别记错了。”
青川坐着,看着叶寒以及她手中两副食盒,面色凝了一瞬,没说话但还是默默接过,心下却早已黯然成伤。他百忙之余才抽出空来看她,她却给他下逐客令,真是莫大的讽刺!
没有赖着不走,青川很是风度起身离开,左手拿着两副沉甸甸的食盒,右手单手穿着披风,一时不便,动作过大,只听到一声强忍的闷哼响起,虽很轻但叶寒离得很近,听得很是清楚,连忙上前几步,担忧问道:“怎么了,可是撞到哪儿了?”
青川紧闭着眼,等着疼痛渐渐过去才缓缓睁眼,眼中还残留着几丝明显的疼意,青川却勉强撑着笑了笑,说着没事,“可能没注意,把肩上的伤口扯到了。”
肩上有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把目光落在青川微微倾斜放松的右肩上,看着青川欲言又止的样子,顿时恍然大悟,俏脸泛出一阵羞红,青川右肩上的伤,该不会就是自己咬的吧?
“你怎么不找解神医给你看下?”叶寒把青川按在凳上,拉开衣衫检查一看,顿时一惊,自责伤心,满是心疼,“伤口都发脓了,都鼓起这么几个大包,你就不觉得疼吗?”
别看青川已长成了魁梧大汉,可面对叶寒教训他时,他依旧是云州那个乖巧懂事的少年,安安静静坐着不说话,虚心听着叶寒的教诲。
叶寒叫来秋实拿来医治伤口的东西,捻着细针沾酒在灯上烧热杀菌,然后手按着青川的肩旁,轻声嘱咐着,“等会儿可能有点疼,你忍一下,别动,很快就好了。”
消过毒的针快速刺破几处脓包,放血去脓,用棉布擦拭干净后,轻手在伤口处涂上一层药膏。等伤口包扎好后,青川没被疼得冒汗,叶寒却紧张得额头上早布上了一层细细的密汗。
叶寒一直站在青川身后,所以青川看不到叶寒的表情,但一直没说话,沉默有点过长,便渐渐品出点不对劲,以为她是因自责而不语,青川便笑着,自顾轻松地劝慰着叶寒,“只不过是个小伤口而已,便没怎么放在心上。可能是带兵操练时出了汗,又在冰水中泡了一会儿,才诱使伤口发脓。”
叶寒还是没有发声,安静地就好像在他身后无人一般,青川有种失去的担忧和心惊,连忙转头望去,却见叶寒满脸是泪,一双黑白分明的清眸成了夏日天山上融化的雪湖,一时太多清澈的泪水直接溢出眼眶,打湿了整张脸庞。
叶寒就这样安静地落着泪,不听一声哭声,一双泪眼一动不动看着青川右肩下裸露出的背,满腹伤心与心疼难掩。
你能想象人的背是什么样子的,是一片白莹如玉,还是细腻柔软光滑?但你见过一片坚硬厚实的背吗,是常年阳光晒过的浅褐色,背上却是伤痕累累一片斑驳,有斜划过整个背脊的刀伤,从肩头一直延伸至腰下,有凸起的几块圆形伤疤,一看就是被银□□入肉身所致,还有许多大大小小交错纵横的伤痕,一条又一条,已看不出正常的皮肉。
这哪是一张人的背,分明就是战火硝烟后千疮百孔的土地,它会流血,它会受伤,它也会疼痛,叶寒捂着嘴,牙齿使劲咬着手心的肉,才不至于让自己崩溃,她无法想象当敌人的刀一寸寸砍过青川的身体时,那种分离皮肉深可见骨的痛苦,那得有多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本来青川只是想借肩上的伤,正大光明地留下陪叶寒多说会话,没想到事与愿违,被叶寒看到了自己身上狰狞可怕的伤痕,徒惹得她一番眼泪和伤心。
“姐姐,别哭了,再哭眼睛该难受了。”青川连忙穿起衣服遮住这一身的伤,不敢让她再看。他不怕战场凶险,不怕阎王索命,更不怕世间的妖魔鬼怪,唯独就怕她落泪,他最见不得的就是她的泪,一滴一滴落下,那种烈火灼心般的难受,几乎能要了他的命。
叶寒心里难受,以前青川在自己身边时,哪曾受过这份罪呀,可如今他活着站在自己面前,不知道是走了多少次鬼门关才命大活了下来。若是她早知道是如此,她宁愿带着青川逃到穷山恶水之地艰难挣扎活着,也不愿意看着他拿命去换活下来的机会。
“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这都是多久以前的伤了,怎么会疼。”
京城、并州,有很多事太苦太痛,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去回想是怎么挺过来的,青川又怎敢把这些事说给叶寒听。现在他能独当一面,能与京城分营对抗,他的权势和能力能将姐姐护在羽翼下,让她不受威胁和伤害,这不一直就是他所努力所求的吗?
叶寒的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一张帕子被浸湿地满是水润,只要稍稍一用力,帕子就能被捏出水来。青川心疼又无奈,轻声耐心劝着,可越劝叶寒的泪更是似瓢泼而来,弄得青川一时手足无措,只能扯着干爽的帕子在她脸上不住擦拭。
最后,青川真是束手无策了,只好拿出对付叶寒的杀手锏,还像以前在云州时的那样,对着叶寒一个劲地撒娇卖萌。不过,还真有用,渐渐叶寒就不哭了,而是睁大一双水色潋潋的眼睛,像是看见什么奇异的东西般看着他,那表情真可爱,但也真复杂。
终于,叶寒突然破涕一笑,眼中还残留的盈盈水色成了笑中有泪,看得青川一惊一愣一呆,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姐姐这究竟是怎么了?
叶寒的笑颜很是明媚,她尽量偏过头去不看青川,可却管不住眼角余光,只要一不小心瞥了一眼,那份笑意就情不自禁想脱口而出。叶寒抹去眼角的泪,也不知是刚才哭的还是后来笑的,手忍不住伸出去扯了扯青川杂草般的络腮胡,很是好奇,“你这胡子怎么这么多,怪不得在红绫镇我都认不出你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被叶寒搞糊涂了,手也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毛绒绒的胡子,疑惑地看着叶寒,自己这胡子怎么了,有这么好笑吗?
若是在以前,青川还是一十二三岁的俊朗少年,他冲自己撒娇卖萌,叶寒肯定会吃这套,可……叶寒看着三年后的青川,皮肤浅褐,不似少年的细白柔嫩,五官长开了很多,虽眉眼透着相似,可早不复少年时的青涩可爱,特别是不知从何时蓄的一脸络腮胡子,表情不怒自威,活脱脱像一头威严凶猛的狮王,却朝着她卖萌撒娇,反差如此之大,怎能不逗得叶寒破涕而笑?
叶寒笑眼透着狡黠,打趣着青川,“你说陆将军是头熊,我瞧着你也像头狮子,而且还是那种看着凶神恶煞却特爱撒娇的狮子。”
话说得如此明白,青川一下就听懂了叶寒为何发笑的原因,更听懂了她口中的戏谑,然后一时冲动,玩闹上心,一把把叶寒抗在肩上进了内屋,外衣随手一扔,鞋随便一蹬,拥着叶寒就躺在床上紧贴在一起,吓得叶寒一时心慌,余悸久久难以消散。
屋内正暖,不知窗外雪飞寒风落,未熄灭的明烛烧了过半,灯芯发焦,屋内光亮渐渐暗了下来。叶寒满身僵硬,青川却好似睡熟了,拥着她的手很久都没有动过,而身后贴着她的胸膛却又是那般的炽热,烫得她心慌难安,让她忍不住一点一点小心往外挪,想逃离那片灼人的热度里。
可身子还未挪出一尺,叶寒就被突然“惊醒”的青川一把拉了回来,而且这次贴着更紧,头上还传来似醒非醒的梦呓声,“都这么晚了,别动,睡觉。”
耳边是青川渐起的小声呼噜声,口中喷出的热气全落在她的耳朵上,烫得她满脸灼热不堪,可被捉回来后她却不敢再逃,生怕再逃一次,不知道睡梦中的青川还会有什么样的举动,只好保持着姿势不敢动弹。
这一夜发生了太多的事,叶寒的心情如坐过山车起伏不定惊吓连连,忆起以前,想到当下,思其明日,思绪顿时万千起,搅扰得她脑子一阵疼,乱糟糟的酸胀发累,于是想着想着便渐渐进入了梦乡,连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
可能两人第一次贴着睡在一起,不习惯,叶寒这一晚睡得很不踏实,虽然没半夜醒来但总觉得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着难受得很,还很热,脖颈处还冒了夜汗,黏黏腻腻很不舒服,不过还好,这种不适感很快就没了,只是扭动脖子时总感觉轻微疼痛,估计应该是没睡好,落枕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未见天亮,未闻鸡鸣,青川便已起床梳洗。三年来难得一次好觉,说实话青川真舍不得早起,可正值战时多事之秋,军中他必须坐镇,这满室暖盈,床上娇人,反正跑不了,等他收拾了后褚那群狼蛮子,有的是时间来日方长。
放了一夜的水虽带着寒夜刺骨,但对他来说不觉冰凉,几年军旅生涯他早习惯了马革裹尸的生活,一般早起抓起一把营外的积雪,往脸一搓,顿时神清气爽,突然用一次铜盆洗脸,反倒有点不习惯。
掬水随便洗了几下,睡意便洗去了大半,大手随意抹去脸上残余的水珠,不过胡须浓密,聚集在里面的水用手摸不干净,青川只好拿起一旁帕子擦拭。
盥洗室偏安内屋一角,跟主卧连在一起但还是隔了一段距离,不至于早起人洗漱惊醒床上沉睡的人。青川擦拭着胡子上的水珠,天还未明,一切都很安静,他站在盥洗室内竟然能听见叶寒浅浅均匀的呼吸声。擦干后的胡子还带着凉意,青川莫名想起叶寒昨夜的话,手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熟悉成伴的胡子,目中浮现沉思,然后没有立即跨门而去,而是转身掬上几捧水,又重新洗了起来。
银丝炭很是耐烧,经过一夜漫长炭身还是灼热的红通,哄得室内暖意阵阵,再加上锦被厚实,叶寒竟然被热得把手给伸了出来解热。
洗漱完后的青川本想轻声离开回营,想让叶寒多睡一会儿,但又摸了摸自己变得光洁的下巴,还是改变了注意,伸脚朝床边走去,小心地把叶寒微凉的手放回被窝里,又极其矛盾地轻手摇着她,想把她摇醒,想出门之前让她看看自己一眼再睡。
叶寒昨夜受到了惊吓,什么时候睡的都不知道,自然青川什么时候起来的也不会知道。睡意太多,叶寒身子还犯着困,青川这点小推小摇根本晃不走她成精的瞌睡虫。
青川有点丧气,又有点无奈,想使大点力又怕弄疼她,可力气小了却根本就叫不醒她,一时进退两难。
这时,内室的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秋实。她本就睡在外间,兼顾守夜好服侍,听见内室响起有淅淅哗哗的水声,应该是有人起来了,便连忙备了东西进来服侍。
青川听见门被推开,下意识看了一眼,见是秋实便没说什么,继续轻摇着叶寒想让她睁眼看自己一眼,却阴差阳错,只听门边“哐铛”几声响接连而来,如静夜之雷声霹雳,叶寒就算睡得再沉也激灵一下被惊醒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了?”
叶寒惊坐起来,天还未亮,明烛未点,室内除了几方铜炉亮着稀疏红光,就属大开的门边最亮,外间烛火通明,斜照进来落在了床上,叶寒顺着光亮瞧去,很是奇怪,问道:“秋实,你没事吧,可是踢到什么了?”
门边明亮,秋实跌落在地,脸却藏在一团阴影中看不见,只能瞧见头以下的身躯如筛糠不住细细抖动着,可惜叶寒刚醒,眼还发着朦胧倦意,没看清,倒是站着的青川瞧了个仔细,但没理会,而是把注意力放在终于醒来的叶寒身上。
“现在天还早,你再睡会!”叶寒重新躺下,青川细心给她捏好被角才放心离开,经过秋实时,叮嘱道好生伺候好叶寒,别让她无聊发闷,闷伤了身子。秋实跪在地上,自是唯唯诺诺应下,直到青川走了好久,发僵的身子才终于支撑不住,“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突然被打断的觉哪能这么轻易说入睡就能再入睡,双眼乏累但脑子却是越发清晰,怎么也睡不着,再加上明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叶寒索性掀被起床,不睡了。
“咦!”叶寒好奇,穿着鞋子朝门边走去,见秋实蜷着身子缩在门边好似睡着了,连忙上前轻手摇醒她,“秋实,别坐在地上睡,会被冻着的。”
秋实的身子还泛着轻微颤抖,虽然很小很弱但就是停不下来,叶寒以为她是被冻着了,连忙想扶起她回床上去睡,但却瞧见秋实抬起的小脸一脸煞白,活脱脱一见了鬼的模样。
叶寒惊呼,关心问道:“秋实,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白,手也这么凉?”可不是,自己刚起床的暖手就被秋实的脸冻成了雪里的手,骨生冰凉。
“……将……将……将军……他……他……”,秋实瞪大两个黑溜溜的眼珠,惊恐看着叶寒,话断断续续,说不完全,舌头像是被冰冻卷了,捋不直一般。
“青川,你是说青川吗,他怎么了?”叶寒大概能听清楚秋实的话,但不明白她的恐惧来自何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秋实抱着叶寒的手,压着心里不断翻滚上喉咙的惊慌失措,“……将……将军,他……他……”,秋实使劲咽下卡在喉咙的恐惧,清嗓继续说道:“……他,他今日……”,话说到一半,秋实就说不下去了,可能是惊吓过度吧,急得她都快哭了。
叶寒只好顺着她的话说,不,是猜下去,“青川今天?他今天起的挺早的,这又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不是……不是……”,叶寒猜不准她的心思,她又说不出来,急得秋实连连摇头,双手无措拍打着地面,就差把舌头切下来让它自己说话了。
“秋实,你到底想说什么?”叶寒被秋实莫名其妙的样子也弄急了,声音不由加重几分。
“……他……将,将军……他,他……今日……今日……”,秋实强咽下几口口水,可说到同一地方还是卡住了,那急得看得叶寒平生出一肚子焦急。
叶寒跟着秋实给出的仅存的信息,回想着“今日”、“青川”,起得很早,临走前还站在床边,自己还看了他一眼才重新入睡。回想起此处,叶寒好像有点想通了秋实的“惊吓“从何而来,轻松笑道:“青川一向长得就比常人好看,你看久了就习惯了。”叶寒摸着秋实还没梳的头,就像对自己小妹妹一般,温柔安抚着,“真是个傻丫头,这有什么好吓人的,瞧你吓得!”
被青川吓瘫的秋实,腿到现在还是软的,若不是叶寒扶着她她根本一步都走不了。好看,将军是好看,从将军来军营的第一天起全军营的人都知道,可几年征战下来,全军上下谁还敢说将军好看,谁见到将军不是像见到鬼一样,就连后褚那群狼蛮子听到将军的大名都得吓得抖上三抖,因为将军可是西境威名赫赫的玉面罗刹,嗜血无情!
秋实的反应没有错,今日的青川不仅惊吓了她一人,从他骑马进军营开始,所见之人受到的惊吓无不下于秋实,而不是对他容颜的震惊。
对于自己的改变以及所造成的影响,青川没什么感觉,倒是军营里的士兵今日好像更喜欢往冰上凑,哪怕打得头破血流、满身青紫,即使是到了饭点也不见几人想回来,“勤奋“至极,好似军营里真藏有什么洪水猛兽可以吃人一般。
昨夜回了府,军营里有很多事情都没处理完,再加上今日的,事务堆在书桌上垒成了一堆小山,青川从晨时一直处理到正午,成堆的公文才变成了一小丘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帐外陆知求见,青川直接让他进来,军务紧急容不得他分心,见他进来,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重新埋头在公务之中,分心一句问道,“何事?”
陆知端着木盘的手轻晃了几下,盘上碟碗也随之晃动一二,良久才慢慢恢复镇定,就像今日剃了胡须的将军,给他造成的惊讶和冲击不小,还好没有吓得将盘中碗碟打碎。
过了一会儿,陆知才从门边走了进来,放下手中的木盘在一旁矮案上,恭敬提醒着,“将军,正午了,先用点饭吧!”
青川刚处理完一桩繁琐军务,想着今早为赶时间连早饭也没吃,就从府中直接骑马到了军营,现被陆知这么一提醒,肚子可不是正好回应了两声。
真是饿了,木盘上的食物青川全吃得一点不剩,还犹觉得半饱,但又怕吃得过多没有位置吃叶寒做的糕点,便没再叫人备食。
饭后半盏茶,青川便又开始处理起未完的公文,偶尔抬头瞧陆知还在营帐,静立不语,便开口问道:“陆知,可还有事?”
“……无事。”可话一刚落,陆知又慌忙改口道:“有事,属下有事禀告。”今日将军变化太大,怪不得整个军营风声鹤唳,人人都绷紧了皮,生怕做错了事,然后生不如死。
又是一件麻烦事处理完,青川随手放在另一边,又拿起一折来自京城的信函开始看起,轻描淡写吐出两个字,“何事?”
“……”,陆知游离的状态一时恢复不到正常,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好生说道:“禀将军,昨夜巡逻营在营外百丈的山林中找到一些火把与取暖痕迹,根据从雪地里找出的遗留东西,像是后褚之物。”
终于,青川平静的眼神里掀起了一丝波澜,迎狂风暴雨而不惧,欲直面拔剑斩之,心明神了,然后轻描一笑,“耶律平,终于要出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将军,可是要属下派人埋伏,铲除掉后褚敌军探子?”陆知主动请缨,后褚狼子野心,他必除之而后快。
青川还是轻描淡笑摆了摆手,目光又回到手中信函上,带着一丝玩味说道:“我们刚把后褚过冬的粮草给烧了,人家要报复也是正常,何必如此小气?”
“难道就不做些什么吗?”难道就让后褚那群狼崽子直接跑到自家地盘杀人放火?当然后面这句陆知是不敢说出口的,刚才那句无关痛痒的话已是他最大的胆子了,将军为主他为兵,哪有兵敢质疑主将的道理。
“谁说不做些什么,我之前让你重调军防布置的事,可安排妥当?”青川盘算早定,胸有成竹。
“一月之前已调整完毕,全是按将军之意,百人之帐放枯草废材和作为伙房和食堂,士兵皆住十人小帐里住,晚上不可生炉点灯,白日不可回营休息,只可在大帐附近活动。”
陆知执行力强,青川很是放心,但陆知还是不懂青川用意,请求青川派他入雪山截杀后褚探子和袭兵,以免后褚偷袭成功,造成军营损失惨重。
青川凝目深笑,意味深长,“我就是要让他们偷袭成功,最好是火烧连营,让对岸的耶律平也能看见。”
“将军,您这是……何意?”
“你无需多虑,后褚最多只会把无人居住的大帐给烧了,并不会造成多大损失,”青川知道陆知的担忧,但有些话依旧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没期盼他能够听懂,只要照做就行,“但记住要做出伤亡惨重的样子,而且一定要逼真,要不然这场苦肉计不白演了吗?”
似懂非懂,陆知点了点头记下,只要不是真让后褚那群狼崽子尝到甜头就行了,顿时心情如乌云散去,陆知领命下去准备相关事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下!”青川突然叫住,陆知停下脚步双手抱拳行礼,问着青川可有余事未交代完。
“陆知,我记得你今年二十有五,比我还大上近十岁。”
陆知茫然,不知青川为何突然会问到自己这些私事,难道这也跟打仗有关系,“回将军的话,确实如此。属下十五岁投笔从戎,至今已有十年之久。”
“按你这年龄,也算不小了。并州城最近来了一批良家子,可需选上一顺眼的,把终身大事给办了。”青川试探道。
如此美事,陆知却连忙婉拒,“将军可能不知,属下参军之时便立下誓言,后褚一日未灭,属下便一日不成家立业。十年前后褚大举入侵并州,属下父母皆死于后褚刀下,此仇不共戴天。若后褚未灭,属下便娶妻生子,何以愧对起九泉之下亡父亡母冤魂!”
家仇国恨,如此深重,青川理解,可想起昨晚叶寒对他说起江流画的事情,他心有盘算,“那,你背上的伤可好了?”
到嘴的话,青川还是没有说出口,临时改成其它。陆知一心抗战,为国尽忠,既然他没有这方面的打算,自己身为主将也不能以权强压之。反正姐姐在并州,他也在这儿,他有的是时间,来日方长,又何必通过留下江流画作为让姐姐安心留在这儿的筹码,还顺带把陆知赔上,没这个必要。
青川的心思一日千变,陆知着实摸不清他的心思,只能一五一十老实回答。这本就是青川的突发奇想,听见陆知回答后便挥手让他出去,并冷声吩咐道:“让冰上那群兔崽子给我好生操练,把心思都用在打仗上。挂在铁旗杆上的骸骨虽然被狂风吹不见了,但我北齐军营里从来不缺第二副白骨。”
“是!”
陆知背脊立马一紧,凛然领命,青川的话不出一刻就原封不动传遍了整个军营,顿时如石块坠入滚烫的热水中,激起千层热浪,从冰上传来一阵阵狂啸和呐喊,声声有力,掷地有声,如真有后褚敌军在,身临战场,必将其杀之而后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营帐内,青川淡漠一眼,很是满意外面传来的呐喊,果真自己这个玉面罗刹真成了他人的心中恐惧,即使过了三年之久也还有人记得清清楚楚。不过,他却有点记不得来,营外两丈高的铁旗杆上,那具被吊在上面的白骨早被风吹不见了,他几乎都不记得死去那人长的是个什么样子,只记得那人很让他生气。
他还记得那是他刚来并州军营时,吴越两王在京城斗得不可开交,赫连睿孱弱多病难控局势,而自己势单力薄,根基不稳,京城想杀他的人到处都是,只好远避并州寻得一线生机。那时的并州可不是现在繁华犹胜京都的并州,那时的并州军营也不是现在可与后褚铁骑与之抗衡的并州军营,而那时军营里的人可也不是现在被训练得懂事听话的兵。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初来乍到,虽为主帅却人微言轻,根本指挥不动一军一马,而军中将领也全是一些尸位素餐的老油条,敷衍了事欺上瞒下也就罢了,更有一些目中无人的狂妄之辈,竟然把注意都打到他的头上来了。
他还记得那个被挂在铁旗杆上的人,好像是个什么副将吧,他手下的兵最壮所以有恃无恐,竟然把他比作妓馆兔爷,还妄想对他霸王硬上弓,最后怎么了,还不是被他砍成人彘,但他并没让他这么轻易死去。后来,他留下了那副将的命,派人给他全身涂满尸油,并挂在高高的铁旗杆上,引得方圆几百里的秃鹰蜂拥而至,不出半天,一墩圆滚滚的肥肉就只剩下一副干干净净的尸骸,让他看得好不可惜,原以为还能多看一天,真是没劲。
从那之后,军营中的人也就变乖了,可惜他不喜欢养狗,特别是一群群笑里藏刀的老狗。所以在那第二天,他便夺下并州实权,大刀阔斧整治并州积病沉疴的政务以及早已腐烂不堪的军营,励精图治两年之久,才有了今天这一崭新面貌。
可惜天高水远,偏安一隅,居然还能被京城的人觊觎,连他都不知道自己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陪了自己这么久的胡须,一下突然没了,青川摸着光洁的下巴,一时竟然还有点不习惯。回想起陆知刚才进来的表情,虽然他只是随意一瞥,也能感知到自己这幅“新面貌“对他的冲击和震惊有多大。
青川再次纳闷,可惜军营里没有镜子,否则他自己也要照着看一看,是不是真如他们所看见的这般吓人。他只能认为是这群人胆子小,至少姐姐就不曾怕过,而且她看过自己后还立马睡了过去,毫无惧意。一想起姐姐惺忪呆萌的瞌睡样儿,青川心莫名被软化了几分,单独一人在营帐中竟然痴痴笑出声来。
秋日夜早来,酉时还未过一半,夜黑便伴着风雪提前到来,天冷心凉,青川越发想叶寒,想在一室暖意盈香中看着她轻柔笑颜说着闲话家常。天越黑,夜越冷,青川抑不住内心嘶哑抓狂的渴望,便对陆知吩咐几句,便骑马上行,迎风雪快马加鞭奔回了府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并州秋来后的白昼总是少得可怜,一抬头天是蒙蒙淡灰般的白,不似夏季白日的彻底,等低头后再一抬头,白天就不知跑到哪去了,只能点烛续日。明烛不输白日的光线亮满了整间屋子,反倒衬得屋外早落下的夜越发漆黑,似迷恋般窥伺着天地间这仅有的一点光明,蛰伏于外,欲霸占而后快。
这样早到的夜,风雪不减,青川冒雪而归,叶寒有点惊讶,原以为昨日青川回来过,今日应不会再回来,没曾想仍准时回来,似如期而至。
见到青川的秋实,仍像是见到猫的老鼠,瞬间吓破了胆,一如今日晨间畏缩恐惧的模样,连正在叶寒脖颈处按摩的双手都忘记了要做何事,僵硬着没有动弹。
见青川回来了,叶寒站了起来,便吩咐着秋实不用按摩了,让她去打些热水来给青川洗把脸,暖和下手,顺便再去小厨房弄些吃食过来。
对秋实落荒而逃的反常样儿,青川视若无睹,他的注意力都放在缓缓向他走来的叶寒身上,只听她笑颜开口说道:“秋冬军营正忙,你两地来回跑,小心注意点身子,别累坏了。”
叶寒接过青川手中的银狐披风,放在门边的衣架上,主动拉着青川在软塌上坐下。两人之间有一方长形小矮案,有一红泥小炉一直煨着热水,白雾惹气不时透过青花壶上几个小孔溢出,标志着水烧正好,可以冲水沏茶了。
矮案上流画的茶杯早收下去了,并不是因为青川回来而提前离去,而是闲来无事不小心说到了陆知,一时玩笑说得有点不着边,臊得流画羞得满脸通红,丢下一包袱就连忙走了,任她再回怎么喊都没挽留住。从白日转入天黑,叶寒心里暗笑着,流画脸上的羞红过了这么久应该也还没消下去吧,也许明天见时脸上还有。
“先喝点热茶暖下身子,去去寒意。”
叶寒仿佛回到了原来在云州时的样子,话里话外全是对青川的关心与爱护,完全不似今日之前的惧怕和疏离,这让青川很是欢喜。
一连喝了好几杯热茶,青川那双如夜深邃的墨睛就没眨过,满满全是叶寒冲他盈盈含笑的样子,恍惚间把他好似也带回了还在云州的时候,于是也聊着家常闲事来,“姐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刚才瞧秋实在你身后按着什么,需不需要把解白找来给你看看?”
“我哪有这么娇气,不过就是昨夜睡觉落了枕,脖子有点酸痛,叫秋实按了一会儿好多了,军营事忙,没必要找解神医白跑这么一趟。”虽然有些事叶寒想找解白问个清楚,但是思虑一二,叶寒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等有机会再说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侧眼瞧着叶寒的脖颈,再三仔细看了几下,见她确实无事这才作罢。这时秋实已经回来,热水满了澄黄铜盆,白巾整齐摆放一旁。因昨日有了先例,管家陈福一直派人在厨房轮流值班,只要将军一进门,便有人准备好吃食,所以这方面没让秋实费心。
饭食排放在花厅偏角,虽然离外间正堂有一段距离,但香气四溢一直弥漫到了叶寒鼻尖,勾得她食指大动。可惜她早用过晚饭,胃腹半胀,实在吃不下其它,便婉言拒绝了青川的邀餐,让他一人去吃,省得她看了眼馋,吃坏了肠胃。
青川不做勉强,抬步前去花厅用餐,但即使珍馐佳肴饭香诱人,可还是抵不住他的嗅觉灵敏,竟然在浓郁的饭食味道中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却异常熟悉的味道,让他措不及防一下就想起了云州城的夏天,蝉鸣耀阳,叶家小院一角花亭处,娇艳柔媚的蔷薇花开了满墙,深吸一口,清甜舒心的味道就这样缓缓地进入他的鼻间,滑过了他的喉咙,落在了他的心房上。
如夜深邃的墨眼顿时闪出惊喜,花厅中珍馐再美也唤不起他的喜欢,追问着叶寒要蔷薇元子吃。叶寒听后先是装傻充愣,见青川笃定的模样这才点头承认,但也没遂了他的愿,非让他先把晚饭吃了再说。
“姐姐,快把蔷薇元子拿出来吧,我想这一口都想了三年了。”
青川撒着娇,卖着萌,说着软化讨着叶寒的欢心,而叶寒看着长大版的青川,退去了少年稚气,男儿的坚毅成熟在他身上无处不在,但面对他的撒娇求情,叶寒还是狠不下心来对他说不,宠溺看了他一眼,然后让秋实去小厨房把刚蒸好还来不及包的糯米元子和蔷薇蘸料取了过来。
碧色圆盘整齐摆放着十个白乎乎的糯米元子,刚出炉的在寒夜里还冒着白雾热气,一旁精致小巧的玉色小圆碗中,嫣红微紫的蔷薇花碎拌着晶莹剔透的绵砂糖,不用低头凑近细嗅,只需深吸一口,蔷薇清甜的香气就能一下落满肺腑,好不沁人心脾。
青川净过手,桌上的筷子根本没用,直接上双手直接拿起软乎白胖的糯米元子,在玉色小圆碗中一沾,雪中顿现娇色,疑似春来不予说,煞是好看,让人不禁食欲大动,青川自是毫不客气一个一口大快朵颐吃了起来。
几年不见,青川的食量和吃相着实让她吃惊,叶寒看着连忙倒上一杯温茶过来,让青川吃慢点,别撑坏了肠胃,还关心道:“这糯米元子刚从蒸笼里拿出来,很是烫手,别用手拿。”
可惜青川正吃得不亦乐乎,哪顾得了这些,一边吃着还一边冲着叶寒笑了笑,示意着自己没事,然后又伸手捡起另一盘中的糯米元子吃起来。不下一刻,两盘蔷薇元子就被吃了个精光,就这样青川还叫嚣着没吃饱,让秋实再去拿个几盘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剃去满脸的络腮胡子,青川的惊人容颜回到了从前,也把秋实对他的恐惧拉回了从前,玉面罗刹,三年前被挂在铁旗杆上的白骨,秃鹰叫着死人的魂灵在军营上空盘旋久久不去,人人自危,生怕成了铁旗杆上第二具白骨。
恐惧太深,秋实自是不敢违抗青川的命令,连忙提步欲夺门而出,但却被叶寒一句话立即拦下,“秋实,不用去拿。”然后又对青川劝说道:“糯米性黏,不易消化,你一下吃这么多会把肚子撑坏的,还是多喝点茶消消食。”
并州冬寒少有颜色,她也是在城中闲逛时偶然看见一家小店竟然有卖蔷薇干花,这本是店家打算留着自家泡茶喝的,但她想到青川爱吃蔷薇元子,便死缠烂打了许久掌柜的才卖了她一丁点,这才有了今夜这一小碟蔷薇馅料,还好不多,要不然以青川的贪吃,不把自己吃撑了才怪。
对叶寒的话青川自是无条件服从,叶寒见秋实去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站在门边不敢动弹,身子还轻轻发着颤栗,一如早起看见那般,又别有意味地看了青川一眼,便开口让秋实回房去,今夜不需要她守夜。
秋实离开时得样子甚是滑稽,说是连滚带爬也一点不夸张,但叶寒看着不知为何却有那么一丝心疼,所以对青川也有了那么一点埋怨,“你都做了些什么,吓得秋实都变了个人似的,见了你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青川眼中透着随意却又那么意味深长,玩笑道:“可能是我太吓人了吧!”
“吓人?”叶寒打量着青川剃去满脸络腮胡子的脸,依旧是那么惊艳绝代,足以让世间女子为之倾倒付诸一生,想到如此,叶寒可不赞同青川自我贬低的说话,反驳道:“哪儿吓人了?我家青川长得最是好看,说是天人之姿也不为过。”
青川挑眼一笑,对叶寒说的话甚是喜欢,但有些事他还是不想说与姐姐听,他怕吓着她,更怕她因此而怕他,就像军营里对他又畏又惧的一干将士,比如秋实,估计他在他们眼中早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怪物,杀人不眨眼的怪物,不仅能让他们忠心畏惧,还能震慑住后褚那方的敌军,这样的人不是怪物,又是什么?
但他不愿成为姐姐眼中的怪物,不愿看见她对自己的畏惧,不愿看到她对自己的疏离,更不愿看见,在她眼中自己是一头不是人的怪物。他不管世间众人对他的看法与评判,他只求姐姐对他亲近,对他温柔以待,对他不离不弃,一生一世,不,永生永世。
叶寒瞧着青川黯然下去的表情,心里也多有明白他的不易与难言之隐,“我知道秋实为何怕你,不仅是她,就连你没刮去胡子时,我也怕,就像是面前站了一头想吃人的狮子,而我就是你的猎物,怎让人不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到这儿,青川放在桌下五指伸直的手,捏紧,又松开,叶寒也许说者无心,却怎知他听者有意,心里早七上八下走了一圈,慌得不行。
“你年少从军,初掌大权,手下自有众多老将精兵不服,你若不采取些手段,这些人怎么会心甘情愿听从你的差遣,那段日子,必定比我想象的还要艰难、还要苦,对吗?”
叶寒看着那双老茧横生的大手,如此巴掌之地竟然也有几处明显的刀疤,因常年风吹日晒肤色过深,一眼看不清楚,但只要手一触碰到手背、沿着纹路划过手心,岁月抹不去刀痕的印记,利刀划过皮肉的疼痛依旧还是清晰。还有她见过青川背上的伤痕累累,痛楚说是撕心裂肺恐怕也不为过,叶寒默然疑惑,难道这就是青川当初去了京城后的“非生即死”?
今早对秋实的一番话,看来姐姐还是听懂了的,但听姐姐话里话外的意思,秋实应还有点分寸没把军营里的事都告知姐姐。这就好,他所经历的肮脏黑暗他一人承受便够了,他不想姐姐也知道,更不想姐姐因此而自责伤心。
“姐姐,怎么几年不见你变得越发喜欢哭鼻子了,话才没说几句泪珠子就快掉下来了,估计我真是比较吓人吧,把你都吓哭了。”
不想叶寒为他伤心,青川开着玩笑,三言两语就把叶寒到眼的泪冲散了。叶寒破涕为笑,轻手打了青川几下,佯装生着气,“让你装陌生人吓我。你在战场上刀枪剑雨中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如果就真被我一簪子要了命,那你岂不是也太冤了?”那日误以为流画受辱,求生不再,索性拼个鱼死网破,如今想想,好不后怕,心有余悸仍在,叶寒严肃道:“以后不准再这样了,听见没?”
叶寒说的话,青川自是百分百答应,而且还发了誓,见他认错态度不错,叶寒也没再计较,然后突然想想,刚才不是在说蔷薇元子的事吗,怎么突然又说到这件事来了,叶寒拍了下脑袋,暗叹着奇怪。
“对了,”刚才这么一拍,倒拍醒了叶寒,想起一件事来,于是立即从一旁软榻暗角处拿出一裹包袱,递给青川,“拿着。”
包袱在手,青川会心一喜,问道:“是送给我的?”说完便自顾打开,里面是一厚实的袍子,做得很是精细,可见做之人的心意。
“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我这手艺,就是把十根手指头都扎破了,也做不出这么好的衣服。”叶寒把袍子重新叠好,怕弄坏弄脏了,那流画的一番心意不就白费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喜色盲眼,弄清了实情青川的热情也就降了下来,心思明了,“这是江流画托我转交给陆知的?”
青川一向不喜流画,叶寒也不知为何,以前在云州时便说过他几次,但作用不大,时间久了,叶寒也懒得计较,只要相安无事便好。
“这是流画的一番歉意,你就当帮帮忙带给陆将军行不?就当是看在我和秦婆婆的面上。”
叶寒帮江流画说着情,还搬出了已故的秦婆婆,青川自是只有同意的份。其实姐姐哪需如此,看在秦婆婆曾救过他一命的份上,这点举手之劳他还是会帮江流画的,哪还用姐姐如此求他,说到底,还是她不明白自己的心思。
正值两人说话之际,管家陈福略带尖细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平静说着来意,“主子,军营有急讯来报,后褚趁夜偷袭了军营,火烧了营地。”
陈福大概是叶寒见过的人中最为沉稳的,而且沉稳到了极致,如一潭死水惊不起半点波澜,哪怕如此十万火急的大事,从他口中说出来就成了一件稀疏平常的事,完全听不出是敌军来犯兵临城下之意。
恐怕是陈福陈述军营之事太过冷静,青川听后也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着急慌张,反倒是坐在一旁的叶寒慌忙站起,连忙打开就近的窗户,向军营方向望去一看,可不是,后褚放的火已经烧红了半边天。
青川放好了茶杯,气定神闲站了起来,一边披着披风一边对叶寒说道:“军营有事,我先走了。天也不晚了,姐姐你也该睡了。”
叶寒点了点头,让青川不用担心她,毕竟现在军营之事为大,看这火势,北齐军队这次所受的损失和打击可不小,今年与后褚这场恶战恐怕北齐军队打得会幸苦很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军营的火势远比青川预料的严重得多,百人大帐几乎都难逃幸免,耀眼如地狱鬼火连绵了百丈之远,夜如同白昼,他赶到时火还没有完全浇灭,士兵正接连从沧河岸边打水扑灭余末火势。火势得了控制,并没有蔓延到一旁低矮的十人小帐,青川见后便安心回了营帐,召集将领议会。
叶寒交给他的包袱,青川一并带来了,一落座便放在书桌上的一端上,在众多的公文军务上显得十分明显,但大火袭营如此重大危机,众人也便没有了八卦细想的心思。
“说,大火何时起的?”青川居上座,高众位将士一等,如天神俯瞰渺渺众生,睥睨天下。
众人敬畏而沉默,只有陆知上前一步,跪下请罪,“都是属下失职,身为军营统领,身兼营地安危,却一时不察让后褚暗影钻了空子,以至于火烧连营。如今大错已铸成,属下无言以辩,愿接受将军处罚。”
营帐内众将领跪了一地请罪,青川坐在上位一言不发,下面之人便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压抑至死寂的气氛跟帐外杂乱喧天的叫喊灭火声形成鲜明的对比,但没有一人敢趁机松懈情绪,帅为上,将为下,军令未出,何人敢怠?
目色浅明,青川坐镇军营,任外面天翻地闹也充耳不闻,心中自有城府,威声一震,“长史何在?”
“属下在。”一人直身恭敬应道。
“花将军走了几日了?”
酝酿半晌却问了一个与今晚后褚偷袭无关之事,长史被问得愣了一下,连忙回答,“禀将军,花将军前日下午刚走,估计现在已经出了并州。”
长史退下,青川又唤道:“粮草官何在?”有一人应声回应,青川继续说着,“营外火势估计已被扑灭,我要你天亮之前把今夜所有的损失点算清楚,一字不落,并交由长史。”
然后转头看向长史,吩咐道:“你把今夜后褚偷袭之事写一奏折,并同粮草官的一同快马加鞭交由花将军,记住一定要他分隔五日后再派人送至朝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火烧完后的军营,弥漫着一股草木灰的味道,很是浓郁,吸附入口很有死亡的气息,青川散去无所用的人,留下了陆知。长史和粮草官走在了最后,在青川帐下跟了他三年之久,自是明白他有话未说完,“今年秋天比往年来得更早,后褚更是蠢蠢欲动,已火烧偷袭我军,损失伤亡惨重。如今大战将至,你们必把后褚之恶性一一写实,切不可轻心懈怠。”
“是!”
两人自是同声应下,缓步退出营帐,两人会心一眼,彼此心中有数。这人员伤亡他们都还没调查,将军就已未卜先知我方“损失伤亡惨重”,看来今晚后褚偷袭果真令我军伤亡损失惨重,他们必以笔写下后褚累累罪行,启奏圣上,告北齐万千百姓,督促朝廷大派钱粮军马,以壮我军之势,欲与后褚恶贼血战千场,以报今日之血仇。
人员散去,青川让陆知站起说话,“今夜后褚偷袭,你怎么看?”
陆知看着上方高坐的青川,肃颜正色,双手抱拳,五体投地,“将军料事如神,属下今夜才知将军早前命我重调军营分布和布防的用意,原是如此。”
“我与耶律平交手三年之久,他知我计谋无双,我也知他战法阴诡,所以齐褚两军一直僵持不下,之前我派人烧了他过冬的粮草,今晚他回敬我这一把火也是迟早的事,只是我没料到他这么早就动手了,如此急不可耐,看来他的麻烦事不比我少。”
他先下手为强,给耶律平当头一击,如今欲擒故纵已用,下面就该将计就计了!
“今夜之后,你应知该如何应对。“这位从他入主军营第一天就一心一意跟随他的将领,青川相信他不会让他失望。
陆知信心满满回道:“将军放心,属下明日会派人给受伤的士兵医治,下令全营兵士养伤休息五日,并在沧河上设木桩设防,以防后褚趁机来袭。”
“在冰面上设防可行,但全营休息五日,没这个必要。”陆知善实战,打法扎实,但缺点也是太过扎实,不懂出兵制奇,这方面青川□□过,但成效不大,算了,红木有红木的好,榆木也有榆木的用途,只要他这个捡柴人会用在对处就行了。
陆知不解,“可军营刚‘死伤惨重’,休养生息几天不是应该的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摇头笑了笑,“你真以为耶律平那么好骗?这次他会上当派人一把火烧了军营,只不过是被我激着了,下不了面,这才派都不派人核实一二就烧了我军大营,出了他心里这口恶气。如果你明日在冰面设防,又全军休息,一把火就变得如此不堪一击,这还是跟他打了三年势均力敌的北齐军队吗?别说耶律平不信,就连我都不信。记住,欲骗人入局,必让自己先入局,耶律平就是草原上一只老狐狸,精着呢!”
经过青川如此一番细致入微的分析,陆知这才明白其中深意,不由自愧不如,对青川越发钦佩和敬意,“将军放心,属下必定办好此事,必定让耶律老贼深信不疑,找不出破绽。”
此番交手,一子落下,全局胜负已定,青川很是自信,“戏要演好,只有你入戏了,看戏的人才会入戏。我好不容易才让耶律平放松警惕,你可别一下给我演砸了。”
陆知憨憨一笑,当面立下军令状,若办不好此事,提头来见。
毕竟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人,青川重用陆知,这陆知必有可取之处,既然他信心十足,青川自然百分百相信他能做好此事,他的眼光很准,从来都没有看错人,以前萧铮是,今日陆知亦是。
“对了,我让你派人去做的事,可有结果?”今日后褚突袭,青川不得不把很多事提前拿上日程。
陆知回道:“将军可是说派人测从红绫镇到军营处的水流速度?”
“可有结果?”青川需要知道结果,他只需要结果。
“属下每日派人从沧河上游,也就是红绫镇外的山涧旁钻洞放鱼鳔顺流而下,测得结果多在两盏茶左右。”这是他们当时抢下红绫镇后,将军下的第一个命令,也是最后一个,其中用意陆知不明白,但他知道这必有深意,恐怕还与后褚交战有关。
这里没有有效的测量水流的工具,这个结果也是陆知一天天测试积累得出,已算不易,但青川依旧不满意,他要的是绝对的精确,没有丁点误差,“你再派人每日多放几次鱼鳔,一定要测出从红绫镇到军营此处的准确时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陆知记下,但心隐隐有一疑问,但又不敢越界犯上问话,一脸的欲言又止太过明显,青川怕他憋出了病,便主动问道他还有何事。
“……将军,属下有一事在心,想求将军一回答。”陆知小心说着。
“说!”
“属下想问,将军可是已有灭后褚之心?”
话音刚落,青川抬头认真看着陆知,别有意味,抬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陆知直言不讳,“我军与后褚虽然年年交战,战况焦灼,不见胜负,可今年,属下隐约感知到有所不同。”
“有何不同?”青川问道。
“属下觉得,将军今年对战事,格外上心。”陆知毫无保留说着心中所感所触,赤子之心表露无疑,“属下长年混迹军营,熟悉军中大小事务。与往年相比,今年的粮草兵马、行军作战,甚至是将军对朝廷的态度,都有了细微的变化。”
青川平静问道:“什么变化?”
陆知坦诚回答,“将军不仅向朝廷变着法的要粮要钱,就连私下从南方买来的大批粮草还未入秋就到了第一批,而且将军开始变守为攻,除了主动火烧后褚粮草,还有竟然抢了夏国的红绫镇据为己有,如此种种还有很多,所以属下才有了此前那一推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真的,陆知说完自己一番推理之后,青川看着他时竟然有一种惊讶甚至是欣赏的眼光。这些事他做得极其稀疏平常,甚至连朝廷都没看出其中端倪,今日竟然被貌不惊人的陆知识破,这比在荒凉贫瘠的沙漠中挖到一稀世珍宝,还要来得高兴。谁说榆木脑袋不会开窍的,只不过是开窍得晚而已。
其它什么夸奖称赞道话,青川不会说,但他知道陆知需要什么样的奖励,郑重许诺道:“陆知,若我有一日攻打后褚,你必是我北齐的第一冲锋军。”
陆知惊愕,然后面上喜色,睛中却渐渐起了水意,突然“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朝青川狠狠磕了一个响头,郑重谢过。
青川上前扶起陆知,叹道:“家仇国恨郁结心胸十年久,望你能无愧家国亲情所失,以圆心中所望。”
知他者,将军也,陆知除了在战场了多杀几个敌人,多打几场胜仗,除此之外,无以为报。倏然想起明日之事要办,陆知打起百分之二百的精神,拜别青川出营安排去。
“接着!”青川把书桌上被遗忘的包袱向陆知扔去,说道:“这是前些日子住在你营帐的江姑娘送予你的,以示感谢和歉意。”
陆知狐疑地看着手中的包袱,又看了看青川的态度,如烫手山芋,想扔但又不敢扔,进退两难。青川看出了陆知的纠结,排解道:“你若不喜欢,放在一处不看便是。你若是怕欠人人情,等有机会再见到她时,还与她就是。”
随后青川又莫名补了一句,“我这可是受人之托,你可别扔了,到时候我可不好向人交代。”
最终,陆知还是收下了,心里更着那个疯女人的可怕,居然连将军都得向她交代,那他身为将军的下属能有拒绝的权利吗?想着如此,陆知便随便把包袱扔到了床上,然后又连忙到营外处理大火后的种种繁杂事宜,很快就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距离那夜后褚偷袭火烧北齐军营,转眼已过了四五天,回想起那夜烧红了的半边天,叶寒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战鼓未鸣,厮杀未现,战场未开,暗涌却已先行,阵阵杀机起。
这四五日里,可能军营真受到的重创,青川这几日都没见回来过,只有每日必派人传信于她,告知她一切安好,勿念。她与青川自幼相识,青川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既然他说无事那就无事,叶寒自是相信,于是担忧落下不见愁。
这方,叶寒的担忧刚落下,有人却被心中不安乱了神,光是一上午不到就被手中的绣针扎了十几下,最后,叶寒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强硬抢走江流画手中的绣框针线,边说着,“别绣了,要是累了就休息会儿,你真当你的手指是铁做的。”
江流画慌乱一眼,又沉默不语,叶寒也不知她到底担心什么,这么魂不守舍,便唤着秋实去那点止血的药膏来江流画涂抹伤口。
秋实年纪小,性子活泼,本就是坐不住的主儿,见叶寒发话叫她去拿东西,连忙从席上爬了起来,出门拿药去,顺便活动一下筋骨。
见秋实出了门,叶寒“审讯”着江流画,“说吧,你到底怎么了?”
江流画明显有点抗拒,双眼不是低垂就是四下张望,说着心虚,“什么怎么了?谁绣东西不会被针扎到手指,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是我大惊小怪行了吧!”叶寒没好气地打趣着,拿着棉布先帮江流画把扎破的手指包住止血,嘴里还边责怪道:“你看你的手,都快扎成马蜂窝了。心不在焉这几天,就连秋实都绣得比你好,至少不会像你一样,手指被扎得血肉模糊。”
知道叶寒是关心自己,江流画看着被包扎好的伤口,心下犹豫,纠结一番,才不好意思开口,小心试探问道:“小叶,就是我前几日放在你这里的包袱,怎么没看见?”
“包袱?”叶寒跟着江流画的目光在屋内扫视一圈,瞬间明白,好笑地盯着江流画,装傻充愣说着,“哦!你说的是那个包袱呀!”
江流画明显被叶寒拉长的语调勾得有点心急,眼巴巴地望着叶寒,好似在求着她快点一吐究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好似没看见般,端着茶杯吹着茶水变凉了才“恍然大悟”想起,“那个包袱,我好像让秋实放在哪了?怎么一下子就记不起来了呢?估摸说不定跟着军营那场大火给烧了。”
“你就知道捉弄我!”江流画就是再糊涂,也听出来叶寒这是在打趣她,而心事一被戳破,江流画更是一下子羞红了脸,偏过头去不敢看人,却拦不住滚烫的羞意染红了耳垂。
江流画本是清贵人家出身,自小受的是传统《女诫》教育,哪经得起叶寒这样一番大胆玩笑。羞意不减,江流画生着娇气转过头不理会叶寒,也不知是开不起玩笑,还是做贼心虚。
“好了,流画姐姐,我的好姐姐,我错了还不行吗?”见江流画这样,叶寒也知自己玩笑开过了,连连说着软话求情,说了好一会儿江流画面色才稍稍正常,红云淡成了粉桃,眼角露着女儿家的惊慌,提醒着刚才的羞意。
外间房门“吱呀”一声响起,叶寒心计一生,立即向江流画提议“赔罪”道:“你那包袱我早已托付给青川,让他转交给陆将军。你若真想当面向他表示歉意,我们不妨下午去军营走一趟,你看可好?”
说真的,叶寒这一提议真说到江流画心坎里去了,但是女儿家的矜持让她一时不敢立刻应下,生怕让人落了口舌,只好眼神飘忽向叶寒求救。
封建礼教真是害死人,叶寒瞧着秋实拿着药膏进来了,便对她说着,“秋实,想回军营看下不?”前几日军营大火,秋实知道后没少在她耳边提回去看望这事,趁着机会,顺手推舟也未妨不可。
秋实自是欢喜应下,叶寒朝江流画胜利般地挑了挑眉毛,江流画面上依旧端庄沉稳,但心里却是欢喜的,但思及军营大火还不过几天,百废待兴,正是重建最忙之时,她们几个女人突然去军营,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江流画把心里的顾虑说了出来。
“无事,青川派人跟我说过军营没什么大碍。”这个叶寒倒不担心,然后转头看向秋实,“再说,秋实长在军营,这次军营出了这么大事,她也应该回去看看。对吧,秋实?”
“对!”秋实连连点头,一张还带着婴儿肥的脸挂着讨人的喜色,满是朝气。
叶寒嘱咐道:“秋实,等会跟陈管家说一声,我要去军营看青川,麻烦他提前准备好马车。”然后又补充一句道:“我昨日做好的芙蓉酥,你记得也装上一盒,青川也喜欢吃这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秋实听后有点小不开心,闷闷道:“姑娘,你不是说将军不在,这些糕点都给我吃吗?你说话不算数。”
“真是个小孩子!”叶寒捏了捏秋实可爱的婴儿肥,十分耐心包容说道:“青川这几日在军营也累了,给他带点芙蓉酥,给他换换口味,补补身子。等回来后,我再给你做桃花糯糕,怎么样?”
听见又有新的糕点吃,秋实立即雀跃起来,一转身就跑出了房,连个人影都没看见。江流画看着叶寒这样,好笑感叹道:“你可真有耐心。对秋实是这样,对青川也是这样,都当成自己的弟弟妹妹来对待。得亏我比你年长几岁,要不然叶姐姐是不是也要拿芙蓉酥堵住我的嘴?”
叶寒偏着头细想一二,还真如江流画说的这样,可能是对现代小弟的思念和亏欠吧!不过她也难得细想,一本正经玩笑道:“我去军营看青川,秋实回军营看故人。反正你也无事,在府中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陪我和秋实走上这一道,可好?”
江流画又气又笑轻拍了一下没个正经的叶寒,去军营这事,她自然是答应。这事本就是她所想的,叶寒只不过是为了她才这样做,这样说,怕的就是自己抹不开面,给自己一个冠冕堂皇的台阶下。江流画心下感慨,不由心暖,叶寒不寒,心思通透明亮而待人真诚,遇到这样一个可人儿,谁能不喜欢?
未时刚过,叶寒三人便出了门,出于安全着想和王爷重托,陈福自是不敢懈怠,除去一行十人高手侍卫保护,隐藏在各处的暗影更是不少。并且此事他还提前派人告知了王爷,出了城门自会有人前来迎接,一保万全。
说真的,无事时叶寒曾和流画秋实单独在并州城内逛过,民风彪悍但性善,明礼知法,治安很好,根本不需要如此阵仗的保护。叶寒自由惯了,还真有点不习惯如此高人一等,她不过只是芸芸众生里一微不足道的普通人而已,受不起如此重的福。
最近几日并州的天气都还不错,也许是连老天爷也可怜北齐军营这一悲惨遭遇,不忍连降风雪寒心,所以一连几天都不见下雪,不时还有暖阳临空,苍穹湛蓝如水,群山独白了头,飞鸟几声孤鸣掠过长空,地下是蔓延无边的积雪,好似已在隆冬。
马车快到军营时,青川就提前知晓,早早等在营外。经历一场大火,军营至少有一半烧成了焦土,叶寒从马车上下来时,也不由一阵心惊,这场大火远远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根本就不是青川所说的无碍。
断壁残垣,废墟焦土,被烧成黑黢黢的营帐早没了先前的绵延壮阔,只剩下一个又一个未烧尽的圆状架子,依稀可分辨出原先的样子。叶寒一行几人从营边沿着一片看着无尽的黑色焦土往里走,走到腿酸脚痛也没走到残垣的尽头,后褚一炬,可怜焦土,还有青川的几年心血。
看着这一片灰烬,青川没有叶寒这般敏感的悲春伤秋,提议着去营帐内歇歇脚。秋实本就是回来看伙房众人的,早早向叶寒要了准许,趁此告下离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歇脚的营帐是焦土废墟旁新建的一座帐篷,不大,一如往常的天青色跟周围其它营帐看不出有什么不同,里面陈设也极其简单,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估计就是专门供人歇息的营帐。
热茶刚喝完一盏,营帐内的炉火烤得人暖暖的,舍不得出去,期间有一士兵进来有事,小声在青川耳边说了几句便出去了。帐内三人,叶寒闲适,青川悠闲,唯独独坐对面的江流画有点坐不在,自进了营帐,不,应该是进了军营后,眼神就没安定过,心中有事。
叶寒带来的一食盒芙蓉酥不多,不到两盏茶的功夫就被青川吃得精光,叶寒怕他吃得过急伤胃,便让他喝点茶、走动走动消消食。
可青川不干,“最近军营事务繁多,从早上处理到现在,连口水都顾不上喝。”然后青川有点小情绪,向叶寒抱怨道:“姐姐做了这么多芙蓉酥,却只给我带了一食盒,根本饱不了肚子。”
面对青川的抱怨,叶寒有那么一瞬间失神,又瞬间展颜解释着,“我原想带点芙蓉酥,你无聊时可吃点,没多想你在军营忙得连饭都吃不上,早知道我定会给你多带点。要不,你先去吃点其它的,别饿坏了身子。”
青川不依,非让叶寒做给他吃,容不得叶寒拒绝,连跟江流画说一句离开都来不及,就被青川一把蛮力给拉出了帐外。
“嘘!”
青川拉着叶寒一出营帐就拐到帐外一隐秘角落处,朝她做着噤声的手势,然后抬着下巴朝营帐前宽阔圆地无声示意了一下,叶寒懵懂地朝那个方向望去,回头惊讶看着青川,小声嘀咕一句,“陆知怎么进了营帐?”
“这本来就是陆知的营帐,他回来很正常。”
青川轻描淡写地交代着,叶寒却不信,心知肚明,没有挑破,陆知回自己营帐是很正常,但恰巧碰上流画一人在里面,这就不太正常了吧?但念及这是青川一番好意,叶寒也没做多大询问,而是跟青川藏在营帐外,偷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帐内,陆知接到青川命令,命他回自己营帐议事,可一把撩起帐帘,却一下惊着,脚定在帐门边不肯再向前越一步,跟同样惊讶的江流画默声对视了好一会儿,才主动开口打破了僵局。
“你怎么在我营帐?”
“你的营帐?”江流画纳闷重复了一句,这才想起青川之前一连串不正常的举动,立即心会明了,垂头无声浅笑一下,然后抬头看着站在帐门边的陆知,眼眸流转含羞,关心问道:“你背上的伤,可好了?”
陆知不懂江流画所谓何意,跟她有意保持了一段安全距离,即使朝里面走也是绕着她走,以恐再发生那日之事。
陆知是个粗人,心思全摆在脸上,江流画心思通透一眼就能看清他脸上的纳闷和防备,好似她真是个吃人的怪物。见他板着张黑脸不发一言,江流画继续主动说着,道着歉意,“那日之事,确实是我反应太过激烈,没曾想到会让你无故招来一顿毒打。见你今日能行走无碍,与常人无异,我便放心了。不知你背上的伤,还疼不疼?”
女人想的和她们说的总是前后无序,陆知听得头疼,大概也只有最后一句才认真听了一下,想也没想,随便回道:“你不是看见了吗,还问?”
“噗哧”一声,还好青川及时捂住叶寒快要咧开大嘴,才没引起帐内之人的警觉。青川无声张着口型提醒着叶寒注意点,可心里很是享受此下两人的亲密。叶寒虽被捂住了嘴,但一张芙蓉面早已乐开了花,好不开心,见状,连他也被叶寒感染,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但还保留着理智没有发出声响来,这才没被发现。
相比起叶寒忍俊不禁的反应,江流画却是明显的错愕,就感觉喉中一口正要吐出来的气,突然一下卡在了嗓子眼,被噎着不知说何才好,浑身不自在地难受。
那一百下军棍,江流画对陆知是有愧的,即使被陆知不经大脑一句话给呛住,但还是默默忍了下来,面色温和地提醒着他注意身体,伤口未完全痊愈之前别沾水,以防伤口发炎,然后告别离去。
“等一下,你先别走!”陆知一口喊住江流画,然后转身从内帐拿出快被他遗忘之物,径直摔给了她,“这是你的,我没动过,拿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面对陆知一而再再而三如此不解风情的举动,尤其是刚才那下毫无怜香惜玉的一摔,江流画莫名有点心伤,还有渐起的无名怒火,还好怒火不大,暂时能抑制住,这才没跟陆知再生冲突。
江流画把包袱放在一旁矮案上,边说着,“这本来就是我送于你的,那一百下军棍,多少我也有错,这就算是我的一份歉意吧!”
“江姑娘言重了!陆知受罚是因犯了军纪,与你无关,这一包袱,你还是拿回去吧,省得我因此无故再挨上一百军棍!”
陆知直言直语,说得义正严辞,心里光明正大,毫不避讳地对视上江流画复杂不已的眼光,正气凛然。而江流画却是咬得牙龈快碎,猛然腾起的怒火在心头乱窜,却发不出来,拿陆知这根臭木头根本没有法子,千番复杂情绪难成言语,最后只蹦出一句狠话,“爱要不要!”然后就气急败坏跑了出去。
而营帐中只剩下陆知一人,见江流画莫名其妙跑了出去,满脸茫然地挠着自己的后脑勺,很是奇怪江流画的奇怪举动。可惜木头就是根木头,这事一炷香都不到,就被陆知甩在了脑后,奇怪着将军怎么不在,不是他通知自己回营帐议事的吗,难道将军忘了?
帐外,本是很笑得很是开怀的叶寒,在看到江流画气急败坏地跑出了营帐,立即收了玩笑的心。怕流画出事,叶寒本想跟着也跑过去,但是被青川一把拉住,理智地劝着她别去,等江流画气消了再去也不迟。
盛怒中的人是听不进去劝道,这个理儿叶寒知道,但是……她望着流画跑去的方向,满眼担忧迟迟不散,“流画性子要强,被陆知这么一气,我多少还是有点担心她会出事。”
青川虽然很不喜叶寒分心太多给别人,但面上依旧是冠冕堂皇,知心劝解着,“姐姐,江流画哪有这么脆弱,从家道中落到一步步挣扎存活至今,她的心性若不强大,早投了千百次河了,哪还会有机会被陆知气得失了理智。”
“可是……”,叶寒还想反驳,脑袋搜罗一圈却找不到话来,只好垂头丧气不说话。
青川懂她心事,贴心问道:“姐姐可是在怨陆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陆知?我怨他干嘛?就因为他不解风情气着了流画?”她才没这么小气,只是有点不开心而已,但做人的事理还是懂的,“有些事不能勉强,尤其是感情。”
叶寒说得很是平淡,却满含无奈与淡淡的忧愁,明明是说着江流画和陆知两人之事,可入了青川的耳朵,却莫名听出了一番苦涩深意。
算着时间,叶寒估计流画的气也该消了,便起身去找她,至于营帐中的陆知,叶寒知道青川为人公正,不会因她人之故而牵连发怒于陆知,所以对陆知没有多担心。
见叶寒狠心直接走了,头都没回一下,没有半点留恋,青川心里真是又气又郁但又拿之无法,根本不敢再在姐姐面前发作丝毫,生怕把她给吓到然后离自己越来越远,就只能自己这样憋在心里,独自消化所有的不甘和心伤。
这方,叶寒在沧河一处安静的河边找到了江流画,寒风清冽,拂面不刺骨,静静坐在岸边一处高处大石上,目视着不知何处的远方,失了神。
叶寒叹然,轻轻走近挨着坐下,“怎么,好点了吗?”
寒日暖阳,浅金色落了沧河满面,跃跃反射着耀眼的光斑,看得岸边上的人暖暖的,忍不住想伸手捉住一缕浅金色的温暖。
“哎!”江流画仰天长叹了一口气,像是把积蕴了一肚子的气都吐了出来,然后被雪埋葬在地下深处,眼不见为净。
“行了,你也别唉声叹气了!”叶寒了解江流画,若她真是气怒未消,只会是积郁在心,而不是释然开怀,“陆将军本来就是一个榆木脑袋,说话不懂技巧,直来直往说出来的话,难免会伤到人,想开就行了。”
想起那根黑面蠢木头,江流画没好气地笑出声来,“谁说我是气他了,我只是气他不识好人心。我那件袍子可废了我好多心血,用的全是最好的丝线,就这样看都没看一眼就被嫌弃了,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只笑不语,看得江流画更是不好意思,一时羞意上头,便跟叶寒笑着打闹起来,好一会儿才结束,这时,江流画心里仅剩下的一点怒气也消失殆尽了。
这大概是她们在并州看到的第一次夕阳,很美,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云蔓延了整个天际,一时云动翻卷,醉人的绯红瞬间染得天空失了本色,让人心甘情愿地沉醉在这秋日胭脂的倾城颜色中,不舍醒来。
“小叶,你的脖子还疼吗?”在漫天火烧云中,江流画突然问道。
叶寒手随声落在自己的颈后,轻揉着还带轻微的酸痛,轻轻摇了摇头,“这落枕好得差不多了,没多疼。”
江流画没有接下话,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头上这一片暮色苍穹,轻然感叹道:“最美不过夕阳红,也不知何时再能看见一次!”
叶寒心有愧意,不禁开口,“流画,其实陆将军……”
“别跟我提那根臭木头!”一听见那个人,江流画像见到鬼一样连忙打断叶寒的话,看似气怒,实则口中却是女儿家的娇嗔,威胁着叶寒,“我好不容易才消了气,你不许再跟我提他,要不然我跟你绝交!”
既然江流画这么说了,叶寒也不再多言,夕阳很美,如倾城绝色,可令世人痴迷追逐,沉溺其中难以自拔,但流画说得也很对,最美不过夕阳红,也不知今日之后,何时再能一见。
碧落红云羞说情,一凝沧河,胭脂雪上醉;暮落斜阳终不许,人间烟火,几分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往南狂吹的风,向北疾驰的马,从天而降的雪,在漫无边际的空旷与荒凉中找到了一共同的焦点:狂奔不停的马喷洒出腾腾的白汽,配着自己长啸的吆喝声,穿越这一片白不见尽头的世界。
骏马浅棕,与大地孤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雪下得再大也同化不了这一抹异色,更别说骑在马上的黑衣劲装男子和他怀里的一人淡蓝。
头上的天好似又被黑云压低了几尺,所以鹅毛般的雪才被挤压成成片成片地下,马蹄踏过的痕迹只需转眼一过便没了长串的痕迹。这样的天风更是无需顾忌,肆无忌惮地在这片被天与地压扁的世界里狂吼咆哮,打得厚雪成粉碎漫天飞舞,卷起积雪肆掠,狂打过路人。
缰绳一次次狠狠打在马背上,骏马嘶吼奋力向前狂奔,青川面色冰冷,风雪扑面是骇人的死白,可使天地风雪谓之一惧。怀中的挣扎和叫喊早在不知何时便已停下,温顺地埋在他的怀里不动,天寒雪杀人,怀里匀速不断的热气落在他的胸膛上,青川不知是喜还是该怒,唯有把怀中人环得更紧,生怕再弄丢了她。
下雪的日子并州城街上的人便会少了一半,而剩下的另一半人则会趋利避害地沿着街边房檐下贴着走,以躲避冻人的雪与寒。这时,一匹骏马冒风跨雪急啸一过,马蹄扬起落雪随风扑打到街边,惊得路人连转个身都来不及,光裸的脸猝不及防重重挨了风雪一记寒冷的耳光。
汝南王府森严的大门早已打开,所以青川到府并未下马,而是越过几层台阶直接骑马入府,而汝南王府内的主院里,陈福领着一干奴仆跪拜在雪地里,背上早背上了一层不薄的积雪。
“奴才恭迎王爷回……”
“滚!”
陈福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青川一声咆哮冷冷打断,吓得一地奴仆瑟瑟发抖,背上的雪“啪啪”成块滑落。
青川骑马到了一未知院落,很大,足够他骑马奔腾而去在房前庭阶处“吁”声落地,一手抱着叶寒火速下马,然后重重一脚踢开了房门进了屋,门又从内关上,风雪早是另一个世界。
叶寒被青川扔在了屋内锦塌上,还好青川用力有分寸,叶寒并没感觉到身上有何伤痛,自己能爬起来站着。
这不是她之前住过的地方,这里房屋很大陈设却很少,看起来有点空荡,但当光线透过明窗照入屋内,此间空荡忽生出一种大气磅礴之势,让人不觉生畏敬敏,这是上位者才能驾驭的气魄,而这一点叶寒很早就已明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似在通往南平的官道上两人就把话说完了一样,空旷幽静的屋内叶寒与青川平静对视,极有默契彼此都一言不发,好似都万分珍惜这暴风雨来之前的宁静一般。
“青川,”最后还是叶寒选择了开口,没有逃跑被抓到后的惊恐和害怕,只有异常的平静,“让我走吧!”
叶寒的声音很舒服,就像缓缓流过手心的三月春水,温暖且柔和,可他听见后却如同瞬间掉进了隆冬的冰窟窿中一般,寒冷刺骨极了。青川这才发现,其实姐姐从来没有骗他,而是他蠢,他傻,他糊涂,一味沉溺在她一水的柔情笑意里,却忽视了在她柔情似水下的虚情与假意。
“青川,让我走吧!”
叶寒第二次说道,平静如水是第一次深思熟虑后的沉淀,青川怎听不出她的心意已决,一腔怒火未消又再添一把心火,竟然生生气红了双眼,猩红骇人但也可怜至极。
“这里不好吗,我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你走了,那我怎么办?这一句话,青川几乎脱口而出可还是没有,因为那双满含伤痛的墨眼中早已将此说尽,只求对方能明。
与青川忿恨不甘相比,叶寒的表情太过于平静,也许这就是没动心那一方的优势和绝情,“青川,我不适合待在这里。”
很平静的语调,简单直接地陈述着一个她不愿留在这里的原因,平淡间接地告知着一个她想离开他的事实,可原因太过平常,事实更让人不能接受,青川沉默以对,一脸冷色说着不信。
叶寒也知自己这话缺乏说服力,于是抬头,视线在这间气势压人的屋内环视了一圈,继续解释着她不得不离开的原因,“北齐将军,青川,你的身份不仅于此吧!”叶寒细致打量着眼前的青川,王者霸气已在这十六岁的少年身上展露无遗,如天命所归,“陈福口中的王爷,北齐皇室的天家人,我这种低微小民实在是高攀不起,而这荣华似锦的汝南王府,自然也不是我该待的地儿。所以,如果你真念及往日的情谊,”说到这儿,叶寒平静的双眼里泛起苦涩无奈,还有一丝哀色乞求,“就放我走吧!”
叶寒一番掏心窝子的话,青川听时并不是没有动容,他的身份三年前朱老夫子多多少少有所暗示,凭着姐姐的聪慧她自是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可他却从未想过这会对她带来如此大的困扰,以致于要不辞而别。但是,当他为此感到愧疚丛生时,他却听到了她竟然再次求着离去,不知为何,他突然想笑,当然也笑了出来,如玉的面容全是可笑,也不知嘲笑的是叶寒还是他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慢慢朝叶寒走近,脸上不见底的笑意从未散过,叶寒看着心里也莫名腾升一股寒意,迅速蔓延至整个后背,一片冰凉,这才发现自己在浑然不知中,双脚先于思绪竟然自动退到了墙壁上。
“姐姐离开的原因不仅如此吧?”两人相隔不下几尺,明窗透进来的光线越过青川高大的身躯,落了一色的黑暗将叶寒笼罩得严严实实,就好似墙与青川之间无她一般。
可青川却能很清晰看清叶寒还有她脸上呆滞的神情,这样的神情他看得太多,三年前他亲手砍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将领的手脚时,满身血流涌注的他也是这样一副神情呆呆地看着自己,那是恐惧压上心顶后的满脸空白,空白到茫然忘了害怕挣扎,认命地接受等死,再后来,这样的神情不计其数,军营有,后褚敌军也有,可他从未想过这副神情居然有一天会在姐姐脸上看见。
到底是她不懂他,而他,好像也从不未认清楚她一般,要不然也不会被她的虚情假意所蒙骗。
一想到叶寒不辞而别的逃离,青川就控制不了心中的怒气狂躁,然后抬起自己沾过无数鲜血的手轻轻落在了她的后颈上,指尖在一处流连忘返,迟迟不见离去,却猛然让叶寒心惊一颤,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然后求生的本能越过大脑直接命令着双腿迈开逃离。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在她脖颈后的大手一下扼住她的咽喉,将她死死按在墙上,桎梏了她的行动,也绝了她逃生的希望。
看着脸上惊恐万分的叶寒,突然,青川笑了,笑声就像是海妖动听悦耳的歌声一般,好听却危险十足,低着头在叶寒耳边轻轻说道:“恐怕这才是姐姐想要离开的原因吧!”
边说着,青川在后颈处的手指也随之在那一吻痕处用力一按。似被点中死穴一般,叶寒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呆楞着忘了回话,一动不动望着近在咫尺的青川。
青川很美,是一种难以用世间言语可以形容的美,从他们认识起她就知道,若是在现代遇见,她肯定会被他皮相所吸引暗生情愫,可惜的是他们在清远寺初识时她已是历经大难的魂灵,心早沧桑,对皮色容颜早少了看重,而因思念现代亲人的缘故,她把缺失的亲情都投射在了与小弟年龄相仿的青川身上,对他一直当成亲弟弟看待。
只是世事弄人,人心难测,她全心全意待青川如亲弟,却忘了青川对她的心思并非相同,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青川是何时对她生了男女之情,让她猝不及防更惶恐不知该如何应对。还好当时事态危急,才让她侥幸避了过去。
她本以为三年时光荏苒,可抹灭两人之间一些不该有的妄念,却没曾想到几日前在镜中看见颈后这一处吻痕时瞬间将她拉回了现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现实是什么?
现实就是青川留在她脖颈后那处微红鲜艳的吻痕,那是他对自己不消反增的执念,是他对自己越发浓重的□□。
现实还是什么?
现实就是她知晓后面对青川时的装傻充愣,是她精心策划瞒着青川的逃离,也是她现在欲逃之而后快的实际行动。
只可惜,她又失败了。双脚还未迈出半步,她就被青川一下拉回了冰冷的墙壁上,而青川看着她的眼神是如此□□,再无之前的丝毫掩饰,像是要把她直接生吞入腹一般。
“姐姐怕我?”
青川还是笑着,说的话和语气更像是一种无害的玩笑,可叶寒却知道不是,因为在她颈后留恋徘徊的手指已经越过了她的衣领,正一寸一寸向下抚摸着她衣服下的肌肤,似挑逗,又似蓄势待发伺机而动,让她倍感危险却又无处可逃,只能再次求道:“青川,放我走吧!”
“可我不想!”
青川脸上笑意更浓,话却拒绝得果断直接,而后所做更是活生生掐灭了叶寒最后一丝希望。
只见青川用力扶直叶寒纤细的脖颈,让她不得不直面于他,无处躲藏,另一只手更是在叶寒软嫩绯红的唇上细细揉抚,很是痴迷。“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说完,青川长臂一伸将叶寒瞬间拉入自己怀里,两人相隔近乎若无,“就像现在这样,把你抱在怀里,锁在我身边,即使你万般不情愿,可还是不得不在我身下承欢娇吟。”
“青川,我是你姐姐!”叶寒奋力打掉在自己唇上揉弄的手,然后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仿佛从未认识过的青川,心里悲愤交加,更难以置信他怎么能这样对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显然,叶寒这一记发自内心的咆哮震慑到了青川,他的神情明显有了一丝松动,好似回到了云州西城里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郎。见状,叶寒以温情相对,努力唤醒着青川两人之间的姐弟情谊,“青川,你是我弟弟,是我相依为命的弟弟,你忘了吗?”
“弟弟?”
青川轻轻复述着这两个字,如夜深邃的墨眼里尽是迷惑和不解,他看着叶寒,看着她那张他想了三年的容颜,还有她那双他最先爱上沉沦的清眸,神情开始变得恍惚柔和,谁知却剑锋一转突然低头吻住叶寒,吻着那方他在梦中亲了无数次的诱人红唇,用尽全力亲吻与之缠绵,无论叶寒怎样用力挣扎、捶打他,他都没停下。
待一吻落罢,青川恋恋不舍抬起头来时,下方的叶寒早软了身子没了力气,半依在墙微张着被吻得娇艳水润的红唇轻喘着气,那双黑白分明的清眸也染上了□□的色彩,半眸水意半眸迷离,一望,就轻易撩起他的情与欲。
可即便如此,青川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没有一鼓作气要了叶寒,终究还是一个舍不得。眼前的人儿是他放在心尖念了三年多的人,是他爱了多年而不得的执念,也是他在这红尘俗世的情窦初开,从元州开始他便起了痴缠之心,他只想好生疼爱她一生,哪舍得如此作贱她,方才也只不过是气恼上头,想吓唬她一下,省得她再起逃离之心。
“姐姐。”
青川轻声唤着叶寒,墨眼里满是无尽的温柔,丝毫找不出刚才丁点怒气。
听见有人喊她,叶寒幽幽回了神,空洞失神的双眼渐渐有了一点焦距,都落在了眼前的青川身上。被□□后的身子本是软绵无力,但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叶寒抬起手就就朝青川扇了过去,响亮的一声耳光瞬间响彻偌大空荡的房内,回音几回几荡才渐渐息止。
叶寒清明的双眼难得有恨,而生出这份恨意的来源竟然是来自于青川。她怎么想也没想到自己一心疼爱的弟弟居然有一天会对自己做出如此不堪之事,难以置信,更有气恨难掩,愤而喊道:“我是你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被扇的左脸火辣一片,可见姐姐这记耳光是用了十足的力气,奇怪的是青川并不觉得疼,倒是左胸膛下处疼得厉害,好似姐姐打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他的心。
与叶寒脸上的神情一样,青川此时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还有浓浓的悲伤和愤怒。这是姐姐第一次打他,即使当年他与花折梅共同欺骗她一年之久,她也没曾对自己说过一句重话,可如今,她竟然打了他,明明是她抛弃自己在先,明明是她不辞而别,明明是她先不要自己,凭什么她能做到这么理直气壮地打他,就因为他亲了她一下?她就这么讨厌自己,连自己碰她一下都不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瞬间,青川听见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他看着叶寒,满心的悲伤愤怒涌到了嘴边却什么也没说,只化为脸上冷冷一笑,“姐姐?”
同样是青川喊过自己千百次的称呼,而今日此时青川这一声“姐姐”,却听得叶寒毛骨悚然,直觉告诉着她有危险即将到来。
果然,头皮突然一片吃痛,叶寒不由自主向后一仰,细长的脖颈弯成一优美的弧度,好看更诱人极了。
青川迫不及待就一口咬了上去,在叶寒吃痛的闷哼中又迅速离开,然后一鲜红的牙印就赫然浮现在叶寒白皙的脖颈上,然后松开抓着叶寒头发的手,抬起她的下巴质问道:“你见过哪个弟弟会在姐姐脖子上留吻痕的?”
还未等叶寒反应过来,然后就听见了衣帛倏然撕裂的声音,叶寒顿时觉得胸前一凉,心中猛然腾起的恐惧还没化为行动反抗就感到左胸一疼,叶寒吃痛一声忍不住叫了出来,紧蹙的眉间尽是说不出的痛意。
“滚开!你放开我!混蛋……”
叶寒再也忍受不了青川的侵犯,奋然反抗推拒着青川却无济于事,双手被紧紧束缚在上,身子被青川死死按在墙上,根本动弹不得,而此时青川的另一只手已伸进了她的儒裙爬上了她的大腿扯着她的亵裤,正当她以为在劫难逃时,从外面传来的焦急喊声及时救了她一命。
“王爷!”
“滚……”
陈福知事懂分寸,绝不会贸然打扰,但青川此刻什么都听不进去,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怀中这个不断挣扎想要离开他的狠心女人身上。她怎么就对他这么狠,一而再再而三地往他心窝子捅刀子,他之于她就这么微不足道可以随意伤之弃之,她为何就这么舍得他?她难道不知道他也会疼、会痛吗?
“王爷,后褚敌军来袭,陆将军正在军营全力抵抗,请王爷速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福的声音在外再次响起,相较之前失了几分稳重多了几分焦急。军情紧急不容耽搁,可王爷却在屋内……这可怎么才好!
就在陈福纠结着要不要再大不敬出言提醒时,就见一旁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青川提着长剑出现的门边,冷脸肃然,威严压人,无人敢近。
“陈福,我五日后成亲,你把王府布置好。若未能完成,提头来见!”
青川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在陈福心里立即炸开了一个大洞,惊愕难掩,愣了一下才开口问道:“……王爷成亲,不知未来王妃是谁?”
陈福出自宫廷,能平安活着出宫还深受青川信赖重用,必是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刚才这一装问,其实并不是他不知道新娘是谁,而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确认,毕竟上心深沉,不可测。
青川斜眼瞧了一眼躬身在外的陈福,没有理会,而是转头看向屋内坐在地上满脸是泪的叶寒,目中不忍却强言说道:“如果我活着回来,五日之后你我就拜堂成亲;若我不幸死在后褚刀下,你就是抱着牌位也得嫁给我!”
不过才十月刚到,并州的天就成了天山上的冰窟窿,雪和风和寒拼了命地往下面灌,冻得大地和生灵不寒而栗。秋实因玩忽职守没看好叶寒,被罚在外院跪着不许起,身上积落的雪早成了一件厚重的衣,冷得要命却不敢动弹,生怕雪衣碎裂落地,漫天的寒冷又如血蛭般拼命钻进了她的身体吸走她仅剩的一点暖意。
还好老天怜惜,在漫天的寒意未将她冻成一尊冷冰冰的石像前,将军终于派人传唤她进院,并郑重嘱咐她一定要把叶寒伺候好,如再发生今日之事,便将她扔进沧河喂鱼。
战场不等人,青川吩咐完便转身上马,跨马加鞭朝军营奔去,而这所院子便被陈福好生“保护”起来,院外守卫全为精兵,四处更有暗影,外人不可进一步,至于院内丫鬟婆子全是他亲自□□出来的,都是可用可信之人,应不会出什么岔子。但陈福唯担心一件事,那便是房门紧闭里的叶寒,王府未来的女主人,王爷如此执意强迫,那位叶姑娘也是性子倔犟之人,怎肯顺然俯首?
哎,都是孽缘!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炉上铜壶滚滚冒着白汽,雾浓了一片,秋实麻利提起铜壶,沸水冲泡着刚从暖屋新摘下的白瓣茉莉,秋实做得很是细心。虽然待在叶寒身边没多久,但是对她的喜好多少还是了解一些,除了这一茉莉清茶,秋实特地找了陈管家要了些汝窑茶碟陪衬,碧水中茉莉漂浮,还有一股好闻的清香,秋实憨实讨喜的脸上很是开心,心想着叶寒见了应会喜欢。
再配上几小碟并州当地的糖糕蜜饯,秋实端着茶点一人进了内屋,外屋候着的丫鬟婆子一个也不准进去。并不是秋实争宠,而是叶寒不愿多见,就连陈管家进来请安也是无精打采的样儿,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秋实轻手轻脚进了里间,手中托盘小心摆放在榻上矮案上,并州的北风吹得里间冻成了荒原。秋实连忙上前合上了大开的窗户,窗边身着薄衫的叶寒早已是满身冰凉,却浑然不动,仿若不知冰雪为何物。
“姑娘,窗边冷,您还是去软榻上歇着吧!”秋实担忧不知如何说,只能扶着叶寒离开了冷气不散的窗边。
叶寒像是个提线木偶一般,任由秋实带到软榻上坐下,没精打采,像失了心魂。秋实看着忧心,但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强打起笑意给叶寒冲了一杯茶,讨喜说着,“姑娘,今日暖房的茉莉开了,我特意给你摘了几朵,给您泡了壶茉莉花茶,要不您尝尝,暖暖身子?”
叶寒回了点一魂一魄,但还是精神萎靡,接过烫手的茶杯轻轻喝了一口,淡淡说了个“好”便放在了矮案上,然后又回到了刚才失魂落魄的样子。
秋实看着着急,叶寒这副样子让人看了好不可怜,总能让她不由自主回想起那日将军走后自己进来看见她那饱受凌虐后的凄惨模样:衣衫凌乱,白底绯芙的肚兜被扯掉,斜斜垮垮搭在身上,勉强遮住了女儿家的羞处,下身淡蓝色襦裙也被扯破,及地的裙摆被高高撩在了腰际,雪白细长的大腿就这样突兀地露了出来,不带遮掩,不过还好姑娘身下的亵裤还是完整穿在身上的,清白还在,但也是皱皱巴巴没了形。
里间太过安静,秋实看着叶寒毫无生气的模样,眼睛顿时想哭,姑娘这副神情跟那日自己所见的神情一模一样,就像自己在军营里见过的被□□后的营妓,瘫坐在地,不哭不笑,面孔死板,没了生气。嘴唇被撕咬出血,直到现在还有一点未痊愈的痕迹,还有脖颈也备受摧残,一片被咬过的红痕,牙齿印仍赫然醒目。
秋实伤心着叶寒的悲惨,但这一切都是将军做的,她虽同情叶寒可也无可奈何。想起叶寒平日里对自己的种种好,秋实心性直接,竟然一下子哭了出来,泪水啪嗒啪嗒接连不断落了地,扯着袖子抹着眼泪轻声抽搭起来。
“……秋实,怎么了?”
叶寒也不知自己是何时被秋实的哭声吵醒,只觉得天性乐观的秋实不应有眼泪满面,她还是比较喜欢秋实笑起来的样子,很开心,很真实,就像孩童般纯真,可以感染她沧桑得不行的灵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哇……”,叶寒不问还好,一问她秋实心里的不快和委屈全一个劲儿哭了出来,趴在叶寒双膝上哭得一塌糊涂,实实打湿了叶寒衣裙,“……姑娘,你……你为什么要走,这……这里,不好吗?你,你,为什么要丢下秋实,是秋实吃得太多,所以你不要我?”
秋实抽噎着,睁大着泪水满眶的双眼直直看着叶寒,撅着嘴满是委屈,还有不舍,她从小没娘,也没兄弟姐妹,父亲为了养她根本就没多少时间陪她,好不容易碰见了一个如亲姐般的叶寒,对自己这么好,会做糕点给自己吃,病了她还会亲手给自己喂药,自己手上长冻疮了,烂得脓水到处都是,自己都恶心不想看,还是她拿了药膏亲自给自己涂上,还让江姑娘给自己做了双手套御寒。她活了这么久,除了死去的爹外,就只有叶寒对她最好了,可她,为什么要走呀,就像她爹一样突然就走了。
“好了,别哭了,再哭肚子就饿了。”叶寒拿着帕子擦干净秋实满脸的眼泪鼻涕,认真看了看,勉强笑了笑,说道,“秋实还是笑着好看。”
秋实很贪恋这份温暖,坐在脚塌上不肯起来,圆圆的一张肉脸认真地仰着头看着叶寒,下定决心说道:“姑娘你以后要走,记得把我带着一……”
“起”字还未说完,秋实就被叶寒的手迅速捂住了嘴,只见她严肃地朝秋实无声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再说了。
秋实不懂隔墙有耳,叶寒却担心她祸从口出,上次自己不告而别就无端连累了秋实受罚,这次她不想再害秋实莫名其妙就丢了性命。
青川已经变了,就凭他前几日对自己做的事,叶寒已经认清了自己的处境,若她强行离开,自己一人是福是祸她无所谓,但若无端害了他人,那就是造孽,而现在她最担心的就是流画的安危。凭着青川现在的心狠手辣,就流画伙同自己逃走的罪过,流画的处境定不比自己好过,可惜她有心无力,唯有期盼青川还记得秦婆婆的救命之恩,和自己的听话顺从,可以放过流画。
外间有人敲门,秋实回头问了何事,才知是嫁衣已经做好,想拿来姑娘试穿一下,若有不合身之处,可在大婚之前改好,省得误了良辰吉日。
“姑娘……”,秋实担心回望着叶寒,她虽脑子单纯,但也知道的姑娘的苦和她的千百个不愿意,可是姑娘只是闭上了双眼,还是没有阻拦她们进来。
其实秋实早就明白,外屋那一群丫鬟婆子哪是来伺候姑娘的,全都是一群狼眼睛,时时刻刻都在监视姑娘的一举一动,就算姑娘不愿意,难道外面的那群人就会走吗,还不是会强行进来,跪了一地请着姑娘试穿嫁衣。
秋实很是心疼姑娘,可将军要娶姑娘,她不过是个小丫头根本拦不住,就连外面那群丫鬟婆子,就算自己力气再大,也拦不住一群人。秋实懊恨着自己无用,却也只能气闷地站在一边,看着丫鬟婆子说着好话道着喜,而姑娘一人孤冷站在中间,任由她们伺候着试穿着新嫁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金丝银缕,鸳鸯石榴,留仙裙上百子福,红绸喜缎贺新人;
青丝云鬓,芙蓉面娇,清目淡色眉弯垂,清风强压河边柳。
后褚再次偷袭,还好事先有所准备,即使主将未坐镇军营,陆知也能沉着应战,硬是阻止了后褚蛮子的疯狂进攻。青川当日快马回营时,战事已接近尾声,硝烟弥漫,沧河冻成了一条红缎,血仿佛浸下了冰下三尺,通红耀眼。好在军营受到创击不大,只有靠近沧河岸边的营帐被烧毁一通,其它的都还好,损失不大。
经过几天休养生息,被袭击后的军营又恢复如初,营外冰河上防备不减,防守加倍,将士无视伤痛依旧每日操练学杀敌。入秋不到两个月,后褚的敌军就接连两次偷袭,一次成功火烧连营,一次险胜却伤亡可数,如此大辱,自这三年与后褚交战以来,何曾有过。后褚做作不堪,阴招狠毒,这口恶气是身为北齐男儿可能忍的?因此人人激怒,杀心恨意积怨一并而起,个个怨恨难当,刀下生风,剑上渴血,一一欲灭后褚以后快。
“将军,后褚最近连连袭击我军,如此被动局面,是不是我们也该还击一下,省得被那群狼蛮子看扁了。”
陆知是从头到尾参与这场战事的,依照自军实力,本来完全是可以把这群恶狼斩杀殆尽,可将军突然离去之前曾留下军令,只可防守,不可进攻,只可险胜,不可有大胜大败,若违此令,杀无赦。所以他只好照着将军制定好的战略和军令,保守采取打法,跟后褚磨磨唧唧打了个平手,虽然算是赢了,但陆知这心里就没舒服过,这场战事打得太不痛快了,所以激得他还想跟后褚实实在在地来一场硬战,哪怕是头颅不在、热血满地也不在乎。
军营这几日的事务青川处理得差不多,青川灌了口凉茶灭了心上的焦躁。与陆知的焦躁不同,青川的焦躁是在百里之外的端王府里,而不是后褚这条已经上钩的大鱼。
“这事我知道了,你先别做冒进,以后有的是你战场杀敌的机会。”青川捡起桌案上一折图纸,递予陆知,让他看看,“后褚这次来袭,虽然明面上看似全力进攻,实则佯装试探。我与耶律平交手三年,耶律平多疑成性,前一次火烧连营偷袭成功,他虽出了一口恶气,但未必全信,这次再次袭击,就是想测试我们是否真受到重创。”
“所以将军您才让我不可全力回击,不准全胜?”陆知有所开悟,半知半解,“既然如此,将军为何我们不险败最好,这样不更能让耶律平相信我们前一次真元气大伤?”
青川浅眉低笑,眼有深意,“陆知,你想必不善撒谎,对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似疑问的话语,却用肯定的语气说出,陆知被青川如此强势且事实的话直接戳中了老实的性子,尴尬笑了笑,老实点头承认,“属下小时侯每每说谎,哪怕编得真实如发生过,有时连我自己都相信了,但还是会被父母轻易识破,然后又招来几十下竹板重罚。”
“知道你为何总被屡屡识破吗?”青川眼色又深了几重墨,世间人心如魑魅魍魉,他早已看透,所以算计利用熟稔在心,“谎言讲究半真半假,半隐半现,你得让人在半真中怀疑,然后在半假中重新相信,如此来回一大反差,就算是疑心成病的人也必定深信不疑。我猜你每次说谎时,必是信心满满,满口肯定,你以为自己的谎言天衣无缝,却不知你的谎言破绽太大,一眼就可识破。记住,太过真实、太过虚假,都自带端倪,最容易让人识破。”
陆知结合手中战事详细勾画的图纸,深有领会,开悟道:“将军意思是说……欲擒故纵?”
青川垂眼笑了笑,心中早有城府,所以才可淡然处之,“这说谎跟打仗一样,诡计难识。我派人烧了后褚粮草,耶律平便回我一场火烧连营,让我损失惨重。我烧他粮草是真,可他未必相信我损失惨重。如何才能让他安心,最简单的就是再来一场偷袭。若我全军大胜,那不直接就告诉他我骗了他;若我全然失败,耶律平也未必会信,我与他交手三年,跟他打得不分伯仲,如果仅因为一场偷袭就落了个全败,凭着耶律平的多疑成性,必认定其中有诈,那我之前一番良苦用心不就功亏一篑了。”
一场精妙绝伦的连环计,比陆知之前看过的兵书还要妙不可言,陆知全然佩服,心里那点躁气渐渐便没了影,然后越发肯定,不久之后,北齐与后褚必有一番大战,而且必定是他等待多年的复仇决战,他摩拳擦掌,静待之。
跟青川讨论着后褚最近这场偷袭,虽然后褚为敌,两方各为其主,但说实在的,陆知还是挺佩服耶律平的奇谋鬼策,可也惧着他的心狠手毒,“这后褚人真不愧是野狼的后代,为了引我们上钩,派的全是最精锐的部队,这耶律平可真狠,真舍得下这手。”
青川听后心里莫名咯噔一下,幽幽回道:“耶律平这点狠算什么,有时候,有些女人比他更狠。”
三年不见,才重逢不过几天,就能不辞而别狠心离自己而去,姐姐可不比耶律平还狠吗?说离开就离开,不带一丝留恋,元州和云州加起来的五年时光和感情,难道对她就这么微不足道,不值珍惜?离开,放她离开,她只想着她的离开,怎么就没想过她离开了自己该怎么办?她离开了自己又得花多少个三年才能找到她,他的身上得添多少道伤疤才能换来她的一次怜惜,是不是只有他死了她才能安心留下,才能想起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
“砰”的一声,手中的茶杯倏然成了粉碎,青川毫不在乎地抖掉手中的瓷杯碎片,重新回到公务上,陆知本想唤军医前来包扎一下,但被青川拒绝,手上没有出血,只有几道浅红的小口子,与叶寒给他带来的伤痛相比,这点疼痛根本微不足道。
“将军,属下有一事相求,还请将军允许。”陆知见青川面色缓和了少许,这才有胆说着困扰他几日的请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
陆知认真说道:“就是属下营帐里的江姑娘,属下烦请将军可否将她送往其它处,毕竟男女有别,她住在属下那里终究不是个事。”
青川手中的毛笔停顿了,手指绷紧发力捏得毛笔扁成了片,就差直接断成两半了。不过还好,毛笔命大逃过了一劫,只见青川又淡然无绪地低头处理未完的公文,他得敢在大婚之日前批完,否则误了成亲可就不好了。
陆知见青川没有回话,但一想起自己营帐里的女人,陆知还是壮着胆子再次问了一次,这才得了青川一句似解非解的回话,“你随便。你要是看着顺眼,就娶了她;你要是嫌烦,军营里最缺的就是女人,你自己看着办。”
青川都这样说了,陆知也不好再问下去,被将军强行塞了这么一个烫手山芋,他也只好忍着,无论如何他也做不出把人扔到营妓里去。
“对了,知会你一件事,”青川想了想还是早说为好,“我三日后成亲,吩咐下去让众将士也乐一乐,喝上一顿喜酒,就当是冲下晦气。”
成亲?
这是陆知听后目瞪口呆,显然受到的惊吓不低于后褚来犯,他呆楞着不动,连话都说不出来,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唯一疑问就是,将军要成亲,但是,和谁呀?
这也太突然了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在异世结一心性相知的伴侣,叶寒曾经想过,可惜却败给了红尘俗世。用心爱过的人成了他人夫,看着他贤妻娇儿,满堂圆满,她除了讪讪一笑,转身离去,什么也做不了,嫁人的心思便早早成了昨日云烟,断了想法。
没想到,她还是嫁了,她试想过未来生活的千百种可能,可能游历世间,可能孑然一身,也可能会随便找一可靠老实之人嫁了……她遥想过千百不同,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居然会嫁给青川,她的“弟弟”,人生何其荒诞。
叶寒恍然抬头看着满室红绸喜色,双喜大红灯笼高挂如明,龙凤红烛正燃得好时候,金络玉盘,莲子花生、红枣桂圆,并蒂合欢,早生贵子。忆起今日并州,全城白底挂红妆,倾城喜色应是如此,人人皆是道喜,保得并州城一方无忧的神,终于成亲了,大婚大喜,怎能不万人空巷。
今天怎么说也是她的大喜之日,可叶寒却全然没有作为新娘子的喜悦。一人独坐在红喜床榻上,叶寒茫然,她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过来的,拜堂,成亲,入洞房,即使她身上嫁衣未落,但这一城的喜庆好似都与她无关一般,她仿佛置身事外,犹如一普普通通的看客,好不奇怪。
红烛烧了过半,前院的觥筹交错、喜语贺词并未断过,脸上精致的妆容早已卸下,容颜得了素净,少了强添的喜色,雍容华丽的嫁衣也早早换成云纱大红宫装,金丝明珠虽点缀嫁衣绝美,但太厚太重,就像这一倾城婚礼骤然强压在身上一般,让她难以承受,勉力亦不好行。
门外一阵吵杂,凌乱的脚步声交错传来,叶寒心下一紧,双手在宽大红袖下交握纠结,头更是不由自主垂了下去,不敢看着门外,就连一步一步逐渐清晰的脚步声传入她的耳朵,她也忍不住心头抖动一下,直到低垂在地的目光里出现了一双黑色缎面镶金边靴子,她的消极顿时达到极致,身形僵硬成石,连后面的一系列洞房仪程都不知是如何做完的,只知当有人唤她时,才恍然发现屋内跪了一地的人早不在了,唯有身旁所坐一人。
“姐姐。”青川在喜宴上被灌了不少酒,虽不至于失了理智,但也不似平日里的严肃骇人。金冠束发,少年英姿,风华正茂,公子颜如玉,正是洞房花烛时。
酒意上了脸,青川那双如夜深邃的墨眼也染上了几丝醉意朦胧,娇人红缕着轻纱,虽是一面清冷,也煞是好看,青川一时看得入了迷,竟痴痴笑出声来,不停唤着“姐姐,姐姐”,还借着酒兴耍着小孩无赖,拉着叶寒蜷缩成拳的手不放,硬是强行松开了她的手心,十指交缠。
十六少年作新郎,醉意迷离述衷肠,看似单纯无害,可叶寒心里就是忍不住害怕,这样的青川仿佛回到了她所认识熟悉的青川,可谁又知烈酒作祟的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喝醉了的青川就像是一头头脑不清醒的狮子,危险犹在,叶寒还是抱有一丝侥幸,尽量往床另一头挪,只恨手被交缠太紧,抽离得费一番周折。
猛然,正当叶寒纠结于如何拯救出自己的双手时,只觉一股狂力向前一拉,身子措不及防就落在了青川怀里,腰肢被箍得紧得发疼,叶寒本能挣扎妄要离开,然后就听见头顶传来青川醉酒后沙哑的声音,但好在口齿尚是清晰,“姐姐放心,江流画我没有拿她怎么样,我只把她丢在陆知营帐里,陆知对她很好,你不用担心。”
青川自顾自地说着,叶寒挣扎的双手也渐渐停了下来,安静地贴在青川赤热的胸膛,不敢动弹。
可能是喝酒来了兴致,青川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头埋在叶寒颈窝处低声继续说着,“对了,我还找人给秦婆婆找了个风水宝地厚葬,等最近的战事停下后,我们去祭拜下秦婆婆,顺便告诉她我们成亲了,让她老人家在地下也高兴高兴。”
叶寒没有说话,推拒在青川胸膛上的手无力落下,任由他将自己搂进怀里,不再动弹。
许是叶寒突然的温顺取悦了青川,青川很是兴奋,拥着叶寒腰肢的手更是收紧,勒得叶寒一阵生疼,却没敢发出一声难受,生怕惹他不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记得吴伯一家吗?他们已经回云州了,而且过得很好,吴伯现在不用跑船,光靠给官府采办东西,日子都能过得富足。还有他的儿子也重新回了学堂,听说今年就要参加科考了,文学和才识都是上佳,中个秀才应是没什么问题。”
叶寒身上这套宫装全是由云纱制成,很轻很薄,穿在身上很是轻盈,也很是适合新婚之夜所穿的。薄纱几层,温热的手掌很轻易就暖满叶寒娇小的身子,偶尔在叶寒浑圆的臀肉上捏上一下,惊得她一阵颤栗,久久才下。
夜还长,青川一番话说下来,叶寒早已没了反抗的心思,任由青川一双大手在身上到处肆虐,“姐姐想家吗?离开元州这么久,等西境太平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元州看看,好不好?听说你父母的坟被收拾得很好,年年有人烧上几缕香火,还有你家隔壁的王婆婆,过得很好,膝下儿孙满堂,可她一直在盼着你回去,每每想起你就哭,听说她身子骨就是这样哭坏的。”
叶寒被青川平放在床上,黑白分明的双眼里早已泪水肆意成灾,打湿了耳鬓,青川支着身子安静看着躺在自己身下的叶寒,脸上哪还有刚才进门时的醉意,满目酒气不过是日出前的浓雾,早已消散就好似从未有过一般。
红帐弄喜欢情浓,青川一点一点轻轻擦拭着叶寒脸上的泪,满腹的情深被她置若枉然,所以他卑鄙,他无耻,他用最下烂的手段拿姐姐在乎的人威胁她,成功逼着她不情不愿躺在了自己身下。
本是大婚之日,椒房耳鬓厮磨之时,新娘却满脸是泪,一脸悲戚,青川凝神,默然不语,看着自己的杰作他心有怜惜,但却不后悔,姐姐已是他的妻,这辈子她都别想离开他,若她要恨,就让他恨吧,反正他这一辈子就耗在她身上了。
青川轻拂着叶寒微湿的脸颊,强行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不容闪躲,霸道宣布着:“你我已是夫妻,就算我哪天突然死了,我的墓碑上也会刻着你的名字,你一辈子都是我的妻子,我唯一的女人。”
他知道姐姐不情愿,是他强取豪夺威逼利诱娶了她,她不甘心也是正常的,所以他会补偿她,用他的一生向她郑重许诺,“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丈夫,你只能躺在我的身下承欢知乐,你的肚子也只能孕育我的孩子,”青川抓起叶寒僵硬的手强行放在自己左胸口处,坚硬灼热的皮肤下是沉稳有力的心跳,“也从今日起,我的这条命就是你叶寒的,以后你要打要骂都随你,就算你现在一剑杀了我,我也无怨无悔!”
一番深情,两种沉默,三生石上是情错,叶寒偏头过去不看,无奈、认命,然后缓缓闭上了双眼,随之双唇就被青川急切吻住,健硕沉重的身子压得叶寒无法动弹,就好似预示着她未来的日子一般。
不甘又如何,终究只能认命!
为过审需要,此处省略2816个字,还请各位看官自行脑补,敬请谅解。
※※※※※※※※※※※※※※※※※※※※
有一天我炖了一锅肉,色泽诱人,肉香四溢,本想端出来给大家一起品尝,怎奈管差守在门边说朝廷有禁令吃肉伤身禁止吃肉,让我端回去倒掉。可好不容易做了一锅肉出来,倒了实在是太可惜了,就想绕开管差端到隔壁婆婆家叫大家过来吃,奈何墙太高翻不过去,无奈之下只好作罢,只能等他日朝廷禁令解封再做出来给大家品尝。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新婚之夜犹如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猛然砸向她,怎么开始何时结束,她都无权选择,只能被动承受青川的□□和发泄,而这事叶寒到现在都接受不了。还好秋冬军营繁忙,第二日青川就离开了府回了军营,至今已半月未回,而这样也好,省得两人见面尴尬。
想到此处,叶寒的思绪又莫名奇妙联想到了第二日青川离开时的场景,然后体内一阵不受控制的羞意突然就涌了上来,瞬间便让她红了脸颊。
她记得当时她被屋内的洗漱声吵醒,然后便缩在被窝里继续装睡,听着屋内的洗漱声渐渐没了声,听着屋内的脚步声一点点远去,等屋内声音尽去彻底安静了下来,她这才放心转过身来,却见本应走了的青川正站在床边一声不吭地看着她,顿时吓得她一身冷汗。
许是被她惊恐的样子给逗乐了,青川笑着扯过被子盖住她光着的肩膀,然后拥着她在怀轻声道着歉意,说刚成亲就不能陪她,可后褚近日蠢蠢欲动,军营实在离不了他等等。她窝在他的怀里,一言不发听着青川的低声耳语,心里却大大松了一口气,而且还极其不厚道地盼着他快点离去。
不料却被青川一眼瞧透了心思,笑着轻骂着她“小没良心”,还低着头咬着她的耳垂亲了她一口。
她受不了两人之间这种背德的亲密,连忙偏过头将脸埋在枕头里不愿理他,谁知青川却不许,强行将她的脸扳转过来,抱着她亲了好一会儿也不肯放过她,还逼着她说自己会在家想他之类的酸话,她不肯说,他就像昨晚逼自己喊他夫君一样对自己上下其手,非逼着她亲口说了之后才满意起身离开。
本是屈辱的回忆,不知为何,却在这婚后至今的半个多月里时常在她脑海中浮现,而每每想起时,她的身上就会升起一股烦人的燥意,怎么去也去不掉,烧得她的胸口如小鹿乱撞怦然作响。
叶寒连忙端起矮案上变凉的秋梨水一口灌下,水的凉意沿着喉咙而下瞬间蔓延至整个胸腔,这才将她身上升腾起的燥火压了下去。
叶寒摸着自己心跳渐渐变缓的心口,对自己最近的反常很是纳闷,她之前也经历过□□,但从来没有这么反常之举,可自与青川成亲后她总会莫名其妙情动,她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又或者……难道自己真对青川有那种心思,只不过自己一直不知道而已?
叶寒被脑中这一想法折磨得燥意又卷土重来,连忙推醒在一旁打盹的秋实,让她快把屋内的窗户全打开,吹吹冷风清醒清醒。她对自己最近的反常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将其归结为屋内太暖,饱暖而思那个啥,所以才会有这么一通胡思乱想,为避免再被邪念侵袭烧身,叶寒便带着秋实出门到处转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汝南王府占地很大,依山而建,是并州城内最好的一处地界,不出府就能把并州城一览入眼底,而后院小山上的凌空亭便是府中登高望远的最佳去处,叶寒出了门便带着秋实去了后山的凌空亭。
正值雪后初霁,天朗气清雪色盈盈,一路走来满目无不是北国风光好景致。到了凌空亭处,叶寒俯瞰着山下的并州城,不禁被其壮阔景色所震撼吸引,一时间暂忘了心中烦恼,连带着压抑半月的心境也开阔了不少,对来此找她的陈福也和颜悦色了不少。
“陈管家,你找我何事?”叶寒唤了陈福一起坐下,但陈福太重礼仪规矩,打死也不敢跟与她同桌而坐,叶寒理解也不强求,自己早在婚后陈福领着府内一众奴仆跪拜认主时,她便已深深体会过。
陈福微弓着身子,从宽袖中拿出一封保存完好的信,双手呈上,“夫人,这是王爷刚派人送回来的信,请您过目。”
盯着那封薄薄的信,叶寒心里本能生着的抗拒,但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拒了,只好让秋实接了过来。而像这样每日一封的信,她已有厚厚一叠,但她一封都没拆开过,都被她锁进了梳妆匣的底层,省得看见心烦。
“陈管家,你还有事吗?”看着送完信还未走的陈福,叶寒主动问道。
陈福有事回道:“夫人是这样的,按规矩,在夫人入王府第一天老奴就该将管事之权交给夫人,但王爷怕府中事宜太多累到夫人,让老奴过一阵再说,而如今夫人嫁与王爷已有半月,老奴想是时候将这府中的大权交由夫人您接管了。”
怕她累着?大婚那夜可没见他少折腾自己,现在又来装什么好人。叶寒听后,刚好一点的心情又沉了下来,冷声回道:“我刚来王府不久,对府中一切都不熟悉,冒然接下掌家大权,若是不小心做错了事出了什么岔子,坏了王府的名声,那可就不好了。陈管家管理王府这么多年,将府中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不如还是由你继续负责府中大小事宜,有空知会我一声就好。”
“这……”
“好了,我还要看信,你先下去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等陈福说完,叶寒便直接下了逐客令,陈福无法只好告辞离开,心里却不由长叹了一口气,都过了半个多月了,夫人还是这么不待见王爷,只听见他“无意”提起王爷一下,就一下冷了脸色怒气难掩,看来王爷还得在军营多待上几天。
陈福走后,叶寒顺便也让周围一干不必要人等都遣到院外,图个清静。
“姑……不,夫人,”秋实又差点说错话,幸好掌事的嬷嬷不在,否则她又得挨一顿责骂,“这信我已经拆了,您可以直接看了。”
叶寒本来还生着气,可当看见一脸憨笑的秋实和她手中撕开的信时,她却忍不住噗哧一下笑了出来,手点了一下秋实的额头,“你这丫头,真是连话都听不清楚。”
“呃……”,秋实脑子有点混乱,憨实讨喜的脸上满是疑惑,她看了看手上的信又抬头看了看叶寒,甚是犯难,“姑……夫人,您到底是看还是不看呀?”
“你给我烧了。”
叶寒真是被秋实的无邪给打败了,想也没想便随便甩了一句话出来,可却吓得秋实差点连手中的信都没拿稳,连连求着情,说着不敢,“夫人,你就算是饿死秋实,秋实也不敢把将军写给你的信给烧了。要是被将军知道了,将军还不得把我给烤了。”
三句不离吃,秋实真是从军营伙房出来的,改不了吃货的本性。算了,她刚才也是随口一句气话而已,别说是秋实,就连是她自己都不敢烧了青川的信,只能退一步把信关在了暗无天日的梳妆匣底层,眼不见为净。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烦心的事就没停过,借着想吃点茶点的由头叶寒把秋实打发了出去,独自一人站在小山高处的凌空亭,望着山下一览无遗的并州城,想着心事渐渐就出了神。
一阵山风袭来,带着雪后的严寒撞了叶寒一身,手上裸露的皮肤立即激起一阵鸡皮疙瘩来,叶寒连忙把手放进暖和的披风里避着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时没注意,突然一个不明物体从侧面飞来,等叶寒发现是已撞在亭柱上,碎了一地玉屑。叶寒连忙转头望去,见一红衣男子悬站在树顶之上,勾人的桃花眼笑得好似春意误入了秋冬白雪里。
见是故人来,叶寒的高兴自是不言而喻,向前几步兴奋喊道:“花折梅,你皮又痒了,竟然敢拿雪球砸我。”
花折梅施着轻功,脚尖一踮便腾空飞了过来落在了凌空亭里,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举手投足还是那么不着调,招人欠打。
“听说你跟青川成亲,我在京城办完事就立刻往回赶,但紧赶慢赶还是没来得及喝上你们的喜酒。”
好不容易见到花折梅一面,叶寒不想被这些不开心的事影响,便转移话题问着花折梅这几年过得如何,“当初看到你在军营时,着实吓了我一跳,就你这不着调的性子也能当兵,这北齐没被后褚打败真是奇迹。”
“我刚回来就来看你,你就拐着弯骂我,你也太毒了吧!早知道我直接就去并州城里寻欢作乐,不来看你。”花折梅佯装生着气,拿起桌上的糕点一盘盘下了肚,又足足喝干了一壶茶水,硬生生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这才解了饥肠辘辘的毒。
花折梅还是没变,从元州到现在还是一个样儿,叶寒看着很是欣慰。人们常说时光残酷,岁月无情,他们三人三年不见,她和青川都变得彻彻底底,只有花折梅还是一如初时,真是难得。
叶寒眉间紧蹙愁色甚重,花折梅知道她为何而愁,但也只能安慰说道:“你跟青川之间的事,我都听说了,包括你逃跑未遂被青川捉回并州的事。既然你与青川已是夫妻,你们就好好过吧,别再想离开逃跑的事。青川已经不是那个在你身边撒娇的孩子了,他对你的执着和占有,远比我们任何一人想象的还要深,你以后还是别做傻事,否则吃苦头的终究是你自己。”
“你是来给他当说客的?”叶寒盯着花折梅质问道,黑白分明的清眸里满是遮不住的不甘和怨。
花折梅不知该如何回答叶寒,自他被师父指定为青川的暗卫时,他这一生便永无自由,听之命,护之无恙,无论他是恶是善、其令是对是错,自己只需听令行事便是,但对叶寒,这个视自己为兄长、真心对自己的妹妹,他终究还是难做到无动于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听到你逃跑时,我挺希望你能逃跑成功。”花折梅也跟叶寒说着心里话。
叶寒无声笑了笑,嘲讽之意甚明,“若当日你在并州,青川派你抓我回来,你敢不从吗?“
“……说真的,我还真不敢,”花折梅不想骗叶寒如实回道。青川为主他为仆,即使他嘴上说得再不屑,可面对青川时,他还是会听从,“但是,我还是会放你离开。”
听花折梅这么一说,叶寒有些吃惊但也有些不信。
以前在云州时,青川尚年幼,可每每踢打花折梅时都能踢中。其实凭他高超的身手完全可以轻易躲过,但他没有,而是故意放慢速度让青川踢几下,见微知著一叶知秋,可见花折梅对青川的愚忠已到了极致,他说他会瞒着青川放她离去,你让她如何能信。
花折梅知叶寒不信,他也不强求她信,只自顾说着他这么做的缘由,“如果我当日在并州,我一定会拼尽全力阻止青川娶你,我想若玄隐师叔、朱老夫子,或者是我师父还在世,他们也会跟我做出同样的选择。”
叶寒苦笑一声,“木已成舟,再多的如果当初都无济于事,你现在每说一句这样的话除了平添增加我的怨气和不甘外,毫无用处。”
“我知道,所以才更要说。”叶寒听不听是她的事,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这是玄隐师叔特意嘱咐他说与叶寒听的,“你和青川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他为天家人,你是平民女,云泥之别,如何般配。你当日逃走,我想你并不仅仅是因为对青川无男女之情,而是你也早猜出了他的身份,深知齐大非偶这个道理,所以才想不告而别,给自己留一点选择和自由。”
叶寒没有否认,她懂,花折梅也懂,青川更懂,可他还是选择不愿意懂,强行把她掳了回来,强娶了她,拿流画吴伯等为人质要挟她,逼她就犯,哪怕王府没有一个守卫,没有青川的准许,她也不敢踏出一步,因为她的一步之外,必将引起血流成河。
“青川如此对你,我知你定有怨气和不甘,但你可知,为了娶你,青川忤逆了陛下赐婚,陛下当着朝廷众臣的面直接削了青川的亲王爵位,直接贬回郡王,那可都是青川这三年里冲锋陷阵拿命换回来的东西,为了你,一朝打回原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花折梅说这话本是想用青川的不易化解一下叶寒的怨气,谁知却弄巧成拙,激得叶寒怨气骤起,听后愤而回道:“为了我?是我让他强行掳我回来的,是我让他不顾我的意愿强娶了我,还是我强迫他失去这一切的?你口口声声说他是为了我,可这里面又有哪一件事是我所愿意的?”
人人都道着他的不容易,可谁又知她被青川强压在身下时所受的屈辱,为了逼她就烦卑鄙地用她所在乎的人威胁她,强行要了她的身子。那可是她视之如亲弟的青川,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却这般对她,你让她怎么能不气不怨?
叶寒压抑了半个多月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都化为泪全哭了出来,一滴接着一滴,一串连着一串,多得就像是西湖的水不见枯竭,可叶寒的泪再多也敌不过并州的北风紧烈,一阵一阵呼啸不止,将叶寒脸上的泪吹散吹干,直至叶寒再也哭不出来。
大哭之后,叶寒呆坐在石凳上不再说话,双眼空洞不知望向何方,看着让人很是心疼。花折梅心有不忍,但还是撇过头去继续说道:“我刚才说这些并不是想替青川说什么好话,只是想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至于你接不接受青川,还是得由你自己拿决定。”
其实在说这句话时,花折梅是羞愧的。
青川和叶寒,于他而言是一个两难的抉择,无论他帮谁都不是,但如果非要他在两者之间选一个,他会犹豫纠结挣扎,但最终他还是会选择站在青川这一边,因为这是他的职责,是自幼时起师父便在他身上烙下的印记,是他今生都逃不开的宿命,他认命,所以他只能选择对不起叶寒。
“我知道你不想听,但我还是想多说一句,青川对你是真心的,既然你扭不过命,也逃不了他,何不选择接受让自己好过一点。”
花折梅的离开和他的到来一样,毫无预料,当叶寒再次抬头时,凌空亭里早没了他的影子,重聚的故人如昙花一现,除了多添了一方清冷与怅然萦绕不消。
桌上那封信被杯盏压着,纵疾风吹过千百遍也吹不走这一纸轻薄,叶寒望了许久,手悬在半空犹豫几下,还是选择拿了起来,只不过并没有拿出信封中的纸,而是一点一点把它撕成了碎片。北风又来,握满纸屑的手缓缓张开,撕成碎片的纸屑就这样随北风而去,消失在了望不见的尽头。一切都成了空,而她依然如旧,终是心有不甘!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陆知最近很是烦乱,自从江流画被重新扔进了他的营帐里,他脑门上层层叠叠的抬头纹就没松过,仿佛头上有千万大山压顶,怎么也抬不起眉眼来。
早晨操练很是幸苦,而且还是可以冻死人的秋冬九寒天,每日从被窝爬出来无疑是对人最大的考验。可陆知却很是兴奋,每日跟打了鸡血一样最早到了冰面上,耍刀操练起来,从一人闻鸡起舞再到冰上打杀声热火朝天,然后再到冰上浓雾渐起只剩下他一人,他也迟迟不愿离去。但从沧河冰场上到营帐不过一盏茶的路程,陆知却能磨上个半把时辰,而离营帐越近,他就走得越慢,脑门上的抬头纹也皱得更紧,几乎可以夹死蚊虫。
看着已出现在眼帘的营帐,陆知心里那叫一个纠结,营帐里的那个女人都快把他逼疯了,可他既不能把她扔出去,又不能如将军所说娶了她,整一个烫手山芋。其实他并不是很讨厌江流画,尤其在得知将军与叶姑娘成亲后,这女人就彻底变了个人,不再一个劲儿闹着要出营,每日安安静静待在营帐里,打扫擦洗,归置东西,给他浆洗缝补衣服,而且还会在帐中等着他一起吃饭,做着为人妻子才会做的事情。
陆知知道自己不懂男女之事,但孤男寡女不该共处一室这点礼数他还是知道的。幸好这是在军营,没多少繁文缛节约束,要是还在乡里,江姑娘的名节早被自己败坏了,他也难逃指指点点和唾弃。
陆知为难地看了眼不远处的营帐,跺着脚在寒风中原地不走,心叹着将军真是会给他出难题,明知道他不善言谈,还给他扔女人来,而且还连扔了两次,都还是同一个女人,这不是逼着他大冷天跳沧河吗?
“陆将军……”
一时想得太过入神,身后过来一士兵陆知也没察觉,吓得惊跳了一下,“……你走路怎么也不吱个声,装鬼吗?”
陆知难得生一次气,士兵有点吓到,结巴说着,“陆,陆将军,将……将,将军……找你。”
士兵艰难完成传令,心里哀着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原以为整个军营里就属将军最吓人,没想到陆将军在将军身边跟久了,也变得吓人起来,跟头黑熊一样,吓得他现在小心脏还咚咚咚跳个没完。
与传令士兵吓得够呛相比,陆知听后可是乐得不行,乐得脑门上皱成一条条的抬头纹全都松展开来,连褶皱的痕迹都舒开得干干整整,找不到一点细纹。
亏得将军及时传唤,陆知终于找到了名正言顺的理由不用回营,但想到估计还等着他回来一起吃饭的江流画,陆知让士兵去跟江流画打一声招呼,省得她等久了饿坏了身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陆知脚下生风几步就跑到了青川营帐,好赖不赖听到里面传来一些模棱不清楚的对话,有将军的声音,还有一个很轻佻的声音,听着很是熟悉,可就是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只听得隐隐约约将军似有薄怒,质问着那人把谁弄哭了,而对方却胆大包天不屑回道,也不知是谁的错。话还没听见几句,营外站岗士兵就高声通传,然后他就被将军唤了进去。
“陆将军来得真快!”花折梅刚与青川打完嘴仗,暂歇一罢,跟陆知打着寒暄,看着他一身的风尘仆仆,一时玩心大发,不由打趣道:“听说陆将军营帐中多了个贴己人,把你伺候得很是舒服。怎么今日却衣衫凌乱,难不成嫂夫人受了你的气,不给你整理衣衫了?”
“花将军玩笑了!”陆知连连解释着,请花折梅莫要玩笑,“花将军此去京城,不负众望,不仅成功要到今年过冬军粮,而且还比往年多出了一半。今年与后褚这场大战,战士们可算无后顾之忧了。”
花折梅朝坐在上位的青川,意味深长一笑,然后极为客气回道:“陆将军言重了,这事我可不敢居功,要谢就谢咱们这位汝南王爷吧!要不是他成亲大婚,娶了个无权无势的平民女子为妃,掌管兵部的吴王哪会这么痛快给粮。”
青川先斩后奏娶了叶寒为正妃,这事他刚到京城才被告知,原以为青川是冲动行事,而后却被玄隐师叔告知,青川奏请迎娶叶寒的奏折早一个月就抵达了京城,而且陛下早已看过了。他心里算了算日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在红绫镇偶然找到叶寒的当天,青川就写好了奏折派人快马送达了京城,等他到京城时,一切早尘埃落定了。
军权在握的亲王将军,却要娶一出身低微的平民女子为妻,如此不顾及皇家颜面的大不违之事,花折梅不知道青川是怎么说服那位顽固不化的病天子的,想必是气得直吐一升龙血。而吴越两王却恰恰相反,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在府内大摆宴席庆祝,讽着他们这位皇弟愚蠢,为娶一平民女子不惜丢了亲王爵位,这样损已利他们的糊涂事怎能让吴越两王不高兴,要不然今年这批粮草他们也不会发放得这么痛快。
想到这儿,花折梅不由想起了昨日在凌空亭痛哭流涕的叶寒,一种负罪感如附在骨,刮也刮不掉。在这件事里,吴越两王高兴,因为少了青川这个强有力的劲敌;青川看似失势,可钱粮充足,可与后褚一决雌雄,可叶寒呢,作为整件事中最为重要的人,却什么都没得到,还无端受了所有的苦和罪。他忍不住多生了一想,若叶寒只是青川手中一枚棋子,若青川自始至终只是利用她,那她的一生可不止一个可怜形容,还有可悲。
心里莫名腾起一肚子无名火,花折梅自己也不知为何,想快点逃离,可还未张口就听见青川一声,“滚!”
青川突然大喊一声莫名吓得陆知惊慌一颤,以为他是冲着自己喊的,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见一抹红影“唰”地一下从身旁越过,然后一旁站着的花折梅就没了影,陆知这才发现是自己想错了,他刚来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将军怎么会是喊他出去,他不由想起刚才在营帐外听到的几句争吵,心里十足断定将军此般怒气冲冲定与此有关。
看着飞快溜走的花折梅,青川墨眼幽深得吓人,别以为他不知道花折梅刚才对自己冷嘲热讽时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他弄哭姐姐的事自己没找他算账就不错了,他倒先腹诽起自己来了,真以为有姐姐在自己不敢动他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思绪几转又想到叶寒,青川想起今日陈福给他传来的消息,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沉重的无力感,这都快过了半个多月了,姐姐还是不愿见他,他要怎么做姐姐才能接受他呀!
要说花折梅走了之后,陆知就变得十分煎熬,上座主位里将军阴沉如黑云压城,压得他脖子都快弯了,偶尔嘴角还扯出一丝冷笑来,更吓得他立马垂头避开,心下惊恐如雷鼓咚咚不停。他实在想不通,明明长得如泼墨画中仙的将军,怎么总比鬼魅还要吓人?
“陆知。”青川抬眼见陆知还在庭下,这才想起唤他来有事,“红绫镇我交代给你的事,可办妥了?”
“……办妥了,属下每日亲自负责所测鱼鳔,得出从红绫镇到军营这段沧河河段,漂流需要一刻钟,误差不超过十刹那。”青川问话总是这么没有预兆,突然听到陆知愣了一下才立即回道。
青川黑沉的脸终于有了一点轻松,心里对陆知所说的结果很满意,思虑了一下又问着让他挑选的人可有眉目。
“将军放心,我已挑选出五十个身强力壮、不畏严寒的士兵,并按照你的要求让他们终日在冰水中浸泡,现已可在冰水寒冬中泡上个一天一夜也不会出事。”
“嗯,不错,继续加强力度,我要让他们跟雪豹一样在冰雪封山里,照样能活动自如。”
这一次,他要在耶律平的胸膛上捅出一个血窟窿,让他几年之内都恢复不了,让他每看一次就疼一次,疼得他恨意丛生,最好是欲杀自己而后快,他相信耶律平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的。
外面又开始下雪了,风就像切不断的水一个劲儿地吹着,营帐即使扎得严实,但还是有几缕寒风溜了进来,陆知身上还穿着被汗水浸湿的衣服,寒风一吹,顿时打了一个激灵。
青川顺声看向陆知,眼有深意,问着,“听说你最近训练很是积极,总是第一个到冰上操练,最后一个离开,中间都不怎么回营休息。”
听到青川终于提起此事,陆知心里那叫一个激动,就差热泪盈眶了。他本想请青川把江流画送到别处去,可嘴刚张开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就被青川抢先一句打发了出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陆知走后青川一人在帐里,桌案上公文堆满如山他却无心处理,只呆坐在椅上若有所思。
姐姐每日在王府的事陈福都会派人告知他,郁郁寡欢,这是他听得最多的四个字,他知道姐姐这是为什么,他也知道该如何消去她的郁色寡欢,可……他做不到。放她离开,想都别想,他们已经是夫妻,还有了夫妻之实,说不定她现在腹中已有他的骨血,除非一刀把他砍死,否则,姐姐一辈子都别想离开他。
心里想是如此,可现实里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他总不能一辈子把姐姐锁在府中,哪也不准她去吧!青川为此烦躁得不行,这感情之事怎么比治军打仗还要难,不过他忽想起方才垂头丧气离开的陆知,心里顿生一计,看来江流画这颗棋子,他得好生利用。
自那日在去南平的路上被劫,江流画再次回到汝南王府已过了个把多月,府内一切如旧,可这次回来她的心境却已没了先前的平静淡然,只因今日青川突然来见她时与她说的那一番话,让她忽忆起京中往事,然后再难安生。
“流画!”
看着出现在门边的江流画,叶寒惊讶不已,连忙丢下手中梅花直接跑了过去,“流画,你回来了!”叶寒将江流画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圈,看她无伤无害,这才完全放下心来,欣慰道:“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当日她的出逃青川有多生气她最是清楚,她真怕青川一气之下将对自己的怒气发泄到流画身上,而现在见流画安安生生一点无恙,这算是她成亲以来最大的一件欣慰事吧!
两姐妹终于见面,自然有许多贴心话要说,叶寒便让屋内的丫鬟婆子退下,只留下了秋实一人在屋内伺候。
相较起叶寒满脸的重逢喜悦,江流画却显得心事重重。从进屋起,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从出军营开始,她的忧愁就似层云压在心头,即便是再见到小叶也未曾减轻过,相反,更沉更重,重得她都抬不起头来,不敢看着小叶。
“流画,可是陆将军欺负你了?”叶寒瞧着流画自回来起神色便不好,以为她这段时日在军营里没少受陆知那根木头的气,这才有此一问。
听后,江流画摇了摇头,心里生着苦笑,若是陆知,她的心思又怎会重如千金压身。江流画抬起头来看向叶寒,看着她头上梳着的妇人发髻,她这才终于明白小叶是真的成亲了,丈夫是当年云州西城叶家的俊美少年,也是现在独掌一方大权在握的边塞大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到青川还有他给她出的难题,江流画脸上苦撑着的笑意再难坚持下去,青川以洗清江家满门冤屈为条件让她劝说小叶接受他,可看着为她安全回来而高兴不已的小叶,你让她如何开得了这个口。
低眼一晃,矮案上几小把朱砂梅很是显眼,或含苞欲放秀着几色浅粉羞涩,或群枝绽放占得冬雪一抹冷艳,并州苦寒无色的天里,可能唯独汝南王府里才有这一罕见之色,可见青川对她之用心。
不知何情绪,江流画幽幽叹道:“这并州的冬日寒梅,长得可真好。”
叶寒低头看了一眼矮案上来不及插瓶的朱砂梅,很是不解流画今日之态,只能顺着她的话说着,“这是长在西岭上的朱砂梅,花折梅怕我无聊,便会隔几日折上几株送来。”
“花折梅?”听后,江流画低头讪笑了一下,又抬起头来似笑非笑望着叶寒,感慨着往日之事,“还记得在云州时,也是这样的冬日,雪不下地却霜寒冻人,你、青川、还有花折梅,就站在院外巷子里帮我还完了一张张欠条,打发了要债人,而我,却只能紧闭大门躲在门后不敢出来,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他们听见再来砸门。”
叶寒握着流画发凉的手,劝慰道:“这都多少年的事情了,你怎么还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
江流画呆呆看着叶寒,心有悲恸难言,江家家道中落五六载,她所遇见的伤心事不计其数,若没有小叶当年的及时相助,她和奶娘恐怕早成了黄土中的两具白骨,更别提之后小叶对她们的种种恩情。
倏然,江流画用力回握住叶寒的手,望着叶寒坚定说道:“小叶,你走吧,去你任何想去的地方。你不是想去东海,想去找林弋吗,你就去吧,不要顾忌太多!”
叶寒听后没立即回江流画的话,只对一旁秋实说道:“秋实,你去让常嬷嬷准备点茶水点心,还有,把我之前住的那个院落让人收拾出来。”
说完,叶寒这才转过头看着江流画,与她说道:“你既然回来了就别走了,以后就在王府住下,军营那儿不是女人该待的地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自始至终叶寒都没有回江流画刚才的话,就像江流画从未说过,而江流画又怎会不懂叶寒这样做的缘由。小叶是在救她,可她既然选择说了出来,就没打算活着走出去。
“小叶,走吧!”江流画再次劝道/
叶寒挺好还是平静看着江流画,明明脸上生有苦色却故做轻松回道:“我走了,你怎么办?”
流画能回来她怎会不明白是青川授意,不过既然青川能让流画来见自己,说明他没有杀她之心,只不过还是得打消流画引火上身的念头,否则,再让她这么说下去,她真不敢保证青川会做出什么来。
“你能不能少想点别人?为什么就不能替自己多想一想?”
江流画颓然坐在一旁,她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是在为难小叶。小叶重情有恩必还,当年奶娘舍身救她,临终前特求她照顾好自己,她当时还在奶娘面前发了誓的,就冲着奶娘这份救命之恩,小叶又怎会撇下自己一人独逃。若她真这样做了,她就不是叶寒了;若她真这样做了,她就不会像现在困在汝南王府,受制于青川。
可她不想小叶这么做,她不想小叶为了她这么委屈自己,这本来就不关她的事,就算青川杀了她也是她应得的。
“其实,是我们江家对不起青川!”
为劝说叶寒离开,江流画最后还是选择说出她不愿提及的京中往事。其实她也是今日青川与她说起这段往事时,她才终于明白为何与青川相识以来他对自己总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原以为青川是因为自己与叶寒过于亲密所以才引得青川对她不快,没想到竟然还有他们江家做的孽的一层缘故。
当年江家的家道中落始于朝堂上江父一次义正严辞的上谏,直言不讳抨击先帝德行有失,强纳出家女尼为妃,亵渎神明。不用想也知结果自然是引得先帝震怒,当朝便下旨入狱抄家,幸得朝廷大臣劝谏,江家才免于满门抄斩。可本是朝上一场小风波,虽然及时平息,但流言还是不受控制传了出来,前朝后宫大街小巷一时之间无人不知。
“那位出家女尼,是青川的母亲?”叶寒不由猜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流画回想起往事惨痛,即便不愿直面但也点了点头承认,“父亲一生与圣贤书为伴,虽身处朝堂漩涡但极少参与权势纷争。强言上谏直道先帝之德失,不过是听信谣言遭他人利用,白白连累了江家满门。”
这段江家往事叶寒之前听流画和秦婆婆零零碎碎提过几句,但或多或少都有所回避,所以知道得也不是很完整。今日一听流画讲述往日江府覆巢之悲,这才惊讶权势纷争之险恶与覆盖之广,竟然连青川都有所牵连。
“先帝震怒,江家没落,后宫中最受宠的瑾妃不久也香消玉殒,”说到这儿,江流画抬头看着叶寒,悲戚而生明了,“所以,就算青川杀了我,这也是我应得的,毕竟是我江家对不起他,冥冥自有报应。”
往事牵扯多方,叶寒身为局外人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劝解着江流画,“这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青川估计早都忘了,你又何必一直记挂在心上呢?”
“我说的不是这个!”江流画再次握紧叶寒的手,畏缩胆小这么多年,她第一次难得这么有勇气,“我是让你走,过你想过的生活去。我的生死老天已有安排,何必因我拖累你的无忧人生。”
从叶寒认识江流画开始,江流画的身上总有一种压抑如影随行,有家道中落的打击,有至亲生死离别的悲苦,有颠沛流离后的冷漠,也有受尽世态炎凉的灰心失望,她活在一个由灰色阴冷构成的悲观世界里,苦苦在人世间挣扎,苦难成了一种平常,她习惯着,所以她便把自己活成了一种苦难,懦弱自卑不敢争取头上方的寸寸光阴,也孤苦冷傲行走世间不愿拖累了他人。
生而为人,是一场修行,可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叶寒拉过江流画的手,缓缓展开她蜷缩的手掌,然后拿出矮案下的雪舒膏给她掌上布满的老茧涂上,边说着,“你在这儿,青川在这儿,花折梅也在这儿,就连解神医也在这儿,就像回到了三年前的云州西城。我的家就在这里,我还能去哪儿?”
“小叶……”
“好了,你最近别碰冰水,要不然你这手又会长满冻疮。”流画还想说什么叶寒怎会不知,只是有些事非她之力可以改变,注定只能是遗憾,又何必一次次提起徒增伤感呢!
至于流画,叶寒尽量装做无事减少她心里对自己的负罪感和愧疚感,而且她不走也并不是因为她一人,新婚之夜青川在她耳边说的话,一字一句,一人一命,她都记得。三年不见,青川已经不再是西城那个爱笑的俊朗少年了,战场炼狱,杀伐决断,她信他能说到做到,从他将自己强掳回来的那一天起,她就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时,一三十多岁的壮年嬷嬷领着四个端着各色精致茶点的小丫鬟从偏门掀帘进来,很是凑巧在叶寒和江流画说完话后进来。
“夫人可还添点什么,老奴这就让人去做?”
下方弓身低头说话的人是这里的管事嬷嬷,具体名字不知,只有一个姓,姓常,王府上下都唤她常嬷嬷,听说跟陈福一样,都是从宫里出来的。
叶寒对她说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但因为她是青川指派来伺候她的人,她心里到底是有些排斥,于是淡淡回了句“不用”便让她退了下去。
两人中间的四方矮案上摆放的是刚送进来的精致茶点,茶也是刚换过,热的还冒着白汽,她的是碧绿色,沸水冲泡下紧皱的茶叶舒展出了最初的青翠,在窗外寒意骇人的入冬里很是暖人心神。对面叶寒的也是一杯碧绿,不过不同于自己杯中的茶舒展成叶,她杯中的茶叶是一根根竖立的碧梗,上碧下白,很有夏日绿荷清凉之感,顿时,江流画望着正端杯吹冷欲喝的叶寒,很是惊愕。
“小叶,你为何要喝莲心茶?”绿心莲子,性寒,女子是阴柔之体,少碰为好,尤其是这样寒冷异常之地,她根本没有喝的必要。
叶寒端起茶杯,笑了笑解释道,“可能在暖屋待久了,身子有点上火,所以喝点莲心茶败败火。”
“小……”
叶寒动作太快,一杯碧心莲子茶就这样一口入了喉,江流画想劝阻一句也来不及,也是这一瞬间,她突然明白原来小叶并没有她看上去的那么轻松无事,与她一样都是在装做无事强撑罢了。
一杯饮罢,叶寒脸上终于得了几丝轻松,仿佛卸下了几担重金压身,而一旁江流画望着叶寒空空无一物的茶杯,十几根莲心了无踪迹,心里不由黯然一叹,不知是为她忧还是喜,想着若是那日小叶成功逃离去了南平,而不是被青川掳了回来,那该多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自从江流画回到汝南王府后,叶寒脸上的郁色便少了许多,至少每日开口说话的时候多了,不时言语间还会跑出几声笑来。在屋外候着的奴仆听见心里无不大大松了一口气,抬头看着檐外乌云压顶的天也不禁觉得明亮轻快了不少。
常嬷嬷是汝南王府的老人,礼仪进退很有分寸,总能掐着时间点进屋添茶问安,不会让人感到突兀,又会很知趣地及时退了下去,不招人厌烦。说真的,若不是因为青川的缘故,这样的人叶寒真生不出讨厌。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忘了交代,要叫常嬷嬷回来?”江流画停下手中针线,见叶寒发着愣看着常嬷嬷离去的方向,有点奇怪便随口问了出来。
叶寒回过神浅浅笑了笑,说着无事,然后伸长脖子见流画手中深褐色底绣框上描出的大致纹样,不由意味深长说道:“以前听秦婆婆说过,这刺绣最难的就是固定的字样,因为绣花绣鸟晃了眼不小心绣错了,还可回转几针补救。可若是这字绣错了,哪怕针脚走错了一针一线,这字就会不成字,整幅绣品也就全毁了。”
说到这“字”时,叶寒好玩地盯着江流画不放,看得江流画心虚得不行,连忙扯过手中绣框藏在身后,矢口否认着不知道叶寒在说什么,又连忙转过头去指点着旁边秋实手中的绣法,转移话题,欲盖弥彰之意不言而喻。
听着江流画严厉又慌乱的话语指点着秋实绣品上的不足,又看着秋实耷拉着眉眼一副备受摧残的可怜样儿,叶寒不由感到一种家的温情,舍不得移眼。
“夫人,陈管家求见!”
屋内暖炉烧得正旺,叶寒疑惑着与江流画对视一眼,这大冷天的陈福怎么会突然来找自己。叶寒不好推拒,坐直身子,便让陈福进来。
入了屋,请了安,陈福黑色狐领上还夹杂着些许白色雪粒,叶寒看着不忍,便让他就近暖炉处坐下取暖,还吩咐常嬷嬷上了热茶给他暖下手。
陈福接过茶杯,谢过叶寒,心里感激念着她心善,耳边也听着她开口问着自己所来何事。听后,陈福放下茶杯,站起身子恭敬回道:“回夫人的话,老奴今日突然过来,就是想向你禀报这一月府中事宜,还有年关将近,府内年货采办一系列琐碎之事也需要夫人定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些事叶寒哪知道怎么定夺,她又没有主理过,而且也无心插手,便打着太极把事又推回给陈福,“我初来乍到,很多事都不懂,陈管家主管王府内务一向有方,这些事还是陈管家你定夺吧!”
夫人还是不愿接管府中事宜,这结果陈福来之前就已经料到,所以听后内心没什么起伏,只平静回道:“府中之事夫人交予老奴处理,老奴定会尽心尽力做好,但这每月底送到军营给王爷的东西,”说到这儿,陈福停顿了一下,抬眼见叶寒脸上并无什么反应,才继续说道,“毕竟都是些王爷要用的贴身物件,老奴想了想,还是觉得由夫人您来办最为合适。”
话说到这份上,叶寒终于弄明白了陈福的来意,原来也是做青川的说客的,只可惜要让他失望了,“这事……还是一并交由陈管家负责吧!我没来之前王爷的东西一直都是你来准备,他需要什么缺什么,你必定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本是想借着这月底送东西到军营的机会缓解下王爷的相思之苦,又可旁敲侧击让夫人多想起点王爷的好,可哪知夫人这话说得委婉,又有理有据,说时脸上还带着几丝笑意,手段圆滑得纵使是他这个从皇宫里出来的人精也找不到话可回之再劝,无奈只好行礼告退悻悻离去。
见陈福退了下去,常嬷嬷放下热茶软糕也随之退下,甚是识趣,即便叶寒现在是满肚子的烦与恼,也挑不出她一点毛病来。
而方才叶寒与陈福对话,江流画坐在一旁都看进了眼里,但也仅仅是看了看,并没有说话。当初青川突然出现在陆知营帐,还把江家覆灭落败的前因后果告之与她,过了许久她才渐渐回过味来,自己中了他的招,糊里糊涂给他当了一次说客。但既然当初没想清之前她便坚定站在了小叶这头,而现在弄清了青川的险恶心思,她又怎会再助纣为虐?
对陈福所说之事,一屋中叶寒不为所动,江流画置之不理,倒是待在一旁的秋实小声开了话,支支吾吾小心说着,“夫人,要不……您还是准备点东西给将军送过去吧!”
江流画拿起手中的绣框惩罚性地轻轻敲了下秋实,佯装生气道:“你这个小白眼狼,小叶对你这么好,把你当成亲妹妹疼,你居然胳膊肘往外拐。”
秋实手臂挡着头躲着江流画的敲打,连忙溜到叶寒跟前解释着,“夫人,秋实不是这个意思,夫人对秋实的好秋实都记得,秋实刚才的意思是说夫人其实可以准备点东西让陈管家送去,并不一定要……”
“你这还不是白眼狼吗?”江流画逗着老实的秋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我不是!”秋实有口难辩,双眼争得老大盯着叶寒说着冤枉,“夫人,秋实不是白眼狼,秋实刚才是想说……”
说着说着秋实说得越乱,明明心里想的不是这个意思,可脑子却跟浆糊一样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越描越黑,说到最后急得满脸通红直接哭了出来,“秋实真的不是这个意思,秋实不是白眼狼!”
“好了,流画你别再逗她了,你没看见秋实都哭了吗?”叶寒拉过秋实给她擦去眼眶中的泪,轻声问着秋实为何想让她给青川送东西去军营。
秋实坐在下方脚榻上,头靠在叶寒腿上,手边抹着泪边抽抽嗒嗒回着,“夫人是不知道后褚有多坏!以前只要沧河河面一封冻,并州的老百姓人人睡觉都得在枕头下藏一把刀,就怕哪天夜里后褚人就突然来了,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直到后来将军来了西境,夺回了并州城和沧河以西,这西境的百姓活得才总算有点人样。”
说到这儿,秋实抬起头望着叶寒,喜庆的圆脸上带着鲜少的凝重,瘪着嘴委屈辩解着,“夫人,秋实真的不是白眼狼。自从爹去世之后就没有人像夫人一样疼秋实了,秋实不是白眼狼,秋实虽然没念过书,可知恩图报这个道理还是懂的,我爹教过我。”
叶寒伸手抹了抹秋实眼角残余的泪水,点了点头表示相信她,“我知道,你刚才之所以说那番话是因为他与后褚作战守卫并州太幸苦了,想让我送点东西去慰劳他。”
终于被读懂了心声,秋实跟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秋实虽然不聪明,但还是看得出来夫人在生将军的气。秋实是夫人的丫鬟,夫人说什么我就干什么,可是这一次,夫人可不可以看在西境几十万百姓的份上,给将军送点东西去,哪怕是做点糕点也行,将军一个人在军营,实在是有点……可怜。”
最后两字虽然有点大逆不道,但是秋实没有说谎,刚才在耳房给夫人端茶水时,就听见常嬷嬷跟一旁的婆子们闲谈起将军在军营里为迎战后褚一事已忙得几天几夜都没合眼了,听说都快累倒了。爹说过,将军是并州的神,只要有他在,后褚绝不会在这里占到丁点便宜,若将军真累倒了,整个并州城和几十万百姓怎么办,正巧方才听见陈管家来这儿跟夫人说给将军送东西去军营这事,她这才没忍住说了刚才那番话。
听秋实说完后,叶寒微垂着头许久都没有说话,然后晚饭后一人在小厨房内待了一两个时辰才出来,只是手上多了一方食盒。
小厨房热气比较重,叶寒只着了一身中衣,衣袖并不长勉强盖住手腕,当叶寒把食盒递给常嬷嬷让她派人趁热将糕点送去军营时,手腕处一片不正常的红色甚是醒目,一直蔓延至长袖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常嬷嬷看见没有说话,小心接过食盒,向叶寒行了礼便转身离开了,而一刻不到,当陈福接过这一方透着热气的食盒时,十分惊讶,追问着常嬷嬷夫人为何会突然回心转意。
屋外风紧,雪又是一程,却不是漪澜殿的故园景,常嬷嬷垂眼没有细说,只说道:“快送到军营吧!这是夫人烫伤了手才做好的糕点,王爷应会喜欢。”
这样平淡说着,常嬷嬷心里却生着愧疚却不敢与人说,只好匆忙向陈福告了别,回了合璧庭,心想着这时候该是伺候夫人梳洗入睡了。
是夜,青川站在床前,静默不动,那双如夜深邃的墨眼里流泻出来尽是醉人难舍的温柔,一寸一寸全落在了床上睡得正熟的人儿身上:半烛明色入云帐,枕上青丝缭乱,娇人在梦,不知梦中是否有他,眉间偶尔生起几下轻蹙,也不知是不是因他的归来乱了她的沉沉好梦。
这时,床上娇人嘤咛一声,锦被掀落肩下,一手垂落至床边,手腕处那一大片醒目的红色一下就窜进了青川的眼里,心顿时一疼。
军营事忙,他本无暇脱身,可听见前来送糕点的侍卫说起姐姐烫伤了,他当即一阵心急恨不得一下飞回府中看她,但无奈战事紧急军营事多,他只好暂时压着满心焦急,硬是处理完手中一切然后踩着夜雪风急赶回了府,而此时姐姐早已睡下,梦中虽有几分不安在,但好在恬静过半睡得很是安稳。
自己一路快马加鞭回来,满身寒气,他不敢直接靠近姐姐,怕把寒气过给她,只好先站在一旁轻手轻脚脱了披风甲衣轻放至一旁,然后只穿着一身靛蓝中衣坐在床沿上,双手也在热水中浸泡半刻才敢去握她的手,生怕冻醒她,惊扰了她一夜好梦。
玉肌膏淡白至透明,青川沿着叶寒手腕处被烫伤的地方一路擦去,一直抹到小臂尽头才停下。看着叶寒手上烫出来的这么一大片伤,青川真是说不出的心疼,这么大一片伤也不知道姐姐被烫着时得有多疼,若是可以他宁愿这伤是烫在他身上,可他也更气自己,若不是因为自己,常嬷嬷也不会利用秋实去劝说姐姐给自己做糕点,否则姐姐也不会被烫伤。
自从重新回到汝南王府后,叶寒的睡眠便变得很浅,即便青川动作再轻、再小心,可当手上传来一阵阵细痒的触感时,她还是不出意外醒了过来。
“青川!你怎么回来了?”叶寒看着坐在床边消失了一个多月的人连忙惊坐起,被他握着的手也赶忙抽了回来,全身向后退了几寸,甚是惊恐地戒备着突然来袭之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此时的姿势是人遇到危险时做出的最直接的反应,可能连叶寒本人都没有意识到,但却一下刺痛了青川的眼,心里一片哀凉,但仍故作无事强颜欢笑,强行拉过她被烫伤的手,一边给她涂抹着玉肌膏轻轻揉着,一边温柔安抚道:“别动,一会儿就好了,这药要揉热了才易吸收。”
或许是感知到了青川的好意,又或许是念起了往日美好,叶寒难得没有反抗,一句话也没说,安静坐着让青川为她涂药。
“以后别做糕点了!我在军营里有吃有喝,不会饿着。”
叶寒知道青川是误会了,想开口替自己辩解几句,但又看他一脸认真给自己上药的样子,久违的温情让她不由想起了在云州西城时的美好时光,终是说不出心中实话来,只好小声回道:“我……下次会注意的,不会再打翻蒸笼了。”
莫名,青川揉着叶寒的手停了一下,又很快继续揉着伤处,他怎会听不出姐姐话中的真假,那是掺杂着针刀的谎言,但他还是笑着全咽下了喉咙,任胸膛被扎得千疮百孔。
药吸收后,青川替叶寒拉好衣袖遮盖住伤处,“好了,这几日伤处记得别沾水。”
听着青川的叮嘱,叶寒裹着被子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却不知自己此时的模样有多可爱,看得青川心暖一喜,忍不住凑了过来。
“别!”
叶寒一声惊呼抗拒,瞬间就被青川连人带被搂在了怀里,一起躺在了床上,她越挣扎青川便抱着越紧,直到她放弃反抗青川才稍微松了几分。
烛色轻晃少许,红帐帷幔透着鸳鸯交颈,怀里的温香软玉暖了青川寒透的身心,他将头埋在叶寒细软的青丝上,大口呼吸着她发间清甜好闻的茉莉香气,让他不禁回想起在云州西城的叶家小院时,姐姐坐在矮椅上偏着头,散开的长发温顺垂落至盆中,盆中清水上漂浮着刚摘下来的蔷薇花瓣,而他站在就一旁拿着水瓢舀着清水从姐姐头上一点一点缓缓浇下,然后瓢中嫣红的蔷薇花瓣也顺着姐姐的一头青丝缓缓滑落而下,然后鼻息间全是蔷薇馥郁香甜的气息,让他沉溺其中难以自拔,就像现在这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被紧紧抱着的叶寒却不是这么享受:手脚被青川束缚住动弹不得,身子上更像是压了一块重石,重得她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叶寒难受得不行,开口说着,“青川,你放开我,我不舒服。”
“不舒服?”
叶寒看不见身后青川脸上此时到底是何神情,只听得他很是温柔问了自己一句,以为他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便点了点头,然后就忽觉耳边越过一阵温暖的气流缓缓往落在脸上,声音依旧温柔如故,但却多了几丝暧昧不明的邪魅,“那这样呢?”
还没等叶寒反应过来,就见一团阴影直落了下来,“不唔……”
拒绝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叶寒就被青川按在了床上,双唇被他死死吻住,无论她如何偏转着头躲避也逃脱不了,最后只能放弃任由他亲吻。
等青川吻够了,怀里的娇人早一脸煞白,紧闭的眼角满是溢出的泪,藏在被子下的身子更是不住发着抖,一看就是惊吓过度的样子。
青川看见墨眼一片吃惊,但更心疼不已,他真没想到姐姐对他的抗拒竟有这么深,自己只不过亲了她一下她就吓成这样,那新婚那夜她又是抱着多大的恐惧骇意在自己身下熬过来的?
“你放心,我等会还要回军营,我今晚不会碰你。”青川拉过被子给叶寒盖好,然后隔着被子轻轻拍着她微微发抖的背哄着她入睡,像以前他睡不着时姐姐哄他入睡一样,“夜深了,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也许是刚才一番惊扰消耗了叶寒太多的精力,又或许是青川最后那句话的魔力,叶寒紧闭着双眼竟然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可眉间依旧紧皱,睡着很是不安稳。青川站在床边看着叶寒许久,满心尽是无力,他要怎么做才不会吓到姐姐,他又要怎么做姐姐才会重新愿意接受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寒铁盔甲重新上身,临走时青川心中还是不舍,在叶寒额上轻然落下一吻才恋恋不舍而去,却不知床上人儿却眉间深皱成川,梦中也少有安稳。
屋外,漫天的雪仍还是落个不停,就好像是这样冻彻心扉的寒夜永无尽头一般,门边,常嬷嬷低头跪着,雪已落满肩头几寸,看样子已跪了有一会儿了。
“常嬷嬷,你是随我从宫里出来的老人,我念你护主忠心多年,这次,我便不追究了,若有下次,你知道我的手段。”
一声闷声头重重撞地,常嬷嬷趴在地上回道:“老奴知错,自愿认罚!”是她擅作主张以话诱秋实去做说客,间接害得夫人受伤,错失为奴本职,就算现在要了她这条贱命她也无一字怨言。
身前是并州无尽风雪,但身后却有几缕暖光从窗扉透出,这寒夜的雪落在手上好像也不有他初到并州时的那般冷了,“常嬷嬷,知道我为何派你来伺候王妃吗?”
风雪更重,常嬷嬷即便被冻得瑟瑟发抖也极力保持着不动,郑重回道:“老奴定不负王爷所望,必尽全身之力护夫人身安无忧!”
身安?无忧?
他求的就是姐姐一世身安无忧,可亲手毁了她的一世身安无忧也是他。犹记得年幼时曾在一孤本上识得一句话,不滞于物,不乱于情,方是人间大智。可他这一生终究达不到如此境界,从他在清远寺见到姐姐的那一天起,他的心就乱了,再难平静如初。
风又变大了,更大的暴雪又要降临,该回军营了,青川望着身后那散发着淡淡暖意的橘黄色窗扉,心里颇是不舍但还是扭过头来冲进了漫天风雪里,大步向前走着不敢停下,生怕一停下,哪怕是停下半步,他就再也舍不得离开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冬至轻悠一过,转眼便到了腊八节,并州入秋开始就没停过的雪让人根本分不清日子的走动,唯一有所不同的便是这雪不再是簌簌纷纷而落,更像是一盆接着一盆使劲从天上泼下来。清晨才扫过的宿夜积雪,未到黄昏又没过了庭前石阶,天地间的冷好似也深了几重。
叶寒从小厨房出来,不由浑身一阵寒噤,连忙拢紧身上衣服裹住快速流失的温暖,脚也随之加快,希望在回房前身子别冻僵。
叶寒进了门,常嬷嬷在身后赶忙关上门将漫天的风雪隔绝在外,府里□□有序的丫鬟早已端上热茶汤婆子给叶寒暖手暖身。并州的严寒已超出了叶寒的承受能力,只是从小厨房到主屋这一段不远的距离就已冻得她冷战不止,连喝了两杯热乎乎的秋梨水才熨开了被严寒冻结在一起的心肺,冻僵的手这才找回慢慢回了一点知觉。
秋实拿了新灌好的汤婆子给叶寒换下,轻声抱怨着,“夫人您也是,府里有的是厨子厨娘,再不济还有我呢,您干嘛熬个腊八粥还要亲自去?”
“腊八过节迎冬,哪有熬粥还借他人之手的。”知是秋实关心自己,叶寒心暖回之一笑,特意叮嘱让她等会多喝点,也嘱咐了常嬷嬷等会儿把腊八粥也分下去,让院子里的人都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腊八粥。
常嬷嬷站在一旁调着暖炉适温,对于秋实没大没小的话并没有出言制止,倒是在见叶寒在喝第三杯秋梨茶时,轻声提醒道:“夫人,秋梨水性微凉,两杯已是足矣,再喝可就伤脾胃了。”
叶寒轻轻摇了摇茶杯,看了看杯中悬浮的秋梨片,常嬷嬷话少却句句有理,她虽贪嘴不舍但还是放下让常嬷嬷扯了下去,省得她意志力薄弱又忍不住偷喝几口。
这合璧庭是青川在王府中的住处,地方自是没得说,房下引有地龙,温度比外界暖上几分,再加上从未间断过的暖炉,人在里面只着夏时衣衫也不觉寒冷,对临旁褐色四方小矮几上斜插着的一丛朱砂红梅来说,这里无异于是春日早来。
朱砂梅开得正好,五圆细小的玫红色花瓣尽情舒展张开,露出中间一小簇轻盈玲珑的浅金花蕊,不用靠近,红梅沁人的幽香就悄悄钻进鼻间,如在冬日偷得几分罕见的暖意,让人惊喜不已,叶寒不由伸手探去,侍弄红梅朱砂几下,撩拨错乱了季节的春意。
突然,大门被粗鲁推开,北风裹着碎雪冲撞着屋内暖气四散,然后就见身着一袭鲜红衣衫的花折梅扛着一株手臂粗的白梅树轻悠悠地走了进来,风吹得梅香萦绕满室,恍若忽回到三月的江南。
“一进你们院子就闻到了腊八粥的味道,这么浓的红枣味,一闻就知道是你熬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在云州时,叶寒熬腊八粥就总喜欢多放几把补血的红枣,熬成一锅浓稠的暗红米粥,吃时再加上几勺白糖,入口那叫一个美,被北风寒雪摧残备至的身子一下就活了过来,全身上下说不出的暖和。
“你这鼻子真是属啸天犬的,什么好吃的都能闻到。”
叶寒打趣着花折梅拐弯抹角损着他,花折梅并不介意,因为这是他们早已熟悉的说话习惯,叶寒要是客客气气跟他说话,他才觉得不习惯呢!
这株白梅被花折梅从肩头放下,立在地上,叶寒的视线顿然一下拔高,虽然合璧庭的房屋都是按照殿宇修建,空间很大,可突然在屋中“长”出一株树来,即便只有屏风般高,但与屋内其它陈设相比还是太过庞然大物,看着有些突兀。
“你这是从哪儿找来的?”叶寒好奇,这么大一株白梅先别说罕见,光是一路扛过来那也必定是费了一番心血。
正当叶寒为之感动时,花折梅总能恰到好处破坏气氛,毫不谦虚回道:“我是谁?青川的武功都是我教的,就这么小小的一株白梅还能难倒我?这不想着你一人在府中无聊,恰好今日也是你的生辰,我便上西岭峭壁砍了一株白梅,算是给你当生辰贺礼了。”
本来叶寒被花折梅前半段话气得心里连翻白眼,但听到后半段却被感动得心暖得不行。这人的性子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傲娇得很,明明是专程上西岭峭壁摘下白梅送与自己庆贺生辰却不肯承认,死鸭子嘴硬。
“你别走了,等会流画也会过来,咱们三个好好吃顿饭,就像还在云州一样。”
叶寒挽留着,花折梅真想留下,可想了想还是拒绝了,“算了,你还是快给我喝碗腊八粥,军营还有事,我还得快点赶回去找解白。”
“你找解神医干嘛?”叶寒好奇问道。
一时没注意说错了话,但花折梅面不红心不跳淡定圆谎道,“军事机密关乎战场胜败,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虽是不舍但战事要紧,她也不好强留花折梅,只好给他盛了碗腊八粥,放上他最喜欢的桂花糖渍让他趁热喝下。离开时还备上了满满一盒食物,都是些卤好的物样,荤素都有,大冬天的不易变质,还配了一些野山椒和小米辣碾磨的干辣椒面,沾着吃既能填饱肚子也能暖身祛寒。
“这么多?”花折梅掂了掂发沉的食盒,心想着叶寒这是把他当猪养的节奏呀!
叶寒回道:“哪多了,又不是给你一人吃。你不是说要找解神医有事吗,所以我备了两人份。这些卤味我都放了辣子,如果吃时若还嫌冷,再温上一壶酒配着吃,不会伤了肠胃。”
说到最后,叶寒有点萎蔫不振,今日是她生辰本想与好友聚一聚,没曾想还没开始便赶着散场,能让她不失落吗?
花折梅也不想但没办法,谁让军令难为,只好向叶寒告了别,提着食盒飞身离去,转眼就消失在叶寒的视线里。
花折梅走后,叶寒兴致有些低落,屋内那株白梅幽香阵阵盛开如雪,远看像极了云州西城爷家小院里那一株花开满冠时的老梨树,可再像也只是像而已,就好想往日时光里的人,即使她再舍不得,他们也各自走散,变了样,再也回不了当年曾经时。
“夫人,现在、上菜吗?”秋实小心翼翼问着,花将军走后夫人便坐着不说话,脸上一点生辰的喜悦都没有,她看着也很不是滋味。
叶寒看了看明窗上一直未出现的人影,有些失望,“再等等,流画还没来,菜上早了,冷了就不好吃了。”
可叶寒左等右等,从天明等到天黑,江流画也没出现。叶寒有些奇怪,她今日上午与流画说好了这个时辰吃晚饭,怎么天都黑了还没来,难不成睡过头了?
叶寒等得焦急,便派秋实亲自去流画院中看一下,可等了许久,没把流画和秋实等来,反倒把不该出现的人给等来了。
暖炉映着通红亮色,烘着一室如春来暖融融,青川站在门边,看着屋内低着头不看自己的叶寒,明明是世间最亲的两人却疏远如陌生人,青川心里叹着气,但也无可奈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树白梅立在墙角石缸里,很是真实,如拔地生长于此,枝桠攀上了明墙,白梅开满了薄窗,淡雅幽幽的梅香盈盈填满了一室,孤傲冷色,压得树下那一丛朱砂红梅生生垂了头,没了争艳的心思。
“今日军营没找着花折梅的身影,原来是去西岭陡壁上给你摘白梅贺生辰了。”青川主动开口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话一字一句都说着白梅他人,可一双如夜深邃的墨眼全落在对面人儿身上,似泥潭漩涡陷得太深,根本挪不开眼。
听见青川的话,叶寒也转过头望向墙角那一株白梅簌雪,躲着他落在自己太过灼热的视线,不敢看他。
门边青川解下覆了雪寒的披风,本想直接朝叶寒走去,但见着她双手紧攥,十指紧抓着双袖,甚是不安,便立马打住,转而走近一旁暖炉烤手,不敢逼她太紧。
叶寒僵硬坐在软榻上,还是垂着头避着从暖炉旁不断投射过来的灼热目光,心里渐渐也想明白了为何花折梅来了又去,流画为何一直不见来的流画,还有离开的秋实为何迟迟不见回来,原来都是得了他的命令。她怎么就这么傻?陈福说他军务事忙回不来,他就真的不会回来吗?这话大概也只有她这种自欺欺人的蠢人才会相信!
“姐姐。”
一声低沉的声音似惊雷突然从头上落下,叶寒顿时一惊连忙抬起头来,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青川已走至自己身边,就站在自己面前近在咫尺,让她猝不及防。
“你刚回来,先歇会儿,我去让常嬷嬷给你沏点热茶。”叶寒找着借口离开,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就被青川抓住了手,力气大得让她根本挣脱不了。
青川将叶寒的抗拒都看在眼里,胸膛内似有千针万刺扎着心,但他还是强生着笑意从怀中小心翼翼掏出一晶莹剔透之物递给叶寒。
叶寒抬眼一看,原来是一冰雕的玉兔,雕刻得栩栩如生,特别是那一双眼睛懵懵懂懂闪着笑意,很是灵动,好似下一秒就会眨眼活过来一样。
“今日是姐姐二十生辰,这只小兔子,姐姐可喜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在西岭深山里像这样的冰兔子有很多个,从最开始刻得认不出模样到现在栩栩如生,都是他在这漫长难熬的三年里他对她的无尽思念。只可惜春来夏长,西岭山中的冰兔子都化成了水,再也找不回来,若是可以,他真想都拿给姐姐亲眼看看,他也说不出为何如此,就像小孩般单纯想拿出自己最珍贵最宝贝的东西,就只是想让她能看看然后希望她收下。
室内生暖,如春时初夏,只这么简单一会儿,冰雕玉兔就在青川的手掌上化出了一滩清水来,一滴一滴顺着指间细缝落下,一滴一滴落在了叶寒半摊开的手掌上,微凉又透着浅浅的暖意。
叶寒顺着玉兔向上望去,屋内不热,青川胸膛处深蓝色的衣袍却浸染开一大片乌蓝水块,她不用猜也知必定是为怕摔碎把玉兔藏在怀中,却哪知被他胸膛炽热融化出了水。
莫名,叶寒心间一阵晃动,她忍不住抬头看着青川,经历三年战场磨练,他已经退去少年稚嫩已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铁骨铮铮,迎万千敌军不惧、面刀枪箭林不改,却惟独在看着自己时,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让她莫名生出一丝心疼。
“你衣裳湿了。”
叶寒低着头小声提醒道,虽然只是简简单单一句,不过才平平淡淡五个字,可传入了青川的耳中却好似久旱逢甘霖一般,惴惴不安的心一下就变得欢呼雀跃起来,咧着嘴忍不住笑了出来,手也因激动颤抖,差点摔碎了手中的冰雕玉兔。
叶寒本想把冰雕玉兔放在窗台外迎风处,估摸可以看一冬,可人刚一站起来,青川也没识相后退,两人几乎撞在了一起,这时,猛然一股冲鼻的铁锈味窜进了叶寒的鼻中,她不禁惊讶道:“你流血了?”
叶寒仔细一看,可不是,青川左脖颈处赫然有一道手指长般的暗黑血痂,还好冬来天冷,血被冻住止了血,若是在平常,脖颈皮下有很多复杂的动脉血管,这样一道伤口,是很有可能要了人一条命的。
“脖子上这么长一道伤口,怎么也不知道让解神医给你包扎一下?”叶寒终还是狠不下心来,按着青川坐下,手拉开衣领,衣领上也早染上一大片深黑血迹,看得她心惊又心疼。
青川倒不介意,比这重的伤口身上到处都是,他早已习惯,倒是见叶寒对他还是如此关心,心里说不出的欢喜,便随着她擦药但免了包扎,毕竟这么小一道伤口就包得严严实实,他以后还怎么治军带兵。
叶寒扭不过青川,只好收了棉布和伤药让常嬷嬷拿下去,本想转身去净手,却哪知被青川一把抱住了腰肢,然后一下就落入他的怀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
叶寒瞪大着杏眼,眼中尽是气恼,但青川看着就不放,生着一张惑人的倾城笑颜与叶寒温柔说道:“今日姐姐生辰,可有什么心愿?”
“你先放开我再说。”叶寒撑着青川肩头试图拉看两人之间的暧昧距离,但几番努力与挣扎,还是认清现实,妥协道:“我在这吃的好睡得香,什么也不愁,哪还有什么心愿。”
即便是有,你又会答应放我离开吗?
叶寒别过头去,侧颜平静无绪,可青川却读出了她心里的不情不愿、不甘不平,终究是他对不起她,“要不明日我陪你去西岭梅庄住几日,这时正值寒节,那一林红梅开得正好。”
西岭梅庄,叶寒心里多少有些排斥,若那日出逃成功,她现在应该是在南平某个温暖的小镇,看桃花惊艳了冬色,任梨花簌落成雪,而不是……
“算了,战事逼近,你也少有空闲,还是待在府里好,何必出门受那份罪。”叶寒随意抬起眼一晃,却一不小心就撞到了青川那一汪望不见底的深邃墨眼里,静幽无声却透着看不清的未知,让她心口忍不住一颤,莫名生出一丝惧意来,然后只能干巴巴挤着话回道:“如果你真不介意,可不可以……放过流画?”
“江流画?她不就在府中吗?”
叶寒抬头瞧了青川一眼,有些不忍心撕开青川已经结疤的往事,所以到嘴的话话便说得磕磕巴巴,委婉至极,“就是,流画……江家的事,流画,跟我说了……”,说到这儿叶寒小心观察着青川的神情,见他眉色如常没有黑云压顶,这才继续说着,“……你,可不可以放过流画?我知道是江家对不起你,可他们也落了个家破人亡,只剩下流画一人还活着,所以,你……”
说到最后,叶寒自己先说不下去了,生生把话咽下了肚。说实话,这件事她没有任何立场去要求青川谅解,虽然江家也是被利用,但毕竟是江父间接害死了青川的母亲,也害得他半生飘零孤苦,是报仇雪恨还是宽大原谅都应该由他来决定,而不是由她这么一个局外人强行干涉。只是转念一想到替她挡了一刀而撒手人寰的秦婆婆,她心里就纠结得不行,不知该如何是好。
青川伸手轻轻揉开叶寒紧皱的眉头,平静回道:“我母亲的死跟江家没有多大干系,他们也是受人蛊惑,平白当了棋子,这点是非黑白我还是分得清楚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听后心顿时不由轻松不少,可还没来得及张口道谢,就听见青川低沉温和的嗓音继续传来,“江流画我从来就没想拿她怎样,就凭秦婆婆救我一命的份上,我也不会动她。再说那段往事早已过去多年,连我自己都记不清我母亲长什么模样了。”
当青川说起她母亲不幸早逝时的大度释然时,说真的,叶寒看着很是心疼。她记得在清远寺初次见到青川时,他便已在深山古刹中多年。本是天家贵人享尽人间繁华,却小小年纪便与青灯古佛为伴,遭人追杀四处飘零。若不是江父挑起的这一场变故,他现在本应是骑马入南山仰天醉轻狂,而不是早早与战场杀戮为伴,每天在刀尖添血上过日子。
“姐姐今日可是寿星,不可以哭,要笑才对。”
想着想着,叶寒没想到自己竟哭了出来,连忙抹去泪冲青川笑了笑,示意自己无事。
“你的母亲想必长得极美,要不然也不会把你生得这么好看。”她能想象那必是一位温婉脱俗的美人,低头温柔地看着摇床上的青川,嘴里哼着清婉的家乡小调哄着他睡觉,像幼时她的母亲哄她入睡一样。
“应该是长得挺美的。”
青川平淡讲述着一件事实,脑海中关于母亲的印象早就模糊不堪,唯一记得比较清晰的就是她穿着一袭青灰色的长衣跪在佛前团蒲上,嘴里念着他听不懂的经文,而面前的佛龛却是空空荡荡,无佛无香,他都不知道她拜的是什么,一般此时,一旁总会出现一身着明黄衣袍的高大男子,那是他的父皇,怒不可遏冲着他的母亲叫嚷着,可她却从未回应过,笔直纤瘦的背影如一尊古佛沉寂了千年,尘世无关。
他离开皇宫被师父带离京城时才五六岁,关于皇宫的记忆很少,而值得留恋和记着的人与事更少,少得他都忘了自己真实的名与姓,有很多时候他都在想,要是他真叫青川,真是清远寺里一普普通通的小和尚,那该有多好!而怀中的人是他孤冷了多年唯一的一丝温暖,他放不了手,他贪恋着,攫取着,占有着,只不过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乞丐,卑微得乞求着她的一点疼惜和施舍,仅此而已。
“青川,别……”
晃眼便被压在白梅树下的美人塌上,叶寒根本不知青川为何突然如此,唇被他含在嘴里轻咬亲吻,极尽温柔又不失强势,逼迫着自己张嘴容纳着他的入侵,就像是那一夜的狂吻,她的抗拒成了一种徒劳,除了换来他更强悍地征服外,对她一无所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本是一个词,却总被人分成两种事来区别对待,叶寒不知青川是否如此,而她却十分相信,即便她如何不愿,可敏感的身子还是被撩拨起了□□,下身早已泥泞不堪,一波一波黏腻的春潮止不住地涌出,就好似大婚后第二日醒来一样,下身微凉,春水染湿了绣榻。
怎么会这样?
叶寒惊讶着自己身子的敏感,比之前几次还要过甚,青川还没入她,她便已丢了三回。
怎么会这样?
叶寒惊恐着,羞耻、抗拒,□□、承欢,她眼看着青川一点一点挤进了自己的身子,想拒绝却又反抗不了,身背负着沉重的罪孽,无力承受着这禁忌般的凶猛□□,逃避不了,满心矛盾,备受煎熬,无奈之下叶寒只能闭上了眼,承受着她今夜逃不掉的折磨。
为过审需要,此处省略1911个字,还请各位看官自行脑补,敬请谅解。
云雨消散,锦被下,青川抚摸着叶寒光滑的背脊,手在一根根突出的骨头上来回流转,很是失败,明明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人儿,柔柔弱弱跟个小奶猫似的,怎么就生了个这么执拗的性子。明明他们没有血缘关系,明明他们已经成了夫妻,为何她还是如此排斥他,在欢爱时从不看他一眼,更不会主动半分,他们认识的八年还抵不过街上一生人来得熟络。
外间那树白梅又开了几枝,轻盈五瓣雪白层层叠叠,盈盈缀缀紧簇团在一起,似云若雪,像极了叶家小院门边那株老梨树,春日里风一吹就簌簌落下几瓣落在了少女的青丝云鬓上,衬得少女明媚青葱,但远却不及发间那枝白梨花簪落得恰到好处,因为那是情郎物,是相思意,是情窦初开,更是少女秋波生怨盼君来。
青川立刻别过眼来不看那一树白梅,低头看着怀中人儿酣睡的娇颜,胸口起伏说着难以克制的心慌害怕,不由把叶寒搂得更紧,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把她弄丢了。鼻间,白梅的香气好似又馥郁了几重,明明淡雅沁人的味道却闻得浓郁闷人,青川很是不喜,看来明日还是让陈福把那树白梅扔出府去,扔得越远越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叶寒第二日是被膀胱难受的涨意给涨醒的,可刚一动全身各处叫嚣着酸痛,但膀胱处又不能忍,叶寒无法只好挣扎着慢慢从床上爬起来,然后搭在上半身的被子就这样自然落了下来,露出满身数不清的斑驳红痕,特别是胸前那对**最惨目忍睹,上面被捏过留下的指印还清晰可见,而且只要轻轻一动就引起一片生疼,可见昨晚青川弄得她有多狠。
思绪间腹中膀胱好似又涨大了一圈,叶寒来不及生气,连忙撑着身子下床,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可双脚刚触地还没站直,双腿就一软,整个人直接往后仰去。还好青川耳尖,在外间听见了内屋的细微声响,不放心进来看下,及时将叶寒抱住,这才免了叶寒仰头摔倒。
叶寒不用看也知道抱着自己的是何人,连忙蜷缩着不着一缕的身子,双手抱住胸前那对羞处,脸更是不敢见人,将头埋在青川胸膛不敢看他。
“姐姐醒来喊我就是,怎么光着脚就下地了?”青川把叶寒重新抱回床上,扯过被子把她微微发凉的身子盖住,关心问着她可有哪不舒服,可想再睡一会儿。
不行了,她快憋不住了,下身已经泌出了几点水意,叶寒心里那叫一个焦急,可青川站在床边不见走,而这事她又不好开口,只得双手抓着布料使劲憋着。
“姐姐,你是哪疼吗?”
原来叶寒刚才慌乱一抓,竟抓到了青川的衣摆,彼时下身尿意一阵汹涌而来,似有磅然撞开、一泻千里之势,生理需求终于战胜了内心的羞耻,叶寒埋在青川怀里,用小如细蚊的声音说着,“……我要如厕,快,快流出来了。”
听叶寒这么一说,青川顿时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了她为何刚才急着下地,原来是这个原因。
看着叶寒害臊的可爱模样,青川不由轻声笑出声来,羞得叶寒更是抬不起头来,抓着他腰间的布绞得不成样,低声求着他快点。
一个横抱,青川抱着叶寒几步便到了浴室,然后双手扳开叶寒的腿,下身对着恭桶抱着她撒尿。
叶寒这么大一人了,哪肯像个小孩般被抱着撒尿,于是小声求着青川把她放在恭桶上,要不然他出去也行。可青川哪肯,刚才要不是他刚才进来得及时,就她一双打着颤站都站不稳的小细腿,估计早摔一身青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乖,我不看你就是,你只管尿就行了。”
这根本就不是看不看的问题,叶寒心里那叫一个尴尬,在他怀里light着身子也就算了,现在还被抱着撒尿,这以后还让她活不活。可恨的是,正当她纠结为难之时,青川竟然对着她耳边“嘘嘘”几声,声音轻柔似晓风撩拨,让她浑身不由一松,于是憋了一晚的尿就一下she了出来,好一会儿才尿完。
叶寒听着自己唏唏哗哗的尿声羞臊得想死的心都有了,可青川却爱极了她此时羞臊得欲哭无泪的可爱模样,忍不住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一口,满脸宠爱溺人。
见叶寒尿完了青川便抱着她到浴桶旁,用手舀着温水给她清洗残秽,动作很轻,即便叶寒一直紧闭着眼,但也能感觉到当他带有老茧的手指在此次省略4字,请结合上下文猜测清洗时,小心避开她的***此处省略3字,情况如上,一点也没弄疼她,温柔极了。
浴室热气缭绕,白汽朦/胧,姐姐如个孩子般安静躺在他的怀里,青川心里真是爱死了她此时乖顺的样子,好似她已全然认可了自己这个丈夫,牵着她的手陪她走完一生的人。
膀胱中积了一晚的尿也已经排出有一会儿了,可叶寒总觉得这肚子还是有些涨得难受,她不禁微微睁开眼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小腹居然还是如方才那般圆鼓,视线再往下看去,这才发现下面**竟然有一团白纱堵住,怪不得她刚才如厕时总觉得**很是不舒服,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湿湿沉沉的,原来是堵在**的白纱被尿液打湿向下坠,这才扯得**发疼。
见着如此不该有的物件堵在自己下身处,叶寒不用猜也知始作俑者是谁,她虽心里气得不行,但也没有那个勇气跟他叫板,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忍了下来,口上说着青川爱听的软话求着他把堵着的白纱□□。
自成亲以来姐姐难有如此温柔对他的时候,青川听着不由心情大好,可却没有如了她的意,而是轻扯着白纱想逗她一下,“这不是挺好看的吗?姐姐是只可爱的小奶猫,长出一条短短的小尾巴来也是正常。”
青川力道控制得很好,既不会将白纱完全从花雪里扯出去,又可以弄得叶寒难受得像只小猫般细细弱弱叫着,又娇又媚,撩得他一阵春心荡漾,沉醉不愿醒。
“别……青川,别弄了……我难受……”
叶寒求着,手指无力地拉住他的一点衣袖,一双黑白分明的清眸里早积蕴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就差凝结成泪流下,就这样可怜巴巴望着青川,望得青川心一下就软了,手松了白纱,低头吻去了她眼角溢出的泪,然后抱着她在一旁软榻上坐下给她排精,不过青川看着她微隆起的小腹,手忍不住在上面摸上几下,半认真半开玩笑道:“看你这个肚子,说不定里面真有了一个小娃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猛然,叶寒瞬间僵硬,双手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一把推开了青川,手环着自己光裸的身子背对着他,冷声说道:“你出去吧,我想自己清洗一下。”
青川站在叶寒身后,双手紧握成拳,但过了一会儿还是又缓缓张开,嘴也开合了几下,可最后也什么没说,只转过身默默离开了。
脚步声早已远去,待彻底没了声,叶寒这才回过头来,此时白汽弥漫的浴室里只剩下她一人,来不及它想,她连忙挣扎着疲/软的双腿晃晃悠悠向浴桶挪去,然后一手抓着浴桶边沿,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拉,被堵了一夜的**就似开闸的洪水涌了出来,稀里哗啦畅快流了一地。
叶寒站在浴桶边,排泄的快感席卷着本就酸软不堪的身子越发无力,可即便是这样,她也紧紧抓着浴桶边沿强撑站着不见倒下,全凭的是脑中那一微弱却异常坚定的信念——绝不能怀孕,绝对不能!
喷涌而出的**流了好一会儿才停止,叶寒低头看着自己终于恢复平坦的小福,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也不敢大意,手在小福上连按了五六次,直到小福再也挤不出一滴来,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如此一番折腾,叶寒精疲力竭,她看着地上一大滩滑腻微白的静水无心理会,她现在只想追随身子的渴望,在热水中舒舒服服泡着,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理,即便外面天崩地裂都与她无关。
可当她踩着软凳费力跨进浴桶时,一小股熟悉的暖流又从拉开的退间流出,溅得一阵水声四响,叶寒一时分心跌落在了水中,呆楞茫然,不知在想什么,任由头上的水一滴一滴从僵硬的脸庞滑落,在水上溅起一阵又一阵涟漪,久久不平,就像是她彻底被打碎了的梦。
叶寒突然变得紧张,双手舀起一捧又一捧的水冲洗着身上的红痕,可无论她怎么洗也洗不掉。她不甘心,又使劲搓揉,发着狠变着法想把身上的欢爱气息洗去,可还是是没用。到最后叶寒急了,红了眼,逼出了泪,在自己身上抓出一道道血痕,当疼痛上身时,她才稍稍罢休,然后渐渐没了动静,双手环抱着双膝,在微热的水中蜷缩成婴儿的姿势,寻求一点点她早没了的安全与踏实。
多情总被无情恼,而无情呢,却总被多情伤,一团说不清的烂帐。
有很多时候叶寒都在想,如果那日去南平时没被抓回来,如果那日风雪再大一点,误了青川的路,会不会她现在过的又是另一番不同的人生?
如果没了红绫镇的意外相逢,会不会她还安稳过着自己在山中的平静日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假如,在最初的最初,她没有在清远寺遇见一个叫青川的小沙弥,那她,还会是现在这般吗?
猛然一阵激灵,变凉的水带着并州寒冬腊月的寒气逼着叶寒从回忆中醒来,如大梦一场,但现实一切依旧,什么也没变,什么也回不去。
水凉了,叶寒转头欲拿起身后浴桶旁的干澡巾,可伸出去的手却突然凝固在半空,黑白分明的清眸中被惊愕填得满满当当,只因浴间垂帘半掩外,有一人手拿药瓶站立在外,虽不见容颜全貌,但透过帘间细小的缝隙却可瞧见来人的眼,如夜深邃,孤凉含伤。
室内无风,门帘不动,叶寒泡在冷却如冰的水中,满身被包裹的冷让她心里渐渐升起不安来:他在外站了多久,刚来还是一直都在;他在外又看了多久,又看见了多少。
一帘如山隔,山外是他,山后是她,明明一望可见却遥不可及,他越不过来,而她也不愿走过去。
两人就这样无声相望,谁也没动,直到叶寒禁不住冷忍不住打了一声不小的喷嚏,青川这才掀帘而进,麻利扯过一旁干澡巾,把叶寒从冰凉的水中抱了出来,然后在里间靠近暖炉的软榻上给她擦了身上了药。
叶寒也很配合,没有拒绝,任他给自己上完药穿好衣服,头侧枕在榻沿背对着青川,湿漉青丝垂落在后,身后暖炉正暖,青丝被轻柔撩起,干燥的棉布吸去多余水分,在宽厚的手掌中抚弄着发间的温柔。
从湿重到半干,及腰的青丝在青川手中温柔对待,细致擦拭着发间残留的水分,一寸也不肯放过,如穷尽一生的工匠执着于他毕生所追求之物,一句话也不说,生怕分心,而背对着他的叶寒也默契地没有说话,与青川的沉默不语不同,她的沉默显得被动许多,她在等,等青川开口说话,等他的雷霆震怒,然后等着跟他一刀两断。
他看见了,不是吗?
她在浴间里的一切,他都看见了,不是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太了解青川了,就如同他了解自己一般,若不是亲眼看见了自己对他的厌恶,他又何必如此小心翼翼对她极尽温柔,隐忍,装作一切全无发生,自欺欺人。是她太狠,还是他太可怜?可谁又知,是他的狠先成就了她的可怜,这才造成了两人进退不得的无解局面。
“好了,等头发再烘干一下,姐姐就可起身了。”如完成一件丰功大业一般,青川长长松了一口气,手指缠绕着叶寒一缕青丝,缠绵、迷恋,痴痴不肯放下。
叶寒看着对面软榻上镂空的木雕花图样,等到视线凝固成滞也没等到青川的雷霆震怒。这种刀悬在头上随时可落下来的等待实在太过煎熬,叶寒索性鼓足勇气直接说道:“是军营无事,你今日才这么闲吗?”
很明显,缠绕着青丝的手指突然变得僵硬了许多,青川看着软榻上叶寒留给他的冷漠背脊,似天山起伏的轮廓,刻着积雪终年不化的寒凉,如她之字,唯一寒可敝之,都留给了站山底下仰望她的人。
“为你绾好发,我就回军营。”
叶寒没有回话,青川全当她默认了,用心替她绾着发,待绾好后,软榻上可见的侧颜已是静止,姐姐不知在何时闭了眼,明窗下的她是那般安详,让他不禁回想起还在云州西城的叶家小院时,三月春光正好,明白色的云偶尔投射几片阴灰色的阴影落在地上,转眼便掠过不见,天是无忧的颜,风是无虑的色,人正是少年时。
长发及腰,结发成双,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指间缓缓滑过她的发,满手的柔软可炼化百炼钢为绕指柔,一段接过一缕,一缕融为一把,最后细软的长发静静躺在他的手掌上,暖意绵长,他舍不得放手,可他却不得不放手,起身离开,空留了一声拉长了的关门声“吱呀”回荡一室。
与此同时,叶寒“醒了”,黑白分明的双眼一动不动望着对面的镂空木雕花纹样,目光停滞,仿佛被不规则的镂空切割成了千万个碎片,空空洞洞,找不到意识的焦距。
走吧!
还是走了好,让她可以在一室空荡中得一清静,寻一自在,她终究还是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弟弟;
青川,丈夫。
明明是同一个人,身份转变却如此之大,她一时间实在是接受不了。她心里对青川的认定一直停留在弟弟的身份上,八年时间沉淀下的认知早已深入脑海根深蒂固,又怎能瞬息之间说变就变,她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
就这样吧,破罐破摔也没什么不好,希望她的冷言冷语、尖酸刻薄起了作用,毕竟他们这关系不见太难,少见还是可能,只希望这次分开能久一点,是一天,一月,还是一年,谁知?
“夫人。”
“……秋实,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被秋实吓了一大跳,叶寒猛然惊坐起来。
秋实也被叶寒一惊一坐给吓到,不过她神经大条很快就抛到九霄云外了,于是向叶寒说着来意,“夫人,您一上午都没进食,出去吃点东西吧!您要是嫌累我给您端进来吃。今日有您喜欢的桂花粥和萝卜糕,豉油小排骨也一直在灶台蒸着,还有黄金小炸鱼,将军一早起来就吩咐秋实给您做好,一直煨在炉火上,就怕您醒来饿了。”
听后,叶寒低垂着头好一会儿都没说话,最后只挥了挥手让秋实出去,然后重新躺在软榻上,心乱得不行。长发垂落在一旁,发上是红绳编织的同心结,扭扭歪歪,只能瞧出个大致样子,她都能想象出编织的人在编时的笨拙。
红绳不紧,禁不起几下波折便松散开来,同心结直直从长发上落下,落在了下方褐色的脚塌上,几缕青丝则垂落悬空在软榻边沿外。明明相隔咫尺却遥不可及,仰望,期盼,渴求,最终失落,神伤,无可奈何,一旁暖炉明暖耀人,却照着脚塌上的同心结形单影只,黯然成伤。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已经是叶寒今日喝的第五杯莲心茶,一口饮尽,泡苦了的水混合着苦涩不减的碧绿莲心贯穿下了喉咙落在心间,那方积郁良多的苦闷才得到少许缓解。口中绝苦的味还未消下,叶寒回味间又连忙让秋实再泡一杯来,还特意嘱咐多放一点莲心。
秋实很是纳闷,夫人有这么口渴吗,这几日喝的莲心茶都快有一小桶了,但她不敢忤逆叶寒的吩咐,老实加了茶杯三分之一的碧绿莲心,冲上刚烧好的热水,小心放在叶寒一旁的矮案上。
莲心茶刚落稳当,叶寒就立即伸手端起,可还未入口便被江流画半路截胡,态度强硬抢了过去让秋实拿出去倒了。
“流画,你这是干嘛?”叶寒睁大杏眼,很是不解,还有轻轻的愠怒之气,估计连她自己都没觉察到。
江流画转过头来,文静的眸子也是生着怒意,却声音细柔反问着,“干嘛?我还想问你这是干嘛?这莲心是大寒之物,女儿家不可多吃,你又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害处?”这几日叶寒的反常她都看在眼里,实在是见不得她如此糟践自己的身子。
流画性子稳重端庄,难得生气,若是发作,定是有什么不可不说之由,叶寒心虚,闷着脸侧过头去不敢面对她,生怕她说教。
“我只是口干而已,在屋里待得太久,这暖炉烧得太旺,有点上火,想喝点莲心茶败败火而已。”
叶寒嘴硬不愿吐露实情,江流画虽心里气她,却也拿她没法,只能无奈作罢,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小叶的反常定是与青川有关。她记得那日雪下得很大,她正披上挡风遮雪的斗篷,拿着生辰贺礼去合碧庭去找小叶,可门刚打开就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说是王爷今夜给王妃庆生,让她不用去了,就连前来唤她的秋实也一并困在了屋中,让她焦急担忧了一整夜。
江流画看着叶寒青丝半遮的脖颈,隐隐约约可见几分清晰齿痕,这么多天都还没消可见青川那晚没少折腾小叶。可他们已是夫妻,若仅是因为这事应不会引起小叶这几日的反常,但那日生辰她与青川究竟发生了何事?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江流画小心试探道。并非她爱管闲事,只是这莲心茶小叶再这么喝下去,遭罪的还是小叶自己,她总不能任她如此胡闹下去,还是把事情问清楚最好,至少要弄明白小叶反常究竟是为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有。”叶寒没有隐瞒,只是当听到不愿意想起的人,神情多少有些逃避,话语蔫蔫无力,不愿多说。
“难不成你骂他了?”江流画大胆猜测着,她昨日问过常嬷嬷当日之事,青川那日特地休沐在府陪小叶,可进了里屋之后出来就是一张愠沉不定的脸,只留下一句“照顾好王妃”便骑马走了。
听着江流画的问话,叶寒平白觉得一阵好笑:“我骂他?我为什么要骂他?再说为什么不能是他骂我,说不定他还打我了?”
“青川打你?你打他才差不多!”三人彼此都是旧识,青川对叶寒的心思,江流画估计比谁都觉察得早,自然也知道得深,“他哪舍得!”
最后一句话,江流画一语中的幽幽道出,正巧常嬷嬷掀帘进来,也不知叶寒有无听见,江流画不由心中一口轻叹。
一杯秋梨茶奉上,常嬷嬷自觉退后几步侧身候着,不指东也不道西,恭顺站在一旁不惹人厌。
秋梨膏兑化开的梨水,清甜可口,唇齿间的莲子苦涩瞬间荡然无存,仿佛心底间那方蕴积的郁闷也轻了许多,难怪世人都喜先苦后甜,这其中转变的极致着实让人沉迷。但若不是事出有因,谁又会喝那一杯杯苦到舌根的莲心茶,叶寒放下空了的茶杯,心有暗暗想到,希望她喝下的苦都能如她心中所愿吧!
叶寒跟江流画又说了一会儿话,偶尔一瞥见常嬷嬷还在,叶寒有些不解主动问道:“常嬷嬷,你可还是有事?”
“回夫人的话,陈管家在外候着,想求见夫人。”
见她?叶寒暗自轻嘲一下,估计又是与青川有关,但礼数还在,她又不能真使性子直接拂了陈福的面子,只好让他进来。
“老奴给夫人请安,夫人金安万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瞧着恭敬跪在地上的陈福,自然联想到派他前来的人,顿时心里没了好气,闷闷说道:“起来吧!”见陈福起了身,叶寒才不情不愿开口问道:“你找我,是有何事?”
陈福躬身回话:“回夫人的话,老奴今日前来除了向夫人请安问礼外,确实有一事,想询问一下江姑娘。”
“流画?”叶寒也是一惊,不是找她的,紧绷的神经顿时一松,心底大呼幸好,然后不解看了流画一眼,与她的好奇不期相遇,向陈福问道:“你找流画所为何事?”
“是这样的。今日军营陆将军派人传话进府,专程想问下江姑娘在营帐时,可曾瞧见过一枚翠青色的玉镯?”
江流画想了想回道:“确实见过。我打扫营帐时,瞧见那枚玉镯放在书架上,怕不小心打碎了,就放在木箱里,用软帕包好。”陆知不会为此种小事找她,江流画有些不安,于是追问着陈福,“可是我做错了事,惹陆将军不快?”
陈福笑着回道:“这倒不是。陆将军受了伤在营帐休……”
“他受伤了?”江流画猛然站起,以为远离就可放下,可一听见他受伤了,还是心安不了。
叶寒瞧着流画的过激反应,伸手拉着她坐下,眼神示意着她别太担心,然后转头问向陈福,“究竟发生了什么,陆将军怎么会受伤?”
陈福依旧躬身着,语气沉稳不变,“前几日陆将军为救王爷,被碎片扎进了脸颊,这几日在营帐养伤时,发现书桌上那枚玉镯不见了,里外寻了个遍也没找到,这才拖人想问下江姑娘可曾见过。”
江流画的神情从最初的惊慌不定成了红了眼眶,垂头担忧间,泪早已浮上了眼,叶寒看在眼里心里一片明了,于是帮她问着陈福,“不就是一枚玉镯吗,陆将军至于如此大惊小怪,还特地传话进府询话问人?”
叶寒话里有话,陈福怎能听不出来,可惜这都是主子们的事,他一个奴才也不好妄下定夺,只有据实以禀,“据陆将军所言,这枚玉镯是他亡母遗物,意义重大。王爷体谅他孝心一片,还有伤在身,便派人帮陆将军传话看能否找到玉镯下落。没想江姑娘果真知晓,老奴这就派人告知陆将军,也好安他烦心好生养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等!”
江流画突然喊到正要离去的陈福,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陈管家可否让我去传信?”江流画双眼飘忽不定,与陈福解释着自己这么做的理由,“玉镯放在哪儿没有谁比我更清楚,还是让我去好,省得他人翻找时没个轻重,把玉镯弄碎了。”
“这……”
陈福疑惑看了一眼江流画,然后把目光投向坐在上方若有所思的叶寒,一脸犯难,迟迟不敢做决定,最后还是叶寒发了话,“陈管家,你去备上几盒补药,午时过后我与流画同去军营看望陆将军。”
“是!”陈福连忙应下,好似怕叶寒会突然反悔一般,连忙转身出了门,准备去了。
叶寒忙着安慰低声啜泣的江流画,没怎么注意到陈福的一举一动,倒是在去军营的路上,隐隐有一种掉坑里的感觉,随着离军营越近,这种感觉越发强烈,总觉得好似被人算计了一样。前方军营已然可见,叶寒甩了甩脑中的杂念,管它是掉坑里了还是被算计了,她这次来军营又不是为青川而来,她可是别有目的。
叶寒也不是第一次来军营,尤其这一次来几乎全营都知道她是青川的新婚夫人,知道她的来意后便派了一个领路小兵直接带她们到了陆知的营帐外。
风停雪落,盈盈清白满天地,站在陆知帐外叶寒拉着流画到现在还是发凉的手,安抚道:“心放宽一点,陆将军的伤是解神医亲自经手的,不会有什么大碍。你等会儿进去该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担心太多。”
“你不跟我一起进去吗?”江流画拉着叶寒的手不放,有些紧张。明明想见的人就在几步之遥的营帐内,可她却突然生了怯意不敢独自进去,生怕那根臭木头看见她不高兴,烦他的心。
“快去吧,别让陆将军等急了。”叶寒瞧出了江流画是近人情怯,于是主动推着流画往里走,边不忘提醒着,“陆将军生性木讷,说话直接,若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点,你大度一点别介意,毕竟他有伤在身受不得刺激。”
犹豫间江流画就被叶寒推进了陆知营帐,而见她入了营帐叶寒也大功告成长呼了一口气,眼里尽是的笑意。就让这两人在里面慢慢相处吧,也许相处相处事也就成了,她这只大电灯泡还是哪凉快哪里呆着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诶……你怎么还在这儿?”叶寒转过身来,见刚才领路的小兵还杵在身后未走,不由有些吃惊。
领路小兵挺直背脊,认真回道:“我今日职责是专门为夫人带路。夫人想去哪儿,我便带您去哪儿,直到您离开军营为止。”
“不用,这天难得雪停,我一人走走便好,你不用跟着我。”叶寒想支开他,可这领路小兵太过尽忠职守,一直跟在她身后保护她,最后叶寒也是无奈了,只好让他前方领路,“你带我去找解神医吧!”
这就是叶寒来军营的真实目的。哪怕明知青川在军营里随时可碰见,可她还是选择来了,不过好在老天都帮她,青川今日竟然不在军营里,这确实是一件值得庆幸的大喜事,不过她还是不敢懈怠,毕竟青川现在不在并不代表一直不在,他迟早会回军营,她得抓紧时间速战速决,办完事带着流画速速离去,省得碰面另添尴尬麻烦。
心里想着想着,转眼便到了解白居住的营帐外,叶寒特地叮嘱领路小兵在外候着,谁来都不准放进来。领路小兵也很是认真,毕竟这是他来军营这么久来得到的第一个比较像样的正式命令,立即持枪站直身子,板着冷面如石狮镇守在外。
进来无人,叶寒看着营内到处摆满的药草不敢乱动,毕竟这里的每一株药材都是救人性命之物,若是撞倒碰乱或弄脏毁了药草,她可就罪过大了,只好在书案处坐下等解白。
叶寒坐下没多久,解白便捧着一盘药材从后帐走了出来,对于坐在案前不请自来的客人,解白没有诧异,只是轻松笑道:“你来怎么也不知会我一声,吓我一跳?”
都是故人,叶寒在解白面前少有拘谨,多余的寒暄更是不必,直接向解白说明来意,可话还没说几句便被解白按住手把脉,食指近嘴“嘘”声示意让她莫要说话。
一室药香悠悠,一个无病的人和一个非要瞧出点什么病的医者总显得有那么几丝怪异,而且这脉都诊了快一盏茶的时间了,她手都快被按麻了,可这解白仍没诊完,叶寒不由稍稍晃了晃被按着的手腕,无声抗议着。
解白收了手说道:“你身体没什么大碍,不用担心。”
以为解白刚才没听清自己的来意,叶寒扭动着按麻的手腕,再次提醒道:“解神医,我是来问流画的事,不是我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流画?姓江的那个丫头?”解白有点印象,不久前自己在军营给她诊过脉,“那丫头好着呢,你担心个什么劲?你有这个空闲功夫怎么不多关心关心自己?”
“我?我又没病。”她一天牙好口好,吃嘛嘛香,能有什么病。
解白拍了拍手上的药渣,一双利眼盯着叶寒,似认真又似玩笑说道:“我还以为你是专程来找我要避子药的”
听后叶寒愣了一下,脸上扯着一抹苦笑,也半认真半开玩笑反问道:“就算我要,你又会给我吗?”
其实这个念头她也一直都有,但从不敢付诸行动,至少不敢像解白这样明面上跟青川对着干,给自己招来一些无妄的祸事,还连累了一众无辜。不过她还是挺感谢解白的,至少他敢为自己出头,即便到处隔墙有耳会为自己招来祸事。
解白却不嫌事大,指着药柜一格说道:“三排四格处有一药瓶,你想要就拿走。”说时,营帐上一块积雪突然滑落,“嘭”的一声砸在地上,虽然声音不大但在无雪无风的天里格外清晰,也不知是老天知晓他要闯祸特意降下征兆提醒他。
说真的,叶寒……心动了。她看着那一紧闭的小药格,近在咫尺,只要跨出几步她就可拿到,但一想到青川知晓后的后果,叶寒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解神医好意我心领了,这事我就当没听见,你也没说过,一切什么都没发生。”
解白怎会不知叶寒的顾忌,听后不免为之惋惜,感叹道:“还记得三年前在云州初次见到你时,你虽家贫却傲性有骨,随心而为,活得潇洒肆意,怎么几年不见就变得畏首畏尾了,不复当年之勇了?
在云州的那段日子恍若一场美好的梦,无论她有多不舍怀念但终究是回不去,所以她认清现实,“人活在世上不光是为了自己,有时候还得想想关心自己的人和自己关心的人,不是吗?”
解白是个性情中人,见不得叶寒这么委屈自己,气性一来不由拍案而起,愤然而道:“不就是青川逼你吗,你怕什么?你们女人不都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吗,你这么忍着他干嘛?”
“……”,解白这火来得太过突然,一点预兆都没有,叶寒被惊住,愣了一下才关心问道:“解,解神医,你……没事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解白白了叶寒一眼,“我有什么事,还不是被你给气出来的。你看你瘦得都快只剩下一副骨架了,也不知道多吃点饭少喝点水。”
叶寒真是越听越懵,解白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让人根本搞不懂他到底想说什么,而且今日解白的反应也有些奇怪,一点也没有平日的沉稳冷静,也不知他到底怎么了。
“解神医,你消消气,要不你还是跟我说下流画的事?”叶寒转移着话题,说了这么久她的正事还只字未提,再这么耗下去,说不定青川都到军营了。
“江流画有什么事?她好着呢,至少比你好。你瞧你都瘦成这样,也不知道少喝点水多吃点饭。”解白气怒未消,说的话反反复复,来回就是那么几句,好似真被叶寒气糊涂了一般。
叶寒安静听着没吱声,而解白也是奇怪,怒气来的快去得也快,等叶寒再看着他时,他已经回到了原本的冷静从容,恍若刚才暴躁如雷的解白是她幻想出来的一般,根本不存在。
“你刚才问我的事,你不用怀疑,我的诊断不会有错,你可以回去了。”他一番忧心加苦心,也不知道这丫头明白了没。
虽然刚才发生了太多的旁枝末节,但能得到她想确认的事叶寒还是喜色难掩,离去时连脚步也变得轻盈了几分。
“记得多吃点饭,少喝水。”
身后解白沉稳有力的话紧随传来,叶寒停步回望,然而营帐青灰色的门帘早已落下,解白成了营帐里的人,早已看不见。叶寒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转身走了,没有进去追问,只是这心里却也忍不住生出了几丝疑惑,她真的这么瘦吗,至于解白不停叮嘱自己多吃点饭少喝点水吗?想到这儿,叶寒忍不住伸出手来捏了捏小臂上的一揪肥肉,一时怎么想也想不通,索性也懒得想,她现在只想快点去陆知营帐找流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刚出解白营帐没多久,这漫天的雪就突然倾盆而下,风风萧萧,白雪寂地,宁静换了张脸,暴雪通杀大地。
最终,叶寒还是没去成陆知营帐,领路小兵尽忠职守死活拦着不许她冒雪前行,叶寒只好回了临近的将军主营避雪,算起来这是她第三次进青川的营帐了。
营帐空无一人,很明显青川还未回营,叶寒七上八下的心这才安定下来,然后在营帐内四处走走瞧瞧,打发时间。
书桌文案上公文军务垒成小山,一旁书架上整齐排列着各式书籍杂本,放眼环视整个营帐内一圈,顿然不由觉得这营帐也太过寒酸,哪像是一军之帅居住的地方,倒像是一寒窗苦读书生的书房,清贫少奢华,估计连一九品小官的书房都比这豪华不可比。
营帐说小不大也不大,叶寒转悠了一会儿便转了个遍,本想找几本书看看打发时间,可书架上尽是行军打仗的军书,实在不是她所好,而书案上的公文她更是不敢碰,这些可都是军事机密,关乎战场胜败和万千性命,若不小心弄丢了,她一个小女子可承担不起这么大的罪责。
营外大雪仍不见小,也不知何时才停,叶寒坐在营中有些担心,也不知流画和陆知相处得如何了。许是营内炉火生得太足,暖得人太过舒服,最后连叶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趴在茶桌上睡着了,等幽幽醒来时窗帘下几道缝隙早已由明白变成了淡灰色,看样子天快要落晚了,叶寒心里估摸着时间也该不早,是该回去了。
而耳边此起彼伏的人声自醒来就没停过,都是从前帐传来的,有她熟悉的声音,也有很多她不熟悉的声音,断断续续、模糊不清,谈论着她听不懂的事情。
掀被起身,穿上鞋,叶寒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怎么是在床上,她明明记得自己一直坐在椅子上的。
顿时,叶寒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猜想,于是连忙低下头来检查全身,除了睡觉时弄起的几条褶皱外衣衫还算整齐完整,叶寒这才放下心来,坐在床边大张着嘴喘着气,却突然察觉到唇上有几丝微微的疼意。叶寒伸手一摸,这才发现原来是破皮了,她不用想也能知道是谁做的好事,心里顿时气恼得不行,对着床边的圆凳就是伸脚一踹出着气。
“砰……咣当……”
一连两下猝不及防的响声彻底打断了前帐争持不下的议事,一众将领纷纷噤了声,四目交接疑问丛生,当然也有如花折梅一般无声笑之,心知肚明。
而内帐里,叶寒连忙收回自己闯祸的脚懊悔不已。她只不过就是轻轻踢了一下凳子,她怎么知道这凳子这么不禁踢,一下就被她踢倒了,倒了就算了,居然还把一旁木架上的铜盆也撞倒了。外帐突然的静默无声,叶寒在里面心里那个纠结和紧张,然后乖乖坐在床边不敢再动,生怕再弄出什么响声影响到外面众人议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见内帐穿出来的声响,一脸严肃的青川脸上也不由闪过一丝僵硬,抬眼若无其事环视了一下底下的众生相,然后淡定合上案前公文,“今日之事便议在这儿,雪大风寒,各位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众人听后面面相觑,搞不懂一向勤勉的将军怎么今日突然提前便结束了会议,真是少年奇才做事深不可测,于是纷纷起身行礼离去。等出了营帐,离将军主营有了一段距离,明白内情的人才点透其中妙处,众人这才知原是今日将军夫人来营了,怪不得将军会提前结束会议,然后众人也不由纷纷感慨着,纵是令鬼神惧泣的玉面罗刹,原来也是红尘里的性情中人呀!
呼啸长疾的雪风接连出现,连带着纷乱离去的脚步声消失在未知的无尽之地里,而营帐里也静得吓死人,叶寒一寸一寸向前挪着脚,明明轻若无声,可她却觉得声音大得好似能响彻云霄一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柱香还是一盏茶,叶寒不知,反正她在前后帐相隔的长帘下站着已有多时,心里一直不停给自己打着气,深呼吸不知做了几百下,可却迟迟踏不出关键一步。而准备越久叶寒的犹豫就越深,眼看窗边的黑色都快全要落下,若是天黑了她便更走不了了,一想到留下可能面临的一切,叶寒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一咬牙就走了出去。
见叶寒终于肯从后帐走了出来,青川偷偷一笑,连忙开口喊住闷着头直往营帐大门冲去的叶寒,“姐姐醒了,可要吃点东西?秋实把饭食一直都煨着,就等你醒来吃。”
叶寒听后自是连忙拒绝了,“不用了,我不饿。我看着这天色也不晚,回去吃也一样。”
等叶寒艰难把话说完,眼角偷偷瞥了一眼青川,见他正伏在案前专注看着公文,这才缓缓落了紧张,然后小心翼翼向营门挪去。路过偏厅茶几,离营门只差几步之遥,叶寒得了信心,快口告辞说道:“你若无事,那我先走……”
“有事!”青川突然从案上抬起头来,端着空空无水的茶杯朝叶寒示意了一下,“我这腾不开手,姐姐端杯茶水给我可好?就在你旁边。”
叶寒真是后悔得想当场给自己几耳光。她干嘛要说话呀!直接几步跑出去不就完了,真是给自己没事找事,而茶几就离自己几尺不到,她又找不出合理的理由回绝,无法,只好倒了一杯热茶,迎着头去朝青川走去,但心里还是自我做着安慰,只要送完茶她就可以走了,然后就可以去陆知营帐带流画回去。
“茶来了,放哪儿?”
热水倒得有点满,叶寒双手端着生怕洒了出来,伸手递过去只盼青川快点接手,然后她好溜之大吉。可事与愿违,青川注意力全在案上公文上,根本腾不出手来,连抬头看她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只随口回了句,“你随便放吧,放在我右手边,只要别弄湿了桌案就行了。”
叶寒在青川右手肘下方果然看见有一处文书隔离出来的空地,也不远,主要是离青川也有一段距离,看着很安全,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走了过去,可正当她将茶杯放在桌案时,忽然一股大力环上腰间将她猛然向左一拉,然后手中茶杯也跟着飞了起来,天旋地转间根本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等再次睁开眼时,这才发现自己已被青川牢牢抱在怀中,正被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眼紧紧盯着,还冲她笑,看得她忍不住浑身一颤,不寒而栗,颇有一种怎么又掉进坑里的感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美人落满怀,青川心里自是说不出的高兴,看了眼手中接住的茶杯,对着叶寒“感激”说道:“姐姐这水送得真是及时,我都快渴死了。”
可叶寒听着却刺耳得很,她扭头看了看桌案上还是满满一杯的茶水,心里连连骂着自己蠢,营外这么多士兵,他要是真渴了,随便喊一声就有人进来添茶而来,哪需她多管闲事。
看着叶寒脸上郁闷气恼的小表情,虽知道她气的恼的都是他,可青川还是喜欢得不行,仰头饮尽手中茶水,喉结没动,然后俯首而下往怀中美人亲了去。
“唔……”
叶寒措不及防就被青川吻住了双唇,头本能想偏转着躲避着青川的亲吻,无奈却青川牢牢抱住,怎么躲避也躲避不了,最好只好闭着眼一口一口咽下从青川口中渡过来的茶水,清苦一片,就像她此时的心境。
青川喂完水又缠着那方娇唇好生嬉戏了一会儿,等青川亲够抬头离开,叶寒早已是美目迷离秋水盈盈,好一副楚楚可怜的美人含泪模样,一看就看得青川顿时情动难耐,似着了迷般伸着手在叶寒被吻得娇艳红润的唇上细细揉摸,不时低头轻啄几口,嘴里还生着笑逗问着叶寒,问她是她的水好喝还是自己的水好喝,臊得叶寒扭过脸去,玉颈一片羞红。
刚才喂了叶寒这么多水,青川怕她难受便把她抱着扶直坐好,让她的后背依靠在自己胸膛上,手圈着她的腰肢还是紧抱不放,生怕这只胆小的小猫又跑了。
叶寒坐在青川腿上,屁股被顶着一坨跟石头似的熟悉硬物,根本不敢动弹,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激起了身后男人的兽性,不过坐着还是比躺着好,至少活动的范围大了,双手恢复了自由,而且桌案正对着营门,虽厚实的门帘垂落紧闭,但不时还有几丝寒风溜了进来,吹得她精神了不少,浑浊不堪的思绪也渐渐恢复正常。
“嗯……”,牙关来不及闭合,一丝娇吟就偷溜出了口,柔媚得连叶寒自己听了都不由浑身一酥,身子更软得不行,而这样的感觉还在持续不断加重,因为青川正在她身上点火,吻着、轻咬着她颈上敏感的嫩肉,抱着她腰肢的大手也不住用力向下施压,让她**更贴近下面那坨硌人的**,而异常烫人的灼热更是惊得叶寒心里顿时警铃大响,手连忙掰着箍在自己腰上的铁臂,边求着,“青川,放开我,求你了,别在这儿。”
好不容易才抱得美人在怀,青川又怎会舍得放开,轻笑逗着,“别在这儿,那在哪儿?”
口中的热气洋洋洒洒全喷在叶寒白皙的脖颈上,渐渐泛起桃花杏雨般的春//情,真让人看见舍不得移开眼,青川忍不住低头又是一番亲吻咬弄,却急得叶寒满脸绯红,一双黑白分明的清眸里全是紧张和害怕,还有不该有的几愁愁怨,唯独不见春//情盎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青川渐渐不止于此,手顺着她的腰肢往上摸去,许是太激动一下没控制住力道,疼得叶寒直接就叫了出来,“疼……”
叶寒是真疼!
她根本不清楚青川今日□□为何如此亢奋,心情更是出奇的好,根本就与她预想中的不一样,明明几日前他还被自己气得一言不发就走了,怎么今日一见什么都没变,反倒对她越发……喜欢了,不该是这样的,叶寒承受着青川蛮力的揉弄,紧蹙着眉十分想不通。
“青川,停下!”
叶寒越反抗,青川越不放,大手更是在叶寒全身上下到处点火,弄得叶寒口中细喘娇哼不断,而听着不断传入耳中的柔美娇吟,青川真恨不得一口就把叶寒吃进肚子里,省得有野男人惦记。
“青川,别在军营,求你了!”
硬的不行,叶寒只好来软的,可无论她如何低声哀求,青川就是不放,还变本加厉在她身上上下其手,弄得她满心羞臊不堪。若是在府中,在合璧庭,青川对她如此胡作非为,说不定她半推半拒就从了他,可现在不同,他们是在军营,隔了薄薄一层帘帐外面到处是人,只要狂风稍稍一刮,正对面的门帘说不定就会被掀起来,他们在营帐内的一切都会被人瞧见的。你让她在这样的场合行欢好之事,你还不如一剑杀了她。
青川哪肯听,他现在已经被□□迷了眼,埋头在叶寒白嫩的细颈上吮出一个个情爱的印记,别说听叶寒说什么了,估计他连叶寒怪异的语气都没察觉到,双手粗鲁地解着她身上的腰带,他现在只想把她压在身下好生疼爱一番。
营外风声更紧,雪落得更大,人踩在盈盈积雪上咯吱作响,不远处一阵阵整齐的步伐缓缓而来,叶寒顿时一阵紧张,那是军营巡逻的是侍卫队,几百号人就在自己百米不到,而且还越来越近,而她现在却……
叶寒真不敢想象此种情景被人瞧见后她该怎么办,担忧之下双手奋然用力一推,青川毫无防备身子倒在椅背上,倾城绝代的脸上全是□□未消的茫然,还有嘎然而止的意犹未尽,此番风情醉美不下春风拂柳月下弄花,只可惜世上却无人有幸一见,仅有的一人也正背对着他,媚态未退的侧颜上全写着不悦,看样子是真恼他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姐姐……”
青川轻声唤着,见叶寒未理他,然后连忙认着错,心里懊悔得不行。
哎!都是偷听惹的祸。今日在解白营外听到姐姐主动放弃拿那一瓶避孕药,他高兴过了头,心里认定姐姐对他不是没有情,一时高兴得忘乎所以,这才情乱失了理智又惹恼了姐姐。
见叶寒气怒迟迟不消,板着的脸似寒冰不见松动,青川心里那叫一个悔,抱着叶寒的手也终于老实了,只轻轻环在她的腰间不敢再乱动,抱着她不停说着歉意,可叶寒就是不回话,凝着一张冷脸不理他,急得青川那叫一个着急难受,他宁愿姐姐打他骂他,那剑砍他都行,就是别不理他,别不要他。
“……姐姐……”
青川低声下气喊着竟生起了几丝可怜之色,堂堂的一军之帅,震慑西境各国的玉面罗刹,北齐军权在握的汝南王,竟然对一个小女子低声下气不断求着谅解,实乃世间罕见,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一连喊了几声,都不见叶寒回应,青川彻底乱了,也急了,这比她不辞而别还要让他不安,他不想再过三年在人海中寻找她的日子,不想再在西岭巅峰的冰天雪地里吹三年无望的寒风,也不想再过三年没有她的日子了。
一个人的日子太冷,他依恋着一个叫叶寒的温暖。
“姐姐,我错了!”
“你要炸沧河?”
一男一女声音同时响起,可女声难掩的咤异大过了男声低声的歉意,转过头来的叶寒睁大着双眼死死盯着青川,好似全然忘却了刚才发生之事,手中只紧握着一张军事图纸,已捏出了一卷褶皱。
见青川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叶寒连忙把图纸放回原处,用手掌小心磨平上面的折痕,然后低垂着头如个犯了错的小孩一般,道着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刚才青川一直闹她,连她腰带都快被解开了,再加上巡逻营突然经过,她一时慌了手脚才推开了他,谁想力气太大自己也反弹向后,失重慌乱间手不小心拂掉了桌上的折子,这才无意间瞥见了压在下面的军事图纸,还有一些军事公文。
“看了又没什么,你又不会出卖我。”摊开在桌案上的军事图纸文书青川并没有理会,而是轻声宽慰着叶寒,轻轻拥她在怀主动给她讲解着图纸上面的内容,怕她听不清楚手指还边在上面指点说明,“你看这处便是要炸的沧河河道,你应该很熟悉,就是红绫镇边上的那段沧河。此处两山相夹,河道最短,且处于沧河平原上游,若炸开此处,水淹褚军事半功倍……”
青川一字一句讲解得很是清楚,就算她不抬头看,此等军事机密也能一字不差全进了她的耳朵,想不听都难,而他就这么信她?答案,叶寒不知,只听得他低沉好听的声音还在自己耳边认真讲述着,“……我军与后褚各占沧河平原东西,沧河上段一旦炸裂,水经高山奔腾而下流至平原时,因巨大的落差而水速加快,但最多只能冲毁沿岸少处,对褚军造不成迎头痛击。所以我军必以饵诱之,引后褚军队上冰面直攻我北齐大营,到时洪水一来,定……”
如此军事机密从青川口中轻易说出,亦如闺中□□缱绻时情郎在耳边的轻声低喃诉着情深,叶寒避之不了只好在他怀里安静听着,可越听肩头也不由觉得越发沉重,仿佛有太行王屋两山压身一般,心里一片担忧:一为后方并州城几十万百姓安危所忧,二为即将与后褚浴血奋战的千万将士所虑,三更为身先士卒一身为饵上阵杀敌的青川心怀不安。战场如炼狱,人一旦进入,生死哪还由人!
“姐姐,姐姐……”
“……”,叶寒从沉重的思绪中被唤醒,“什么?”
看着叶寒呆呆愣愣的可爱模样,青川忍不住在她脸颊上轻啄一下,低笑着,“你觉得这计划可好,有哪需要补充的?”
“你问我干嘛,我又不知道。”叶寒兴致厌厌别过头去,此等军事机密不是她一个不相干的人该知道的,她权当方才什么也没听见,于是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
可青川哪轻易罢休,继续耐心追问着,“你难道都没有什么想问我?”
“……你没事跟我说这些干嘛?”叶寒只是低声嘟囔并没有真张嘴,她也是从突然落在身上的目光太过炽热不由好奇转过头去,见青川正一脸深情看着自己,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刚才居然把心里的话给说出来了。
青川这份情深似海太重,叶寒承受不了,连忙转过头去逃避,看着案上的图纸随便说了一句转移着两人之间此时的尴尬,“你这计划很好,就是听着有点……疯狂。”
说完后,过了片刻诡异的沉默,青川才终于开口,叶寒纠结不安的心这才缓缓落地,“姐姐是怕后褚人不会上当?姐姐大可放心,这本就是耶律平用过的伎俩,只是未成功而已,我只不过借来再用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耶律平?”
突然听见一个陌生的异域名字叶寒不由好奇重复了一下,能从青川口中说出来,此人必定是后褚军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果然叶寒的直觉没错,耶律平果真是跟青川在北齐西境对峙不下的后褚敌军将领,青川细细述说他在并州这几年的战场往事,在他怀里的叶寒能听出他这几年的不易和艰难,“……那时我刚接手北齐在西境的军队,一盘散沙,吃空饷、腐败,士兵老弱病残,这样的军队怎么能抵挡住后褚那群虎狼之徒,以致于当时连并州城、甚至半个并州都成了后褚之地。”
说到这儿,青川拥得叶寒更紧,前胸贴住给她温暖,后背却独自抵挡着并州风雪吹来的凉寒,“姐姐知道我在西境的名号吗?”未等叶寒回话,青川便继续自顾自说着,回忆着这三年的苦水,“玉面罗刹!这个名号并不是我在战场上杀出来的,而是我一连斩杀了军中蛀虫,把他们的尸体跟头颅一一挂在军营旗杆上,密密麻麻整整排了数十里,他们的血落在地上当时都能汇成一条小河。”
感知到怀中人的轻微颤栗,青川苦笑又无奈,正常人听后怕是自然,就如花折梅曾说过那般,像他这样的人到了阴曹地府估计阎罗王都不敢收,更何况姐姐这样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儿家,可他却难受,难受着她的抗拒和害怕,难受着她的随时想的逃离和淡漠,难受着她不把他放在心里,但是,他还是不会放手!
想到这儿,青川环在叶寒腰肢上的手不由又收紧了几分,叶寒被他抱着有些疼,只好将身子向后往他胸膛躲去,而就是这么一个无意识的小小举动却让青川心暖不已,让他有勇气继续说着听这三年的不堪往事,“……那时我与耶律平已交战半年,大大小小的战役打了不少,胜败参半。两年前后褚国君突然驾崩,新君即位,后褚国内动荡不安,我趁机发难打得后褚退回到沧河以西,收复了沧河东平原和并州城。当时我军士气大振,欲再使一击一雪前耻,可却遭到耶律平的疯狂反击,在红绫镇旁以火雷炸河欲使水淹我北齐军队,就是出自他的计策。”
两年前,两年前的红绫镇,叶寒有印象,当时不知从哪窜出的后褚人占据了红绫镇,四处大开杀戒,镇上的人纷纷逃往城外山头避难,死了多少人她都不敢记得,可她记得山下的沧河有被炸开的声响和痕迹,叶寒忍不住向青川道出了她的疑问。
怀里的人很暖,青川贪恋着这份温暖,忍不住将叶寒抱得更紧,边轻声解释回道:“那是因为耶律平算错了山中的严寒和湿冷,火雷受了潮成了哑雷,你们才福大命大逃过了一劫。”
说起此事,青川也是心有余悸,战后他曾派人勘察过,红绫镇冰面上的火雷整整有几百斤重,若真成功炸了,说不定他早尸沉沧河了,哪还能活着见到姐姐。
从青川的口气中叶寒能听出青川对耶律平此人的佩服还有忌惮,叶寒不由狐疑问道:“耶律平真有这么厉害吗,连你都对他忌惮三分?”
“姐姐可能不知,这耶律平着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将帅之才,行军用兵神出鬼没,诡道之计更是让人防不胜防,但最让我忌惮的还是他的心狠手辣,为了赢可以不择手段。”说到这儿,青川换了个姿势把叶寒横抱坐在腿上,然后腾出手来在桌案上的图纸指点几处给她看,“这是青木关,当时耶律平为了引我上钩,竟然把手下最精锐的五万铁骑放在此处为饵,任我宰杀,若不是我多存了份心思提前备下援军,说不定我就葬身于此了。所以就凭耶律平这份狠毒,我也不敢小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说了这么多,叶寒渐渐也起了兴致,回忆起刚才青川讲解的作战计划,忍不住问道:“既然炸开沧河是后褚用过的计策,你怎么就能确定他们没有对此有所防范?”
叶寒问的话虽然没那么一针见血,但也不失为一个好问题,青川耐心为之解惑道:“那是姐姐你不了解耶律平这个人。此人出身皇族,虽不是正宫嫡出,但凭借一身戎马开辟疆土震慑他国,在后褚朝堂上赢得一席之地,论才能军功,确实比他那个平庸的幼弟更适合当一国之君。可惜,他功高再多也只能为臣,而能臣与昏君本就矛盾重重,更别说两人还是争夺过皇位的亲兄弟。”
“你是说,后褚皇帝也忌惮他?”
青川轻笑了一声,“忌惮是有,但更多是依赖,这后褚皇帝虽资质平庸,但还不算蠢,只要耶律平无反叛之心,不挑战他天子威严,继续为他杀敌护国,他还是会睁一字眼闭一只眼跟耶律平和平共处下去。”
“那你刚才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叶寒越听越糊涂,这后褚皇帝到底能不能在战场上“帮”北齐一把呀?
“怎么不见姐姐在其他方面这么上心?”青川虽满口道着幽怨脸上却是宠溺十足,继续为叶寒解着疑惑,“这后褚皇帝能咽得下小肚鸡肠,可你想过没有,这功高震主的耶律平是否又能做到真正的宽宏大量?”
这个来回反转有点大,叶寒一时听懵了,原以为是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戏码,怎么一下就成了能臣生隙欲生谋反的大戏,真是生活远比戏剧来得精彩呀!
与耶律平交手也有几年了,说真的青川还挺欣赏耶律平此人的,若是他手下大将,这西境各国、哪怕是更远的西域之地,都能在他有生之年成为他北齐之王土。可惜偏偏他生为敌,虽将才天纵却心高气傲,嗜战杀戮却毫无怜悯之心,这样的人即便才能再过人,他也是万万不敢用的。即便是活着,也是人世间的一个祸患,所以此人,留不得!
青川一手抱紧叶寒,一手将桌案上的图纸又重新拿在手上,若虎符在手成竹在胸,“姐姐莫要多虑,这场大战在即,我定能保并州与你平安。”
连青川都对耶律平忌惮不已,如何能保证平安?叶寒垂头思虑心里生着不安,先不说炸开沧河这一计策是否能成功,但就凭一场洪水就能消灭褚军,就算是她这样的门外人听着也不觉靠谱,青川又怎能不知?但青川不说,她也只能识趣不问,低头看着青川手中摊开的图纸,细细看着竟出了神。
咦……看至一处,叶寒心里突然生起一声疑问,她忍不住伸长脖子凑近看着图纸上标注出来几处醒目的小红点,是在图纸左下方的一处山脉上落下的标记,刚才一直看着以并州城为中心的红绫镇、沧河之地,并太没注意到下方这一偏安一隅之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哪儿?”叶寒指着那处红点好奇问道。
叶寒手指指的那处在并州城的西南方向,是一条东西走向的横断山脉,青川平淡扫了一眼,向叶寒解释道:“这是鹫岭山脉,西至后褚东至北齐,鹫岭以南则是南平。”
不知为什么,自从那日不辞而别被青川抓回来之后,叶寒特别怕听见“南平”这两个字,可能是心理作祟也可能是摸不透青川的意欲何为,叶寒心虚地把目光全投放在下面的图纸上,不敢看青川,哪怕是连余光也不敢瞥一下,生怕引起青川误解平白多生事端。
一慌则乱,叶寒放任着目光在图纸上胡乱漂移,最终落在最初看见的那一极其熟悉之处–––红绫镇–––甚是怀恋在那个宁静山间度过的平静时光,想到不久后又要受战乱侵扰,不免有点为之可惜,“对了,你们占了红绫镇,需不需要跟夏国说一声?”
顾前不顾后,叶寒光想着逃去南平一事,却忘了红绫镇与夏国、宁致远的关系,心里怎么想话就不过脑子直接说了出来,随即心里那叫一个后悔,顿时想扇自己耳光的心都有了,她怎么哪壶不该提哪壶。这不,环在她腰间上的手立即收紧了几分,青川身上的沉默形成了一种诡异压人的气氛,简直可以窒息死人,至少对叶寒来说是这样,“青川,我……”
叶寒试着开口想解释一二,可对上那双正一动不动盯着她的墨眼,如深潭黝黑望不见底,不由让她心下一噤,不敢再多说,生怕越描越黑,越说越错。
青川没说话,只是将手中的图纸放回了原处,然后低头就吻住叶寒因紧张而变得浅红的耳垂,吸吮得耳垂绯红如鲜血欲滴才舍得放开,叶寒僵硬坐着不敢动,耳垂上残余的酥麻暗示着不好的预兆,即便青川嗓音依旧亲和如初,她却如有羔羊任人宰割的朝不保夕之感,一时间坐立不安。
“姐姐错了,这红绫镇本就是个三不管之地,只是夏国常年受北塞胡人肆掠,便有了些夏国人逃难安居至此,若真论起红绫镇的归属,夏国无权独占之。”
话语落毕,叶寒的思绪还在青川那番模棱两可的话中未走不出来,身子便腾空一起,被青川抗进了后帐,扔到了床上,叶寒转晕的眼睛连上方的帐篷顶还没看清,就见一道黑影扑了过来,将她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青川,放开!这里是军营,求你了,别在军营做这种事……”
叶寒不敢说得太大声,帐外随处可能有人经过,只能压低声音求着青川,可惜青川不为所动,强壮如山的身体全压在叶寒身上,在她细长的脖颈处亲吮出一个个印记,弄得叶寒低哼喊疼,那一双大手也不老实,在叶寒身上到处揉捏,还开始扯着她的腰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你放开我!听见没有?会被听见的!”叶寒也紧抓着自己的腰带,怎么也不肯让步自己最后一道防线。
青川轻笑着看着叶寒,毫不担心,“外面除了花折梅,谁也不会听见。”否则,他刚才能那么放心大胆地给她讲作战计划?
说完,青川就强行扳开叶寒紧握着腰带的手,将她双手紧紧固定在头上,让她再也不能阻止自己对她为所欲为,而被青川死死压在床上的叶寒,心里那叫一个气。
明明她什么也没做,只不过随便提了一下夏国,青川就这样蛮不讲理不分场合地对她做这种事,而且还是在随处隔墙有耳的军营里,她又不是营妓,凭什么这么对她。越想越委屈,一想起这几个月来的憋屈,叶寒真的觉得自己受够了,凭什么她要受这一份冤枉气,她和南之在云州的事他又不是不知道,而且又不是自己非要嫁给他的,他现在又在吃什么飞醋。
“青川,放开,你再不放开,我……我……”,叶寒气势正旺想出口威胁震慑青川,可话说到正点上却突然卡了壳,叶寒绞尽脑汁也找不到该说什么话才好,而青川听到叶寒弱弱的威胁后,看着身下她此时又急又呆的可爱模样,忍不住拿着她的话逗着她,“如果我不放,姐姐你要干什么?就地正法了我?”
叶寒本就气得不行,现又被青川怼得哑口无言,心里那叫一个恼怒,可一时间脑子里又找不到合适有力狠话回他,此时青川脸上的坏笑还不断,又气又急之下,叶寒忽然想起今日下午解白与她说的话,于是脱口而出说道:“你再不放开,我就死给你看!”
忽然一听,青川有点惊讶,但不过一瞬又轻笑出声,明显不信叶寒这一威胁,又俯首而下吻着她那方诱人红唇,丝毫不在乎她的挣扎反抗,直到舌尖突然一阵疼痛,浓浓的铁锈味弥漫开口腔,青川连忙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看向满脸愠怒的叶寒,这才有点相信她是来真的。
趁青川发愣之时,叶寒连忙推开他爬起来缩在床角,手里抱着枕头当武器防止青川靠近,警惕十足,口里还不住威胁着,“你别过来,再过来,我……我真死给你看。”死马当活马医了,叶寒也不管解白教的这招有没有用,先拿来试了再说,总比被青川压在身下直接就地正法来得强。
“姐姐,别闹了,过来睡觉吧!放心,我不会再闹你了。”
见叶寒防备十足,青川只好放下攻击哄着她先过来再说,心里同时也不忘骂着解白这个多事精,没事跟姐姐说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下好了,姐姐还真听进去拿来对付他,他此时想把他大卸八块的心都有了。可即便心里恨得解白牙根痒痒,但脸上青川还是一副如沐春风的无害模样,还是先把姐姐骗过来再说吧,他还想要今晚的□□呢!
可受惊过度的叶寒哪是这么好骗的,无论青川如何说如何做她都直接不信,逼得青川黔驴技穷,只好发了一个咒自己不举的毒誓,叶寒才半信半疑挪了过来。不过,叶寒也学聪明了,一床分两半,中间隔了一张叠起来的床被,两人各睡一边,不可越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心里虽千百个不愿,但表面上还是先应下,老实睡在外面,可青川这头刚开荤的狮子怎能忍受得了放着眼前的美肉不吃的道理,这不刚躺下一会儿手就不老实了,穿过中间的床偷香窃玉一番,可甜头才尝到了一点,就见睡在里侧的叶寒突然掀被而起,青川以为她是如厕便没多问,直到看见人出了后帐才暗道不好,连忙下床追了出去,终于在营帐大门处拦下了叶寒,焦急着问她要去哪儿。
“去哪?我跳河去!”
叶寒气着吼道,双手双脚奋力挣扎着想要出营帐大门,却还是被青川抗回了床上,双手捂着她冻得冰凉的双脚给她暖脚,又气又无奈,最后还是心软败下阵来,“行了,今晚我睡榻上,你好生睡觉,别再来这出了。”
青川真怕她趁自己睡着了,真去投河了,到时他……算了,还是依了她,来日方长,反正他有一辈子跟她耗,总有一天她会自己心甘情愿躺在自己身下求着自己操她。
就这样心里安慰着自己,青川闷闷不乐抱着一床被子去了一旁木榻,看着叶寒端了十几杯装得满满当当的茶水一一摆在床沿上,然后在床上看着自己躺下这才敢睡下,但依旧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等听见叶寒匀速平缓的呼吸声在帐中响起,青川这才在一室漆黑中睁开了眼,然后侧着身子看着床上隆起的小黑影,心里那叫一个难受,明明是自己的媳妇还寻死觅活不让碰,最要命的是自己还拿她没办法,当丈夫当成这样也真够憋屈的。
想到这儿,青川看了眼腿间依旧□□的小兄弟,觉得很是对不起它,心里于是又忍不住暗骂起解白来,可另一方面青川也埋怨着自己,他怎么就中了这个小女人的邪,怎么就对她狠不下心来,还非她不可,偏偏人家还对自己不理不睬、跟着自己不情不愿。
满身□□难消,一肚子怨气难解,折磨得青川难以入眠,可听着不住从床上传来的轻缓浅浅的呼吸声,不知不觉中竟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青川躺在木榻上凝望着不远处床上的那团小小身影,心里满是千万柔情。
算了,这辈子他认了,他就认定这个叫叶寒的女人了,哪怕她没心没肺对他他也认了,谁让自己强求了这一切,只要她待在他身边,不离开,她想怎么折腾他都受着。
帐外北风呼啸寒冬正深,虽然现在离春天还早,但他还是得把姐姐看牢了,谁知道一不小心就被外面的野男人拐跑了,他得防范于未然才行,思虑至此,青川算计了一下,果断得出结论:看来他还得给北塞胡人送点大礼!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一夜风平浪静,可因昨夜受到的惊吓太大,叶寒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连忙做起检查身上衣物。见都与入睡时一般裹得严严实实,一样没少,叶寒这才放下心来,拍着胸口庆幸着劫后余生。
天已大亮,明白色的光线驱散了营帐中的余夜,帐内多了几分雪后初霁的清朗白净,看着很是舒心。叶寒下了床,后帐内早已不见青川的人影,简单洗漱一番刚想出门,便听着稀疏杂乱的脚步满了前帐,叶寒一时出去不得,只好在后帐坐着,吃着隔夜干硬的酥饼下着冷茶填着肚子,无聊等着前帐议事何时结束。
叶寒就这样安静坐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做了有多久,只知道等前帐的人声渐渐远去,她的胃早被酥饼和茶水涨得半饱,站起来走动几步才发现吃得有点撑,胃涨得有点难受。可不是吗,叶寒回头看见空空无一物的盘子,整盘酥饼都进了她的肚,能不撑吗?
叶寒走动消着食,在垂地的隔帘下透着细缝小心观察了前帐无人这才走了出来。不对,还有一人,叶寒敲了下脑袋,怎么忘了青川还在呢!
只见青川放下手中公文朝她走了过来,刚想伸手拉她就被叶寒灵巧躲了过去,警惕十足,提醒着青川,“怎么,你想昨晚发的毒誓应验?”
想起昨晚无奈许下的毒誓,青川就有点哭笑不得,但见叶寒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认真解释道:“我只是想看下你的肚子,刚才众将军议事不便派人进来服侍你,只好委屈你吃点酥饼将就下。”看着叶寒微隆的肚子,不用猜就知道她肯定吃多了,青川看她还是一脸防备的样子,深感无奈,无力再次解释道:“我只是想替你揉下肚子,真的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才怪!
叶寒心里补充着,经过昨夜一番未遂的惊吓,青川现在在她心里的信誉近乎破产。还是众多女性前辈总结得好,男人的话能信,母猪都能上树,别以为她不清楚青川心里的小九九,还揉肚子帮她消食,只怕到最后自己怎么被他压在身下都不知道。
“算了你忙,我出去走走就行了。”叶寒隔开一段距离绕着青川往外走,但还是逃不出被他掳进怀里的相同结局,叶寒心里欲哭无泪,她怎么都是灰太狼的命呀!
“放心,我不会闹你,这大白天的外面到处都是人,我才舍不得!”青川搂着叶寒坐下,手放在在她微隆的肚子上规矩揉着,可叶寒却如坐针毡,别扭挣扎了几回,终于在小屁股被“啪”一声打了一下,这才老实安静了下来。
“青川,我肚子不涨了,你别揉了。”被青川这么一闹,叶寒这才想起自己有事要说,制止道:“青川,我有办法解决火雷受潮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揉着她小肚子的大手稍稍停顿了一下,叶寒未等青川开口又连忙解释道:“并不是我故意偷听,你们前帐说话声音太大了,怎么捂住耳朵也能听见。而且你昨晚也跟我讲过耶律平两年前试图用火雷炸河失败,就是因为山中湿寒导致火雷受潮所致。”
青川见叶寒说话的样子不像是玩笑之言,便也认真起来说道:“我并没有生气,只是有点好奇姐姐你有什么法子能解决火雷受潮难题,这个难题可是连全并州最巧手的工匠都解决不了。”
今早议事的就是关于火雷受潮的事,叶寒很轻易就能在桌案上找到的火雷图纸,然后一手拿着一张,先举着左手这张认真说道:“这应该是你们最初的火雷防潮设计,以牛皮麂子皮为主,虽然轻便但受潮严重,而这一张,”叶寒举起另一张图纸,继续说道:“用瓦缸装火雷,然后用河塘淤泥封口,虽然彻底解决了火雷受潮问题,可瓦缸土重再加上火雷的重量,这运输就成了另一个的问题。”
叶寒说到这儿故意停顿了一下,青川顺势问道:“若是姐姐你会选择哪一种,又或者你真是山人自有妙计?”
“我又不是你,哪有你这么聪明。”青川是朱老夫子亲收的弟子,天资自是不用说,她之所以能有信心解决火雷受潮难题,不过是多少知道点女红刺绣,“其实你第一种办法更可行,只需要稍加修改一些小缺陷就行。”
“如何修改?”
然后青川低头顺着叶寒手指落在图纸上的地方,听着她轻柔的话语似三月流淌的春水缓缓道来,“你用牛皮和麂子皮缝合成革装火雷,其实想得很正确。牛皮厚实麂子皮耐磨,不仅能防水而且不易划破,用来防火雷受潮是最好的选择,但我想你们的问题应该出就出现在缝合上。”
青川点了点头,很认同叶寒的一针见血,“确实是这样。无论我找再好的能工巧匠缝制皮革,可缝制出来的皮革放在水里最多不超过三五天便开始有水溢出,若装着火雷放在红绫镇山间的沧河冰上,湿寒如此严重,未等开战这火雷便潮了,实在是行不通,所以不得已之下我才换成第二种方法。”
听后,叶寒甚是自信回道:“你放心,我的法子一定能行,两日后先拿个样品给你看下效果,如果不行,我任你处置。”
青川挑眉看向叶寒,一脸意味深长。姐姐说的话他是相信的,因为他对姐姐太熟悉了,除非是有十足的把握,否则她是不会把自己都豁出去的。除此之外,他心里也是有许多好奇的,从昨晚自己给她讲解作战计划时的逃避到慢慢渐生兴趣,再到今日积极主动向自己出谋献策,说真的,他心里有一番难掩喜色的悸动的,不禁猜想着,姐姐这么做是……因为他、想为他分忧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姐姐为什么对这事这么感兴趣?”在叶寒面前,什么算计人心勾心斗角都被他扔到一边,此时此刻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憨傻懵懂的男人,他藏不住他的情,心里想的话便就这样毫无防备就说出了口。
叶寒垂眉想了想,回答得很随意,“我就是想出一份力而已。”
显然,青川听到这样的回答还是有点失落的,但他心里还是坚信地认为叶寒心里是有他的,从昨晚到今天的反应不就很能说明问题吗?可这次他真的是想多了,叶寒真的只是简简单单想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战役帮点忙、出点力而已。
“好了,我去找流画了,两天后我会让人把东西给你。”
叶寒感觉很不可思议,她这次居然一下就挣脱掉青川禁锢在自己腰上的大手,这简直比中彩票还要让她高兴,于是趁着青川还未回过神的空隙,连忙迈开腿窜出了营帐直往陆知的营帐奔去,至于营帐内孤坐着的青川,手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未动,看着叶寒像只受惊了的小兔子逃窜逃跑的样子,无奈摇了摇头放下了手,脸上且生着笑意宠溺十足。路漫漫其修远兮,他还是先放过她吧,一切等这场恶战结束了再说。
终于逃出生天“活着”走了出来,叶寒心里那个激动,忍不住把头顶路过的各路神仙谢了个遍,但她自己还是明白自己刚才揽下的重任非同小可–––水淹褚军,叶寒遥望着远处已冰封千里的沧河,心里蓦然生起一种浓浓的渴望,更准确地说应该是迫不及待,迫不及待看见水淹褚军的悲惨景象一解心头之恨,只不过这事她还得需要流画助她一臂之力。
如此想着,叶寒便大步朝陆知营帐走去,而昨天领路的小兵还是被派来跟着她,叶寒怀疑着可能是青川派来监视她的,便随便扯了几句话想打发他走,但可能是刚入营的新兵蛋子脾气都很执拗,无论叶寒怎么说他就是不走,最后叶寒实在拿他没办法,只好让他跟着。
到了陆知营帐门外,叶寒停下问着紧跟在后的领路小兵,“对了,认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领路小兵立即收脚立正,手握□□正然回道:“回夫人的话,我叫方云中。”
“是‘云中鹤,千山尽暮雪’中的‘云中’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瞧着身形酷似书生的方云中推断道,但方云中却突然豪迈暴涨,摇头否认回道:“是‘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的‘云中’。”
虽然这个小兵身板实在太过瘦弱不适合从军,但叶寒还是挺佩服他这番男儿气概的,想着等会儿进去还有正事要办,便正色发令道:“方云中!”
“到!”
“你在营外站好岗,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放进来,听见没有?”
叶寒难得扮猪吃老虎一次,唬也只能唬得住方云中刚从伍的愣头青,方云中立即领命站在营外,执行命令,叶寒临进去时还忍不住看了一眼,心有好奇地很,这方云中无论从各方面看都是个脑子读傻了的弱质书生,他父母是怎么想的让一只羊去杀一群的狼,真是世事复杂让人搞不懂。
叶寒来的有点不是时候,此时江流画正站在床边给陆知喂药,而陆知坐在床沿也很配合张口吃药,只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叶寒总觉得这陆知看上去有些别扭,坐姿更是僵硬跟个木头,反正她是看不出陆知对流画是什么意思。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佩服流画呀,对着这么一张吓人的大黑脸居然能做到温柔以待,除了对陆知是真爱,她还真找不到第二个理由。
“夫人!”
因江流画背对着叶寒,所以陆知最先看见站在帘子外的叶寒。
而听得陆知这么一喊,叶寒也顺势走了进来,刚好帮她解决了怎么进来的难题,不过刚才陆知这声喊她却听出了其它的意味,好似自己是场及时雨及时救了他一般,还在她见流画的样子并未听懂,要不然又要平添她一场伤心。
“你别动,你身上到处是伤,若是伤口又裂开了怎么办!”江流画有点气陆知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身上扎出了这么多窟窿未愈合就乱动,真不要命了,于是连忙放下手中的药,压着半起身的陆知做回原处,而陆知竟然也很听话乖乖坐了下来,并向坐在一旁的叶寒道着失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流画给叶寒倒了杯热茶递给她,“小叶,你怎么来了,青川肯放你走?”
叶寒听后一阵尴尬上身,连忙把目光投向到床边呆坐不动的陆知身上,转移着话题,“听说陆将军受了伤,我特地来看望他一下。对了,那些补药对陆将军可是有用,若是喜欢,我回府后让人再送些到军营给陆将军你疗伤。”
“不必……”
“他这粗人哪懂这些药好,每次喂他吃就像逼他吃毒药一样,生怕我要了他的命。”陆知刚开口回道,就被江流画直接打断,一脸怒气难掩。
一说起这事,江流画就一肚子气,若不是看他一身伤未愈,她真想,真想……算了,碰上这么一根木头,她也是认了。
一旁,陆知也真是有口难言,他本就不善言辞,更不懂得如何跟女子交流,再加上江流画一声声越发加重的指责,堂堂一在战场上威风凛凛的将军竟莫名变成了一受气小媳妇,垂着头闭口不说话。
就是这样一副懒得理她的表情,江流画前后两天看得太多,一看就来气,叶寒夹在两人中间,也很是头疼,一个不知如何表达,一个等着他先表达,这样矛盾的组合无疑是一条走不出去的死胡同,真不知道他们俩是如何平安度过这一天一夜的。
“好了流画,你去找秋实给陆知将军炖只鸡补补身体,我有话跟陆将军说。”还是先把流画支出去吧!她真怕流画会突然失控,真是难得,陆知这根木头竟然能把脾气沉稳的流画气成这样。
江流画也知道自己刚才失态了,知道小叶让她去找秋实是在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自是没有拒绝,只是走之前她特地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陆知,见他还是低垂着头懒得理她的模样,心里莫名气得不行,头一扭就跑出了营帐,而见江流画走了,陆知这才敢大喘着气,却突然一口气梗在心口,猝不及防,疼得不行。
“对了,秋实在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谁也没想到江流画会去而复返,叶寒只是有点惊讶愣了一下就回道:“她在府中时就天天念着她的大锅和掂勺,除了在伙房她还能在哪儿?”
这次江流画是真走了,陆知却被吓出了一身汗,在战场上跟敌人真刀真枪厮打也没这么恐怖,真如孔老夫子说的如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陆知抬起头看见坐在营中的叶寒,心里又是一阵小惊吓,他怎么忘了夫人也在营帐内,他刚才这么所不是也连带骂了夫人。想想陆知便心虚不已,低着头不敢看人。
从进营帐开始,陆知这一连串反应叶寒都看进了眼里,流画对陆知的心思自己是明白的,而陆知对流画……若说有,她不敢确定;若说没有,她绝不赞同,看来她得当回红娘,得点醒点醒陆知这根木头了。
叶寒想了想,心里有了主意,于是与陆知说道:“陆将军我这次来是特意谢谢你的。若不是你及时替王爷挡下炸来的碎片,估计今天躺在床上的就是将军了。”火雷,瓦片,再加上陆知身上的伤,叶寒多多少少能猜出他受伤的缘由。
“夫人言重了,保护将军是属下的职责所在,不敢谈谢。”
其实这事陆知也很奇怪,那日小寒将军回府,走时早已交代好一切,后日才会,可第二日就突然回营,面色有虑有怒。更奇怪的是在检测火雷是否受潮时,引线点燃瓦片四飞时,本来以将军的身手躲开炸来的瓦片是轻而易举的,可将军竟然不知避闪,立在原地好似忘了一般,他这才救主心切扑了上去,可这件事过了这么久他还是没想通。
这事青川自是不会向叶寒提及,任叶寒再聪明也最多只能猜出陆知是被火雷炸出的碎片所伤,但这只是她来看陆知的说辞,她其实真正关心的是……“陆将军,你觉得流画怎么样?”
“啊!”
叶寒话题转得太快,陆知没反应过来直接被问蒙了,立着一张黑黝黝的脸呆愣看着叶寒,不知所措。叶寒怕陆知装傻充愣混过去,又连忙追问道:“你觉得让流画当你妻子好不好?”
这次,陆知是真被叶寒的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给彻底惊到了,愣了半晌才僵硬开口,“夫、夫人,此话关系江姑娘女儿家的清白,不可乱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陆知是个木头加闷葫芦,刚才确实有点把他逼急了,叶寒想了想还是换个轻缓的问法,“好吧,那我这样问,你觉得流画长得好看吗?”
夫人是主他为仆,夫人问着他他不敢不答,陆知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很好!”见陆知没有消极回避那就好,于是叶寒继续问道:“那你觉得流画贤惠吗?”
这次,陆知稍微抬起头看了下叶寒,坚定说了一句,“贤惠!”
前路明了,叶寒立马趁热打铁问道:“这样一个既好看又贤惠的女子,你觉得什么样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她?”叶寒不给陆知回答的机会,直接装傻充愣自顾自言道:“我忘了你不想娶流画,但流画总得嫁人,你也知道这女儿家过了二十就不好嫁了,更何况流画如今二十有三,她总不能待在闺中当一辈子老姑娘,对吧?你觉得陈放将军怎样,英俊潇洒,而且战功赫赫?”
“陈放?夫人不可!”陆知想都未想连忙阻止叶寒乱点鸳鸯谱,“夫人可能不知,陈将军虽说作战勇猛屡建战功,但据属下所知,他在禹州早已成亲,孩子都有了,而且还在并州城养了两个通房,平时无事更是爱逛青楼,这样的男子着实配不上江姑娘。”
叶寒意味深长笑着回道:“陆将军,在背后说人坏话,好像不是大丈夫所为。”
听夫人这口气好似很满意陈放,陆知心里急着不行,“夫人,并不是陆知爱说闲话,只是陈放此人确实不是江姑娘的良配,他配不起江姑娘。”
“那谁配得上,你吗?”叶寒立即反问道。
“我……”,想要脱口而出的话突然卡在了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来,陆知有犹豫也有茫然,胸中那股狂窜的冲动渐渐偃旗息鼓,今早刚被江姑娘包扎好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以前被敌人砍断肋骨也没有这般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陆知的反应叶寒都看在眼里,也不好再做逼迫,若是让流画见了还不得生她一番气。既然陆知对流画的心思她已经确定,至于后面的事,叶寒想了想,还是等跟后褚这场仗打完了再说吧,她也想先闻一闻后褚人鲜血的味道,她期盼着这场战役的到来。
最后随便说了些客套话叶寒便出了营帐,想着流画和秋实这时候应该还是伙房,便想去找她们,带她们早点回府干点正事,可……
“方云中,你别跟着我行吗?”刚应付完一个木头,外面还有一个,叶寒真的既头疼又无奈,特别是他还板着张一脸人畜无害的脸,然后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你,让她根本狠不下心说任何狠话。
叶寒想了一下,然后对站在陆知营帐外的方云中严肃吩咐道:“你今日就在陆将军营外站岗!”说完,又压低声音与他叮嘱道,“你记得把陆将军的话记下来,比如他问了什么,问了什么人,问的时候是高兴还是难过都得记住,下次我来军营时你一并告诉我,知道吗?”
“知道!”方云中豪气一吼立即引得周围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叶寒也懒得理会只让他快去站好,然后自己便去了伙房把正在炉前熬鸡汤的两人抓了出来,赶快回府。
江流画一无所知便被叶寒直接拉上了回汝南王府的马车,看着远去的军营还不时探出头去,明显还担心着一身是伤的某人。叶寒见状安慰道:“你放心,我刚才都吩咐好了,会有人把鸡汤给陆将军送过去,不会把他饿着的,而且还要特意交代是你给他炖的。”
被叶寒臊得一脸羞,江流画不敢看她,只好把目光落在对面的秋实身上,而秋实是个傻丫头,手里抱着自己心心念念的掂勺脸上乐得不行,可她自己心虚总觉得秋实是在笑她,顿时脸羞红更甚,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人,只能不时娇嗔剜个白眼、投个哀怨给叶寒,谁让她总没大没小总爱开自己的玩笑。至于她跟陆知,她早已想通了,无论他是功成名就还是红妆十里迎娶她人,她都替他高兴,只要他好就行了,至于小叶,愿以后之事都事事如她所愿吧!这样,就算她有一天独自离开也没什么牵挂。
※※※※※※※※※※※※※※※※※※※※
如果文章哪里有bug,欢迎大家捉虫!!!!!!!!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当天从军营回到汝南王府,叶寒刚下马车就拉着江流画去了绣楼,牛皮麂子皮青川早知会了陈福准备好了,就等她们回来。
江流画手中捻合丈量着上好的牛皮麂子皮,有点不懂叶寒说的话,“你让我用密云针把牛皮麂子皮缝合起来?”
“对!”叶寒很是兴奋回道,然后勾带着江流画一起回忆,“你还记得我们在红绫镇时,你给我做的那双防雨鞋吗?”
防雨鞋,很怪的名字,这是小叶取的名字,江流画有印象但还是不懂她到底想说什么,只能听着叶寒继续说道:“我记得那时山中春夏,红绫镇几乎每天都是阴雨不断,哪怕是在自家院子走一圈,一双布鞋都能滴得出一滩水来。”
“我记得,所以我才用油纸隔面,里外两层布料夹在一起,给你缝了一双雨鞋,好你雨天出行。”手中是两张完整的牛皮和麂子皮,江流画有点不舍得,“可用牛皮做雨鞋,是不是太浪费了?”
最开始没跟流画说清楚,听到流画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叶寒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让你做雨鞋,我就只是想让你把两张皮缝合在一起。你不是跟我说过,这密云针针线密实无缝,用它缝制的油纸包放在水里一年都不会浸进水吗?”
江流画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
“所以我想,既然用密云针缝制的油纸包都能一年不会浸水,那用密云针缝制的牛皮是不是连湿气都进不去?”
小叶的这个假设虽然不是极其符合逻辑,但在理论上还是可行的,至少牛皮在厚实和防水程度上都优胜油纸几十倍,再加上她纯熟的密云针,小叶所说的话确实可以成真,但是……江流画还是搞不明白她脑袋里到底想得什么,“你拿这个来干什么?”
“这个……我暂时不能说,你只管拿出秦婆婆教你的密云针,帮我把这两张皮密实缝合起来就行了,对了,记得最上面留一道长口。”
这本就属于军事机密,叶寒不好说,不是她不相信流画,而是她怕自己说出来了反而影响流画平和的心境,以致于在缝制牛皮时分心出什么岔子,还是等成功了再告诉她也不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流画,这两张皮你两天之内可以完成吗?”叶寒不知战期是何时,但想着这事还是越早做完越好,毕竟战事可不等人。
看叶寒这么着急,江流画相信这对她绝对很重要,于是夸下海口,“不用这么久,给我一天就行,后天一早我就拿给你。”
江流画果然说到做到,熬了一天一宿,准时把缝制好的牛皮给了叶寒,叶寒也不敢耽误,连忙交给陈福让他快马加鞭送至军营,务必亲自交到青川手里。
在坐立不安等了一个月里,时间已至新年后的初三,军营里这才送来青川写给她的亲笔信,告知缝制的牛皮放在水里果然一月不渗,让她务必在二月底之前赶制出三十个牛皮囊,越快越好。至于后面关心嘱咐她的话语,叶寒随便扫了一眼便搁下了信件,连忙让陈福去准备牛皮麂子皮等原料,战事随时而至,时间可不等人。
“夫人为何不亲笔回信一封,告知王爷您已知晓?”他跟了王爷这么多年,王爷是什么心思他这做奴才的怎会不明白,可夫人却是个记性“不太好”的人,看完信转眼便把王爷“忘了”,他这当奴才能不小心提醒一下吗?
可惜了陈福这一片苦心,叶寒从拿到信到看完压根就没想起青川,她现在只一心一意在如何按时完成牛皮囊上,直接把陈福说的话抛到了一边,让他赶紧去准备牛皮麂子皮去。
“对了,”叶寒突然叫住躬身退步出门的陈福,“你再派人通知下流画,就说我找她!快去!”
陈福连声应下出了门,一边心里也不禁替主子们的□□感到担忧。
叶寒是个坐不住的人,在合壁庭半天等不到江流画到便直接出门找她去,刚巧在半路上碰见了朝这边走来的江流画,还未等江流画问清叶寒是何事找她,便被她拉着一路小跑到了绣楼,心里大概明白应是与牛皮囊有关。
“我上月缝制的牛皮不好吗,你又拉我来这儿?”叶寒一脸太严肃了,她有点不习惯,半开着玩笑打趣着叶寒。
前月准备的牛皮和麂子皮还有几张,叶寒手里扭着厚实的皮料,面色思虑甚重,话语隐约透着着急,“流画,我问你,如果让你这月月底缝制出三十个牛皮囊,你能做到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三十个?”江流画被叶寒的话有点吓到,年岁已至初三,离这月月底只剩二十八天,就算她通宵达旦熬夜她一人也做不完。
“你要这么多牛皮囊干嘛?”江流画太过好奇,忍不住问道。
叶寒心有为难,毕竟涉及军事机密有些话不好告知,只好平稳着语气对她认真说道:“流画,这事我现在真的不便多说。你我认识多年,你知道我这性子若不是事出紧急,我是不会这样求你的。这三十个牛皮囊真的对我很重要,你看能不能想出别的法子帮帮我?”
是啊,她与小叶是多年的生死之交,她那倔强的性子自己难道还不清楚吗,只有遇到她跨不过的坎儿,否则她是不会轻易求人的。江流画盯着叶寒手中深褐色的牛皮,渐渐脸色有一丝松色,“法子倒不是没有,但我们得找人帮忙。”
“找谁帮忙?”叶寒连忙问道。
“绣娘!”
第二日,并州城各个繁华闹市处都贴满了汝南王府招揽绣娘的告示,说是战事逼近,为鼓舞士气振奋人心,将军夫人决定赶制一批棉衣棉服送去军营,慰问即将上战场的士兵。但毕竟是送与将士过冬御寒之物,虽不是什么稀罕事物可也不容轻视,所以招揽的绣娘必须先经过选拔,以免有人滥竽充数。
这一告示从晨时有人上街扫地时便已贴出,不到一上午并州城大街小巷都传了个遍,连街边三岁小孩都知道了这件事,而家家户户的妇人谁从小不是摸着针线长大的,都结伴而行前往汝南王府参加这次绣娘招揽,既能给战事出点绵薄之力,又能顺便赚点小钱,一举两得,而且听说一旦选拔上了,绣娘每月月前都是二钱银子,吃住也都由汝南王府负责,这么好的事谁人不想占点便宜。
午时刚过,汝南王府外密密麻麻全站满了人,踏碎了昨夜下了一晚的积雪,而事先安排好的杂役有条不紊地把报名的绣娘一批一批领入,每次一百人在汝南王府宽大的鸾台上分横竖十列整齐排列,每人发针线绣框在手,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即可。
鸾台玉阶高处上,四周帘纱垂地隔离出一个不可侵犯的空间,隐约有人影可见,台下之人只能低头于地,不可抬头直视于上冒犯贵人。
叶寒透过帘纱见人已到齐,便唤到一旁帘外之人,“常嬷嬷,开始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老奴领命。”
常嬷嬷立在玉阶前沿,正言肃色,替叶寒训着话,“夫人心善怜悯将士辛劳,今特下告示招绣艺精湛之人入府,是为何事各位想必已是知晓。绣框之中可用之物已准备好,台前高凳上的细颈乳白玉瓶便是你们所绣之物,时辰为一炷香,燃香开始,香灭既是终。”
话音一落,细颈乳白玉瓶不远处便有仆人点燃香炉,选拔开始,台下百人纷纷起线穿针,一时轻微杂乱声起,过后便步入了不约而同的安静中,可叶寒却坐在帘后有点焦急,小声质疑着,“流画,这……有用吗?”
“别的事我不敢妄下狂言,可在刺绣上你得全权听我的!”江流画自信一言,望着台前高凳上的细颈乳白玉瓶继续解释着她的良苦用意,“这密云针说难不难,但说简单也不简单,关键就在最后几步的收针上面,极考验绣娘的耐心和细心,稍有不慎,哪怕是手轻轻抖动一下,都前功尽弃。”
刺绣这事对叶寒来说是历史遗留问题,她真的体会不了其中奥妙,“可你为何要她们绣玉瓶,这跟密云针有什么关系?”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密云针最重要的是最后的收尾阶段。你让我在二十五天内用密云针缝制好三十个牛皮囊,我就算有四只手在这么短时间内也完成不了,所以只好借助她人之力。这细颈玉瓶线条流畅,可最考验绣工,没有十几年的童子功很难做到针密紧实,绣案浑然天成。所以我才让你办一场绣娘选拔,就是想挑出一些绣艺精湛的帮手,由她们完成密云针前半部分,最后紧要几步由我来收针。按这个方法赶制,二十五天内完成三十个牛皮囊还是有可能的。”
叶寒听懂了,“你这就是流水线生产,一人完成一个步骤,既可节约时间成本,又可提高效率。”
听着叶寒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江流画听得一头雾水,“你呀,有时间真得好好练一下你的绣工了,你那刺绣水平,台下随便一人都比你绣得好。”
台下炉中香柱已燃过半,绣娘手中的刺绣也应该已有成型,江流画起身出了帘纱,该是她出场的时候了。
在场下转了一圈,江流画点了几个人让人带走离场,然后又在一约莫十三四岁的瘦小干巴巴的女孩旁停下,拿起绣框看了几眼问道:“你这女红是跟谁学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瘦小女孩应该很少见生人,被江流画一句问得就畏畏缩缩低下了头,一头干枯毛躁发黄的发,一双瘦得皮包骨的手,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没跟谁学过,只是从小看着娘绣东西,看着看着就会了,没事就帮娘胡乱绣点东西拿去换钱。”
没下雪的日子并州的寒风也是冻人的,不合时宜一阵咕噜声从瘦小女孩身子传来,难堪着她更加抬不起头来,手背上皲裂的冻疮流出黄脓的水,江流画看着不忍连忙别过了眼,喊了场外一丫鬟过来,吩咐道:“先带她下去。”
突然“扑通”一声,瘦小女孩直接就跪在了江流画面前,着实吓了她一大跳,然后就听见瘦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求求你别赶我走,我家里弟弟妹妹还有爹娘还等着我养,我要是没选上,我家八口人都撑不过这个冬天。求求你别赶我走,我会好好绣的,我可以不睡觉,我吃的很少的,一天给我一个馒头就行了,求求你别……”
可能是求生的意志太过强烈,江流画被瘦小女孩死死抱住双腿脱不了身,幸好常嬷嬷及时赶到,带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才把瘦小女孩掰开,被拖开时瘦小女孩还不住地祈求着,那双太过悲怜的眼睛流的泪比并州的雪还冷,江流画起了怜悯,求着常嬷嬷把她带下去给她些吃食,赏她件厚实的棉衣御寒。
本就饥寒交迫,瘦小女孩扭不过人高马大的一群婆子,只好认命被她们带了下去。瘦小女孩整个人如霜打后的野草,没了精气神,任被她们带到一栋偏僻的楼房中,进门一看心里更发泄气与悲凉,因为里面几个人全是刚才被带离出场的绣娘,刚才她为怕也被挑中,小心看了几眼,没想到还是逃不了落选的命运。
楼中虽然只有一个火炉,但自少比宽大寒风吹的鸾台暖和得多,瘦小女孩和被提前带离下场的几个绣娘垂头丧气坐在里面,她虽然家贫但也懂,这是怕她们提前出去泄露考题,她在说书摊旁听人说过。不过唯一对她有点安慰的就是那位姑娘说的话,说到做到了,里面确实有吃的,还有那位叫常嬷嬷的人给了她一件暖和的棉衣,虽然一看就是有人穿过不要了的,可是对自有记忆以来就没做过一件新衣的她来说,这已经是一笔从天而降的巨额财富了,就算是没被选上绣娘也赚了,还有桌上那些糕点,她一边往兜里装,一边一口一口不停地拿着往嘴里塞,生怕有人突然端走。
一场选拔落幕,场上的绣娘被分成了两拨,被选上的人自是高兴被人带往了内院,没选中的人也没多少泄气的,至少这一趟没白来,多少不还得了一免费的绣筐和针线吗。
回了鸾台上的玉阶,江流画没了走时的气定神闲,经过刚才瘦小女孩那一出,她精神头多少有点受影响,心情略带沉重。
刚才那一幕,叶寒坐在帘后也看见了,只是离得太远有很多话没听清,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派了常嬷嬷去看看到现在也没回来,不由担心问着流画,“刚才发生了什么,让你这么魂不守舍?”
江流画强打精神笑着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只是看着那个小女孩,有点想到了在云州时的日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流画在云州的时日比自己多了五六年,在自己没到云州之前,那段光是想想就疼的日子叶寒住在西城时多少见过一点,晃晃四壁皆灰土,寥寥两人半死人。
“是想起了我们一起逛云州水河花市,还是我赖在你家不走偷饭吃?”叶寒笑眼望道,逗着江流画。
听后,江流画心下暖和了不少,冲叶寒笑了笑让她放心,然后把目光投向场下又坐满的绣娘上,思虑莫名有点发散,回眼望着叶寒明媚的笑颜,多少生了一点多想,狐疑问道:“小叶,你为什么对此事这么上心?”为了那三十张牛皮囊,甚至一反常态大张旗鼓招揽绣娘,这太不符合她淡然的性子了。
有些事还是她一人做就好,这样罪孽老天爷就算在她一人头上,叶寒安静了一会儿,还是没对江流画透露只字片语,只提醒道:“香已燃过半,你该下去挑选绣娘了。”
快追问出的话如快拨开的云雾又瞬间合拢,叶寒似冷似清“驱赶”着她离开,又或者是逃避,江流画说不出来,但还是出了帘帐遂了叶寒的意愿,望阶下满场绣娘针线迎空闪色,点点冷光碎碎冰雪,若沙场挥刀杀敌白光寒色惧人,江流画缓缓下了台阶,若然有感,是否小叶让她缝制的牛皮囊与即将到来的战事有所相关,可她心里也万般不解萦绕,百思不得其解,这牛皮囊跟战事又能扯上什么关系。
终不是行军打仗之人,不懂战场战事,江流画也没在此多做思虑,既然这对小叶如此重要,她便为她赶快缝制出来,这总不会有错。
鸾台玉阶,卷帘轻纱,风过犹寒,叶寒透着细缝望着外间还算明朗的天,估摸着今日这雪暂时下不起来,心中恍然有感是老天有眼,也有心助她一二,倏然目光回落帘外场下百人埋首刺绣,面色凝然生重,巾帼不让须眉不亚于此,这次,她一定让后褚在沧河上没炸响的火雷响彻天际,炸得大河千堆雪起,炸得长河奔腾咆哮,炸得那后褚恶贼粉身碎骨,永世不得超生。
※※※※※※※※※※※※※※※※※※※※
用绣线缝合可防潮去湿是我杜撰的,只是出于情节需要,无任何现实可证,懂这方面的人士勿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汝南王府一场绣娘选拔有上千人来,经过一下午场场挑选,最后一共有一百七十五人被挑中,人被分成五批,每一批三十人为一组,每组都由一人专门负责,而剩下的二十五人,就是被江流画每场点到提前带下去的那批绣娘,自然是交由她一人负责。
而汝南王府一下新增了一百七十五人绣娘,人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为避免人多嘴杂出乱子,这些人自然是被安排在不同地方,现在陈福就在合壁庭向叶寒汇报着这些人员的安排事宜。
“按夫人之前吩咐,打扫出汝南王府内五栋比较偏僻且没有用处的小院,每处住三十人和几名管事的婆子,绰绰有余。”陈福把绣娘花名册交予常嬷嬷递给叶寒,并继续汇报着相关事宜,“棉花布料也早已采购好,老奴斗胆问下,可是明日就分配到各个院落?”
一百五十人,叶寒随意翻动了几页,看了几个绣娘的名字和住址,心有主意,“这先不急。这些人毕竟不是知根知底,等核实了她们身份再开工也不迟。对了,流画手下那批绣娘安置在哪儿?”叶寒突然抬头问向陈福。
陈福回道:“回夫人的话,江姑娘亲自挑选出来的二十五人都安置在绣楼,老奴为慎重起见,把她们的名字分散混在花名册中,每院或多或少分配几个不等,不易让人觉察出端倪。”
陈福毕竟是宮里出来的,他办事叶寒很放心,只是现在绣娘已选出来,接下来烦心的事才刚开始,这本花名册中的人叶寒翻了几页便警惕十足,忧虑道:“绣娘身份核实大概需要多久?”北齐与后褚这场战役一触即发,她绝不能拖了青川的后腿,战事可不等人。
“大概需要两天。今日绣娘一选完,登记入册老奴便派手底下的人挨个替其报平安,两天之内必能都核实清楚身份。”说到这儿,陈福先向叶寒讨了一个不治罪,得了叶寒允许才道出自己的自作主张,“绣楼中所需牛皮麂子皮,老奴已派人送入,并知会江姑娘今夜便可开工,不可耽误。”
“陈管家,你怎可擅自而为?”
叶寒气得一把站了起来,看着跪在地上的陈福真是不知说什么才好。她平白多招一百五十个绣娘不就是为那二十五人作掩护吗,怕的不就是并州城龙蛇混杂可能会有后褚的探子,若被他们知晓了,或不小心察觉了一二端倪,岂不是连青川的计划都受牵连,弄不好还会功亏一篑?陈福不是这么不知分寸的人呀!
气急过后,叶寒坐在上位看着俯身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陈福,冷静下来后思索一番,忍不住怀疑道:“是不是青川让你这么做的?”除了青川,叶寒真想不出第二个人可以支使动陈福,让他瞒着自己越权而行。
真如王爷所料,这事果真没瞒过夫人,于是陈福便听从青川的指示没有替他隐瞒,向叶寒如实以道:“王爷在军营得了信,知道夫人要大选绣娘,便提前知会了老奴一声,一旦绣娘选好,便尽快开工,越快越好,不得耽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即使陈福行的是青川的指使,即便青川思虑的比自己周全,可叶寒还是有自己的担忧,迟迟下不了心头,便唤起陈福起身问道几句,想知道青川到底是何打算。
陈福一字不差转述着青川的话,“王爷还说,绣楼中的人,包括江姑娘在内,从今夜起一律不准出绣楼,若有违者,格杀勿论。”
听后叶寒倒吸了一口凉气,怪不得青川担忧甚少,这样狠绝的手段即便里面真混进了后褚的探子也无足为惧,一刀杀了便是,更别提能有命传递出讯息。毕竟是战时不容小节,她理解青川做出的决定,但流画,她还是有点不放心,忍不住向陈福多问道:“那流画何时才能出绣楼?”
“夫人放心,待战役一结束,绣楼中的人便可放出归家,不过王爷念及夫人忧思过多,特意交代,夫人您可随意进出绣楼。”
听后,叶寒心安了几分,但转念想了一二,还是摇头算了,“一切都听青川的吧,只要流画在绣楼里平安就好。”战争本是不易,青川还如此体谅她,她还是安静待在合壁,别拖他的后腿,至于流画,她相信陈福不会亏待她。
“夫人无需多虑,此事在进绣楼前老奴便与江姑娘说道清楚,江姑娘深明大义,自愿配合等到战役结束。她还托老奴给夫人捎句话,让夫人放宽心等她出来。”
“如此……便好。”叶寒脸色多了一丝落寂,既然流画都这么说了,她再纠缠下去便是她不对了,“陈管家要是无事,便可先下去。夜深风寒,多注意身体。”
陈福行完礼,欠身退下,叶寒瞧着空空如也的合壁庭,蓦然油生一身孤冷,本只想让流画缝制点东西,没曾想竟会分隔一段时间不能相见,冬月漫长无聊,现在连唯一能跟她说会话的人都没有了,心里说不出的空落落。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流画缝制出来的这些牛皮囊可间接淹死后褚敌人,也算是她给秦婆婆报仇了,她若知晓定会高兴不已。
并州一向是兵武之地,并州历任都是些手握兵权的大将,所以汝南王府内阳刚之气偏重,而府内这一栋上了年纪的绣楼便是少之又少的稀罕物,这也是某一任大将的夫人下令修建的,可也没用过几次便搁置了,白白便宜了江流画。
绣楼不大,是分上下两层的雕梁小楼,风雨霜寒褪去的精美图案早已没了最美时的容颜,斑驳灰褐是美人迟暮后的暗淡无光,不过好在梁柱还算结实,地方也大,住二十六个人绰绰有余。
进绣楼前,江流画早得了陈福的话,也表明了态度,但是她底下二十五个绣娘都是拖家带口的人,自己怎样才能让她们心甘情愿在绣楼待到战役结束,又不透露其中内情,这可难倒她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灰墙内绣楼不见,墙外大门两旁,江流画让人在大门两边各放了两张桌子,各坐着两个识字先生,笔墨纸砚早已备好,就等她的命令行事。
这二十五人都是挑选还未结束就被提前带离下场的绣娘,有大有小,大的有四十几岁便满脸风霜褶子的妇人,小的就是那之前那瘦小女孩,干干巴巴瘦得只剩下一层黄褐的人皮。本来这些人都以为自己是落选的,可当被带到这一处庭院时,居于最前阶梯上站着的人正是当时亲自点中她们落选之人,交头接耳在人群中小声响起,嘈嘈杂杂谈论着各自猜测,江流画立于众人之上,只然是把各类话语和表情悉数入了眼,心有对策而来。
“王府之内,岂容放肆喧哗!”
一边宽胖的婆子接到江流画一记眼色,立马心领神会,老眼一扫一瞪,肥厚的腮帮子瞬间垮下来,铜锣大嗓冲天就是一吼,立马一扫人群嘈杂,此番凶神恶煞很是能吓唬住没见过世面的妇人。胖老婆子很是满意此时安静下来的人群,然后朝江流画和颜悦色恭敬回道:“江姑娘,您可以开始了。”
江流画听后点了点头,上前几步开口说道:“我想你们当中应有人猜出带你们来此处的用意。不错,你们并没有落选,而且相反,你们恰恰是最早被选上的,所以才会被人提前带离下场休息。”
底下瘦小女孩不敢置信,瞪着与脸极为不协调的双眼,幸福来得太突然,让她从巨大的喜悦中一时回不过神来,这比她五岁时吃了块肥肉还要震惊。她选上了,原来她是被选上了,不是被提前带离下场,这么说她每月能挣上二钱,能有钱养活弟弟妹妹了,她有钱了,有钱了。
除了瘦小女孩外,其她之人反应也大小不同,惊讶喜色并同,不过江流画后面说的更是让她们喜笑颜开,“根据汝南王府贴的告示,被选上的绣娘每月可有二钱银子,但各位也清楚,这是将军夫人特地要送去军营给兵士过冬的衣物,数量较大,恐两三个月才能完工。但夫人心善,体谅各位离家不能回,所以只要做满一月便给二钱,做满两月便给三钱,依此类推。”
一月两钱,二月三钱,三月不就是四钱,瘦小女孩在一群女人咋咋呼呼的喜从天降中呆若木鸡,也就是说做满两个月就能挣五钱银子,那做满三个月不就是有九钱银子,快接近一两,天呐,她从出生开始就没见过这么多银子,足够她一家人一年不用饿肚子。
这时,瘦小女孩展现出惊人的爆发力,硬是凭借一副营养不良的小身板从高她两个头的人群当中挤到了最前面,怯懦的双眼徘徊不断,但还是鼓足勇气举起皮包骨的手第一个说道:“我,我我愿意。”
江流画顺着结结巴巴且细小的声音低头望去,这个瘦小女孩她自然认得,虽然同情但她还是要跟她说明规矩,手指着一边的识字先生,“你若愿意,便可现在在此处按手印,入绣楼做工。”
瘦小女孩刚要跨出一步,江流画却立马冷声几度提醒,“这事你可要想清楚?若你签了契约,你后面几个月吃住就只能在里面,不得出绣楼一步,甚至可能几个月都见不到你的家人,你可受得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瘦小女孩比江流画想象中要坚定,朝着江流画认真点了点头,便上前用大拇指染上红泥,对着契约空白处便按了下去,干净利索,毫不拖泥带水。江流画身后之门已经打开,瘦小女孩立在原地没有挪步,双手紧紧抓住衣裳两边,凭江流画对她的了解,她应该不是反悔,看她别别扭扭难以启齿的样子怕是有事要求她。
“你可有其它疑问,现在一并说出来。汝南王府高门大户,规矩颇多,你若做到一半想离开了,坏了规矩,就算我答应,外面这群婆子也不答应。”江流画这话虽然是冲瘦小女孩说的,但在场的其他人也是她的听众。
“不不是的,我从没想过反悔!”瘦小女孩有点不好意思,双手尴尬缩在衣兜里不敢拿出来,用细纹般的音量小声说着,“我可不可以求你帮我把这些吃的送回家去,我弟弟妹妹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还有这些。”
说着,瘦小女孩里外掏出一大把碎了的糕点,是刚才在那处楼房时边吃边塞进衣兜的,涨涨鼓鼓两大包,只是她身形瘦小,套在身上的衣裳又大才没让江流画看出来。
江流画难受别开了眼,让一旁婆子拿出一张不用的布给她把碎掉的糕点包好,然后指着另一张桌子说道:“把你的名字、家住在哪说给他听,让他写下来,最好把你家里有几口人、分别叫什么、长相有什么好辨别的,都说清楚点,派去送东西的人也好认,免得送错。”
“谢谢姐姐,谢谢姐姐!”瘦小女孩高兴得连忙向江流画鞠了几个躬,然后兴奋抱着一包碎了末的糕点向识字婆子说着家中情况,“我叫陈二丫,住在城西百家巷的……”
有瘦小女孩身先士卒,其他人自是也按耐不足,立即在桌子前排起长龙,生怕晚了就没了,一月二钱银子,哪怕是自家那口子起早贪黑一个月也赚不到二钱雪花银,更别提每月还会涨一钱,这种好事让她们在汝南王府干一辈子也是愿意的。
瘦小女孩最先按契约,当然也是最早进绣楼的,只是今日刚给她的那件棉衣一转眼便回到来时单薄的破衣烂衫,江流画一阵好奇才在一旁桌上找到,和她那一包碎成渣的糕点整整齐齐放在桌子一角,应该都是要送回家的。
当瘦小女孩经过时,江流画还是忍不住开口,故做平淡,“进去找里面的婆子给你一件棉衣,就说是我说的。”
一天之内太多的好事砸在她的头上,瘦小女孩有点不敢相信,她都不明白这个好看的姐姐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可话还没问出口便被一刚按完契约的妇人抢了先话,无奈只好先进了绣楼。
江流画耐心听完了这位妇人的话,确认道:“你的意思是想托人把你每月的月钱都送回家里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正是如此。”然后妇人便道出了她的不容易,“我丈夫参军战死了,每月便靠一点抚恤金和我做针线换一点钱过日子,入不敷出。我再一走,几个月回不了家,我那三个孩子不就只能喝雪水啃烂菜叶过日子?”
听这位妇人说话倒像是个识字的,衣上各处补丁但干净整洁,并未因贫穷失了举止,但江流画听后有所疑问,“你家里就只有三个孩子,那你这月钱交给谁?”
妇人垂头先行谢过,然后回答着江流画的疑问,“交给我大儿子便好。他虽然只有九岁,可已入私塾学得几分成熟稳重,我不在时可定半个家。”
衣不裹腹时还能尽可能送孩子上私塾,江流画不由高看一眼眼前朴实平凡的妇人,便向一旁的识字婆子落了嘱咐,每月送往她家的月钱记得派可靠之人送去,万不可被奸人吞走。
妇人听后谢过,求了纸与笔写下自家情况,并提前写下一封家信告知家中孩子自己的情况,让他们无需担心,等做完工她便回来。
这次是江流画亲自收的信,字虽不是大家风范,但好在字体工整,这出自一个贫家妇人之手已是难得,“你放心,我会派人给你孩子送到,毕竟你是在我汝南王府做事不能归家照料孩子,一些米粮和过冬棉衣我也会一并送去。”
“姑娘好意我心领了,可无功不受禄,我在王府做工每月已有月钱,除此之外多拿一米一粒都是我品行不正,不足以为子女做表率,若亡夫泉下有知,也必定汗颜愧之,所以此事万万不可,还请姑娘谅解。”
妇人如此一番委婉却铿锵有力的拒接,江流画转头想想也觉得这事确实是她想得不周到,差点好心办了坏事,于是主动认错赔礼道歉,“要不这样,你的月钱我每月提前送去,反正你以后几个月都在绣楼跑不了。”
低头思虑一番,这次妇人没有拒绝,但还是万分谢过,然后便进了绣楼。刚才一番话语,时间也过了不少,底下的人七七八八走了差不多,只有几个聚在桌边跟识字婆子说着讲不清的住址,等这几个绣娘都进了绣楼,并州城的天暗得差不多了,江流画最后入楼,站在门内下令,“关门!”
门闭,斑驳朱门是一道锦绣没落后的残存,里外隔绝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从此刻起,只进不出,若有违者,格杀勿论!
自古山川分割大地,小流江河多为一国所有,浩瀚大江天然屏障,非人力不可独占,后多成两国分界,泾渭分明,北齐西境之沧江便是后者。春来消融夏日滔滔江水,秋日寒来凝重冬来不下于三尺之寒,并州常年冬长不尽,沧河迟迟不化,这北齐与后褚自入秋便开始对峙的焦灼战事也被无限拉长,驻扎在沧河两岸的军队集结成势,大战一触即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身为后褚主帅,耶律平有一个很奇怪的性子,越是大战在即两军对峙,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平静异常成诡异,他心里就越兴奋,就好似在风雪夜中饿了几个月的孤狼,渴望着咬破猎物血管血溅满嘴的亢奋,他太爱血腥冲鼻的味道,如此温暖,又如此刺激,让他欲罢不能,他相信对岸北齐军中的赫连渤跟他亦是如此,从他在战场见到赫连渤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他们是同一路人。
帐外疾风肆掠,耶律平玩味地用手指擦拭着匕首冰凉光滑的刀身,似痴迷似有思,自己几番挑衅赫连渤忍着不发,这位战场敌对“挚友”真是让他越发看不清了,不过,这也让他越发期待这场迟来的战役。
“谁?”
声落同时,耶律平手中锋利的匕首瞬间飞出,扎在门框木栏上入木三分,吓得帐外前来禀报的苏尔勒一身冷汗,大气都忘了喘,幸好他走得慢,若是再快一点,那把匕首扎的就不是在木框上了,想想就觉后怕。
“将军,并州城飞鸽传书!”
苏尔勒站在帐中,信件已被将军看了几遍,而他心里的惊吓还迟迟不下,整个后褚军营围得像个铁桶一般,除了将军的亲信,谁还会胆子大到夜里擅闯将军营帐,即便是皇上派来的监军大人也得估量下将军杀人不看心情的性子。
并州城探子的汇报,耶律平看完难得笑了一下,但其中的诡异让跟了他这么久的苏尔勒也琢磨不透,“你说,这赫连渤新讨的女人,究竟长什么样?”
苏尔勒脑子回忆起之前从北齐京都传来的消息,回禀道:“这这……属下不知,即便是住在并州城的人也没见过,不过听说赫连渤娶的这个女人只是一介平民,无权无势,当时为了娶她,赫连渤跟北齐皇帝闹得不可开交,差点连今年的军粮都拿不到。”
除了在战场上与赫连渤惺惺相惜外,耶律平在这方面也是深有体会,“北齐那个病皇帝当然不高兴赫连渤娶个平民女子,他又给兵权又给赫连渤挑世家大族的女子为妻,心里打的不就是想三王乱斗自己渔翁得利的如意算盘。”
只不过说到这里,耶律平拿起刚从并州城传来的信件,有点想不通,“赫连渤娶的这女人到底要做什么?”选绣娘,做军衣,她怎么不学后褚女人拿刀砍盗贼呢?
苏尔勒早年去过北齐,民风民俗多少有点了解,便说着自己的猜想,“属下认为这可能是赫连渤新娶的夫人一种拉拢人心的手段,毕竟北齐不似后褚,太过注重门第规矩,多做点好事给自己积点好名声,对她这种平民出身的王妃最好不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显然,这样的理由说服不了耶律平,轻笑一声说道:“这可是赫连渤亲自挑选出来的女人,哪有这么简单?”
苏尔勒话有反驳,“属下之前也怀疑过其它可能,但从探子回报的信息来看,从汝南王府运往北齐军营的货车里确实装的全是棉衣,一连偷查了几天都是如此,从未发现可疑之物。”
耶律平拈弄着写着并州城近况的信纸,在烛火灯芯上轻摇几摆,纸瞬间明火窜上,瞬间便化为灰烬成了地上一撮泥。赫连渤,耶律平心里默默念着这个三年前自己第一次听到的名字,第一次战败时听到的敌军将领名字,只听了一次他便记在了心上:赫连渤,这个让自己第一次在战场上栽跟头的北齐将军,只要是跟他有关的人,他都不能以平常的心态看待,所以赫连渤新娶的女人绝对有问题,只是他还不知道而已。
“汝南王府内可有打探到什么?”耶律平问道。
“这……”,苏尔勒顶着上方投来的慑人压力头皮发麻,不敢欺瞒据实以报,“我们派出去的探子都是些男人,汝南王府大选绣娘,这女人手上的活谁都不会,所以,只好……”
“行了,让他们静观其变吧!”耶律平摆了手让这事先行过去,毕竟这件事确实怪不了他们,于是暂且不管汝南王府的事,他现在最关心的事还是手底下即将出发的三十万大军,“交予左将军的粮草马匹可做充足?”
苏尔勒信心立马回来,抱拳回道:“将军放心,朝廷补发和从附近四州征缴的粮草早已备好,左将军随时可行。”
心头重担终于落下,耶律平浑然有了一种稳操胜券的久违感,三年前跟赫连渤那次战败,被他从沧河西赶回沧河东,奇耻大辱,朝廷那群老不死这几年一不顺心就拿这事戳着他的脊梁骨,而后几年与北齐交战不胜亦不败,谁都算不上赢与输,可越是这样,他越发深感到赫连渤刻在他身上的耻辱:他与赫连渤交手不少,他哪能感知不到赫连渤根本就没有用尽全力与他交战,永远只是点到为止,这是他的挑衅,是对自己的轻视和侮辱,他绝不能容忍,针毡三年如难耐一世,四年将至,他要与赫连渤来次生死了结。
※※※※※※※※※※※※※※※※※※※※
第127章《冰河入梦添红袖,指点江山与卿说中》终于过审了,大家可以去看。至于125章怎么修改也过不了,可能还要再等几天也不一定,看审核员心情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汝南王府精心挑选出的绣娘,手艺自是不用说,每日赶制出来的棉衣军服都一车车接连不断运往驻扎在沧河西平原的军营里。而绣楼中二十五名绣娘却从未出产过一件棉衣,这十几天来她们连一块布料、一寸棉花都未摸到过,手上永远是坚实厚硬的牛皮,尖针金缕银丝穿皮联合,按照江流画的严格要求做到针线密实,不可漏一针一脚,哪怕是走歪了一线,整块牛皮就只能直接弃之不用,另行换置。
江流画每日必亲自亲点牛皮针线,绣娘做工时也不敢离开一步,生怕出什么岔子,自进绣楼那日起她脸上的凝重便长久不散,陈管家交代的话日日萦绕在她耳边,“若有违者,格杀勿论”,如此严格的命令让她不由自主得把牛皮囊和还未到来的战事大胆又微妙地联系在了一起。若真是如此,是不是,她也能尽一份力杀敌?
都是经过她挑选出来的绣娘,牛皮缝合确实无可挑剔找不到丝毫瑕疵,最外一层收尾是按照她的要求都保留未动,江流画打起十二分精神丝毫不敢马虎,脑子回想着奶娘手把手教自己密云针时的情景,心静方可手稳,女儿家的性子可不能太活泛,要不然长大后不好找婆家,还有看仔细点,别扎着手,十指连心都是疼……
太多关于奶娘的往事一遍一遍在江流画脑中浮现,她不知道自己怎会在如此分神的状态下,双手居然更加稳健不乱,灵巧自如,密云针的收尾到了一种炉火纯青的状态,天衣无缝,连绣了几十年的绣娘看着也是叹为观止,对江流画的绣工心服口服。
二月底未到,还差上个几天,江流画开了绣楼外的大门,三十张牛皮囊,还有多出来的十张一并交由陈福,在陈福惊讶的表情中什么话也没说,江流画又平静关上了绣楼的门。战争还未开始,结束更是遥遥无期,绣楼的规矩还在,她不会出大门一步,她也不用出去,她可以耐心地等,等到战役结束的那一日,望后褚战败国将不国。
流画竟然提前赶制出牛皮囊,这事叶寒听后真是喜出望外,可战时不是平常,即便她已有二十日未见过流画,可该遵守的规矩她还是会遵守,绣楼中人仍旧不可出门一步,绣楼外依旧暗卫隐于四处,若有乱出者,格杀勿论,毕竟谁也不能确保里面有无后褚奸细。而且王府也不是全然安全,前几日还有人随夜潜探,幸亏来者不熟悉府内地形,不小心触碰到了合壁庭外的机关,这才被侍卫及时发现行踪,可惜敌人武功了得,跑得太快没被逮到,虚惊一场,但也让叶寒不得不防。
提前赶制出来的牛皮囊至关重要,不能出什么闪失,所以绝不能夹杂在棉衣车里一并送去军营,通往军营的那条大道她可是听说不太好走,三天两天就有车翻倒在雪地。出于小心为上,这四十张牛皮囊还是陈福亲自走秘道押送至军营,亲自送到青川手里才敢放心回府复命。
并州的天又开始下雪了,从小雪轻飞时的稀稀疏疏到大雪纷飞时的密密麻麻,不过才几个转眼,柔白的雪便满了一捧手,暖和的掌心里是一触的雪化冰凉。叶寒立在房檐廊下,望着暗下来的夜,嘴里叹出几口白气和无奈,这并州的冬季何时才能见到尽头呀?
伸出檐外的手倏然落到了一处热源里,叶寒茫然回头一看,竟然是快有一月未见的青川,风霜扑面,瞬间展颜依然是惊人的刹那芳华,叶寒一时惊呆忘了说话。
“外面天冷,怎么一人站在廊下看雪?”青川倒去叶寒手中半雪融的冰水,双手捂着她一手冰凉给她暖手,心里气着她不知爱惜自己,可口里却对她舍不得说重一个字,“都这么大人了,出门也不知道多穿一点,这手凉得……”
表面说着叶寒,青川心里也是一阵心疼,手都快冻成冰了,也不知道她在外站了多久,屋里的丫鬟婆子干什么吃的,又解下披风把叶寒拉进怀里取暖,低头看着她柔顺地贴在自己胸膛上,这么小一只,才只到自己胸口处,细细弱弱的跟只刚出生的小奶猫一样,也不说话,可怜兮兮地专招他心疼,青川不由把她揽得更紧,低声问道:“姐姐,你怎么了,不高兴吗?”不会是见到他回来了,所以才不高兴吧?
叶寒窝在青川温暖的怀里,没有吱声,只轻轻摇了摇头,她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可能是流画不在连跟她说话聊天的人都没有,一个人在空白的时间里待了太久,喜怒哀乐全抹灭成一种灰白的色调,当青川倏然出现在她的眼中时,那一刹那她好像找到了一种久违的归属感,就像还在云州时幸苦奔波了一天,当她回家时叶家小院里早已亮满了橘黄色的灯光,炊烟味弥漫在夜色里,依稀可听见小院里青川和花折梅打闹玩耍的声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
胸膛处传来叶寒细小的声音,太过柔弱说着对他满满的依赖,“怎么了?”青川轻声问道,这是他孤寂了十六年的岁月才寻握在手的满足,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最后,叶寒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窝在青川温暖的怀里,闭着眼依靠在他身上感觉异常地踏实。她有点舍不得离开,要怪就怪廊外夜深风寒,她在一处温暖的怀中迷了心。
后来檐外风雪渐大,青川怕叶寒冻着还是抱着她进了屋,在一盈暖香中退去了满身冰寒,叶寒才慢慢察觉到此刻不再宜此情,于是低头装作无意小步慢退开,借着给青川端茶的功夫一个转身便迅速离去,快得青川猝不及防一下空落,仿佛瞬间之前的温情脉脉是他的黄粱一梦。青川凝望着叶寒远去的背影,心里蓦然一伤,惆怅得不行,他真不知她的绝情是否全用到了他一人身上,所以才会对他如此绝情?
再次转身回来,叶寒又回到了最初的淡然,“你今日怎么回来了?”那四十张牛皮囊已经被陈福安全送达军营里,若她猜得没错,北齐和后褚不日就会开战。
叶寒一边问着一边把沏好的茶水放在了他面前,话里眼中都是对他的关心,可青川费尽心力望去却找不到一丝他所期盼的感情,就连刚才在他怀里的一时情迷都成了夜里一丝冷空气,早无迹可寻。
大战在即,青川强迫自己收起不合时宜的千头万绪,抓紧时间做好战前的告别,“有点不放心你,想回来看你一眼再走。”
“是要开战了?”叶寒立在原地,她这才看清青川的深黑戎装,只是刚才被披风遮住没有注意到,“何时开战,你也要上战场吗?”
这是亲人的关切,是一种姐姐对弟弟上战场前的着急和关心,青川分得清,所以心里才会苦涩得不行,但还是不想让她担心,脸上强装着轻松的笑意,“姐姐真是糊涂了,我是领兵的北齐之帅,我不上战场谁上战场。”
护弟心切的糊涂话立即涌上嘴,可到了嘴边该有的理智却及时制止她说出口。青川说的对,他是一军之将,北齐主帅,上阵杀敌自然应当是身先士卒,这是他作为军人的天职,自己若真说出那些话估计只能让他不齿,可她就是忍不住地难受,有谁能心平气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上战场,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子,她接受不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最后成了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她经受过一次,她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于是叶寒的泪慢慢聚上了眼眶,可她不想让青川看见自己泪流满面的样子,只好冷漠地别过脸不去看他,任泪水在脸上肆意成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背对着他,青川就站在她身后看她,看着她抽泣时轻抖的肩头,看着她抓着衣袖一次又一次擦泪,看着她带着哭得难受的嗓音强撑着跟他道别,但就是不肯转过头来看他,不想让他看见她的伤心欲绝。
提剑上手,离别时应当有的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化成了一句简简单单的,“我走了。”
门开门合,青川离去,叶寒一把跌坐在地上立即泣不成声,她真不知道老天爷为什么让他们重逢,然后让他们从姐弟莫名其妙变成了夫妻,等她还没适应过来就又不得不看着他上战场。如果重逢不再是往日美好时光的续写,她宁可一辈子不见青川,至少可以想象他在自己未知的地方过得很好,身康体健,功成名就,而不是跟现在一样,眼睁睁看着他上战场送死,担惊受怕。
风雪夜归,满城伤心人,叶寒后悔了,她怎么什么都没说就让青川走了,她有好多话想跟他说,她想告诉他这三年里她每日都在想他,担心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挨冻受饿,他独自在京城时那群坏人有没有害他;
她想告诉他在他不在的三年里,她常常半夜被噩梦惊醒,梦里他一身是血奄奄一息趴在地上,痛苦一声声虚弱喊着她救他,她心里焦急想上前救他,可身子却怎么也动弹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咽了气,血流了满地,恍然惊醒背早已湿了大半,梦里的场景在脑海中回荡不下,然后下半夜再难以入眠;
她还想告诉他,她其实并不恨他,哪怕是被他不顾自己意愿强娶了自己,哪怕他拿她所在意的亲人朋友威胁逼迫她屈服承欢,哪怕他对她做了很多不可理喻的事情,她也最多只是生他气而已,就像是在云州时发现他与花折梅一起欺瞒了她一年之久一样。
她怎么会不理他呢?他毕竟是自己带大的孩子,她怎么舍得,战场上刀剑无眼,她光想想就觉害怕,她终究是做不到看着他去送死,哪怕他非去不可,她也要在临别前好好跟他道别。
终究是担忧烧去了理智,叶寒抹着满脸的泪奋力爬了起来往外跑去,“青川,青川……”,叶寒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门外常嬷嬷带着丫鬟婆子上前询问,“夫人可是要找王爷?”
“对,他在哪儿,他去哪了?”叶寒焦急问道。
常嬷嬷不敢耽搁,连忙回道:“王爷出合壁庭有一会了,估计快到大门了。夫人,您跑慢点,小心雪滑!夫人,夫人……”
话还没说完,叶寒等不及便朝大门跑去,单薄的一身在雪夜里显得那般无助,泪更是连成了珠怎么擦也擦不干,抽泣的鼻子被冻得通红,可这些她都不在意,她跑过了廊檐水榭,穿过了庭院盈雪,在漫天飞雪里奋力奔跑不过是求青川能慢一步,能让她有机会跟他好好道一声离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叶寒在雪中边哭边大声喊着,她不想就这么让青川孤独离去,她怕他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青川……”
叶寒撕心裂肺的喊叫在簌簌落下的雪夜里显得那般微弱,任何一阵北风就能轻易淹没掉,可这些叶寒都不在乎,她一遍一遍地大声喊着青川的名字,就希望他能听见,听见她唤着他的名字,可以让他在门前暂时停住一二,等等她,哪怕是一分一秒也行。
周围的一切都成了一种无声的空白,叶寒都自动屏蔽掉,她一步都不敢停下,哪怕被寒夜冻得全身哆嗦,双脚也不曾变缓,也许青川就在门前等她,她怕晚了一秒他就走了,连与她擦身而过的江流画也没看到,更别说江流画在身后焦急呼喊着她。
“青川……”
当叶寒气喘吁吁跑到王府大门时,满心欢喜,还好,门外的人还在,止住的泪又顿时汹涌而下,青川浑然惊住,看着呆呆站在门边的叶寒,一身单薄,满身风霜,泪流了满脸,鼻子被冻得通红,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里闪着盈盈水意带着无尽的凄楚,就这样毫不掩饰地望着他,那……是对他的不舍吗?
青川立马几步上前,解下身上的披风给叶寒披上,略带气怒道:“你怎么来了?”只穿这么一点衣服就跑出来,并州夜里的寒是她能受得了吗?青川又气又无奈擦着叶寒脸上的泪,哭花的小脸全是惊人的冰凉,直接把她拥在怀里运功给她快速暖和身子。
叶寒一路跑来,心中的千言万语在见到青川时瞬间便忘光了,又被他这么一骂,叶寒反而哭得更凶,泣不成声,青川胸膛被染出一片冰凉,拥着叶寒轻声哄着,他真怕叶寒这么哭下去,到时候他心被哭软了想走都走不了了。
今夜突然回来看下姐姐,本来就是计划之外,甚至是破了军营严律,可他身为一军主帅明知如此,但还是犯了,就是想在大战来临之前回府看一下她,哪怕是看一眼他也心安,这样他也能心无旁骛地上战场了,可是他却从未曾想到过姐姐会突然跑来,本来他早应骑马离去,可不知真实还是幻听,他耳边好似听见了姐姐细弱又焦急的喊声,一遍又一遍呼喊着他的名字,让他站在门外犹豫不决,不敢离去,如今小小的人儿在他怀里低声啜泣着,这才明白那原来不是他的幻听,是真的。
门外的亲信第二次提醒他该回营了,青川哪怕再不舍也得跟叶寒说离别,“姐姐,我该走了!”
叶寒缓缓从青川怀里抬起头来,脸上的泪干得差不多,可眼里还残留着水光涟漪,雾蒙蒙地望着青川,在寒风飘雪中无言一字却道尽离别。
“回去记得让常嬷嬷给你擦点消肿的药膏,哭了这么久你第二天眼睛又该难受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给叶寒带好斗篷帽,半掩在宽大帽檐下哭花的小脸被冻得通红,不时还几声抽泣,站着原地不动不走,就这样凄凄楚楚地望着他,不舍他离去。
“姐姐,回去吧,战事一结束我就回来看你。”青川心有动容,又一把将叶寒拥入怀中,万般不舍但又不得不离去,“那莲子茶,姐姐记得少喝,喝多了你身子又得遭罪了。”
听后,窝在青川怀里的叶寒轻轻点了点头,算是默声应下了。
门外亲信第三次提醒他回营,他不能再拖了,青川对着叶寒笑了笑,伸手抹掉她眼中又溢出的水意,最后道着离别别,“姐姐,我走了!”
紧抓着青川衣料的手渐渐松离,叶寒立在雪中看着青川离去,青川一跃上马,回望着叶寒让她回去,她不走,自己怎么狠得下心离开。
“战场凶险,一切小心!”叶寒不舍叮嘱着。
青川放心一笑,承诺着,“好!你快回去吧,风寒雪重,在外待久了对身子不好。”
烈马嘶鸣一身,终是到了分别时,叶寒不由想到了三年前在京城分别时的场景,她狠心转身离去青川在身后不停喊着她的名字,而今日却是她追逐着青川,唤着他不舍离去。一次分别,三年再见,那这次分别呢,他们会不会又是再一个三年再见,又或者是不是……再也不见?
“青川!”
叶寒还是没忍住,她叫住了青川欲扬鞭挥下的手,那双黑白分明的清眸里终于燃起青川一直期盼的柔情与不舍,“好好活着……我等你!”
轻缓的话是深思熟虑后的坚定,青川顿时轰然心动,如夜深邃的墨眼泛起了千丈波澜,惊讶低声轻喃,“姐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惜战时残酷容不下儿女情长,在青川真心舒然一笑里,马蹄扬起的半丈雪色迷了叶寒的视线,再次望去,路尽人空,漫漫长夜,纵有风雪为伴,而后持剑上场厮杀,想必他也不再会心怀孤寒无念生。
雪还在下着,簌簌纷纷落了叶寒肩头一层薄雪,披风内外全是青川熟悉的味道,叶寒藏在青川留给她的一身温暖里,久久不动,望着青川离去的方向没了自己。
“你这又是何必呢?”
江流画从一旁高墙下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到了叶寒身边,低声担心说道:“你许了一个你根本做不到的承诺,如果仅仅是为了让他能活着回来,你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以后的事叶寒想不了那么长远,她只能盼着当下,“若是你与陆将军,你又会如何选择?”
“我跟陆知与你跟青川,根本就是两码事!”江流画有点气急败坏,纯粹是为叶寒担心所致,“青川当局者迷所以没瞧出来,可我是旁观者,而且我也了解你,你根本对青川就没有丁点男女之情,你刚才只不过是骗他,为的就是在他心里留一丝求生的念想,让他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
“这样不就够了?”叶寒凄然一笑,事出无奈但也只能如此,“只要青川能活着回来,就够了!”
江流画看着叶寒渐渐远去的身影,再看着青川离去的方向,忧心十足,青川天性霸道强势,而小叶生性执拗,这两人若做姐弟还行,可做夫妻,实在是不适合。本来青川一意孤行促成了两人婚事,小叶就不甘不愿,心有怨气,青川因失理在先,所以处处不敢过多紧逼小叶,而这次小叶为了青川能活着回来竟然许下如此重的诺言,江流画真不敢相信青川得胜归来之后小叶的处境,恐怕她再也逃脱不了青川,即便是她有意逃避不回应,恐怕青川也不会答应。
江流画真是替叶寒头疼,小叶现在担心青川安危还未所觉察其中危险,可以后吃苦受罪的还是她自己,她现在也只能希望小叶以后能想通点,别犯她的执拗劲儿,毕竟青川在什么事上都可以依着她的性子来,可是在感情上他绝不会容忍小叶对他一辈子不理不睬。
终寒雪夜,下得那叫个痛快,簌簌落落纷纷扬扬,哪管人间疾苦,江流画真想仰天大喊一声,这老天弄的是什么孽缘!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阳春三月中旬,冬雪消融,江南春雨时,乳燕衔春泥檐下筑巢,深巷中依稀可闻有杏花可卖,恍然抬眼,庭前槐树已是满头青翠,树下娇儿嬉戏念童谣声声,绕堂读春音,而千里之外的并州,雪厚积寒旧,犹在深冬春尚早,正战褚蛮醉时酣。
“叮!!!”
刀剑迎空猛撞,四目不期交汇,抿笑无声却杀气尽现,长剑钢刀急促长拉而开,刺耳一声长啸不敌周围厮杀震天、角鼓争鸣,无声没入在刀光剑影的血色战场里。
刚才先发制敌,一记迎头当空斩被赫连渤挥剑一挡,本是被动防御却震得他握着刀柄的手虎口一麻,耶律平鹰眼突兀狰怒,惊然不敢置信,一年不见赫连渤的武功竟然精进到如此骇人的地步,是自己退步了还是他之前都是有意隐藏?
血腥冷色,阴霾肃杀孤鸿,酣战已入半,北齐士气高昂且越战越勇,厮杀震天,而后褚却没了往年的嗜战舔血,伤亡损失过半。
狂风卷旗,军旗仍在,胜负未定,哪能如此轻言放弃,耶律平凝聚一神,力量汹涌至握住刀柄的双手上,慢慢收紧,青筋狰狞崩出,一股凌厉杀气破长空直扑而来,而对面青川面色无绪,直接提剑一跃而起入空,直击耶律平命门,杀他之心昭昭可见。
耶律平一看不好,猛然仰身倒去才躲过一劫,气愤屈辱不由而来,挥刀全力直攻而去,激出的爆发力连青川也顿时不由小觑,后褚战神之名果真不假,于是便将计就计,假意处在弱势,勉强反抗,等耶律平再次举刀全力而下时,就是这个时候,青川侧翻而起,避开耶律平袭击的正面方向,找到一旁攻击的薄弱处,长剑顺风一击,耶律平偏头一过,左脸猝不及防一阵暖流流下,浓重的铁锈味不掩于鼻,猩红的血满了半张脸,活脱脱一重回人间的炼狱恶鬼。
战场厮杀还在继续,原本败局已定的后褚不知何时又迎来一大波援军,一时战局绵延至沧河两岸,血流漂橹,北齐将士也是越战越勇,来一个杀一个,都杀红了眼,人都是踩在死人的尸体上继续砍杀。耶律平便是在这一片死寂又喧闹的血红色炼狱里,抬起了笑得狰狞且可怖的血脸,如入了魔的鬼。
不宜久战,青川冷静化解着耶律平疯狂的攻势,正想着如何快速结束这场无谓的战役,不想一支利箭从暗处袭来,青川一个鹞子翻身找了个离耶律平攻击不到的地方避了过去,落在一无人骑的马上,却不曾想刚一坐好,更多的暗箭从四面八方汹涌射来,青川避之不及,竟然一不小心跌落下马,连不远处的耶律平也是一惊,愤然对着未知处狂喊道:“是谁叫你放箭的?”
陆知得了青川跌落下马之事,暗道不好,连忙带着周围部将从后褚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到了青川面前,见青川匍伏在地没有动弹,连忙上前扶起,背着青川就往北齐军营跑。
“将军落马了……快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知谁疾呼的叫喊在战场厮杀战鼓阵阵中飞速传播,本来胜券在握的北齐士兵纷纷向后撤,留下茫然的后褚军队在一片血泊和尸体中吹着冷风,面面相觑,怎么感觉今年打仗,就像玩了一场儿戏。
耶律平本想过来一探究竟,但北齐战士反应很是敏捷且忠心,堵起一层又一层的人墙阻绝了他的去路,一刀连杀五六个,又立马有五六十个拿刀冲喊杀他而来,下属担心他的安危便护着他后退,出于多方顾虑,他也挥军退回沧河西营,静观其变。
手中钢刀还血迹未涸,耶律平立在沧河岸头,遥然望着一江之隔的北齐军营,忙碌不断却井然有序。目光再回落在近一点的沧河上,横七竖八倒在冰面上的尸体密密麻麻,蔓延而开的血河早凝结成一层红艳的冰,殷红显目,在茫茫白雪中让人移不开眼,如忘川河边吃人的血姬。
赫连渤……
耶律平在脑子里重复不断细念着这个名字,目有深沉,这个让自己征战多年第一次遭受挫败的人,就这样轻易不战而败了?
他不信,耶律平心里全是质疑,当然还有更深的顾虑,因为从始至终这场战役来得就莫名其妙,根本不像是赫连渤的手笔,要知道赫连渤是他此生最大的劲敌,是第一个打败他的人,一个跟他对战三年不分胜负的悍将,今夜如此近乎儿戏的战役……耶律平一时真想不通,头脑混乱,便问了一旁苏尔勒刚才为何会突然放箭。
苏尔勒单跪抱拳低头请罪,“是属下考虑不周。见将军被赫连渤刺伤,一时着急,便下令让暗处的弓箭手击杀赫连渤。”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耶律平一声咆哮,在凌乱疾风中森然满怒,比起赫连渤被暗箭射杀跌落下马,他宁愿一剑被赫连渤要了性命死在战场上,如此不战而胜的胜果就如同他脸上被赫连渤划开的伤口,都是刻在他身上的耻辱,他堂堂后褚战神何时需要用如此卑鄙手段来取胜。
可……反之一想,若刚才赫连渤真因暗箭而至跌落下马,耶律平顿时起了几丝狐疑,突然转头问道:“北齐军队撤退之前,我记得好像有人喊了句话?”
“确实如此!”苏尔勒连忙回道,努力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属下记得,赫连渤跌落下马后,不一会儿就有人喊到他落马了,然后北齐军队就突然往后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对!”耶律平肃然坚定否定,缓缓补充着,“若我没记错,那人还喊了两个字,‘快撤’?”
苏尔勒不由佩服,“将军真是过目不忘,那人确实是后来喊了‘快撤’。”
“若我还没记错,前一句是喊出了一会儿,才有人喊‘快撤’的?”耶律平若有所思说道。
“……好好像是。”刚才战事交杂,苏尔勒根本就没留意到如此细小的事,而且他也不懂将军执着于此究竟是何用意。
落马,快撤,耶律平一直在脑海里品味这一句普普通通的话,一直不解,赫连渤跌落下马,为何要撤退呢,刚才局势可说是对北齐有利,撤退毫无理由可言。
撤退,赫连渤落马,突然脑中精光一闪,一个大胆的猜测在耶律平心里轰然落地,然后立刻抬头望着几百米外的北齐军营,还是刚才时的匆匆忙忙,虽井然有序但根本没有大战后的休养生息,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刚才放出的暗箭定有一支射中赫连渤了,所以才会引起士兵如此大反应,大喊着“快撤”,除次之外他真找不到第二个有力的解释来解释这一场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
“苏尔勒!”
“属下在!”
耶律平立于沧河江头,面色凝重,内心早狂然热血沸腾,“立刻清点剩余人马,直袭北齐军营!”
苏尔勒一下被惊呆住,这不刚打完仗吗怎么又要开战?但将军军令已下,他身为下属也只能老实照办。不过寥寥一会儿,沧河西岸后褚虎狼再次云集,乌衣铁刀□□利剑,森森杀气,不言而喻,耶律平望着对岸开始慌乱布阵的北齐军营,心里猛虎难忍咆哮,兴奋不已,赫连渤,你究竟是生是死?你若走了,我一人活于天地间,该有多寂寞?
“将军,众将士已点齐,可下令。”苏尔勒骑在战马上复命道,见将军欲拔剑发令,他还是冒死谏言,心有不安,“将军三思!”他虽战事谋略不及将军,但多少还是知道大战刚下,休养生息为重,而不应再添战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耶律平疾风扫了苏尔勒一眼,不做犹豫,依旧故我,豪言一道:“众将士听令,斩杀赫连渤者,连升三级,赏良田千亩,黄金万两!”
此言一出,后褚虎狼之兵人人摩拳擦掌,纷纷跃跃欲试,待耶律平大刀一挥,后褚黑旗迎北风直袭对岸而去,沧河三尺之寒抵不住杀红眼的茫茫众人,转眼厮杀叫喊再现,血肉刀身,头颅断臂,血流成河,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北齐以防御为主,后褚如毒蛇迅猛张血泊大口袭来,转眼便攻破沧河东岸上北齐第一层防线,后褚士气大涨,乘胜推进,放眼望去沧河满面褚军天下,耶律平立在沧河西岸纵观全局,面无表情,对此已定胜局不见应有兴致。
本来苏尔勒最开始还担忧不断,恐将军思虑不周操之过急,坏了战事,但现在见如此可喜局势,心里不由称赞将军英明,“还是将军战法出奇,我军作战勇猛,若照此速度不到日落,便可拿下北齐大营。”
耶律平无声一笑,不作回应,只因心里思虑太重,压得他眼眸又黑了几许,看着北齐军队奋力反击但还是缓缓退后,而后褚却势如破竹,气势不可挡,由此,他心里的思虑越发加重,赫连渤究竟是怎么想的,仗打成这样,难不成,他真被暗箭射中了,重伤难以支撑整个战役?
赫连渤,赫连渤,赫连渤……
现在他脑子里翻来覆去就是这三个字,耶律平都快觉得自己脑子都快爆了,他不信,他不信,他不信……赫连渤,赫连渤,赫连渤……
“嘭……嘭……嘭……”
不知从何处传来几下惊天爆炸声,虽不至于地动山摇,但也让处在沧河上的人为之一震,纷纷朝声响传来的未知方向望去,如火如荼的战役被瞬间定格。
“怎么回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耶律平最先反应过来,苏尔勒也接连回神连忙遣了人去查究竟发生了何事,顿时耶律平心里一阵发毛,望着声响传来的东北方向,隐隐有一股不好的预感,还未等他弄清楚,就见对岸北齐趁着瞬间喘息之时趁机反击,后见营帐纷纷窜出一大股援军,杀得后褚措手不及,很快就赶回了第一层防线,更奇怪的是此时北齐却突然收手,在距河面十几米外与敌军持刀对峙,不退亦不进攻,奇怪之极。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连串奇怪的事接踵而来,纷纷纠结在耶律平心里理不出头绪,这时突然一阵不该此季节有的且异常嘈杂的水声从东北方向而来,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声,汹涌澎湃,势不可挡,顿时只见东北方被冻结成冰河的沧河,从上百米高的山间极速冲泄飞出,如花岗岩般巨大且厚的冰块接连飞落而下,重重砸落在平坦的沧河下游的冰面上,站在上面的褚军人人不一阵摇晃,连忙抓住周围的人才得以稳住,而脚下几条蔓延而去的裂痕已经清晰可见。
“不可能!”
耶律平瞠大双眼,满是不信,嘴里低声喃喃自语,“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不信,他没做到的事,竟然有人做到了,他不信,他不敢信。
也不知是冰上褚军谁大喊一声“快跑”,就见一泻千里的滚滚江水铺天盖地涌来,水流冲击着巨大的冰块狂妄在冰面上肆意冲撞,腿脚慢的吓破了胆的都被一一撞倒碾压成了一滩带血的肉泥,而跑得快的也难逃劫难,都成了着沧河残冬里的一缕水鬼冤魂,刚才还如履平地的沧河倏然四分五裂,冰面如碎裂了的玻璃,瞬间都融在了一江东水里,战争杀戮鲜血尸体都随江滚滚而去。
十万大军转眼便没了,如晴天霹雳苏尔勒一时难以置信,离岸较近侥幸逃过一劫的士兵寥寥无几,都湿成落汤鸡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那还有刚才的气吞万里如虎。不忍的目光再落在一言不发的将军身上,苏尔勒更是说不出的心情复杂,十万大军在将军手上没了,这下朝廷和皇上更不会放过将军了。
不过,与苏尔勒担心的完全不同,临江面滔滔沧河水,遥望北齐吹角连营,面上喜怒不知的耶律平终于有了反应,释然一笑,迎天地风雪不畏严寒,视哀嚎残兵十万性命而不见,如幡然醒悟,如醍醐灌顶,一切竟是如此!
赫连渤,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城外几声惊天巨响,叶寒在府内也听见了,在此之后她与流画两人听见久久没发一言,都安静坐着陷入了伤感的追忆中,即便她之前没多说与之有关的只言片语,但她猜想流画可能早已经猜出来了,也许在绣楼中是秦婆婆梦里给她托了话,所以流画才会提前完成任务,助青川一臂之力。
而江流画究竟是怎么知道缝制牛皮囊跟后褚作战有关,这其实不难,因为在她把四十张牛皮囊交予陈福时,陈福便根据青川之前的吩咐,把牛皮囊的前后缘由都告知了她。虽然跟她所想差十万八千里,但只要能杀褚军恶贼,只要能给奶娘报仇,就算是她熬瞎双眼也愿意,而小叶,江流画抬头与她关心的目光相视一眼,彼此展颜一笑,其中情与恩、千言和万语,各自心中早已明了,无需再多说于口。
第二日,沧河大捷这一喜讯伴着并州的飞雪瞬间传遍并州城,北齐天兵神勇,炸沧河水淹后褚十万敌军,叫后褚恶贼不敢越北齐半步,推迟的年岁在这一天得以安心迎新,大街小巷烟花爆竹、锣鼓齐鸣就没停歇过,即便是隔了汝南王府这么远,叶寒也能听见并州城百姓那一份按耐不住溢出言表的欢天喜地。
步履轻盈,叶寒端着刚熬好的药进了里间,明窗边本应躺在长榻上休息养伤的病号趁她不在,竟然又坐了起来,手里还拿着书看着入神,叶寒心下一气,步履生风几步走到青川面前扯过他手中的书,面色不好,“你怎么又起来了?伤得这么重,你没听见解神医说要你静养吗?”
青川心虚外加理亏,赔着笑连忙认错,“姐姐别生气了,我错了还不是?你看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起来坐一会也没什么坏处。”解白,你那宝贝药圃等着去水里捞吧!青川心里怨气十足说道。
“你呀……”,叶寒又气又笑,真是拿他没办法,见他面色确实比刚回来时好了很多,坐了这么久也没见他有什么不适,便气得笑了笑随风过去了,“先把药喝了,午睡起来再看。”
见叶寒不再生气,青川爽快接过她手中的汤药,一饮而尽,药苦得他真想一刀砍了解白,他这是开的什么药这么苦,可是药是由姐姐亲手端给他喝,他又不得不喝,解白一定是算准了故意的,而远在军营里的解白烤着炉火喝着小酒那叫一个大仇得报,神清气爽。
“好苦!”青川一脸嫌弃把药碗放在一边,连喝下几口温水冲淡口中的苦涩,皱着脸孩子气般说着自己的不高兴。
“良药苦口。”叶寒见青川苦得一脸紧皱,虽板着脸说这大道理,可心里还是看不得青川受苦,便连忙捻起几个蜜饯到他嘴边,像还在云州时哄着那时生病的青川,温柔说道:“张嘴。”
青川听话嘴张得老大,叶寒没有多想便把指尖捏着的蜜饯送入青川口中,不知是她多想还是青川故意,指尖连带着捏着的蜜饯一并被青川的嘴吸住,指尖被口腔包裹着的炽热惊得她一时不知所措,愣了一下连忙抽走手指,而面颊上也随之染上几片桃杏绯红。
“姐姐,真甜。”
叶寒一听,粉脸一下羞红成醉人的红霞,连忙转过身去不敢看青川,她怎会听不出青川这话说的根本不是蜜饯,而是……自己。而指尖上淡去的炽热还残有余温,上面还沾有点点滑腻,被青川舌尖轻轻舔过的指腹,那份灼热缱绻着若有若无挑逗的暧昧,即便再次回想起来,她也尴尬得无处可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别闹了!”叶寒佯装生气,板着脸不给他好脸色看,“躺下趴好,我给你上药。”幸好还要给他上药,要不然自己怎不知如何化解一身尴尬。
合壁庭的地龙一直烧着,房内各处也设有几方火炉供暖,青川本就年少身壮,不惧严寒,身上只着一件里衣也不觉得冷,这样也好,每次叶寒给他上药也很方便。
青川安静趴在长榻上,发质极好的黑发被叶寒小心拨弄到一边,怕等会上药一时手笨不小心牵扯到他的发。今日青川穿的是一件纯白色的里衣,叶寒帮他脱下时青川很是配合,可当里衣一点点滑落至腰间后,一背触目惊心的黑紫便冲满叶寒双眼,一眼未看完她便难受转过了头去,酸涩红了眼眶。
现在的她已经克制了很多,叶寒还记得第一次看见青川满背是伤时,心里那种剜肉的难受,泪水不受控制一下就冲出了眼眶,泣不成声。在并州过了这么久,战争与死亡,鲜血与伤痕累累,看多了她也渐渐习惯了,至少当再看见青川满背青紫时她能做到冷静面对,就像现在这样心里装满一肚子酸楚,却能做到平静给他上药。
还是怕自己手重,叶寒一边给青川抹着药嘴一边还不时对着背部呼着气,不时问着青川自己是否弄疼他了。青川的回答自是轻描淡写一句“不会”,心里却起了复杂情绪,他很喜欢与姐姐这般亲密相处就像他们还在云州时,但另一面他又很是排斥,因为他明白自己在她心里依旧是云州那个需要保护的弟弟,而不是现在这个已身经百战的男人,她的丈夫。
“可是弄疼你了?”青川面色不佳,叶寒以为是自己手重弄疼了他,连忙收手,好在药膏早已涂散,刚才揉搓几下也是根据解白的叮嘱,好加速背部药物吸收。
青川笑着摇了摇头,说着没有,叶寒听后便心下轻松,净了手,嘱咐青川早点休息,打算离去。
“姐姐。”
“嗯!”叶寒抬头回应,措不及防一眼就被青川拉进了怀里,两条铁臂禁锢了她的手脚,离去不得,“青川,你放开我!”怎么又搞突然袭击,她现在都怕了青川,根本就不敢跟他共处一室,要不是他此次作战受伤,她才不会傻到羊入虎口。
怀里的人儿不老实地小动作挣扎,青川一脸雪融沁水般的笑意满不在乎,在叶寒俏生生的脸蛋上轻啄一口,吓得叶寒赶忙停止了挣扎,生怕刺激到屁股下坐着的那根铁棍。
叶寒莹白俏丽的脸颊飞落了三月桃花的绯红,甚是好看,青川忍不住又落下几口蜻蜓点水般的细吻,不时还轻笑出语逗弄着怀里害臊的小人儿,“姐姐是喝了酒吗,脸怎么这么红,难道是为了我特意抹了胭脂?”
轻浅如林间清澈小溪的话从青川嘴里缓缓流淌开来,边说着他的手也没闲着,配合着话语的轻柔带着老茧的指尖轻拂上了叶寒醉酒酡红般的小脸,丝丝微疼顺着青川的指尖流荡,一时把持不住勾得叶寒心下一阵细痒,情潮涌动,然而大腿间突然滑落出来的温暖液体却唤醒了她此时的意乱情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别……”,叶寒恨着自己越发没用的身子,软成不像样,双手根本使不上力气,但她还是勉力推搡着,黑白分明的清眸里□□泛着存在过的痕迹,水濛濛雾潋潋,怯怯用眼角小心打探青川一眼,示着弱,嘴里也服着软求着青川放过她,“……青川,我……我,我月事还没完,不能……”
细细弱弱的嗓音从下方传来,青川看着头快低到地上去的叶寒,无奈一笑带着轻叹,“我本来就没想把你怎么着,你这么紧张干嘛?”然后拥着她一并躺下,大手落在她发凉的小肚子上,运功生热给她暖肚,在她耳边轻声问着,“这样好多了没,是不是比抱着汤婆子管用?”
叶寒听后有那么一丝诧异,他怎么知道自己月事时没有汤婆子根本活不下去,但转念一想又嘲笑着自己大惊小怪,这汝南王府大大小小的事何事瞒过他的眼睛,他知道也不足为奇,不过说真的,青川这手确实比汤婆子好用多了,不会太烫又不会变冷,持续发热敷在小肚子上暖暖的,别提有多舒服了。
怀里传来一丝细细舒服的轻吟,青川低头看着叶寒恬静惬意的容颜,心也涌满满足,但久久萦绕着一丝心疼不下,“姐姐,以后别喝莲子茶了。”
他不敢过紧逼迫姐姐,可他也听下人说过,每月姐姐来月事时总是痛不欲生,以前还好喝点红糖姜茶就好了,可自从她开始喝莲子茶以来,每月月事那几天她都是在床上躺过来的,有时严重还疼得在床上打滚,如小死一回。他知道姐姐用意为何,他虽心里也不好受,她如果真不想有自己的孩子,他以后不碰她便是,他可以等,等到白发苍苍也罢,也不愿看到她折腾自己最后把身子毁了。
内室很静,炉中红罗无声,身后紧贴着的是青川炽热的胸膛,窝在他的怀里,她可以很清晰地听到一声一声沉稳而有力的心跳,一声一声说着他还活着,活着回来,活着就好,所以当最后听见青川说的话时,叶寒无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青川喜出望外,根本没抱期望姐姐会答应,而她刚才点头应下,那是不是就表明……姐姐开始接受他了?
叶寒本想就这样躺着装睡混过这一段尴尬时光,反正她也是侧身躺着不用面对他,可耐不住脑后两束炽热而不散的目光死死盯着她后脑勺看,根本躲避不了,而且她也真不知后脑勺有什么好看的。若是如此,叶寒还可将就装作不理,但青川越发放肆,目光不仅仅停留在在一处,而是扩散到她全身,她强行闭着双眼不敢睁开,可心里发毛越发严重,她总觉得自己身后有一头犬牙锋利、粗暴凶狠的大狼狗,正目露凶光紧紧地盯着她,而下一步就是打算把她拆吃入腹。
他救不如自救,于是叶寒主动说道:“青川,你给我说点你打仗的事吧!像最近这次水淹褚军就行。”还是找点话题转移下他的注意力,她现在可真的怕了青川。
青川伸长手臂让叶寒转过身来正面对着自己,目光浅浅如秋日月色缓缓泄下落在她温润的脸上,有点疑问,“这场仗都打完了,并州城人人都忙着庆祝,怎么姐姐却对这场战役的经过感兴趣?”
“我……”,叶寒仰头想朝青川说些什么,但想想还是没说,把头埋在青川怀里不理他,闷闷不乐不理他,还堵着气,“不愿说算了!”
青川真是拿叶寒的小脾气没办法,把她搂得更紧,下巴抵在她头上宠溺又无奈浅笑着,“姐姐这脾气怎么跟年岁一样越来越大,说生气就生气,不就是想听水淹褚军的事吗,我说就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青川看不见的下方,叶寒得意地嘟囔着嘴,一双黑白分明的清眸里全是奸计得逞。头上片刻后便传来青川轻缓如浅水的嗓音,千军万马杀气腾腾在他口中洗去了浓重的血腥味,刀光血影血肉白骨全藏在了男人的隐忍中,留给了她一个诗情画意的战争画面。
话从姐姐还没来时说起,比如派花折梅偷袭后褚过冬军粮,这一切不过是未雨先绸缪,局中一计、布之一局,妙取红绫镇也是其中之一,只是没想到在一偏僻的山间小镇会再次遇见她,对他来说却可是十足的意外之喜。后来的事不用他说,基本上姐姐多多少少都知道,包括水淹褚军他都没有瞒着她。
说了这么久,等他的话语停歇后姐姐在他怀里久久没了出声,这不像她多话的性子,于是青川低头望去,她的发遮住了脸一大半,只有从明窗透过的几丝难得的冬日明媚中,零零散散落在她长发未遮掩住的眼角,星星点点反射出几道涟漪的水光,青川这才发觉她此时的不对劲。
没有过激的反应,也没有过多的话语,青川只是平静地撩开遮掩在她脸上的长发,露出半张凄楚无声的脸,眼角的泪还在默默流淌着,一滴一滴滑落而下,最后都被他一手接住,温凉的泪不烫却灼痛了他的心。
眼泪还是哭出来比较好,憋在心里太久了泪水都会变苦的,青川没有制止叶寒的无声哭泣,?只是搂着她更紧在怀,给她一个可以依靠放心哭泣的胸膛。打湿了的手抹着她未间断的泪,青川淡淡问着,“姐姐是想秦婆婆了?”
叶寒无声的哭泣突然放出一声痛苦的呜咽来,就如同细小的毛毛雨转大为庭前雨滴,三月清明细雨霏霏,雨不大却能润青了青石板路,也能淋湿路上行人欲断魂。从他们在红绫镇重逢开始,他们就如同陷入了某种从未约定过的默契中,姐姐与江流画不提及秦婆婆这个人,就好像秦婆婆一人还在云州西城里,而他也识趣不去问,配合着她们的臆想还当秦婆婆还在。
彼间从怀里传来一声细弱如蚊的声音,很小很小,青川没有听清,以为是姐姐有话对他说,便再次问道她要说什么。
“杀了他们,杀了后褚那群畜生!”
此时叶寒是抬起了头直直望着青川,毫不回避,青川在她黑白分明分的眼里根本找不到一丝曾有的清明透彻,除了满眼水色外全都是□□裸不加遮掩的恨,是一种彻彻底底的恨意,不掺任何杂质,是一种欲杀之而后快的报复与泄恨。在战场的三年多来,他见惯了太多的流血与杀戮,这样如此彻底的恨意他已很少能见到了,今日在姐姐眼里一见,顿然心生悲戚和心疼,不由把她搂得更紧,哪是经历过何种剧烈的惨痛才能长出如此彻底的恨?
姐姐在他怀里依旧哭个不停,是为想念那个和蔼亲切的老妇人而哭,也为终于为她报仇雪恨而哭。秦婆婆的事他离开红绫镇时就派人打听过,葬在镇外那座孤山上,是两年前后褚在红绫镇时犯下的罪孽,至于其它细节他不得而知。
“哭吧,哭出来就舒服了。”除了这样,他找不到第二种好的办法来排解姐姐心里隐藏了两年多的苦楚,不对,算下日子,应该有三年了,三年不长也不断,一坛埋下地的酒三年都能酿成苦酒了,更何况是人。
叶寒哭着心里越发难受,很多很多关于秦婆婆的往事不住在她眼前闪过,想起那么一个和蔼的老人,如自己外婆一般拿着木梳为自己轻轻梳发,可转眼间就成了后褚刀下的亡魂,这样的血海深仇,你让她怎能不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一刀砍得好长好深,砍在秦婆婆背上,我和流画四只手不管怎么按着伤口也按不住,血还是流了一地,把周围的雪都染成红色。第一次发现一个人的血居然流这么多,流画抱着秦婆婆,我到处找周围逃难的人借着止血的药,可谁都没有,谁都无能为力,谁都不能救秦婆婆。而山下到处都是褚兵,我们就一直在孤山上坐着,把天都盼穿了,也没等到一个能救秦婆婆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秦婆婆在我们怀里,没了呼吸……那天的血腥味,我到现在还能闻见,好冷,好凉,就跟秦婆婆没了温度的身子一样,冷得要命……”
胸前的衣襟被姐姐抓得紧得要命,那是她想杀人的恨意怎能轻易化解,青川除了抱着她也别无他法,他理解欲先杀之而后快的恨意,因为他也有过,“没事,都过去了,你已经替秦婆婆报仇了。水淹十万褚军,这足以慰秦婆婆的在天之灵了。”
报仇,即便把后褚的人都杀光,秦婆婆也回不来了,每当一想起秦婆婆叶寒心里就那番撕扯般难受,埋在青川怀里不由大声痛哭起来,“秦婆婆不该死,要不是为了替我和流画挡上那一刀,她也不会白白丢了性命,也不会一个人孤苦伶仃葬在孤山上,到死也不能叶落归根。”
其实,还有好多好多无辜死于后褚刀下的人,有对门的王大叔,刚来红绫镇时房破屋漏不能栖身,都是他一次次帮她们把房屋修好,从不问回报,却硬生生被后褚一刀破了胸膛,肠子和着血流了一地;前街刚成亲的周姐姐,对人都是掏心窝子的好,可还是没逃不过后褚的魔手,丈夫被一刀砍断头颅,自己也惨遭奸污,万念俱灰跳了井;还有隔壁陈家的小虎子,还是她当时亲手帮着接生的孩子,才一岁不到就活活被后褚的战马踩成了一滩血肉模糊的肉泥……这么多的人命,你让她怎能不恨?
积压了三年的眼泪哪能是一时半会就能流完的,当青川给她提及对褚作战计划时,她最初是无心理会的,但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其实她是兴奋的,所以她才会在短短一夜转变得如此之快,甚至还为青川炸开沧河积极出谋划策,为的不过就是杀了那一群后褚畜生,让他们也尝一尝被杀死的滋味。虽然被青川强行捉了回来,诸事不顺心,但能为秦婆婆报仇,也值了,只可惜走了的人却再也回不来。
叶寒是俯趴在他怀里哭的,从最开始的嚎嚎大哭到后来的低声抽泣,哭时痛彻心肺的震动一点一点过渡在他的胸膛上,满身布满了她的忧伤,她心里的痛全都复刻在了他的心上,然后替她解着她的心愁,“等这一仗结束了,我陪你回红绫镇看看秦婆婆,好不好?”
“嗯!”叶寒闷在青川怀里连连点头,她很想念红绫镇的人,还有孤山上的秦婆婆,她要在她坟前亲口告诉她,她给她报仇了,她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嗯?”叶寒突然抬起头来,一双泪垂眼梢含忧带伤望着青川那双平静如常的墨眼,眉间却渐起了紧蹙,压着不解的疑问,“这一仗,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
标题被口口的两个字是“长/枪”,真没想到这居然也会被河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原是战场上拿刀握枪的手,鲜血洗净后亦能挥笔弄书,叶寒抬起疲惫微阖的眼皮,顺着他那只精干有力的大手抬眼望去,然后从书页第一段第一字轻声读起:
“林筱筱原是不喜这后母带来的儿子,可自父亲与继母外出经商时遭遇山贼没了性命,可能是孤苦无依,亦可能是同病相怜,林筱筱便对这个被自己忽视了的弟弟渐渐起了几分关心。即便每日处理林家商铺事务再忙,她也会抽出几分空闲去他书院看一看,生怕他再受到同学欺负被骂是没爹没娘的孩子,而这一点无疑是也犯了她的痛处。而这日……”
第一段刚读完,不过寥寥一二百字就花了叶寒仅存的大半力气,神色萎焉地靠在青川胸口处没再继续读下去,可青川却没打算放过她,“姐姐怎么又不读了,难道是改变主意了?”
埋在她身体里的坏东西又是猛的一顶,似是提醒又似惩罚,惊起疲软无力的叶寒一声柔梅嘤咛,俯在青川身上小口喘息,但就是不肯睁眼再继续读下去,因为这书上后面的内容实在是让她难以启齿,“……青川……换一页读好吗,不要这一页……”
叶寒说到最后几乎哭的心都有了,这根本就不是一本正经的书,而是一本不知从哪淘来的香艳话本,就拿刚才那一页来说,除了最前面那一段外后面全是露骨撩人的情与欲,她刚才只快速瞄了一眼便连忙闭上了眼睛,只要一想到那后面的内容就让她满身羞耻。
青川发了善心,应了叶寒的请求随手往后翻了几页,可见她一副被吓坏了打死也不肯再读的模样便没强迫为难她,自己则应景读了起来:
“……这一日,伏暑下了日头,林家小院得了晚风拂凉,林靖得知姐姐白日中了暑气累倒了,晚饭也没吃,便提了一碗消暑的绿豆汤和清爽应季的小菜前去看望。入了月洞门,矮枫青绿映着奶白色的月色在微热的风中轻轻摇曳,拂湘院里仿佛有着一种不同于他项脊轩的秀丽朦胧,夜风不下暑热,吹得他全身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意,奇怪带着难受。
拂湘院林靖来过几次,因为林筱筱不喜下人嘈杂,所以一般入了夜这院子里便没了人,但好在他熟悉院路,即便是一片漆黑中他也能准确找到林筱筱的闺房。忽然一阵淅淅淋淋的水声从一旁耳房传来,未关紧的门缝透出一缕微黄色的灯光,准确落在了林靖清俊的脸上,这时夜色迷醉了世人,沉寂的心开始骚动了起来……”
青川低沉好听的嗓音带着暧昧不堪的文字一点一点缓缓钻入了叶寒的耳朵,即便全身抗拒但也阻止不了禁忌迷情的强势入侵,因为青川他不允许她临阵逃脱,对着她绯红的耳朵轻呵吐字继续幽幽念道:
“……趴在门缝边的林靖已经被惊怔住,或者更准确地说应该是色迷了眼,情乱了心。透过这一道微微弱弱的光亮,屋内那站立在浴桶中的林筱筱如同一初入人世的芙蓉水妖,玉手掬清水浇洗一缕不着的全身,手随着撞碎的水珠寸寸滑落,掠过优美修长的脖颈、精致性感的锁骨,然后来到与她娇小身躯一点都不相符的***,后面省略99个字,不要问我为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边读着,青川另一只手也没停歇过,应着书中所说在叶寒身上挨个摸了下来,此时也正落在叶寒的胸前,边附在叶寒耳边轻声说着,“那年在云州,姐姐也是用这对*******来勾引才十二岁的我。”
“啊……”,说完,青川对着叶寒那处就是用力一捏,疼得叶寒难受一叫,可出了口却是是那般的柔媚动人,反而更像是深陷情yu中的淫dang女妖,分不清是在书中还是现实,“没有……我没有……”,叶寒睁着一双水雾朦胧的眼望着头上的青川,挣扎着,努力解释着,“……我没,勾引你……我没有,我……我我只是……”
越想解释叶寒越说不清楚,这话解释得连她自己都觉得没有可信度,可她真没有用胸前这对**勾引青川,她只是怀疑青川是否真对她有不该有的心思,她没有,没有,脑子里想说的话说不出来,叶寒最后急得都哭了,凄凄弱弱一副小可怜样,惹得青川心生怜惜,轻吻安抚,口里说着叹息和遗憾,“我倒希望姐姐是真勾引我,天知道那日在蔷薇花下,你俯身而来摘花,这双**无意正落在我的嘴边,又挺又圆,鼻尖依稀还可嗅到几丝若有若无的奶香,我真恨不得当场就把你按在地上,撕了你的衣物咬着你这对******,把你操个够,当着所有人的面操大你的肚子,让你当即就怀上我的孩子,一辈子都离不开我。你知道吗,就差那么一刹那,你要是再停留那么一会儿,说不定我就真忍不住了。”
手中的书早被青川在一边,怀中的叶寒被他压在了地上,没了刚才的一本正经说书挑情,扯去面上那一层正人君子面具的青川不再压抑自己的欲往,直接掰开此处省略15个字,很快便弄得叶寒娇穿不止很快就软成了一滩春水。
西岭梅庄,满园红梅朱砂,轻易就能勾起那日姐姐出逃之事。
青川只要一想到她那日的欺瞒与不辞而别就来气,若是那日他慢到片刻,说不定她就真跑到南平了,他可能此生都再也见不到她一面。看着身下已经被自己操得没了意识的女人,青川心里就越发气不打一处来,然后便操得她更狠,爱恨难分,这狠心的女人,怎么就光对他一人这么狠!
后面省略2903个字,不要问我为什么,不要问我为什么,不要问我为什么~~~~~~
见叶寒昏了过去,青川随即压在她身上一声低吼,把积攒了一天的新鲜存货都射进了她的花湖里,微隆起的小复真如同有了二三月身子的孕妇。歇了一会儿青川便恢复了体力,俯身看着身下昏睡过去的人儿,心里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来得满足,忍不住在她唇上又□□一会儿,很是贪恋,好看的眉眼舒展开了全是轻柔笑意,“姐姐还真是不经操。”
风起,梅林渐冷,青川抱着叶寒早已离去,浅蓝如玉的天如江南明媚的春日,梅林绯红的海是南国暖风吹醉了的桃花,馥郁惑人的梅香是撩动情人心间的几羽心悸,乱了世人情,生了三生缘,彼时间几剪乳燕悠然掠过,卷起几缕水润温暖的轻风,这才蓦然发现,并州这迟来的春,终于来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等叶寒再次醒来时,她已经回到了屋里,头顶的浅金云帐是那般熟悉,她怎么可能忘记,这几日青川就是在这张大床上把她折腾得死去活来。玉枕上头轻偏一转,蓦然望去不远处的井字棂花图样的窗扉上,浅阳柔光甚明,照得屋内一片亮堂,连带着刚醒来还有些犯晕的脑袋也渐渐清明起来。
全身依旧是瘫软无力,软绵绵的好似找不到一支撑的点可以帮她坐起来,叶寒只能费力地挪动着像被车碾轧过后的双褪,可只是如此简单一个动作,叶寒便累得轻喘不止,
此处省略3523个字,反正就是各种事后小情趣,大家自行脑补
等叶寒隆起的小肚子彻底扁下去后,她身下这方床榻湿淋淋的根本不能再睡了,青川抱着她来到一旁干爽的软榻上,拿着干净的棉帕给她擦拭去身下残余的泥泞不堪。
肚子难受的涨意彻底得了解决,刚才无心理会只能被甩在一边的怒气重新被叶寒想起,即便青川正轻柔给她拭擦着身下的残污,可她一直没忘记自己这一身难堪本就是他一手造成的,他就是那个始作俑者。
青川看着叶寒气怒难消的脸,暗自叹着自己自作孽不可活,只能拥着叶寒娇弱无力的身子道着歉意,可叶寒一想到今日之事还有前几天青川的折腾,心里这股怨气怎么也消不下去,可又不做不到对青川破口大骂,只能扭过头去冷着脸一个人生着闷气。
今日这事青川也自知理亏,若不是他的错姐姐也不会白白遭这份罪,刚才看着被烫得红艳不堪的媚肉,还有姐姐的痛声喊疼,他也是心疼不已,对他来说无异是在割他身上的肉。看着叶寒一脸疏离的清冷,青川叹着气,很是无奈,姐姐这别扭的小性子说来就来,也不知道多久走,若是他不主动做点什么,说不定她能一辈子都不理他。
叶寒闭着眼躺着不说话,希望青川能看懂她的疏远,让她一人清静一会儿,但蓦然间叶寒突然感到大腿被强力分开,一股强势的热气立即喷得她腿间引起一阵颤栗,还未等她睁眼一看,此处省略11个字,叶寒措不及防,惊羞道:“青川,别……脏……”
“哪脏了?姐姐这处省略4字,昨晚给你刮完毛后,我可好生舔了好久。”说完,青川又低下在叶寒腿间埋头苦干,此处省略87个字。
叶寒哪受得了这个,刚丢过的身子愣是被他舔着又丢了两回,当然省略6字流出的春水自然是全进了青川的嘴。等青川舔完后,叶寒早瘫软在榻上,莹白的身子泛着好看的淡粉色,像极了似被暴雨□□后的无力蔷薇。
见叶寒得了舒爽,青川也很是高兴,抱着她的身子就是一阵猛亲,叶寒避之不及,嘴里鼻间全是自己的味道,怎么扭头躲避也躲不了,“姐姐现在还生气吗,我这份赔礼道歉可是不错?”
嘴里全是静水、花液和尿液混合的骚味,如嫖客才会用到□□的下贱方式,青川竟然用到她身上,叶寒心里那叫一个委屈,双眼被气得通红,一边用手背抹着嘴上沾留的秽物泛着恶心,一边嘤嘤抽泣,“……你非折腾死我才罢休吗?”
别冷眼旁观说叶寒矫情,若她与青川如与宁致远般是两情相悦开始,刚才一闹无非是情到浓时的一番小情趣。可自从她被青川强行掳了回来,无论是成亲还是房事上她一直处于不愿接受却被迫承受的一方,一朝夕变明明是弟弟的人成了她的丈夫,心里这道坎她一直越不去得不了解决,另一边青川对她的索取已经到了一个不知节制的地步:从进梅庄开始她的双腿就没有合上过,无论她怎么乞求怎么哭闹都没用,青川就是不理会,反而更变本加厉折腾她,从有遮蔽的房屋到幕天席地的梅林,再到用玉势力堵在她身子里害得她失禁,后面居然还这样对她,一次又一次无情打破她的底线,你让她怎能不气。
她上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今生才给自己惹来这么一个孽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很多事说不清道不明,若凡事都讲个理清道明,这世上恐怕就没有这么多痴男怨女恩怨情仇了。三年战场杀戮多次生死一线,他活得比谁都明白,他所求不多,他只想跟姐姐过一辈子!
青川拥着叶寒沉思道来,“姐姐,我活着回来了,你……高兴吗?”
平平淡淡一句话,蓦然如流水冲走了叶寒心里的怨气和不悦,让她瞬间安静,心里思绪寥寥一指间便百转过了千回,纵有万念皆成空,罢了,罢了!
“你以后别再这样,连着几天……弄我,我身子吃不消。”
没了气的叶寒嘴里说得全是软糯糯的话,对青川很是受用,连连点头应道:“好,我以后会注意。”
叶寒窝在青川怀里继续说着,“还有,你以后不许再拿那些个玩意塞到我下面。”这话说着叶寒自己就羞耻地感到一阵脸红,脑子里不由自主全是那些个不堪入目的香艳画面,“……对了,你不准再说荤话,一个字也不准说。”也不知青川跟谁学坏了,欢爱时嘴里的淫词浪调就没停过,这哪还是当年她在清远寺认识的单纯可爱的小沙弥。
“好,不说,我以后都不说。”表面上一一应下,青川自己心里都泛着心虚,不敢完全保证,只是姐姐脸皮薄,若不真假意应承给她安心,估计又要惹得她落泪,这是他最看不得的。
平日里在军营听得将领口中粗俗荤话,当时听着也就是一笑便过没放在心上,欢爱时本无心说了几句权且增添点情趣,没曾想竟惹得姐姐越发媚态,下身那处更是紧得不成样,销魂蚀骨亦是如此,激得他铆足了劲儿恨不得操/死她。姐姐就是他沾不得的烈性春/药,没入时便已上瘾,一旦沾上,他便万劫不复。
适时肚子传来一声咕噜,叶寒红着脸不敢看青川,倒是青川爽朗一笑宠溺刮了下叶寒的鼻尖,便唤着下人备饭,当然这一屋狼藉肯定也难逃要清理一番。叶寒窝在青川怀里,任由他抱着自己去屋后温泉池边清洗,耳边听着下人窸窸窣窣打扫的声音,想到他们看见床榻还有地下的一片狼藉,叶寒顿时红着脸洗不掉一身羞意。
一身污秽洗净,难得这次青川没有再闹她,很是老实地帮她洗完身子穿好衣服,这算是突然而至的幸福吧,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清凉好闻的药膏舒缓了身子的不适,回了房,里面已打扫干净,井字图案的窗棂大开,从梅林深处吹来的风不冷,沾着缕缕清雅梅香很是沁人心脾,一室醲郁的情/欲气息消失殆尽,午后光线柔美若夏日林间清透的潺潺溪水滑过手心,战乱过后的并州,西岭梅庄里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恬静如斯,平淡如斯,心蓦然得了一处安静。
这桌饭食叶寒到底也没吃多少,在青川喂过几口后便抵不过不断涌上来的倦意睡了过去。青川低头看着怀中已昏睡过去的叶寒,手若痴恋般抚摸着她恬静柔美的睡颜,面色柔和却突生愁,心中骤起几许愁与喜:那日雪夜离别,明知你的许诺失真,字字皆不可信,我却当成箴言宝语字字铭记在心,只因心中存有那么一丝无妄成真的也许可能——我若活着回来,你是否会真心接受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梅岭千峰竞秀,或巍峨凌天,风起云涌成海,或旖旎秀美,兰草卧依涓流,或细雨霏霏,山岭尽显妩媚,或白雪纷然而落,天地浑然一色,望不尽山高水流处,还未到姹紫嫣红时,冷风抚脊孤凉成影,置身梅岭广袤无际处,唯读懂苍茫一词。
叶寒就是在这苍茫无尽中幽幽醒来的。睁眼一看脚下悬空,居峰林之巅,万悬崖绝壁之上,惊悚顿然心惧,不由尖叫一声出来,连忙抓紧手中可以抓到之物,生恐一不小心半空跌落,然后摔得粉身碎骨。
“姐姐醒了?”
耳边两风呼啸不止,嘈嘈杂杂听得人心慌意乱,听见头顶传来的熟悉嗓音叶寒顺声望去,惊恐不安之下,自是气急败坏冲上嘴来,“青川你要干什么,快放我下去!”
“带你去个地方,你肯定喜欢。”青川看着怕得直缩在自己怀里直发抖的叶寒,脸上宠溺笑着,这么大点人,胆子也是这么大点,怎么就占满了他整个身心。
“我哪也不想去,你快带我回去!”
她怕呀!她好不容易舒舒服服睡了个踏实觉,这刚睡醒就又给她来了这么惊魂一出,她还想多活两年呢!可悬在半空根本无路可回,除了死死抱住青川外别无她法,眼角偷偷瞟了一眼下方的深渊巨峰,吓得她立即双腿不争气发软,怕得不行,连忙将头埋在青川怀里怎么也不敢再睁开眼。
到了一处,青川立住了双脚,轻轻摇了摇在自己怀里快蜷缩成一只小猫的叶寒,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安抚着她的恐惧,“姐姐,我们到了。”
叶寒双手发抖,依旧死死抓着青川身上的衣服不放,小脸吓得比周围的雪还白,一看就是惊吓过度,直到一再确认耳边风声不再,脚尖小心翼翼向外探到一处踏实的地,她这才颤颤巍巍睁开了眼。
当双脚与地面完全贴合,重获新生的踏实再度回来,叶寒这才大口喘着气平复着一路惊险,看着一旁笑得云淡风轻的青川,叶寒顿时来了气,杏目一瞪,粉拳捶打着青川的胸膛,“叫你吓我,叫你吓我,你一天不折腾我会死呀!”
青川笑着任由叶寒捶着胸膛,等她打够了才揽着她的腰往后走,并提醒道:“姐姐记得别离洞口太远,这是悬崖上的一处半开地,若出了这一界限,等着你的便只有万丈深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不是,刚才叶寒惊吓过度只顾着宣泄恐惧,并没有看清这一处地方的玄妙之处:身后几步是一处洞口,白雪映日光线很好,清晰可见洞内一切陈设,而从洞口而外,延伸出一片不大的开阔空地,上可见峭壁落雪几绿野草傲寒,可向下……
叶寒伸着头小心翼翼向下望了一眼,刚松下的心顿时又凉了半截,手连忙抓紧青川的衣袖,生怕真一不小心就掉了下去:峭壁之下,雪色渐渐没了影,到最后只成了模糊一团云雾,半丝雪色也望不见,可见这处之下得有多深。
还是洞内比较安全,叶寒连忙转身跑向洞内,然后转悠打量着这一块只有巴掌大小的地方。这里麻雀虽小一应俱全,但最多的还是诗书古籍兵法藏书,一看便是青川的风格。
“这处宝地你怎么发现的?”叶寒问着,手随意翻动几页书,全都是些晦涩难懂之物,勉强看了几行便悻悻作罢。
一杯暖茶已好,叶寒接过小口轻抿以免烫嘴,边听着青川说着,“我也是一次偶然寻到此处,那时刚与后褚结束一场大战,身心俱疲,一人在西岭群峰中散心,无意中便发现了这处避世之地。”
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经历的战事久了人也就麻木了,哪还有什么身心俱疲之谈,不过是无尽思念和失望而致。那是他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姐姐的第三年,宁致远仍旧不肯透露姐姐所在何处,他派出去的人在夏国、北齐,甚至是毫无可能的南朝各国他都派人找了个遍,可依旧没有姐姐的下落,如石沉大海,亦如万漠寻沙,当时那份无助与绝望几乎都可以杀死他。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一杯茶早已喝完,叶寒本想再添一杯热茶驱寒,却见青川面色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难不成又想起了与后褚的战事。
思绪回神,青川默然如痴地看着站在洞口处好奇张望的叶寒,现在活生生站在他眼前的人不就是他苦苦寻觅了三年之久的姐姐吗?他找了三个岁月轮回,翻遍了万千山河,为寻她睡梦不再安稳,碾转反侧亦是为她一人。
姐姐……你可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苦!
对这一切叶寒自是浑然不知,依旧好奇打量着这处洞穴。别说这处真是极佳的风水宝地,北风呼啸掠峭壁而过,风雪却不入洞,怪不得里面比外面暖和多了,只是洞内空间有限,在里面待久了有点伸展不开,但她又不敢站在洞外那片空地上,毕竟她要是一不小心腿软脚滑摔了出去,那等待着她的便是粉身碎骨,所以还是站在洞口处来得稳当。
峭壁白雪,洞外寒风,叶寒突然动了动冻得有点泛红的鼻尖,面色生着惊讶。这天寒地冻之中竟然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梅幽香,清清浅浅浮动在她鼻间,于是好奇在洞口处四下张望,蓦然仰头一看,一株顺风势横斜而长的白梅悠然开放,凌空在洞口上方的悬崖峭壁上,落下几缕梅香引得人一声惊叹,“青川,这里居然长有一株白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俏然而立,清明的眼里尽是明媚的笑意,如疏影横斜下的清浅水波粼粼,就这样侧头望着他娇声呼唤着他快来,急切得就像站在家门边望眼欲穿的妇人终于等到了归家的丈夫。
说完,叶寒跳着抓住一枝低矮处的白梅,大口贪婪闻了几下,“我知道了,我那日生辰花折梅送给我的那株白梅应该就是在这……唔……”
头顶突然一阵黑影压下,梅枝脱手瞬间弹回原处,凌空轻晃几下,梅香和着积雪弹落而下,或随风而去不见踪影,或零落而下终归大地,或落在正在唇齿交缠的人身上,静观红尘多情。
一吻缠绵终于落罢,被抵在峭壁上的叶寒轻喘着气,红唇娇艳如丹,冰天雪地中眼眸也泛着春情水色,那般妩媚勾人,青川忍不住又低头亲了几口,惹得刚被偷袭过的叶寒一阵排斥,伸着双手推着他却怎么也推不开,可无奈此处前是深渊后又无路,她想跑也无处可逃。
叶寒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可也无可奈何,只能暗自疑惑着,这并州还未到春时,青川怎么就跟头野兽随时都会发情。
肆掠而过的寒风终于停了呼啸,凝聚在谷底的白雾渐渐弥漫了上来,没了两人影,像极了初到此地之时,浓雾缭缭如思念没顶,一点一点窒息了自己,那时的他就如同一快要溺死之人,仰天而望寻不到一根救命稻草,绝望生渊,不如纵身而跃,坠落谷底,粉身碎骨,来个痛快。
姐姐,你可知,相思入骨也是可杀人的!我也曾想在此杀了自己,一了百了,也不愿再承受一次次没有你消息的结果。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姐姐,若我在此跳崖而下,你可愿与我同行?”
云雾缭绕模糊了青川的脸,如云如雾生了邪魅癫狂,幽幽而来的话更是证实了她的此番猜想,叶寒顿时背后生凉,一股鬼森之气缓缓爬满了她的背脊,“……青、青川,你别吓我,我……啊……”
叶寒还未说完就被自己冲破云霄一声凄厉尖叫所打断,急速下落的失重感太过吓人,处于求生的本能她除了紧紧抱住青川外,就只能尖叫哭泣,趴在青川的胸膛听着从下而上呼啸而过的狂风,急促刺耳,而她却无力自救,只能紧闭着眼等着最后落地时的粉身碎骨。
漫上梅岭峰顶的云雾后劲不足,缭绕白雾茫茫不过一瞬便如钱塘大潮急速下降,风再起波澜,此时,弥漫在洞口处的朦胧雾色也被吹散,裸露出来的那一片空地空空茫茫,除一目雪色静幽和寥寥几步脚印外,哪还有他人来过的踪迹。临边下望,刚才欲吞噬苍穹的奔腾云雾已然落下,如败军之将恹恹盘踞在自己那一寸老窝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日耀眼,悬崖峭壁上的雪映衬出莹莹光色,远处的山、山边的云、云下的雾,似清非清,只能得一清晰的大概,看不透山中山,望不见云中鹤,更瞧不清雾下人。适才空谷回荡一声尖叫,回声也被锋利的山峰反复割碎成听不见的小碎片,好似一调梦中歌,凭空臆想而已。
风声紧,云海翻滚踊跃,欲有卷土重来之势,此时山中惊现一鹤空鸣,寻声四望惊人心弦,不见来处,再回头望,只见云海涌动之中突然窜出一记黑影破云而出,窜至半空,再凌波轻踮几下峭壁陡石,然后黑影翩然远去,如遗世仙人随风而去。
停至一处峭壁之上,青川细碎轻柔的吻浅浅落在了叶寒紧闭的双眼上,“姐姐,睁眼看看。”
不,打死她都不睁眼,她这几天受到的惊吓太多了,青川这是嫌她命太长了吗,这么吓她!惊吓过度后,叶寒颤抖久久不止,紧紧趴在青川怀里双手死死抓着他的衣物,无论青川如何保证安抚她就是不睁眼,她上的当还少吗,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吓得心脏病突发。
本只是一场玩笑,青川没想到会吓得姐姐如此惊恐不安,于是诚恳认着错,轻声细语哄着,并一再保证以后再也不这么吓她。可嘴上虽这样说着,但他刚才纵身一跃跳入深渊时,在急速坠落中有那么一刹那,他是真想就这样与姐姐同归于尽,共葬谷底,生死同穴,再也不分开。
可是……青川再低头看着怀里小脸吓得没了血色的人儿,倏然心暖风和,墨眸里全是缱绻眷恋的柔情:可是,他哪舍得呀!他才跟姐姐重逢,他这一辈子还没跟姐姐过够呢,他怎么会如此轻易寻死。
最后,叶寒是在闻到一阵阵冷冽的幽香才缓缓睁开了眼,一睁眼立即就被惊艳到,“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白梅?”
叶寒仰起被吓得苍白的小脸惊奇问着青川,很是不解,悬崖峭壁之上竟然悬挂长出一丛梅林,此番奇观与美景,丝毫不逊色山下遍野红梅。
“那生辰那日,你以为花折梅是从哪给你扛回来一树白梅的?”青川反问道,抱着叶寒在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白色梅林中飘然穿梭,红梅朱砂胜在娇艳绯红,白梅绿萼赢在暗香盈袖,峭壁白梅如战火纷飞中一方清泉,可让人忘却掉红尘俗事物,洗涤繁杂蒙尘心。
才在白梅林中一会儿,满身便沾满白梅淡雅悠然的香气,女儿爱香,叶寒闻着自己刚拨弄过白梅花蕊的手,如同全身浸泡在一水白梅中,好闻极了,“你要带我来看白梅直接说,干嘛要用轻功吓人,欺负我不会武功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丛白梅治好了叶寒的惊吓过度,心里虽然没气了但面上还是假意恼怒,不想就这么原谅青川,说完还假装轻捶了下他,以示惩戒。
可叶寒却没曾想到自己这轻轻一捶竟然捶倒了青川,原本青川健壮如山般的身子竟然缓缓向下倒去,抱着她再次坠入深渊,当然不出意外叶寒又再次尖声不已,惊恐万分。她明明记得自己力道很小,近乎没有,怎么会就这么轻易捶倒了青川,不应该呀!
再多的疑问在吓人的失重感袭遍全身时,她的大脑瞬间停机,无从思考,整个人如同树袋熊般紧抱着青川不放,心里后悔不已,悬崖峭壁本就站不稳她没事推青川干嘛,这不是找死吗?
正当叶寒悔恨莫及时,突然,身子几下反转,疾风不再从深渊往上吹,而是从头顶往下灌,没有谷风幽冷冻人,而是带着灿然和煦的阳光暖人心扉。
经过上一次经验教训,叶寒很快便明白了这又是青川的恶作剧,所以这次并没有受到多大惊吓,而且除此之外她还找到了其中的乐趣,让她不由想起了在现代时坐过山车的感觉,刺激又好玩极了。
站在梅岭一处的山峰之巅,叶寒因兴奋而变得粉扑扑的脸蛋洋溢着难得的柔和,正如那年还在云州时她也是转身张着这一弯轻盈笑眼望着正归家的自己,“姐姐……”,青川也被叶寒所感染到,心软得不成样,如在积落中的尘埃中竟然开出来花。
叶寒正处于难得的兴奋中,扯着青川的衣物娇嗔求道:“青川再来一次,像刚才那样再来一次,越快越好!”
他哪能拒绝姐姐的要求,把她抱紧在怀便如云鹤急冲直下,脸上是凌厉如刀的冷风,耳边却是轻轻柔柔的娇笑声。姐姐从没有这么对过自己,头紧贴在他胸膛上,双手主动紧紧抱住自己,就如同自己是她在这世间唯一可以放心依赖之人。
坠云雾缭绕,冲碧蓝晴空,俯视广阔山河,细嗅一枝白梅,好久没有如此痛快放声大笑过了,摆脱了尘世喧嚣,没了俗事牵绊,自由翱翔在天地之间,只为山峰秀美称奇,只为北国风光所叹,在这西岭雪山中,她可以忘了百里之外刚落下的战场硝烟,也忘了自己已嫁给青川的事实,在这一片纯净天地里,她只是最简单的叶寒,也是最初的许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姐姐,你往后看。”
青川一声提醒,叶寒随声后望一看,瞬间便被如天空之境的半弯湖泊所惊艳到,“这……这里是哪儿?好美!”就如她第一次在清远寺初逢青川之时,少年容颜倾城色,世间深闺梦中人。
翩然而下落在封冻结冰的湖面上,青川牵着叶寒的手在光洁如玉的冰上流畅滑动起来,“这是西岭深处的一处海子,夏日雪融灌注会淹没半丈湖岸,冬时枯水如半月心弯,因人迹罕至,所以很少有人知道。”
叶寒看着脚下晶莹剔透的湖冰,远处湛蓝如空,近处水绿如春,可能因为地处偏僻少有人至,湖水没有受到外界污染,水质清澈得她可以清晰看见冰下一根根凝固住的碧绿水草,如被松油凝固了时间的琥珀,一切保存得那般栩栩如生。
当然,这里也是一个天然的溜冰场。以前无论是在元州还是在云州,冬季虽冷下雪常有,但湖水江面都难得有如此坚固平滑,今日好不容易有这一绝佳之地,她怎能就此放过,于是一甩开青川的牵引,就撒开丫子溜起冰来。
可是叶寒太高估了自己,第一次溜冰的人哪能不摔上几次交学费的,这不,还未走开几步就全身失去平衡摇晃起来。没了重心平衡感不在,身子不出意外朝湖面撞去,还好青川眼急手快,长手一捞及时抱住了她,这才免得她跟湖面来次亲密接触。
虽经过这么惊险一出,可叶寒却是个好玩心大的,转眼就将这事给忘了,非摔开青川的手想再试几次,可青川哪肯答应,强制性掳着叶寒远离了这一危险之地,背上还有刚才被叶寒吓出来的一身冷汗。
为了满足叶寒未玩得尽兴的玩心,青川便带着她来到一片为雪白头的松林之中,半空树枝上一只毛茸茸的褐色松鼠正四处跳跃觅食,一双乌溜溜四下打转的眼珠,很是可爱,突然发现一颗松子松鼠敏捷跳跃一下落在另一株松树之上,刚捧起松果便瞬间定格,然后就见青川搂着叶寒翩然而至缓缓落在附近,空着的手中半截松鳞与松鼠旁边的小木块完全吻合。
叶寒伸出手指小心抚摸着松鼠柔软的尾巴,满脸洋溢着孩子气的惊喜,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小动物,这比在现代逛动物园好多了,“青川,这点穴真好玩,你有空也教教我。“没想到动物也能被点穴定住,叶寒对视着被定住的松鼠,玩心十足。
青川很是宠溺一笑,没有回应,姐姐天资是不错,可这筋骨真不适合练武,即便是交由花折梅□□,估计不出半日便能气得他投河自尽。
“姐姐若是喜欢,我们把它带回去养,没事也可以给你解解闷。”三年未见姐姐的性子变得沉稳许多,不似在云州时般的开朗活泼,再加上此后他的一意孤行,姐姐变得越发沉闷,不爱说话,若是有只小动物可以陪着她逗她笑,也是不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真的,叶寒真是喜欢这毛茸可爱的小松鼠,但想想还是算了,“它本是生活在这片松林中的自由生灵,若强行把它带回去关在笼中,这不是造孽吗?”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青川一声不吭立在一旁,他的静默成了西岭雪后的寂静。
“给它把穴道解了吧!”叶寒收回手对青川说道,可当青川举起手中半截松鳞又突然制止道,“等一下!还是等我们下到地上再解开吧,我怕吓着它。”
“嗯!”青川简洁一声回应,然后搂着叶寒从半空中缓缓落在地上,积压在松树枝头上的雪不见一粒惊颤落下,只听突然“嗖”的急促一声,半截松鳞从半空中落在雪地上,树枝上得到自由的松鼠四脚惊窜逃跑,连大冬天好不容易寻觅到的食物也不要了,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枝密松林中。
抬头望原处再也没了那只小松鼠的身影,叶寒不知为何欣慰一笑,可这笑落在青川的眼里却多了几丝意味不明的深思,心有愧疚唯不见悔色。
“姐姐,你站着别动。”
青川突然一声叮嘱,叶寒从神游中回神,然后就见青川在没过膝盖的积雪中朝一颗松树走去,叶寒有点好奇青川意欲何为,便跟着青川开辟出的雪路走了过去,伸长脑袋不解问道:“青川,你在干嘛?”
青川做事一向让人摸不着头脑,他也没有回答,只能看着他双手一层一层拂开包裹在松树树干周围的积雪,大概拂了一半才捧着一捧刚见天的新雪送到她的嘴边,卖着关子说道:“姐姐要不要吃下雪是什么味道?”
雪不就是水吗,能有什么味道,叶寒狐疑着,但见青川一直捧着不撤,便勉为其难地伸出舌头用舌尖小心尝了一下,回嘴细细品味间,渐渐闪现惊讶,“这雪是甜的!”
青川手中的雪不似下雪天的雪,也不想覆盖在地面上的雪,更白更晶莹更细碎,有点像在现代夏季时吃的冰沙,真是怀念呀,叶寒忍不住再吃了一大口,品着其中滋味,“真甜,有点像夏瓜味的冰沙。”
勾起了叶寒的馋虫,她变得有点贪吃,想再次张嘴吃下一口,但被青川快手一口喂进自己嘴里,“这冰凉的东西姐姐尝尝鲜就行了,不能多吃,吃多了对你身子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你还给我吃,扫兴!”叶寒有点不干,别开脸不看青川,盯着一旁松树树干边上的冰沙馋得流口水,早知道应该带点柑橘红糖浆水来,浇在这冰沙上面一定更好吃。
馋虫作祟,叶寒想趁青川不注意时偷吃几口,可惜试了几回都被青川一把抓住,气得她无名气一下就涌了上来,尤其是看着青川一本正经地劝着她讲着道理,她就更烦,直接一脚踹上松树树干,瞬间积压在树顶枝头的雪簌簌扑落而下,快得没有防备,全落在了青川身上,而躲在他的怀里的叶寒大仇得报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青川真是拿叶寒没有办法,一脸的孩子气没心没肺笑得开怀,看着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时,好巧不巧一块余雪落下,正好砸中青川的头,见此状的叶寒再也憋不住了,仰天大笑起来,惊起松林阵阵野鸟惊窜飞出。
真是个小没良心的,青川暗自幽怨叹道,然后随手抓起一捧白雪就撒在了叶寒笑意盈盈的脸上,冷得叶寒一声尖叫跑走,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然后双手捏出一个雪球砸中青川,看到他措不及防的狼狈样,叶寒顿时大仇得报,心情好不开心。可却忘了青川的报复心极重,扔着雪球追着她到处逃窜,这场雪仗到最后不出意外以她的求饶结束。
松林尽头是一片平地,雪落盈尺,望前是不知何处的山岭与白雪茫茫,即便会当凌绝顶,也不知身在何处。头上那方浅蓝如玉的苍穹,点缀着几片云卷云舒,天朗气清处,暖阳生余晖,置身于此片自由天地间,叶寒的心境得到了一种久违的平和。
平地上的积雪变得稀稀疏疏,叶寒与青川并立看着眼前他们堆出来的半高雪人,颇有成就感。捡了两根地上的枯枝,插在雪人圆滚滚的身子两边,虽然条件有限但叶寒还是很满意自己的作品,上前抱着雪人突生感慨,“要是有照相机就好了,可以把我堆的雪人拍下来。”
“照香鸡?”从叶寒口中跑出来的奇怪的字与话,即便是天资聪颖的青川也一时理解不了,只能随音联想到,“玩了这么久姐姐也应该饿了,我去打点野鸡野兔,等会我们就回石洞。”
这样也好,叶寒松了口气,如果青川真探究问到底,她还真不好向他解释什么是照相机什么是投像成影。
“我去捡柴禾!”叶寒自告奋勇向松林跑去,等两人满载而归时,青川单手抱着她从平地跳下,叶寒这才发现他们刚才就在洞口上方,只是平地延伸遮住了视野,这才没发现而已。
青川灵活转动着小刀去毛去内脏,见叶寒走近青川转动下身子挡住了满地血腥,“外面风大,姐姐在里面等就行了,等会好了我叫你。”
他可没忘记初到云州时,盘缠紧张,他又大病未愈,姐姐得一个人得养三个人,青黄不接的清苦日子姐姐硬是挤出闲钱来买了只鸡给他补身子。可姐姐胆小花折梅又不在家,她只好硬着头皮拿刀杀鸡,没曾想到刀跑偏了没一下杀死母鸡,母鸡扑腾着翅膀挣脱了手,溅得姐姐满手满脸是血,他听见厨房传来的动静赶忙跑过去时,姐姐正拿着刀缩在墙角,眼露惊恐看着地上还在挣扎的母鸡。他这才明白,姐姐这是第一次杀鸡,以前在元州时家贫又要养躺在床上久病不愈的母亲,哪有钱买鸡来吃,恐怕是为了他平生才第一次开杀戒吧,要不然也不会吓成那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叶寒想的却跟青川不一样,她站着即便是青川侧身挡着她也能居高临下看清处理完的一些血腥污秽,眼里生着可惜,叹道:“要是秋实在就好了,这些鸡下水都够炒一盘吃了。”
青川手中锋利的小刀一时不稳,差点划破手指,面色泛起几丝宠溺的浅笑,他怎么忘了姐姐这小脑袋跟常人不一样,古灵精怪不说,说话更是毫无逻辑可推,总能语出惊人让你猜不出她下一句想说什么,不过这不正是自己喜欢她的可爱之处吗?
柴火燎燎,柴禾红通,蹿得半高的浅蓝色火焰努力地舔舐着已泛起焦黄的烤鸡,香气诱人。青川用小刀在烤鸡最厚处插了几下,见还有几丝血水冒出,便朝火堆加了几根柴禾,然后又从洞中找出几罐调料朝烤鸡撒了一圈,转动几下用雪净了手便挨坐在叶寒身旁,“再烤了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叶寒没有看青川,只“嗯”一声敷衍回道,一双过于专注的双眼直勾勾得盯着火堆上的烤鸡,青川看着她被火堆染得红扑扑的小脸,不由宠溺笑道:“真是个小馋猫!”
还是见不得她饿,青川在已经熟了的鸡胸脯上割下一块喂到她嘴边,饿过头的叶寒张嘴便一口吞下,烫得玉颈轻仰,红唇微开,四野无人时娇艳动人更甚,看得一旁青川喉结滚动急切咽了一口口水,连忙低下头掩饰自身尴尬,看姐姐吃个饭都能把他看饿了,他这几天不是刚吃饱吗?
鸡肉太烫叶寒轻哈几口便等不及着急咽下,一双黑白分明的清眸中泛着涟涟水光,全是被烫的。“好吃!”叶寒很是惊讶看着青川,由衷赞着他的厨艺,“你什么时候学的?比秋实都做得还好吃。”
青川转着手上的树枝避免烤鸡烤糊,边回道:“这几年行军打仗总免不了长途奔袭,有时在雪地里一待就是十天半个月,军粮不足时就找尽一切能吃的,好在并州多山山中野味丰富,随便打上几只撒点盐便是冰天雪地中最好的美味佳肴,做得多了,这手艺自然也就练出来了。”
烤鸡已烤至焦黄,鸡油被烤得滋滋作响,属于食物的诱人香气扑鼻示意着鸡肉已熟,青川撕下一只鸡腿递给叶寒,香气诱人滴着油,叶寒却突然没了胃口,“这几年你是不是过得很不好?”
战场上拿命换命的日子,哪有什么可好之处,只不过怕叶寒担心,青川笑着轻松回道:“也没什么,习惯了就好了。”想着野鸡鸡肉紧实,怕姐姐咬不动,手中小刀切开了鸡腿上的经络才递给她,“姐姐快吃吧,西岭夜里寒重,吃饱了早点休息。”
叶寒无声接过,过去的事青川避重就轻不愿说,她也不好强迫,只好机械咀嚼着口中的鸡肉,明明刚才还是美味佳肴怎么转眼便如同嚼蜡,没了味道。火堆里又丢进了几根柴禾,瞬间被活跃腾起的火焰吞噬掉,散开的烟被刮壁而过的寒风强势掠走,而新迸发出来的热度却烤得石洞暖意十足,饭后随便洗净后便躺下,相拥而眠。
她一直没跟青川说过其实他的胸膛很暖和,躺在他的怀里让人很安心,可是她心里有太多的疑惑得不到解答:为什么青川就非她不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世间女子千千万万,比她好的更是不计其数,为什么偏偏是她?他是真的喜欢自己吗,还是因为八年岁月的相识和熟悉?正如他所说习惯成自然,因为习惯了她如姐如母的常年陪伴,习惯了她如姐如母的关心照顾,长年累月形成的依赖让他分不清亲情还是爱情,若是错把亲情当爱情,于他于自己,又该是何其的不幸。
抵在她小腹上的那根欲望渐渐苏醒,经过几个月的肌肤相亲尤其是最近几天在梅庄里的日夜放纵,这种事她早已习惯,随便吧,她懒得反抗了,与其提心吊胆等着那一刻的未知降临,还不如她主动要求,“如果你想要,等会轻……”点。
“睡吧!我今夜不会碰你,安心睡吧!”
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完便被青川截了话去,叶寒摸不清他话语的真实,其实想想她心里也起了自嘲,即便是假的又如何,不过是省了一次,往后的日子不都是一样吗?
叶寒顿时心乱,即便紧闭着双眼但脑子里一团乱麻,有太多的困扰盘踞在她的心里:有流画的事,有偶尔会想起的宁致远,有元州不知何时能再见的故人,还有……青川–––他们怎么就从姐弟成了夫妻?青川喜欢她吗,为什么她从来不曾想过?她对青川而言究竟是姐姐还是妻子?
而最让她头疼不已的是那一许出的承诺:好好活着,我等你。
当青川在战场上时她无时无刻盼着他平安归来,如今他活着回来了,可她……却好想背弃那再也收不回来的诺言。正如当时流画所说那般,即便她有心反悔,恐怕青川也不会答应,想想可不是吗,这几日的梅庄之行不就是青川一点一点逼着自己履行诺言吗?
怀中的人儿睡梦中也不是很安稳,眉间紧蹙生愁,青川轻手拍着她的背轻声哄着,脸上的柔情爱意可融化天山湖水中的万年寒冰,可惜睡梦中的人却见不到。青川凝视着她的睡颜,明明是同一张脸为何却在他怀里生了载不动的千斤愁绪,他就这般不好,不如在夏国已有三宫六院的宁致远吗?
恍然心累生殇,“姐姐,我该拿你怎么办?”青川低头轻吻着叶寒的唇角,无奈闭眼,喃喃自语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梦里一夜杂绪,叶寒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许是心思太重睡得不深,当脸上落下一寸寸轻柔温暖的湿润水意时她就醒了过来,睁眼一看石洞里火堆还生着暖,不时爆着几声火星,洞外还是漫天漆黑的夜,看着便觉得有刺骨冰冷寒气重,叶寒不由把脖子向下一沉缩进了暖和的被窝中。
“弄醒你了?”青川把手中的棉布扔进了一旁的热水中,看着叶足像只小奶猫一样闭着眼赖床不起的可爱模样,他就忍不住想闹腾她一下,于是便将手伸进被窝里,冰得叶寒尖叫躲窜。
“青川,你干什么?”要说叶寒脾气好那肯定是你跟她不熟,认识久了便知道她的小脾气说来就来,尤其是起床气特别大,以前在云州时花折梅没少因此挨她的骂,这么多年了也没见变过。“天都还没亮,你弄醒我干嘛?”她晚上本就没有睡好,再被青川如此捉弄一番,脾气哪能没有。
叶寒这些小脾气青川早就习惯,从没见他恼过,相反他十分享受甘之如饴。“快到辰时了我们得快点上去,要不然就错过日出了。”
山里寒重,青川拿上一旁披风赶紧给她披上,昨夜都是和衣睡下倒少了不必要的麻烦。不放心,青川用自己的披风再把叶寒在外裹了一层,这才在一片漆黑之中踩着悬崖峭壁飘然而上,来到了昨日两人堆雪人的那片空地上。
黎明之前的西岭比白日冷上了几重寒,叶寒即便是窝在青川怀里借着他温暖的体温也难以抗拒天地之间的严寒冬夜,好在青川一直运功传气给她暖身,她这才少了战栗颤抖。
“姐姐快看!”
青川指着远山边缘泛起的一层鱼肚白,山岭轮廓一点点被勾勒出来,绵延起伏向南北两边延伸望不见尽头。晨曦初露,在远山之上又镀了一层恰到好处且不耀眼的浅金色,很是暖人寒了一晚的心境,山阴之后大地开始模糊隐隐有形。
雪树寒鸦鸣,山中沉睡中的生灵看来最与这方天心有灵犀,几声咕噜叫道着迎接。远山之上光线不知何时已转成铜黄色,眼睛渐生几丝刺眼,叶寒低头不敢直视,这时远山之下大地生明,白雪苍茫色,鹿鸣孤雁飞,站在山岭之巅寒夜缓缓驱散,还了天地一片清明。
跃上远山的朝阳已经过半,从最开始的一线晨缕缓慢爬升而上,太慢太缓太慢慢悠悠,让期盼的人都失了耐性。无聊四下打望一圈,蓦然发现明晃晃的太阳已跃山峦之上,隐隐欲有一跳挣脱之势。
当期望耗尽,注视的目光在疲惫中变得呆滞,可当太阳别了远山升越东方而上,静静等待的人还是会会心一笑,沐浴在一片金黄璀璨中闭眼享受着这一刻的满足与欣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仰头望着头上这方蓝玉般的苍穹,这片天有多大,人便有多渺小,贺兰长山东海昆仑,世间广阔浩瀚无穷,人为何却因一亩三分之地而蹉跎一生,为何又因一缕红尘生愁而早生白发,可悲可叹。
“姐姐,西岭雪山上的日出可美?”青川轻问道。
叶寒点了点头,落在身上的浅阳好暖好舒服,她舍不得睁开眼,她愿永远沉溺在这一片金色暖阳中,随风四处飘荡,忘了时间,也忘了自己。
青川又问:“今后余生,姐姐可愿与我同观朝日?”
“……”,刚苏醒的西岭还残余着昨夜的宁静,山风积蕴只生几缕晨风拂面,丛林雪深热闹还缺几时笙箫扰耳,天地寂静无声,耳边人声,声声入耳。
沉默太久不能再做往日的默认,青川等了太久他急需她的承诺与答案安心,叶寒缓缓睁开了眼,迎风上前几步,黑白分明中还是那方扰不乱的清明,看来心里已有主意,“……再给我点时间,我还是……”
“好!!”未等叶寒说完青川便上前一把把她涌入怀中,铁汉柔情,他懂她心中的难处,“我等你,你说多久就多久,反正我有一辈子可以等你。”
一辈子,多美好的一个词,又是多少痴情人希望良人对自己许下的承诺,可对她来说好重,重到她承受不起。
一辈子,又是多漫长的一个过程,她从未想过与一人共度一生,即便是当时的宁致远她也没想过这么远,毕竟世事无常,所以她只追求短暂美好的一时,却从没想过会有人想要她的一生。
一辈子,青川,你可知一辈子有多长?长过山尽头,漫过水无边,有时偶然飞过的蝴蝶都可能咬断那条叫一辈子的路,你可知两个人走完一辈子有多不易?
青川你说的一辈子,我只能尽力而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哇,你们果然在这儿!”花折梅喘着大气,天未亮他便从汝南王府跨马加鞭赶到西岭梅庄,到了才知两人昨天已经上山还未回来,他又马不停蹄一人上西岭雪山中寻人,看见两人卿卿我我抱在一起,更是气不打一处出来,“你还有时间谈情说爱,江流画都留书出走了!”
叶寒顿时一惊心慌,连忙接过花折梅手中的信打开一看,寥寥两页不过百字,全是辞别之言,不见行踪,不留去处,看得她满心焦急,“流画怎么会离开,她去哪了?”
“我哪知道!”花折梅随口回道,他真是吃力不讨好的命,跑了几百里路连个谢谢都没有,他真是命苦呀,“今日我如常去王府拿青川需要处理的公文,然后秋实那丫头就火急火燎跑来跟我说江流画不见了,只留下一封信。陈福连忙全府搜寻但也没找到,这不让我把这事赶紧告知你。”
“怎么会这样,流画不会抛下我不告而别的?”叶寒捏着薄薄两页信纸,百余个字看了不下十几遍还是不愿相信,急得双眼通红覆上了一层涟涟水光,“不可能!一定是流画出什么事了!对了,会不会是流画被人绑架了,所以才会不辞而别?”
“哪有绑匪绑架了人只留封破信不要赎金的?你真当汝南王府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就算是当今陛下手下的血罗刹前来挑衅也未必占到好处?这分明就是江流画自己不想待了,留书出走了!”
花折梅毫不客气打碎了叶寒的自欺欺人,说得叶寒心更沉了半丈,一阵酸楚涌上顿时泪眼模糊落下几行。青川凌厉一记杀气警告花折梅闭嘴,然后拥着叶寒拿过信纸仔细端详,轻声安慰着,“姐姐你先别哭,江流画可能真是自己离开的,与绑架之类扯不上关系。”
“可……为什么呀?流画为什么要不辞而别,难道她就这么舍得我,连告别都不当面说声?”叶寒满脸是泪,她想不通流画为什么要独自离开,她们在红绫镇相依为命三年,虽无血缘但胜似亲姐妹,流画离开她不会不跟自己说的,她要是出了什么事自己怎么跟秦婆婆交代呀!
青川想了下,手指揉搓下还算湿润的笔迹,立刻对花折梅说道:“你现在立刻回军营,越快越好,让陆知出城门沿东一路寻找。还有传我军令,若未能找到江流画,让他提头来见。”
“是!”
花折梅认真应下,纵身一跳便消失在云雾缭绕中,青川让叶寒把信收好,“姐姐,看来我们也得离开了。这信纸上墨迹较新,刚生硬不久还带着些许润意,看样子江流画应该离开不出两个时辰,若我们加快行程,应该能在正午之前找到她。”
说完,青川便把叶寒搂在怀里,披风宽帽把她捂严实以免她着凉,然后抱着她也纵身而下消失在这方刚初生的天地朝阳中。这次回去比来时要快,不出一刻他们便到了梅庄,由于花折梅事先吩咐过,庄外马车早已备好,两人一落座马车便往东直奔而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黑夜到白天,短短不过两个时辰,这天地就彻底变了个样,从天色朦胧时的人影稀疏,到日出之后天色明了,现在这条官道上来回全是赶路的人。路边茶寮大锅中,褐色茶水急速翻滚涌动着,蒸腾起的缭缭水雾在这雪色残存的春寒料峭中,无疑是一种带着暖意的幸福,吸引着长途跋涉的旅人进来喝茶歇脚解乏。
“这位小哥,您的茶水馒头来了,您先慢用。”
手脚麻利小嘴也甜的茶寮小二把刚出锅冒着热气的馒头放好,可刚准备离开就被这桌客人喊住,“小二,我问一下,从并州去京城大概需要多久?”
“若是快马加鞭,二十日左右便可到达。可……”,眼神活泛的小二上下打量了下眼前这位小哥,不好冲撞客人,所以话有收敛,“……不过这好马价钱贵,对赶路的人不划算,客官您要是赶时间的话,可以搭沿路的牛车货车,这一路有很多这样赶车的,又便宜又比两条腿快,您要不等会看下?”
“好的,多谢。”
一桌歇息好的客人叫唤着结账,小二立马笑脸迎了过去数着铜板,又连忙弓身迎着新进来的客人。茶寮人满,喝茶的歇脚的养好精神的,天南地北陌不相识的人你一句我一句聊了起来,很是热闹。
在灶台处忙碌的小二不时看着一棚子的生意兴隆,很是高兴,目光无意扫过刚才那一问路小哥,心里调侃着,就他那买不起马的穷酸样,还长着一瘦弱的小身板,别还没到京城就先把自己累死了,还是听下自己的话吧,搭车吧,别省那两三个铜板。
刚才那一问路的小哥就是流画,女扮男装的江流画。并州里她所关心的人与事都已得了好归宿,她已了无牵挂,是时候该离去了,只是有点愧疚和不舍,此次匆忙连跟小叶亲自道声别都来不及,她想小叶应该会原谅她吧,小叶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就算生自己的气她也不会气多久。
当然她也因此有点担心,青川自是会对小叶好,可情爱之事谁能说清楚,光是与北齐相邻的夏国,那里可还有一个宁致远,她光想想都为小叶担忧。还有……那个长得黑黢黢木讷得像根木头的呆子,那个参谋的千金应该很中意他吧,男才女貌,门当户对,这么好的一段佳偶良缘,她真心替那根木头高兴。
想着想着,茶水的热气蒙了眼,几滴水滴落在褐黄色的大碗茶里,还好茶寮人多热闹没人瞧见她的失态,江流画连忙扯过袖子擦掉。赶了大上午的路,这时旭日东升已至半空,快偏向正午了,应该已过已时了,想想天未亮她便离开,算下时间大概小叶已收到她留下的信,已知道她不辞而别,只求她别怪自己,也求她别为自己的离去而伤心难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回望西来处,雄伟壮观的并州城早已不见青砖岩石,在一眼空明中不舍的人与事都成了她记忆里的珍藏,一辈子都忘不了:埋在孤山上的奶娘,她一辈子也还不清恩情的小叶,青川、花折梅和解神医,秋实常嬷嬷等等等等,还有那个又傻又笨的木头,你们珍重,我走了!
遥望东去路,长路漫漫,露晔朝曦,霜叶夜寒,离京还有千里之远,该是时候启程了。
没吃完的馒头江流画全包起来放在包袱里,载人的马车牛车接连而过,她除了看看还是跨着双脚在一旁雪地里行走。离开汝南王府时,带走的钱财衣物都是她从红绫镇一直带着的,省吃俭用还是能撑到京城。汝南王府的钱她一分一厘都没有拿,不是她清高不怕吃苦,而是不想给小叶添黑:自己怎么也算是她的娘家人,若真拿了汝南王府的银钱,即便这对汝南王府不算什么,就算是她想多了,她也不愿自己不告而别后还给小叶抹黑,就算是一丁点她也不想。
还是走在道路两旁好,官道中间的雪路被来往的行人踩碎,黄色泥泞混合着踩碎的雪水最容易弄湿鞋子,只是也有点坏处,路上几匹骏马狂奔而过,溅起的泥水落在衣上鞋上黄褐斑斑,江流画换了下背累了的右肩,把包袱换了个肩膀继续向前走去,她今日天黑之前得赶到前面一个小镇,否则就要大冷天露宿街头了。
远了茶寮,前无歇处,中间这段路程越往前走人影越加稀疏,走到一处竟前后见不到一个人影,看来她走了快一半了,再走一会儿就能看见驿站或茶寮了,怪不得她腿走得有点发酸,原来已经走了这么远了。
前方急促杂乱的马蹄声响传来,江流画暗自倒霉,看着自己一身黄泥斑斑的衣裳和鞋子,很是抱歉但也无奈,看来还得遭受一次泥泞溅满身的袭击,只好把脸转过去省得脸上也被弄脏。
“江姑娘!”
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没了擦身而过,反倒是一声熟悉但不可能的声音钻进了她的耳朵,江流画惊讶望去,先是惊喜后是难以置信,然后缓缓垂目,再次抬头之时,已能平淡应之,“陆将军怎会在这儿,若非此路上也有后褚敌军?”
陆知本就面色黝黑,远看算是“喜怒不形于色”,唯有见他马未停稳便跨马而下,几步并一步大步跑至江流画面前,对上她秀美却显得疏离的脸,顿时又不知道说啥。他本就嘴笨,不知如何与女人打交道,只好笨拙开口直说道:“江姑娘你为什么要离开并州?”
这么快,头上日头还未到正午,陆知就已追上,看来小叶也快到了,看来得速战速决把陆知打发离开,若是真来不及……也罢,好生跟小叶说声离别,她想小叶会理解她让她离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事与陆将军无关,若陆将军有军务可先行离去,我也要趁着天亮快点赶路。”长痛不如短痛,相见不如不见,别问别说关心语,就当彼此是从未见过的路人,擦肩而过不问一言,此为最好。
江流画抓紧肩上的包袱想越过陆知离去,但陆知这轴脾气却怎么也不让她离开,她前一步他便后退一步,她左走一步他便跟着移动,反正就是不放她离开,看样子是在这里吃定她了,心里不由多想,他是不是也是这样搞定参谋家的千金的?
“陆将军,麻烦让一下,你耽误我赶路了!”江流画毫不客气,直言厉声道。
可陆知拦着她就是不让她前行,“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我……我……将军有令,若我不能把你带回去,让我提头来见!”
真是根木头,江流画无奈讪讪一笑摇了摇头,言语也轻和了不少,“你放心,你家将军不是如此不辨是非之人。就算他真是如此,小叶……将军夫人也会劝他,不会牵怒于你。”
“不行,你还是不能走!”陆知跟江流画耗上了,真成了一根拦路的木头,黝黑的脸竟然在冬雪未化的天里生出了一层密汗,一张不会隐藏情绪的脸把焦急写得淋漓尽致。
在路上跟陆知对峙了这么久,江流画也累了,但她不想再跟陆知纠缠下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望着一脸憨实木楞的陆知,狠心说道:“陆将军,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不准我离开?难道你们当军人的就是这样欺负良家妇女的,难道这就是你当军人的目的?你如果是因为我以前在你帐中对你不敬之事而心存怨恨,你现在就可以扇我几个耳光出气,若是还不解恨直接用你手中的刀杀了我便是!”
“我没有!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他从未如此想过,可嘴笨的他就是不知该从何解释起,这样被江流画一逼,额头上的汗又渗出许多,活脱脱的一被欺负的小媳妇模样。
江流画别开眼不看他,继续有意曲解着陆知的话,“那你现在就把路让开,别拿青川的话当挡箭牌,我与他认识比你早之更早,他还不至于因为我这么一个无名小卒而杀了你这一员大将。”
书香门第出身的江流画本就比常人懂得拿话堵人,陆知这么一个榆木脑袋更是被她怼得无话可说,呆楞站在一旁真成了一根木头,江流画心疼看了一眼但还是什么也没说,直接越过他离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行,你不能走!”
战场上威风凛凛的将军如变成一张虎皮膏药粘在江流画身上,不准她离开,虽然他知道自己生性木楞严肃,但并不意味他不懂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健硕的胸膛起伏不定,显然在蕴酿着什么,“江姑娘,我想娶你!”
如此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声不仅把江流画给惊到了,就连一旁静幽幽道树林也惊起一阵飞鸟腾飞。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江流画极力保持着镇定问着陆知。
“江姑娘,我想娶你!”陆知一脸认真,把刚才的话再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重复了一遍,“那日将军夫人在军营问我是否喜欢你,我是个粗人不懂什么情爱,我只知道每次看见你的时候很舒服,就算你大声吼我我也觉得很开心。可是我在爹娘坟前立过誓,后褚一日未灭便一日不娶,所以便没有答应将军夫人的提议。”
江流画不解问道:“那你今日为何又突然改变主意了?”
“我怕今日你走了,我再也见不到你了。”陆知低着头如实道。
这么个木讷老实的人说出一句毫无浪漫之话,却莫名击中了江流画心里最柔软之处,可她还是却强忍下心里涌上来的感动和酸涩,理智拒绝了,“陆将军好意我心领了,可你我……不合适。”
自始自终这段情都是她的一厢情愿,陆知,你很好,可我配不上你。
“哪里不合适?你只要说出来,我改,只要你别一声不吭离开并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陆将军若他日大婚,别忘分我一杯喜酒。”前方的路有多长多远都是她一人之事,陆知,从今日起我不会再介入你的安稳日子,你好好跟参谋千金结婚生子,儿孙满堂,你我最好此生别再相见。
什么大婚喜酒,陆知完全被搞混了,江姑娘到底是什么意思。眼看江流画擦肩离去,陆知什么礼数道德全忘了,一把抓住她的手,反正无论如何就是不放她走,“要走也可以,给我个理由,是因为我长得不好看,不讨你喜欢吗?”
江流画静静凝视着眼前这个憨实的男人,战场长年血腥并未染污他的眸子,还是那般干净,转念又想下自己,心里一阵自讽,然后一点一点拉开陆知满是老茧伤痕的手,即便是这么一双手也比她这个人不知干净多少倍。
“你不是想要个理由吗,好我告诉你!”污血被伤疤封藏起来,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忘不了自己是一身污秽,“我不是处子之身!!”在云州最初那段日子如同长在她身上不停蠕动的白蛆,一直吃着她的肉,恶心得她自己都心生厌恶,“我十六岁时被奸人夺去了清白,我不是处子之身,我很脏,你看不见吗?”
“我……”,陆知被江流画眼中那一抹绝望所震撼到,可看着她又是如此让人怜惜,他想把她放在手心好好疼惜,想保护她一辈子。
看着陆知那副被震惊到的模样,江流画自嘲一笑,果然是这样,这世上的道德规范世俗礼法对女人是何其苛刻,她这样一个被人玷污的烂货,会有哪个男人肯要她。陆知,谢谢你,谢谢你绝了我最后一点念想。
“江姑娘你去哪儿?你不跟我回并州城吗?”他才发一会愣,江姑娘就又要走,话不是说清了吗,她为何还要走?
看着仍旧挡在她前路的陆知,江流画真不知该说什么,“你难道没听清我刚才说的话吗?我今日还要赶路,麻烦你让一下。”
“江姑娘我说了我想娶你,你为何还要离开?”陆知不解问道。
这次江流画也彻底恼了,“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说的话!陆知,我不是处子之身,我不干净了,这次你听清楚了吗?”谁愿意一次又一次解开自己往日最不堪的伤疤,尤其对着的还是自己所爱之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陆知确实不懂,很奇怪江姑娘的话,“这有什么,这又不是你的错,你又何必把臭男人的错揽到自己身上,再说了我又不介意这个。我娘在没嫁给我爹之前还是并州城人人皆知的寡妇,嫁过两任丈夫不出一年都死了,我祖母怕我娘也克死我爹,死活不让我娘进门。可你看后来我娘还是生下了我,我爹也没介意过我娘的过去,还为了她宁愿去脱族去姓自立门户,我都是随我娘姓。”
陆知父母这段往事她第一次听说,想起他父母死于后褚刀下,投笔从戎为亲报仇,陆知活得从不比她轻松,都是苦命之人,她又何必再拖累他,还是早早离去最好。
脚下一空,江流画瞬间被陆知掳到马上,就如同他们第一次在红绫镇相遇时那般,“陆知,你干什么,放我下去!”
陆知才不理会她的喊叫,抱着她往并州城回去,春寒料峭雪风不冷,现在找回了江姑娘,他突然不由更加佩服将军,还是将军计谋无双,去梅庄之前就对他说过女人得哄得宠,若是前两样都无用,那就直接把她强掳回去,管她愿意不愿意,反正人都在这儿以后有的是时间磨。如此一实战运用起来,果真有效。
※※※※※※※※※※※※※※※※※※※※
写日出那段景色是来自以前去四川牛背山山顶亲眼所见之朝景,也是这章我最喜欢的部分,
如果看官中有去四川旅游的,特别推荐去牛背山看下日出,因为站在牛背山的山顶可以同时看见贡嘎山、四姑娘山和峨眉山,当然得在天气好的情况下。
我记得那天跟朋友从早上8点出发,爬了一天到了晚上六七点才到牛背山山顶,原以为第二天就可以看见日出,谁知天公不作美,第二天天亮前又突然起了浓雾来,把视线遮了个大半,虽然最后离开之前散了些,只勉强看到了贡嘎几座神山,但景色也依旧美不胜收,那种大气磅礴之感真的很震撼人心,可惜我笔力有限,实在难将此景描述尽致。
如果各位看官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诶?他们就这样走了?”叶寒回望青川诧异问道。
落下车帘,如夜深邃的眼看向叶寒时,如一幅泼墨山水画缓缓舒展开来,青川笑着反问一句:“否则呢?难道要他们在这里直接拜堂成亲送入洞房吗?”
马车一动,车夫开始驾着马车驶出层叶密布寒山雪的树林,回到官道上轻悠慢走,并没有急着追上陆知和江流画两人离去的脚步。
回城的路上马车轻摇,车内很静,静得几乎可以听见车轱辘一寸寸压碎积雪的声音,叶寒半捧着脸有沉思有惊讶也有不解,脑子里全是刚才陆知掳走流画扬长而去的画面,太奇怪了,陆知这个榆木疙瘩居然也有开窍的一天,居然出人意料地掳走流画,这么出格的事可不是这个老实木讷的人会做的?
心里生疑,探究的目光缓缓落在身旁闭目养神的青川身上,叶寒眉锁狐疑,想从这张平淡自然的脸上捕捉到一丝细小的端倪来证明她心中的猜想,可看着看着就出了神,竟然连青川凑到她眼前也没察觉。
四目相汇,清明对深邃,淡然避执着,情浅是从容,奈何他一人固执一往情深。
马车不大,容不下两人尴尬,叶寒赧然别过眼去,望着车帘被风撩起的一角风情,看不见那双如夜深邃的墨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叶寒有点别扭说道:“今天,流画的事……谢谢你。”虽然最后三个字说着有点见外,可她是真心想谢谢青川。
“江流画是陆知追回来的,姐姐谢我干嘛?”青川一副撇干抹净的姿态,显然不想认账。
叶寒转过头娇嗔一笑,心里跟明镜儿,“少来!你真当我不知道呀!”
从流画留书出走开始再到花折梅把信交到她手上,前后不到两个时辰,可光从并州城到西岭梅庄就大概需要一个时辰,更别说从梅庄到西岭山巅了,即便花折梅武功再高轻工再快也不可能。所以说流画被发现离开也太及时了,就好像是专门有人看着她何时离开一般。
“不对!”叶寒突然一惊,好像想到了什么,清明的眸子上下不敢置信地打量着青川,狐疑猜测道:“你那日是故意的!陆知相亲这事你是故意说给流画听的!”
一说出口,心里半怀疑的猜测莫名瞬间确信成真:府里的一切都在青川的掌控之中,他想让流画刚好在走廊上又刚好听见他说起陆知相亲之事,这对常人难以把控的事,对他来说,不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还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深墨色云锦闲服很是适合他如超凡脱俗的世外谪仙,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看得叶寒在一旁起了几分着急,暗自腹诽着,在她面前装什么深沉,你小时候哭鼻子还是我给你擦的鼻涕呢!
不过在心里如此想着想着,也许是忆起了往日美好也可能是其它,刚还有点着急的叶寒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清明的眼配着爽朗的脸,心情很是不错。一声笑罢,叶寒望着同样看着自己的青川,好似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一直都在。
“……那个,不管怎样,流画的是还是谢谢你!”流画找到了一个好归宿,她也可以对长眠孤山上的秦婆婆有个交代了。
说完最后三个字叶寒连忙转过头去不看青川,那双如夜深邃的墨眼望着自己时的深情,仿佛如春时绵绵细雨,看似不大却能渐渐淹没她的头顶,将她一口一息慢慢溺死在这一潮柔情似水中。
拥在她腰肢上的手一下收紧,出人意料的是叶寒这次没有下意识推拒,可能是习惯了也可能是因为流画的事心生感谢报答,不管她是出于何因何由,青川却很是喜欢她此时的乖巧柔顺,至少没有排斥他就足以让他满足不已,“姐姐就这样一句简单谢言,未免也太没诚意了?”
“那你还想怎样?”握着她腰肢上的大手摩挲着衣料上下左右偷摸着,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臭男人,都偷吃她的豆腐了,还想对她怎样。
若想对你怎样,姐姐你早被我扒光了压在车上操了几千下了。即便叶寒不说,青川也能猜出她此时心中所想,心里随即如是回道。
青川幽幽含笑,意味深长看着闹着小性子的叶寒,可忽见衣领之下几处还未褪去的浅浅红痕,心有怜惜,终是不忍,强压下又升起的欲望,思绪了一会儿说道:“要不,姐姐亲手做一笼蔷薇元子给我吃?”
叶寒听后心里松了一口气,虽然不是如她所想那般,却也着实让她有点为难,“蔷薇花瓣早用完了,夏时花期还早,要不我唔……”
这不是青川第一次吻她,但……却别于之前所有霸道强势的亲吻:这次他居然会细致温柔地吻着她的唇瓣,晋江不可描述的细节亲吻。
第一次不那么排斥他的亲吻,当他的舌头轻刷过她的口腔齿贝时,是那般温柔似美酒沉醉,而她也渐渐醉了,迷离恍惚间,她的小舌头随他肆意戏弄陪它嬉戏,口中的香津被他掠夺了一次又一次,听着他喉咙急促吞咽的声音,她的脸上也莫名染上了一丝羞红。
一吻缠绵,久久做罢,叶寒温柔似水依偎在青川怀中,唇色娇红润泽,真如春雨淋过的樱桃娇艳欲滴,引人上前采撷,果然青川也如此做了,蜻蜓点水一过,浅尝辄止,回味无穷间,俊美绝伦的脸上是与叶寒同样的春/情荡/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情动强抑的胸膛剧烈起伏,青川也是费了好大的定力才没碰叶寒,紧紧搂着她,把头埋在她的肩窝处轻喘着气,不时吻着她脖颈上未褪的吻痕,过好一会儿欲望才恹恹作罢。
马车摇晃,叶寒俏红着一脸春情无力躺在青川怀里,眼角那一秋波撩人真是引人犯罪,他根本不敢撩起一旁的车帘被人所见,大拇指摩挲着她柔软唇瓣流连忘返,似要独占这一抹春色,永生永世。
怀中人儿睫毛轻颤,一双黑白分明的明眸如初生婴儿般干净无辜,绯红的小脸却是被男人□□后的春□□,盈盈秋水意,浅浅妩媚生,真是个勾引人的妖精,青川忍不住低头轻啄一口,发狠咬了一下,疼得叶寒双手连连推搡。
“姐姐这份谢礼还不错,我勉强收下了。”
叶寒对上青川那一脸餍足吃饱后的奸笑,再听到他这么一句讨人厌的话,真是生气。若不是身子还泛着软,使不上多大的力气,她一定会跳下车去。可跳车也不是件那么容易的事,不仅是因为双腿软绵无力,更多的还是难以启齿的羞耻:刚才与青川缠绵一吻,不知何时身下那处居然又动情了,黏糊糊的好似尿了一般,这让她等会儿如何下车。
叶寒心里犯难,更发怨自己越发没用的身子,真是个不知羞的小妇人,居然被男人轻轻一撩拨就动情了,活该被他弄。
马车摇摇晃晃终于停了,汝南王府到了车外有仆人禀告,经过了这么漫长的一路叶寒的身子恢复得七七八八,至少双腿能有力气走路了,虽然她很不愿承认这是某人给她一路按摩用内力给她运气才好的。
“陆知骑马先到,江流画应该在府中了,姐姐若是闲来无事,可去找她打发时间。”真是个娇娃娃,还没操她腿就软了,真不知道之前她是如何从自己身下活下来的。
叶寒被青川抱下了车,听着关于流画的事她很兴奋,但不敢在青川面前表现得太过直接,看着一旁严阵以待的骏马护卫,顺势问道:“你不回府吗?”
无视她已走到府门前想要离去的迫不及待,青川眉眼晕染一笑,“离开太久,军营有事需要我回去处理,我会很晚回来,你别等我。”
她……等过他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随即叶寒翻转眼珠心中反省一问,但不管了,她还得去找流画算账,居然一声不吭就留书出走,而且还是为了陆知那个又臭又硬的木头,连自己这个相依为命三年亲如妹妹的人都可以不要。流画最好给她一个好的解释,否则她今天绝对跟她大干一架。
看着头也不回就跑掉的叶寒,青川心里就跟现在春来雪霁的并州一样,虽澄空艳阳日暖却冰去雪融浅风寒,吹上身还是心里起了一丝拔凉意,可也是一想到那个跑得早没踪影的人儿,心里又莫名一暖,这点春寒料峭如一毛毛雨,不足为惧。
青川看着空空如也的大门,莫名一笑,真是个小没良心的,也不知道回头看他一下,早知道刚才在马车上就直接操翻她,看她还有没有力气去看别的男人……和女人。
长空湛蓝一色,金乌至中,墨青屋檐下融融雪水成注,脚下黑影也缩成一团,已是正午,是时候回军营了。
余光凌厉掠过一旁银杏古树,青川赫然一道:“陆知何在?”话音一落,银杏古树的粗大树干后立即闪出一道人影。
“将军!”陆知低首跪在青川面前,等待他的差遣。
接过护卫递过来的马鞭,青川一跃上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必鬼鬼祟祟躲在暗处!”
青川言简意赅,陆知低头憨笑边挠着头边站起来,他还以为将军会惩治他强掳江姑娘之罪,现在想来还是他想多了。见将军长鞭指马示意他骑马回营,便立刻飞身上马,但一想到江姑娘,陆知这个铁骨铮铮的糙汉子居然有了穷酸书生才有的忸捏,青川无声笑了一下,瞬间扬鞭而下,骏马奔腾一去。
出了并州城,道路上的积雪盈尺薄了许多,零星可见几点野草新绿。并州漫长的冬季终于走了,春风化寒拂面比隆冬时轻了许多,不再是刀子刮过般的疼,这样的良辰美景虽不似江南桃杏缠绵多情,但骑马悠闲下,一忘战场血腥,还是别有一番的美。
“将军,皇上钦派的大臣昨日已到了驿站,将军可要去见上一面?”江姑娘占据了他太多的心思,出了并州城走在回军营的路上,他这才想起要紧之事,实乃失职,陆知惭愧。
青川手中缰绳稳实,□□骏马好似懂他心思,走得更加悠闲散漫,对回营漫不经心,遥望并州山水风光,大气磅礴,一时无两,“冰封酷寒俯首隐忍,青山绿水肆意盎然,万物因季而变应势而为,陆知,你应多学一点天地这份从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将军点拨,末将自铭记在心,可……毕竟这肃王爷是奉皇上旨意来的,他手中还有皇上的圣旨。”天威不可测,君臣两有别,不可得罪,而且肃王爷论起辈分还是将军的大伯父,先帝的长兄,于情于理都应该前去探望一番。
青川讪然轻笑,不以为然反问一句,“所以呢?”
“……”,所以呢?陆知被青川的态度弄蒙了,“……所以,将军不打算去见下肃王爷?”
长空蔚蓝大雁北飞,大地苍茫远山回绿,惊蛰时,雪色浅薄出新泥,好一派天朗气清的闲适时光,陆知骑在马上却不合时宜出了一头细汗,青川余光一瞥心中暗自摇头叹息,这江流画怎么也是清贵人家出来的大家闺秀,怎么就瞧上了陆知这个憨傻木讷之人。若不是为解姐姐心忧,他才懒得管江流画喜欢谁不喜欢谁。
“你也别太担心过多,此次赫连长文是来封功行赏的,不会拿我们怎样。”陆知跟了他也有三四年之久,与一根筋的人打交道还是直话直说为好,“再说赫连长文已是花甲之龄,并州本就苦寒再加上一路舟车劳顿,你不让他好生休息一下,他那把老身子骨怎么吃得消。若一不留神在我并州地界上真出了什么事,恐怕京城又有一番热闹好看了。”
陆知听后心中无不连连点头认同,还是他心不定思虑不周,怪不得将军让他多学一点从容淡定,“将军……”,陆知侧头一看才知自己走在前列,将军位于左下方定住,远望大雁北飞方向,默默出神,“将军,您在看什么?”陆知也望天一眼,湛蓝如碧很好看,但也仅此而已,并无何稀奇之处。
“这冰雪消融,并州已是春来时。”青川喃喃说道。
陆知接话道:“可不是,与后褚一战结束晃下眼就到了四月份,连并州的沧河都开始化冰成水了。”
“江南芳菲殆尽,并州正是四月天。”
而并州的人间四月,恐怕北胡也快春来将至,大地回春食物充足,又怎会再去夏国肆掠抢夺食物,那宁致远不就是有空亲自来找姐姐了吗?他可接到在夏国的密探来报,说宁致远自知晓是他北齐军队占领红绫镇后,可没少派人到并州搜寻姐姐的下落,而自己与姐姐感情刚有进展还不牢靠,他自是不会让宁致远有机会破坏他与姐姐之间的感情。
看来,他得帮宁致远找点事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如墨的眸子泛起了不应景的寒凉,蓦然看向陆知一眼吓得陆知半身冰凉如千年寒冰穿心而过,将军突如其来的杀气太重太过阴森如千万鬼刹冲破地狱降临人间,只是他不懂如此强烈的杀气为何将军会对他使出,可是他又说错话行错事了?
北胡,夏国,北齐;
宁致远,自己与姐姐;
今日,江流画,陆知。
世间可有后悔药,吾愿用毕生求得一颗,纠正往日之错事,避免今日之憾事。可惜一步错,步步错,一时之误半生遗憾,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又怪得了谁?
“走,去回龙山,不过在此之前,你我得先回军营一趟。”深沉的眸子一合一张,如怨鬼滔天煞气荡然无存,此生余恨怨得了谁,“记住,如果赫连长文问起我为何迟迟不露面,你只管说我去审后褚俘虏了。听清楚了吗?”为怕陆知愚钝,青川再三强调一二。
“是,末将明白,将军这几日一直在审后褚俘虏,所以才没及时前去探望肃王爷。”陆知抱剑低头重复。
“驾!”
长鞭一挥,骏马一声嘶鸣仰蹄,瞬间便向前狂奔而去,践碎一地雪水新泥,再次抬头一望,悠悠长路只剩两个越发渺小的黑点。此时,金乌偏了当空,垂落向西缓行,光色浅金大地依旧恍恍映雪如明,只是拂面而过的风变了,好似又回到了并州隆冬时的刀子割脸般的疼,还是那般要人命的寒凉刺骨。
原来春寒料峭也是因人而异,因情而变,因景而转:周围的景致依旧是“冰封酷寒俯首隐忍,绿水青山肆意盎然”,只不过情至极深处,人往往忘了最初那份应有的从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朦朦胧胧醒来,发沉的眼皮根本抵挡不住浓浓睡意,叶寒挣扎了几下还是又闭上眼,缩着脖子半张脸埋进了被窝中,打算再睡一会儿。昨天陪了流画一整天,从把实情一一告知再到流画放声大哭,流画内心的千回百转似乎自己也亲身跟着走了一遭般,身心俱疲,等回到合壁庭时娥眉弯月早已西沉,困得不行,草草洗漱一番便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青川的怀里总有一股清爽的草木香气,又好闻又暖和,最适合睡个回笼觉了,叶寒动了动头,在青川怀里拱了几下找到一个最舒服的位置,然后整个人像只树懒般趴在他身上,放心大睡起来。
“嗯?”
不对!
叶寒努力抬起发沉的头,虚着一条细线微眯着眼看了一看也正在看着她的人,“青川!”叶寒惊讶一声喊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姐姐睡醒了?”看着睡了一晚仍满脸困意的叶寒,青川真是想不通她睡了一晚的觉睡到哪里去了,不过她这副迷迷糊糊的样儿倒是可爱得紧。
没有,叶寒连这两个字都没说出口便又一头栽到了青川怀里,没休息够的身子根本没多少劲,还是闭着眼趴着比较好,省力。
叶寒哼哼唧唧几声,估计是闹着起床气,青川看她一脸疲惫皱着眉,估计是没睡饱身子难受,便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哄着。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叶寒闭着眼懒懒问道。
他不是昨日刚去军营了吗?离开几天军营里肯定有一大堆军务等着他处理,按理说他现在应该在军营,怎么会突然回来?
被子里虽然暖和可空气浊闷,青川怕叶寒闷着便抱着她半露出头来,可由于她怕冷整个人还是蜷缩成一团,窝在他怀里好生可爱,真成了一只爱赖在他怀里的小猫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昨天半夜回来的,见你睡得熟,便没忍心叫醒你。”话里透着心疼,昨日抚琴院中的事他多多少少知道,江流画是哭得痛快,可却苦了姐姐,眼下现在还有圈淡淡的黑影。
屋中主人未起,卷帘不开,晦暗不明的光线很适合浅眠,而身边青川比汤婆子还要暖和,叶寒窝在他怀里估计连话都没有听完就慢慢睡了过去,可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又立马惊醒,强撑着身子想起床。
“你要去哪儿?”见叶寒突然要起床,青川生着奇怪。
“我要去看下流画。”
虽然昨夜离开前流画再三保证她已没事,可叶寒还是不放心,生怕她一不小心又做出傻事来,她还是得亲自去抚琴院看一眼才行,要不然她这心安定不了。
不听还好,一听青川直接长臂一伸将刚爬起来的叶寒又搂回怀中,声音难得对她有了一丝恼怒,“江流画没事,你若真担心我让常嬷嬷替你去瞧一下,你再睡会。”
看着叶寒疲惫不堪的小脸,脸色还透着几丝休息不足的苍白,青川说不出的心疼。除了在床上自己何时这般累着她,现在居然为了江流画一个无关紧要之人,把自己累着这样。青川真是越想越气,幽怨十足看着怀中的人儿,心里那个酸劲翻江倒海,也不见她把这份心思用在自己身上。
“疼……”,怀中突然传来细细弱弱一声轻哼,青川这才发现自己方才手劲过大弄疼了叶寒,连忙松开,手拂开贴在她脸上的细发,低头轻轻吻着她皱起的眉间,道着歉意。
再次被弄醒,叶寒即便身子未休息够,可也再难以入睡,便撑起身子想起床。
“时辰尚早,姐姐若是想睡就再睡会吧!”
青川连忙跟着起身,扶住叶寒晃晃欲倒的瘦弱身子,但被她摇头拒绝了,“这都日上三竿了,再睡估计晚上又睡不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瞧见叶寒如此坚持,青川也不好勉强,下床帮着她穿好衣物,为表方才的歉意亲自为她净脸。
“嗯……”
当棉帕擦过脸颊掠过嘴唇时,唇上忽传来一阵细微似撕裂的疼痛,叶寒忍不住轻哼了一声。青川听见,连忙扯下帕子,担心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方才我没个轻重又弄疼你了?”
青川心疼不已,连忙扔下棉帕像犯错的小孩不知如何是好。
叶寒抿了抿唇上裂开的口子,然后摇了摇头回道:“没有。估计春日回暖,身子有点上火,等会让常嬷嬷给我泡杯秋梨水就好了。”
听后,青川好生端详了一会儿才发现叶寒唇上真有几道细小如丝的裂口,若不是仔细近看还真难以发觉。怎么会这样,怎么才回来一天就干燥得唇裂出血?
青川余光瞥了眼窗外的明媚春光,心生着纳闷不解,但却无心细想,连忙倒了杯茶水给叶寒润润唇,又唤来常嬷嬷拿来膏药给她涂上,免得伤口撕裂更深。
擦过药后,唇上的疼痛轻了许多,趁着下人摆饭这点空档,叶寒与青川说道:“青川,我心里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是关于江流画的?”叶寒还未说,青川就猜出她想说什么,见她点了点头又立即说道,“陆知不是已经承诺了要娶江流画为妻,姐姐还有何事可愁?”姐姐估计听不出来他这话里有话,可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话有多酸。
叶寒回道,“这事确实是与流画有关,但实际上与她也没有多大关系。”
趁着今日青川不忙有空,叶寒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想听听他的意见,“是这样的,之前不是为了缝制火雷防潮的牛皮,我不是大选了一次绣娘吗?后来闲暇无事时我看了下所有绣娘的背景,发现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战场上牺牲了的士兵家属,不是死了丈夫儿子就是没了兄弟亲人,家里没了男人养家,每月光靠微薄的抚恤金和做点针线活换钱根本养不活一大家子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接着叶寒的话说道:“姐姐想帮助这些死去的士兵家属?”
叶寒点了点头,“我之前问过陈福一些军营配给之事,朝廷每年发放给并州的军需粮草里总会有许多滥竽充数的,就拿给士兵穿的军服来说就经常就出现以次充好的情况。所以我想,除粮草这样大批量必备军需需要朝廷供给,其它如军服这类的日常物资为何不让朝廷直接折合成银两给你,既省了中间有人弄虚作假,你自己清点检查时也方便。”
一说起正事,姐姐的表情就会变得特别认真,尤其是当她看着自己时,她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睛就像是会说话一般,似兴奋又似渴求催促着他快点回应。
“这法子着实不错,不过……姐姐难道就不怕我中饱私囊?”
听着青川自我调侃,叶寒也笑着回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即便你是,你也得先想想这样做自己的下场吧!并州每年都与后褚开战,若你让手下的士兵吃不饱穿不暖,谁还会卖命题你打仗,到时候即便你富可敌国恐怕也没命花。”
“原来,姐姐如此信我。”
“不仅我信,朝廷更信,所以这件事的可行性很高。”说完,叶寒连忙将一旁矮案上提前做好的计划文案拿给青川看,“你看这并州本就产棉多质量好,若做军服就地取材即可,再加上并州有这么多绣娘,而且这次你也看见了,她们的针线手艺不比京城的差,最重要的是她们有一份真心,她们的丈夫儿子都是死在后褚人手里,就凭这份深仇大恨,我想她们也不会做那些个弄虚作假之事。”
手中的纸张一页页仔细看着,青川心生惊讶不由欣赏望了叶寒一眼,原以为姐姐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她真在暗地下了一番功夫,从做工选址分析到最后定位,再到绣娘征聘条款和日后管理,还有并州近十年的棉花产量的详细统计,甚至连每年运往京城的棉花和做好的棉服运至并州的来回运费都一清二楚,还别说,就冲着这每年白白浪费的一大笔运费,他就一下被姐姐说服了。
握着几尺厚的一叠纸,青川突然心生沉重,拉住叶寒微凉的小手攥在手里,心疼说道:“这些东西,姐姐肯定花了很多时间才弄出来的吧?”
“还行,也没花多少时间,我也是每日做一点,日积月累积少成多就做出来了。”叶寒并不这样觉得,在这汝南王府她最多的就是时间,若不给自己找点事干,反倒会闲出病来。
“青川,你能不能把这件事交给我做?我保证我一定会尽全力做好。”说完,叶寒又立即说道,口中信誓旦旦不假,但请求之色更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着军营事忙没空陪姐姐,给她找点事做打发打发时间也好,所以对她的这一请求青川自是不会拒绝,但看着她这副瘦弱的身子怕她累着,于是想了想说道:“这事本就是姐姐你的主意,交由你来安排自是最好。不过,你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只要青川同意她做这事,多少个条件她都答应,“你说!”
“第一,不能因为这些事累到身子,如果被我发现你因此少吃了一顿饭少喝了一口水,我立刻就让其他人接管过去。”
“好,我答应!”叶寒看着青川郑重应下。
“第二,这毕竟属于军需之事,你也是第一次接触,我派军中几个帮手给你,这你能接受吧?”
叶寒自是没问题,“这本来就是军营之事,我也只是负责前期凑备和运作,等一切上了正轨后,我自是要交还于你。”军政之事关系到黎民苍生,这点轻重分寸她还是知道的。
“但是……我可不可以自己选个可靠的帮手?”听及于此,叶寒也提了个小要求,毕竟她出入不便,需要信得过的人帮她跑跑腿。
“这事与江流画的有关。”青川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心里又起一阵小醋意。
说到流画,叶寒就忍不住担心她,“侯九那段不堪事一直埋在流画心里这么多年,即便说开了,也不是一下就能完全好得了的。与其让她一个人无所事事又胡思乱想,还不如找点事让她做,心里有个过度,也可当个寄托。”
青川本是不喜叶寒这么在乎江流画的,但想到有江流画在姐姐能轻松一些,想了想没有拒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青川点头答应了,叶寒心下一喜主动问道,“那第三是什么?“
青川看着叶寒不语,墨眸发深,意味深长。
之后,屋内陷入了一段偏长的安静,但也不上是完全的安静,细听还是能听到几声细微却清晰的啧啧水声,不时还有一两声柔美酥骨的娇口今偷泄出来,却夹杂着不合时宜的哀弱哭泣。
“唔……”
叶寒在青川怀里奋力挣扎着,紧皱的眉间全是掩不住的排斥拒绝。她最不喜欢青川这样对她,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对她动手动脚,也不问她愿不愿意,每次都会让她不由自主想起被他强掳回并州的不美好记忆,然后心里被压着的不甘怨气就会再次升起,挣扎反抗也就变得越发激烈。
可她越是反抗,青川就越是不放,还变本加厉地对她,把她的嘴皮都咬破了。这哪是亲吻,分明就是对她镇压惩罚,她不禁回忆起昨日回城时在马车内与他的缠绵一吻,那时的他好生温柔透着疼惜,那是她第一次没有排斥他的吻,第一次主动迎合着他的吻,也是第一次无比厌恶此时他的吻。
“王爷。”门外敲门声轻轻响起,是常嬷嬷的声音,明知外面的人没有青川的命令不会进来,可她还是不由一惊,全身紧绷,心里升起的羞耻感几乎快将她淹没。
“何事?”青川很是艰难抬起头来,口里喘着重气,如匹饿了几个月的饿狼般一动不动盯着叶寒,见她那双水眸中满是惊吓,怯怯地不敢看他,让他不禁怀疑自己有这么可怕吗?
“王爷,刚才花将军派人传信到府中,说您是时候回营了。”常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老人,知进退分轻重,惹恼主子的事与话是绝对不做,由此可见此事绝不一般,否则她也不会贸然传命。
本是说与青川的话,可叶寒听后却雀跃骤起,以为酷刑已毕,喜悦难掩间却不小心被青川瞧见,然后就见他那双墨眸一下变得幽深望不见底,脸也阴沉了下来,一动不动盯着她,就像头盛怒的猛兽想要把她生吞活剥一般,吓得她小心脏猛地一缩,连忙低下头来不敢看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不小心,预感成真,只见青川一扑而下又咬中了她的嘴唇,此处省略若干字。
“唔……”,突然叶寒一声闷哼,双眼顿时水雾涟涟,虽然嘴被堵住叫不出来,可扭曲的小脸上全写着赤/裸裸的疼意。
真的好疼!
此处省略若个字,请大家自行脑补。
角落更漏又过了半盏茶,青川看着身下已动了情的娇人儿,心里真舍不得现在离开她,可是花折梅已派人来传信,看来他得早点回营,以免误了正事。
青川强压去欲/火,手轻轻抚摸着叶寒白净的小脸,颇是不舍,“姐姐我今日还得回军营一趟,估计晚上不会回来,你好生休息,明日等我回来好生喂饱你。”
叶寒一听直接闭眼扭过头去,刚才受的气还未消现在又被他的浑话气着。谁让你喂饱了,再说到底是谁喂饱谁,最后遭罪的还不是她一人,想想就觉得气。
真是个娇气包,说句话都能给他使脸色,可他怎么就越看越喜欢呢?
青川忍不住逗弄她一下,晋江不可描述的闺房小情趣
等叶寒被他逗得满脸绯红这才收下玩心,此处省略13个字,恢复到正经模样对叶寒说着,“姐姐可记得我刚才说了什么话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哼!”叶寒还在气头上一点也不想理他,可青川哪容得了,故意板着一张恶脸大手捏住她的小脸迫使她不得不看着自己,然后再次问道:“姐姐可记得明日应做何事?”
别说,一本正经的青川比嬉笑玩闹时看着要吓人得多,这从战场杀戮中淬炼出来的玉面罗刹即便是不打不杀,只冷冷盯着她一眼,便让她后被发凉冷如地狱。叶寒虽然面上还强撑着不服软,可心里早怂了,一双眼睛心虚地看向别处,就是不敢看着此时此刻的青川。
这一切青川哪能不知,只不过看着姐姐越发倔强的小脸他便越想欺负她,莫名跟她较上劲来,非逼得她亲口说出才行。
“姐姐若是不说也行,我等会就把你这贴身小裤丢到并州城最热闹人最多的地方,让并州城的百姓都猜猜这是谁家妇人的,这么淫/荡,此处省略217个字”
经过这一次教训叶寒学乖了,等青川再次问她时她虽心里不情不愿,但还是勉强点头应下。
得了心里想要的话,青川心满意足在叶寒红润的唇上轻啄一口,拿过锦被盖住她半裸的诱人娇躯。即便是再留恋不舍,还是站起身来准备离去,“睡吧,我明日就会回来。”
叶寒听话闭上了眼,等听见木门吱呀合上,闭着的眼又缓缓张开,双手强撑着发软的身子坐起,然后小心牵开松散的衣裳,看着一身被蹂/躏后的不堪样,泪瞬间便落了下来,说不出的委屈漫天涌上心头。
满室淫/靡的味道久久不散,床上,叶寒抱着双腿蜷缩成一团,咬着被角无声哭着。原以为梅庄之行后青川已懂得了如何对她、尊重她,可没想到一日不到便又回到了之前,他还是一如既往强势不容她抗拒,只要他想要,无论何时何地、自己愿不愿意,都只能乖乖配合。
明明昨日的他不是这样的,怎么一天不到,一切又都回到了原样?
若是平淡的日子是长久的平淡,哪又何必途中让她看见一次绝无再有的惊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若在此之后不再精彩,又何必让她看见那次惊艳后留给她一片苍白且漫长的人生?
只是为了让她更死心吗?
常嬷嬷送青川走到合壁庭外,青川眼眸深晦看了一眼院内紧闭的房门,“常嬷嬷,最近春来干燥,王妃的身子你可得好生伺候。”
“是!”随声扑通跪地,王爷一句提点让常嬷嬷瞬间满身寒噤,“是老奴的疏忽,没照顾好夫人,请王爷责罚!”
军营之事耽搁不得,青川没时间纠缠在一个下人身上,但也没让常嬷嬷立刻起来,“等会备些热水送进房里,记得别打扰到王妃。”
“是!”常嬷嬷跪拜在地,直到青川走远见不到人影也不见抬头起身,还是秋实见她怎么一直没回来过来寻她才扶着双腿跪麻了的她起来。
热水备好,常嬷嬷在外得了叶寒应允才进屋放水,云纱遮目,进屋倒水的丫鬟被□□得很好,不敢轻易打量主子,倒了水便低头退了出去,常嬷嬷走在最后,她是来放秋梨水的,“夫人,秋梨水老奴已放在桌上,您记得趁热喝。”
“嗯!”
听见叶寒微带哭腔回了一声,常嬷嬷忍不住抬眼瞥了一下,一见就连忙低下头来,不禁为之感到心疼。这王爷下手也太不知个轻重了,夫人这般娇嫩如花骨朵的人儿怎能这样粗暴对待,就夫人身子那惨样她只看了一眼就再也看不下去,怪不得夫人会哭。唉!就王爷这般没有轻重地折腾夫人,几时才能入得了夫人的心,可别真成一对痴侣怨偶。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军营将军主帐,一人强行进入,白发鹤颜却精神抖擞,步履沉稳生威,这是常年身居高位才有的强大气场。帐内空荡无人,根本不见赫连渤的身影,陆知尴尬立在主帐外,面对赫连长文回头扫视过来的凌厉目光,心虚低头,再难辩解。
立主帐之中,赫连长文怒目一横,厉声斥问道:“你不是说汝南王在帐中处理对褚军务吗?现在人呢,难不成他跑到后褚国都杀敌去了?”
汝南王是将军的王位称号,肃老王爷如此不留情面当着他的面斥责将军,可见怒气不小。陆知小步踱进,面有为难向赫连长文请罪,“此事是末将一人之错,与将军无关,还望肃老王爷明察,勿错怪将军。”
赫连长文面露冷笑,看着跪在地上诚挚赔罪的陆知,话出讥讽,“你对我这侄子倒是忠心耿耿!”
陆知连忙辩道,“并非末将护主心切,这一切确实是末将一人所为。这几日将军确实不在军营,末将之所以如此欺瞒王爷您,也也……也是,实属无奈。”
并州赫连长文也是第一次来,认识之人也不多,不过与打过交道的花折梅相比,他更喜欢陆知这个老实人,一眼便可看透,一听就可分清他所言是真是假,而不似花折梅那般花言巧语,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本王虽与陆将军相识不久,但你的为人本王还是信得过。”赫连长文恕了陆知欺瞒之罪,叫了陆知起来,然后说道:“本王此次前来,陆将军也知此乃陛下所派,天子之命不可耽误。本王也知陆将军为人忠厚忠君,绝非奸佞狂妄之徒敢随意蔑视天威皇命,我想其中必有隐情。若陆将军信得过我赫连长文,只管推心置腹以道,本王愿尽绵薄之力。”
听此郑重一言陆知连连行礼谢过,只是越是如此,他的面色越发为难,看来是有难言之隐,经过赫连长文一再耐心劝解,陆知这次送了牙口,双眼不敢看着眼前威严的老者,吱唔说道:“其实,王爷您一到并州,将军,就已知晓。将军之所以一直未能前来探望王爷,并非是军务繁忙,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赫连长文追问道。
陆知抬眼小心瞧了一眼不怒自威的老者,缓缓说道:“而是……将军不想见您!”
听后,赫连长文瞳孔突然猛地一缩,手掌怒气一拍一旁茶几,直接暴怒,“本王乃仁宗长子,先帝长兄,更是他的大伯父,他身为后辈有何理不来见我,更别说本王如今是奉新帝之命特至并州,行的是皇命降的是皇恩,他汝南王如此目无天威,难不成是想造反不成?”
一番滔天指责,哪是陆知可以承受得起的,虽然这说的不是他,于是连忙解释道:“王爷息怒,将军驻守西境多年,一直尽忠职守,绝无忤逆天威之心,更无叛乱做逆之意,将军这么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好一个不得已而为之!我倒要听听他有何滔天冤屈?”赫连长文大手一挥,在一旁拂袖坐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爷请看这个。”陆知从袖中小心拿出一卷羊皮纸,泛黄磨损严重,上面还沾着大片血污,双手递呈给赫连长文,“末将听说肃王爷不仅学识渊博,更是通晓各国语言,不知这舆图上的文字王爷您可识得?“陆知不忘再补充一句,“这沧河战役时从后褚俘虏身上搜出来的。”
年少游历众国,途中所学所闻即便人过半百依旧记忆如新,当缓缓展开那一羊皮纸舆图时,赫连长文还是不禁一怔,面色凝重,“这……是胡语。”赫连长文再仔细端详一遍,又补充一句道,“准确地说应该是北胡贵族才会用的一类胡语。”
“正是,将军当时看见时,也如王爷这般惊怔失色。”陆知回忆着,如实回道,“王爷也知北胡虽夷蛮未化,但却擅长制图,这张羊皮纸上我北齐山川河流地形地势大道小路都绘制得一清二楚,比我北齐自制的舆图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见胡人渗透我北齐之深。王爷请试想一二,若无将军此次兵行险招雪埋后褚三十万大军,恐怕现在,你我之地,并州之土,一州之城,都已是后褚之壤了!”
赫连长文老脸如灰,如泰山崩坍瞬间威严尽失,突然明白赫连渤为何不想见他:千万热血将士在前线浴血奋战英勇杀敌,而他们却在京城与北胡使者和谈重开贸易,想想便觉心寒。
将军料得真准,陆知边打量着已沉默深陷悲切之中的赫连长文,边暗叹着将军料事如神,然后按照将军嘱咐之语继续说道:“想必王爷也知数月前将军曾呈上一份奏折,里面细数了北胡助后褚攻打我北齐之罪状,皇上见后勃然大怒,可边境封锁才不过半年,朝廷就要与北胡重交友好,皇上可曾想过我并州千万将士?我们军人在边疆以命相搏保家卫国为的是什么,不过求的只是有一日我北齐不再被后褚处处压制,不再受它后褚践踏,不再让它敢犯我北齐一寸土地。”
陆知本是依命行事,可一说到北胡后褚便触到心中不忿,瞬间就红了眼认了真,“王爷,末将只想问一句,皇上与胡人不计前嫌重修交好,那置并州万千将士于何处,又置那些长眠沧河底的烈士于何处,我们在战场上与后褚浴血杀敌又有什么意义?”
内心不忿如压抑良久的猛兽挣脱缰绳,说到最后陆知几乎是吼出来的,在这一刻他忘了将军交给他的事,忘了自己一介武夫的身份而对方则是位高权重的王爷,在这一刻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军人,朝廷和皇上可以轻易忘记为国捐躯的英雄,可他却忘不了,那都是一个个正当好年龄的热血男儿,就这样在战场上没了,或尸沉沧河,或最后连尸骨都找不到,就这样成了一个个孤魂野鬼。
这次朝廷不顾并州千万将士的意愿,居然暗地背着他们在京城与北胡商讨重归于好,他陆知不服,并州的将士与百姓亦不服,这天下人心更是不服,即便是要了他陆知一条命,他要为死去和活着的兄弟讨一个说法。
北齐的天下早已不是最初的北齐,□□以武建国称霸天下,太宗励精图治开启北齐盛世繁华,几代传下虽不至亡国毁业,却积病沉疴众多,父皇与三弟虽兢兢业业使北齐短暂中兴,但都走得太早,尤其是三弟,瑾妃一走他没过几年也跟着去了,而立之年英年早逝,悲之叹之,哀之怜之,惋惜不已。
赫连长文不禁试想,若是三弟还在位,北齐定能重现盛世辉煌,可惜他这长兄才能平平,武不能安国,文不能□□,却平白活了这么久,内心莫不怅然长叹,三弟,你最放不下心的皇子现已成为北齐的战神,文武皆有你当年风范,定能兴国□□,你在泉下,可以安息了!
薄薄一张羊皮纸,涔涔一手惊心汗,松弛起褶的手已不复年轻时的孔武有力,现在连这一张纸都抓不紧,颤抖不已,赫连长文忽觉一身颓败与无奈,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北齐吾国,吾赫连一族之天下,难不成真要断在这蛮夷楚胡的手里?
老皮枯手措不及防猛然一下收紧,羊皮纸瞬间被紧握在手中,赫连长文混乱的内心瞬间大定,赫然一声中气大喊道:“陆知,汝南王何在,本王要与他单独详谈。”
“回王爷的话,将军一直都在回龙山审讯后褚俘虏。”陆知立即抱拳回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好!本王也正想去看看着杀我北齐之民侵我北齐之地的后褚恶贼,是不是都长了一张凶神恶煞的脸!”
赫连长文如此说道,陆知立马出帐备马去,在马厩处见到花折梅一身红衣随性坐在赫连长文的马车上,见陆知走近一把缰绳直接甩了过去,陆知伸手一把接住,就听见他说道:“马已喂好,你快带那老头去回龙山,别耽误了将军的正事。”
花折梅话一说完转身便走,但还是被陆知一把叫住,再一细看才发现陆知脑门上早出了一层汗,也不知是跑得急出的汗还是怎么着,喘着粗气说道:“花将军,要不你陪肃王爷去吧?你也知我嘴笨,不及你伶牙俐齿能言善辩,实在不擅长与人相处。你不知道将军嘱咐我说的话,我刚才说着说着差一点就说漏了,要不,你去?”
他去?也要那呆板的老头子肯信才行?花折梅几步走近,一手搭在陆知肩上,桃花眼笑得有点奸诈,问道:“陆知,你知道将军为什么要派你去,而不是我吗?”
陆知憨实一张黝黑脸,茫然摇头,花折梅突然仰天,满脸怅然,悲伤说道:“你知道吗,其实我是个不折不扣的陈世美,我曾答应她等我功成名就后就骑着高头大马回去娶她,可是我却负了她。等我去年知道她离世的消息时,我才知她曾给我生过一个儿子,可惜不幸夭折,然后她也跟着去了。”
看着那一袭红衣远远消失在转角,陆知心里说不出的酸涩,原来平日里花将军潇洒不羁放纵不堪只是他的一张无奈的面具,下面居然藏着这么深的悲惨,莫不暗生同情,一时间不仅忘了自己刚才所求之事,甚至连为何来马厩都忘得一干二净,直到有士兵前来催促这才想起。
“陆将军,肃老王爷在帐内见你迟迟未来,自己已走到军营门边等你,并叮嘱你快点。”
守门士兵着急,可陆知还沉浸在花折梅的悲哀中有点走不出来,牵着马车边对守门士兵叮嘱道:“以后别在花将军面前提起他妻儿,我怕他伤心。”
“花将军有妻儿?”这次该轮到守门士兵摸不着头脑了,他听说花将军是自幼跟随将军的暗卫,并未娶妻生子,而且就花将军那一吊儿郎当游戏人间的浪荡子,有谁家父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陆知很不满守门士兵如此不尊重他人,凝重着脸语重心长训道:“这是人家的伤心事,不可多说!这种丧失亲人的痛,以后你会懂的。”
被陆知一本正经地训了一次,再看着这张憨实可信的脸,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守门士兵慢慢不信也信了,难道花将军以前真娶妻生子过?
可见,谎话再假,但从老实人口中说出,多多少少就会沾上几分真实性,让人不由信上几分,而这也是青川为何不让花折梅,而是让陆知去应付赫连长文的原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回龙山其实不是山,而是一处比较凹深较大的谷地,夏时容易积水冬时容易积雪,春来雪融又成一处湿漉的洼地,根本不适合种地更不适合住人,但好在回龙山离军营较近,且有地势低凹如一天然牢笼,只需在高处与谷口驻扎百余人,谷底上万后褚俘虏便如笼中之鱼,逃脱不得。
三重沉重的木栅门缓缓开启,于最前还有一处铁钉尖刀打造的荆棘门,是用来防止俘虏□□逃走的,马车便停到这这一扇离俘虏最近的门边,赫连长文看了一眼东倒西歪躺在泥泞洼地上的后褚俘虏,目光涣散了无生气,一个个黄豆大般的绿头腐蝇在他们头上身上嗡嗡盘绕作响。一堆活死人而已,哪还有后褚恶狼的慑人威名。
赫连长文面露鄙夷厌恶之色,仇恨之意不言而喻,“肃王爷,将军正在山头上,您沿这这条路就可找到将军。”
山不是山,所以不高,山头抬头便可见到,赫然可见山头上背对而立的豪迈身姿,这背影像极了三弟,赫连长文一时看得入了神,莫不缅怀。
山不陡,路不远,赫连长文一步一步走着也不算累,只是走到一半时看见半山腰上有一开辟出来的空地平台,不由自主随着分岔出来的小路走了过去。
“这里是审讯俘虏的地方。”
赫连长文说得很肯定,年少时他便与三弟从伍军营,也随军打过仗,只不过他身体瘦弱经骨不佳,实在不是练武的材料,不及三弟那般英武雄姿,一挥长剑有号令山河之磅礴气概,更没有如三地般亲身上阵杀敌经验,实乃人生一憾,但军中之事他还是略知一二,譬如他脚下之半腰平台就是专门审讯和屠杀俘虏之地。
“王爷,这里危险,要不你还是直接去山头找将军,他还在那等你。”陆知也不知这一身儒雅的肃老王爷怎会突然到斩杀台是为何,但为了他的安全着想,陆知还是想速速劝他离去,这下面一地后褚俘虏可不是人,而是随时就可扑上来咬断脖颈的吃人恶狼。
“危险?这里再危险可有你们在战场危险?”赫连长文虽是文臣,但作为北齐皇族应有的血性与不惧还是有的,经历世事磨砺的锐眼在台下俘虏扫视一遍,指着俘虏群中一披头散发不识模样的后褚兵,不容拒绝下令道:“把左边那一赤脚掩面的俘虏给我带上来!”
陆知见山头之上将军并未制止,便叫了人下去抓那一被指中的俘虏。
这些人都是被后褚害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普通人,入伍为军苟活至今,就是为了报仇雪恨。所以对这一地的后褚俘虏早已仇恨红了眼,若不是将军有令留有后用,他们早第一时间就活活烧死这些后褚恶贼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上面的允许,自是假公济私一回,铆足力气挥舞着手上带着利刺的长鞭,连皮扒起的鲜红肉块落了满地,疼得后褚俘虏到处乱窜,都避着躲着这条条杀人的黑蛇。
捉一个俘虏却花了一刻钟的时辰,这些手上还紧握长鞭的士兵将要抓的俘虏扔在地上,低头下跪诚心认错。都是命苦之人,陆知明白他们的心情,便口头随意斥责了一句便糊弄过去了。
刚才一切赫连长文都看在眼里,并州这块多灾多难之地,活在这里的百姓也是苦了他们了。心中怜悯先暂时放在一边,赫连长文低头俯视着下面那个被绑成粽子的俘虏,突然转头向陆知说道:“陆将军,本王此次来到并州并未带剑,可否借你佩刀一用?”
陆知看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的俘虏,没有犹豫,卸下刀双手递了过去。
长刀凌然出鞘,冷光一凝如寒,即便在战场上杀过上万敌人,刀身仍光洁凌厉,赫连长文忍不住一夸:“好刀!”
然后长刀一落,赫连长文撩开俘虏脸上被泥水拧成一缕一缕的脏发,嘴角一抽无声冷笑,果真是后褚恶狼,即便沦为阶下囚也不祛除不了想吃人的兽性,只可惜再恶的野兽也有被驯服的时候。
赫连长文一边手拿长刀,锐利的刀尖从俘虏宁死不屈的眼睛慢慢滑下,一边如讲故事般缓缓说着,“我听说你们后褚举国崇尚巫术,更是视巫师之话为上天之旨意……”
故事想引人入胜就得情节起伏不定、话语适时停顿,才能勾起人的兴趣,说到这儿,锐利的刀尖滑至俘虏腰间,配合着赫连长文的话语随之在原地打转,躺在地上的俘虏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好似生怕一不小心尖刀就穿破自己的胸膛。
话起,刀却未动,继续在俘虏腰间来回打转,“……我年少游历后褚时,曾与一巫师深谈过一番,听说你们褚人最看重死后之事,把遗体放在神山巅峰之上供天神享用视为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但这只属于你们后褚皇族才有的荣耀。当然这战场上谁也不能保证活着回去,当然,更不能保证,谁能四肢健全地回去。”
突然,地上俘虏吃人的眼升起了一难得的恐惧,即便是被五花大绑私自无法动弹,也费尽努力向后缩去,好似他已知晓眼前之人要对他施以如何残暴酷刑,这一幕看得平台上其他人满目不解。
话音一落,锋利的刀尖在俘虏腰间向下一划,泥泞肮脏的衣物瞬间破开,露出一条耀眼的巫文金带,地上俘虏猛然惊吓住,赫连长文却明了一笑,话音再起,闪着冷光的刀尖继续向下完成它未完的轨迹,“你说,我要是把你两只脚都砍下来喂狗,可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长刀欲抬起一挥,千钧一发之际,地上的俘虏终于吱了个声,“住手!”
“呵!原来你会说齐语。”赫连长文说得很是吃惊,但面色却很是平静,长刀依旧在手,威慑还在,“既然你会说齐语,正好省了我的麻烦。我问你,你们后褚与北胡之间勾结了多久,图谋又是什么?”
俘虏很是傲骨,偏头不答,赫连长文也不急不躁,锋利的刀尖轻轻贴在俘虏裸露出来的脚关节上,很是温柔没有伤到它分寸,“不说?很有骨气,本王平生最是佩服有骨气之人。既然你准备以身殉国,那本王便成全你!”
当最后一字说出口时,锋利的刀尖亦同时猛然刺进裸露的踝关节,地上俘虏被捆绑得无法逃脱,惨叫出声,见长刀拔出欲再次挥砍而来时,千钧一发之际,俘虏终抵不过害怕,大喊求饶道:“我说我说!”
俘虏缩着自己受伤流血见骨的脚,边惊慌脱口而出,“我只知道自耶律将军接管后褚军队以来,便与北胡一直有合作,这些我也是偷听我父亲与他人谈话时知道的,再之前的我就无从得知了。至于图谋什么,这位北齐大人,想必你比我更明白他们要图谋的是什么吧!”
默声听完,赫连长文派人拿来纸笔让地上俘虏把刚才他所说之话一一写下来,并且要注明他在后褚的真实姓名,是何家族,族中亲人在后褚所任官职,都必须一一写清。
看着地上松绑开手提笔就写的俘虏,赫连长文睥睨说道:“你知道我为何会挑中你,所以若你证词之中有半字虚假,你知道你的下场是什么。”
地上颤抖的俘虏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处境,别说此人是否有心提醒,他也不敢做假,纸上证词只需派人去后褚一查究竟就可知其中真假,他可不想自己死无全尸回去。
最终证词是两份,一份用北齐文写的,一份用褚文写的,赫连长文仔细看过一遍后便交由身边心腹收好,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还不住流血的俘虏,心思不明,意味深长说道:“既然血流了这么多,不如……”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从地上传来,站在平台上的人以及台下的俘虏都随之一惊,目瞪口呆,然后遍体生寒,数万只眼睛纷纷聚集在被人一刀砍断双脚的俘虏和一旁的赫连长文身上,还有他手中不住滴血的冷冽长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而且反转太大,让陆知始料未及,他刚才还以为肃王爷是让他去找大夫给地上俘虏包扎好伤口,可没想到肃王爷居然出尔反尔一刀砍断了俘虏的双脚,太出乎意料,他也有点惊住。
赫连长文气质儒雅,此时脸上却冷血无情,对着地上之物鄙夷嗤笑道:“本王一生最恨的,就是卖国求荣的小人!”
“不……”,地上的俘虏面色狰狞惊恐万分,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了一眼出尔反尔的赫连长文,然后又低头看着自己孤零零躺在血泊中的双脚,疼痛随着鲜血的流出从齐断的脚根处蔓延至全身,他挣扎着,费劲调头向自己被砍断的双脚爬去,这是他的脚,即便是被砍断了也是他的双脚,即便是难逃一死他也要带着它们身无残缺地死去。
长刀立于血泊之中,横在俘虏与他近在咫尺的双脚之间,赫连长文突然好心问道:“你可是想拿回你的双脚?”
俘虏张大如铜铃般的眼睛,惊恐害怕轮番上演,然后看着血泊中自己那双被砍断的双脚,连连撞地求道:“大人,你问我的我都说了,我错了我错了……”,虽然俘虏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可他怕眼前之人再丢掉他的双脚,只好连连认错求饶,就像还在后褚时自己一时兴起折磨奴隶时,他们也是这般哀声求饶。
洼地中黑黑压压一片是最忠实的看客,聚精会神看着半腰台上这出精彩戏幕,赫连长文看着看着却看出了一片滔天大恨,有下面这群后褚俘虏对他之恨,也有他对后褚的无限恨意。战场无情,对待敌人更加不能手下留情,它后褚是该向我北齐还债了。
赫连长文冷目一凝,长刀一偏向外一扫,然后血泊中两只断脚便如两只猪蹄飞落至俘虏群中,饥饿不堪的后褚俘虏纷纷争抢着一你口我一口吃着,引起好一阵热闹。
其实这已是俘虏营中心照不宣之事,为防止俘虏暴动逃跑,每日扔下去的食物少得可怜,再加上驻守在这里的士兵夹杂着私心和仇恨,不是在他们吃食里添粪加土,要么就是私自扣下馊了才给他们吃。这群后褚恶狼哪受得了,饿起来最后连自己人都吃,若是不信,你可看见地上还有丁点被带刺长鞭划拉下来的碎肉,早进了这群畜生的狼肚子里了。
“别吃我的脚……不准吃我的肉……”,台上的俘虏扯着嗓门用力喊着,无脚的腿随着身子晃动划拉出一条条歪曲诡异的血线,“你们这些低贱的平民奴隶……竟敢吃我我,我的……”
两只脚哪够洼地里上万张口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不到这些俘虏便重新安静下来,浑浑噩噩东倒西歪如他们来时那般,只是空地上又多了几根白骨,拼凑起来应该是人的脚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台上被砍断双脚的俘虏身子紧绷,一手五指张开向前伸出,估计是想拿回自己的双脚,只是这个姿势保持得有点久,有一士兵上前一看这才发现这俘虏面容扭曲,双眼瞪大如牛眼直直看着前方俘虏,一探鼻息才发现此人早没了气。
陆知得了属下回报,然后对一旁赫连长文回禀道:“肃老王爷,这俘虏好像……被活活吓死了。”
“意料之中。”赫连长文平静转身,接过心腹递过来的帕子擦净刀身,还于陆知,“走吧,汝南王应该在上面等急了。”
春来日渐长,好似偷得光阴多了几时可以浪费,立于回龙山头之上,面朝苍茫大地、沧河流冰融水,背后却是一群吃人的俘虏,青川遥望着远方西垂的暮日,听着不住传来的嘶吼声,不用回头便可知身后发生之事。世人都说黄昏日美,却不知夕阳本就是残败垂暮,是最接近鲜血的颜色,也是最适合死亡的颜色。
“你很像你的父亲。”
赫连长文与青川并肩而立,黄昏日暮最是容易忆起往昔岁月,回想着脑海中早已不是清晰的三弟,赫连长文望着一旁的青川,有种记忆错乱的激动与怅然若失。
日至西山,迟落不下,徒生衰败与萧索,往昔湮没如玉庭朱颜斑驳,青川凝结成冰的脸上扯出一抹若有若无的讥讽,目光不惧对峙着西山灿红夕阳,没有回答。
往事不可追,刚才还威严凌人挥刀杀人的赫连长文瞬间如残阳颓变成一平凡的老者,满脸风霜沟壑,世事却不可多说,只能自己独品。
“先帝像你这般岁数时,也爱一人独立山巅,望长河落日至星辰渐起,”说到这儿,赫连长文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青川的侧颜,睹人思人,骤生惋惜,不禁再次重复,“你,像极了他!”才学胆识,喜好秉性,无一例外。
“是吗?”青川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看得见的嘲讽,讥笑道:“可他却说过,我是众多皇子中,最不像他的一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的母亲因为自己是他的儿子而疏远他,而那个男人却因为自己抢了他所爱女人的目光而冷淡他,何其荒诞,又何其讽刺,他的存在叫做多余。
陈年往事,虽已随时间过去但却从未真正过去,活着的人依旧半身浸泡在过往的浑浊纠缠里,难以走出来。
“明稷,你知先帝并非此意,他只是……”,赫连长文有心想劝他,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语重心长说了一句,“先帝与你,终究是血浓于水的亲父子。”
明稷是他的字,是那个男人给他取的,可他却从未用过一天,只因不喜欢,自己于他不过是讨好母亲的一个物件,谈何喜欢。若非今日听人提起,说不定他一辈子都不会记起。
青川没有动容,转过身来公事公办道:“若肃老王爷此次来并州只为说这些无用之话,那您现在就可回京复命了。并州苦寒不及京城安乐,不适合您久居。”
“明稷!”赫连长文连忙叫住提步离去的青川,看着他那方似曾相识的背影,年过半百的脸上满是怀念还有无奈,“你就真的不愿叫我一声‘大伯父’吗?”
这时,黑暗吃了暮色,夜色广布苍茫,谁也看不清谁的脸,就好像谁都摸不透谁的心,青川顿步停了一瞬,似有松动,可嗓音还是如夜般的凉,“后褚舆图和战俘你今日也都看见了,北胡勾结后褚铁证如山,若大伯父还是赫连家人、心怀北齐天下,对黎民苍生还有那么一丝怜悯,就请您对陛下如实以告,莫让九泉下的英灵死不瞑目,也莫让保家卫国的万千将士寒了心。”
山谷的夜风开始起了,鲜血的味道似乎比白日又重了几分,底下吃人的狼即便被桎梏在笼中也戒不掉吃人的本性,暗起骚动,可在这之前,在并州这片土地上不知又有多少北齐将士成了它们的腹中食,而北胡就是这个帮凶。
赫连长文心生痛定,无论今日是明稷有意还是无意安排,他都得写下这份会触怒龙颜的奏折,正如明稷所言,这天下是他们赫连一族的北齐天下,容不得蛮夷觊觎横行,即便他赔上这条老命也要阻止北齐与北胡重新交好,在所不惜,也当是自己这个大伯父为他做的第一件事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当夜从后褚传来的一封密信,打乱了青川这几日的行程。手中轻薄的信函短短几字,却道尽了耶律平回后褚国都后的艰难境遇。这信青川看罢后便传于营中幕僚传阅,各抒己见。
陆知最先发言:“属下认为,耶律平此次战败回朝,虽被后褚众臣所唾弃,看似军权难保,实则有惊无险。即便此次耶律平损失了四十万大军,但后褚皇帝出于国境安危考虑,也会忍下不悦继续信任耶律平为将,与我北齐继续对峙。”
“陆将军也说了,耶律平此次败四十万大军在我北齐之手,四十万大军呀,可不是四十万只蚂蚁,如此大的伤亡,即便是后褚皇帝无视与之,那后褚众臣可会同意?四十万大军呀,后褚即便再强大也经不住每年四十万四十万的伤亡!”
否定陆知意见的是一对褚多年的老幕僚,在军营中颇有威信,听他如此一说,有一半将领纷纷站在他这一头,可陆知不敢苟同,虽然他不否认对方说得头头在理,“冯军师,您熟知后褚国情,更是对褚多年的好手,晚辈很是敬佩于您。可是也请您试想一下,若后褚皇帝真罢免了耶律平的兵权,这后褚朝廷之上可能找到一胜任耶律平的将领,能替后褚震慑邻国的虎狼战神?”
冯军师拂须思虑,直言的道:“你这种可能老夫不是没想过,可是两权相害取其轻,与其让耶律平继续领兵相比,我想后褚皇帝和众臣更会选择罢免耶律平,休养生息。”
如此有理一说,营中已有大半更相信冯军师所言,陆知看着主位上认真聆听不作声的青川,心里很是着急,但还是坚信心中所想,“这后褚年年征战,比今年所受伤亡严重的也有过,也不曾见他们休养生息过。后褚只需在周边邻国抢掠一番便能钱财粮草充盈,何需休养生息?”
陆知说话带急,听似不敬,好似呛声之语,冯军师毕竟资历在这儿,颜面不可失,愤然回呛道:“后褚今年被我北齐击杀四十万大军,元气大伤,哪还有力气去抢掠他国,说不定还落个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冯军师所言极是,属下也认为后褚经此一役后,短时间内定无法再起战事,我北齐西境也能太平几年。陆将军忧国忧民,有此多虑也属正常,毕竟后褚豺狼天性凶狠,我军稍作防范亦是足矣。”
一青年少将很是不服这群老顽固,直吼出口:“若后褚背水一战,今冬又卷土重来,到时并州城还有几十万百姓该怎么办?”
如此急躁一吼,主战与主和两派顿时如油桶瞬间炸开,纷纷雄辩起来,一时间这静穆威严的将军主帐成了最热闹的集市卖场,两方吵得不可开交,而最应一锤定音的人却高居上位静然不动,好似一无关的看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将军!”
营帐一开,只听一声急速而来的回禀声冷静而来,如神剑一刀斩开了东海滔滔之水,营中吵闹焦杂的人立刻应声而止。
花折梅无视这一荒唐闹剧,直接把手中刚得到的密函交由营中至始至终未发一言之人,“将军,探子最新密报。”
花折梅一去平日吊儿郎当的样子,严肃一脸不敢怠慢,青川从沉思中抬起眼来,平静接过,展信仔细端详,不起喜怒,仍不发一言,只是阅完信件后便散了这场军事商议。
众人散去,营中唯独仅剩两人,青川捻揉着薄信一纸,脸上生起了玩味的兴致,花折梅陪伴青川长大,自是懂他心意,“肃老王爷连夜写了奏折,并用了皇室不轻易用的尖尾雨燕,估计一天之内皇宫中的那位就能看到,”说到这儿,花折梅也玩味地打量了青川一眼,嬉笑道:“这下你高兴了!”
并州春短,短短一月不到沧河化游龙奔腾东去,昼夜不歇。夜深天静,惊涛拍岸不见千堆雪起,却狂啸拍得声声如钟,惊人心扉。
那页薄纸还在青川手间捻弄把玩,好似世间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主宰无疑,可花折梅就是个不消停的主,直破他谪仙面容下的阴诡算计,“北胡暗中勾结后褚图谋北齐,此事经肃老王爷之手明天全朝皆知,任凭北胡如何割地赔款示好,宫里那位病殃皇帝都不会答应。如此一来,北胡最后期望也就破灭了,没了北齐的粮食,春来还早,北胡除了继续肆掠抢劫夏国估计也别无他法,那位夏国主看来还得跟那群北胡蛮子再纠缠一阵了。”
花折梅跟在青川身边这么久,他的底线是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话点到为止,折扇一收转身便潇洒出了营帐,心里还忍不住调侃着,还商议军事,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真正等的只怕是让宁致远回不了红绫镇,找不到住在红绫镇中那个叫叶寒的女人。
后褚不似南国水美秀丽,不如北国磅礴豪迈,立于北齐西境之西,临北塞黄沙苍凉,高寒贫瘠,少有沃土可。民风不化,彪悍不礼,如荒野兽狼,只尊强者,只服强者,可后褚建国不过百余年,到了耶律平这一代,强者为尊这一铁律却悄然起了变化,早就拜倒于权势斗争之下,生生让出于中宫却毫无军功的嫡子成了高于他头顶的王,纵然他不服不愿,但他今日还是不得不跪在大殿之外,等候着里面之人的传唤。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殿内悠扬空灵的琴声嘎然而止,殿中一金冠紫服的精壮少年满脸戾气,起身一把推倒御案上的两摞小山似的奏折,哗啦散落一地,锐眼猩红透着恶狼的凶狠,像是要吃人一般。
殿中一初来的小太监不懂察言观色,上前去捡奏折,被戾气少年直接一脚踹飞撞在了一旁龙柱上,满口吐血就这样咽了气,顿时殿内噤若寒蝉人人自危,好似唯有琴声不惧,余音绕梁还在。
刚踢死了一个人,戾气少年并没有丝毫在意,倒是对散落了一地的奏折越看越来气,不由伸腿踢了几脚,不见解气怒气仍盛,“杀了耶律平?要是这么简单,朕还需要你们教!杀了他谁给朕守江山开疆土,是你这个只会拿笔写奏折的谏官还是你这个连刀都没拿过的丞相?一群蠹虫,一天到晚除了上书逼朕外,就没干过什么正事。”
戾气少年好似要把多年积压的愤怒发泄出来,一脚一脚踩着地上散落的奏折,好似踩着的是那些蛀虫般的老臣重臣般,甚是用力,恨不得将这些人都踩成碎末,“朕登基五年以来,有何事你们让朕顺心过?军队由耶律平把持着,你们插不进去,就把手伸进朕的朝堂后宫来。朝上合伙对付朕就算了,下了朝还拿奏折逼朕,就连朕喜欢何人都要横插一杠。到底你们是后褚之主还是朕是?”
发泄够了,殿中早已安静如死墓,虽可见太监宫女不少但却无一丝呼吸声可寻,生恐无端受到牵连就成了死人,就跟地上那死去的小太监一样。。
殿中明烛如白日,殿外白日映残雪,一殿之门分割出两个世界,也分割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高低身份。殿外耶律平跪在雪地上,岿然不动,目视几丈前紧闭的肃黑殿门,殿内戾气少年也同时凝视着这张紧闭的肃黑殿门,仿佛此门于两人都形同虚设,都可看见彼此。
无心一碰,琴弦一动,悠远空灵之声遂然而起,但又很快嘎然而止,却很巧妙打破了大殿中阴森的汹汹杀气,戾气少年顺声而望,猩红的狼眼顿时柔和不少,不属于人的兽性渐渐隐藏起来。
大殿西侧,玉帘半掩,依稀可见一木案上摆放着一张古琴,琴上纤指长手覆在白丝琴弦之上,止声止琴,好一双天生弄琴的玉手,可惜帘幕遮面,不见其真容,只可窥视一朦胧便可惑人的侧影,如缎长发脑后随意一绾,余下青丝闲散披于肩头垂落,白衣宽袖如祥云层层簇拥,虽是人间尘世,却恍若仙人之姿,好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妙人。
戾气少年缓步走进,步履轻缓徘徊一二才席地坐下,隔一琴而望着一尺不到的人,脸上温柔起生着笑,小心问道:“怎么不弹了?可是刚才,我吓着你了?”
小心翼翼待之,怜之惜之爱之宠之,帝王的柔情无疑于是世间最惑人的毒药,世间有何女子可以抗拒得了,但却从未包括对案垂眉无言的淡漠男子,眼眸深处无情无爱,唯眼前之琴可得他全心垂怜,芸芸众人于他如空空浮生,不入他眼,不在他心,亦包括对面这一高高在上的后褚帝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手平滑过琴弦,在琴事上着预示着将要收琴准备离去,戾气少年忽然脸色一慌,来不及多想便伸手抓住琴上之手,低声求着,“长清别走,再陪我一会儿。”
方才还暴戾狂妄的帝王此时却卑微如尘埃蝼蚁般求着他人,完全不在乎满殿宫女太监还在,完全忘了是一国之尊,就这样紧握着那双纤长如玉的手,眼中原是骇人的血色杀气早已退去,只留有一腔柔情如痴地望着对面的白衣男子,如跪在他的脚下忠诚奴仆,只愿求得他一眼垂青。
那名名唤“长清”的男子仍低垂着头,不语,又或者说不知该如何回之。
他性子冷僻,多是与他坎坷多舛的命运有关,爱不上一人,亦没有一人可入他心,这凡尘俗世里的恩怨纠缠早早被他杀死在漠北黄沙之中,任这褚宫华丽椒房再暖,也温暖不了他早在无尽黄沙中死透了的心,所以对这位救自己于危难之际的少年帝王,还有他眼中的似海深情,他只能在心里暗道一声抱歉。
“清奴低贱,在宫中已是多有闲言碎语,不敢再有辱天子威严,陛下若有心强之,奴自不敢拂逆圣意。”
“长清,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只是……”
情字害人,后褚的少年天子因一奴隶之言就慌了神色,乱了帝王的铁石心肠,可见用情之深。他何尝不知后宫中对长清的闲言碎语,这些妇人手中的明枪暗箭不过是前朝权臣争权夺利的折射,长清也是无辜受累,可恨他根基不稳,不仅在朝上受制于人,还不得不与耶律平互利而为,护不了长清身安无忧。
如玉的手安静在他的手中,戾气少年很是纠结不下,做不了舍与得之间的抉择,茫然间看向不知望着殿外何处的长清,看着他清冷无情的容颜,看着他一身白衣孤傲如站立狂风暴雪之中,不惧不退,就那般倔强地抬起头颅,好像即便被风雪削毁凡人肉身,哪怕只留下一具空空白骨,也倔强不肯低头。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长清,自己并非他的容颜绝色而交心于他,而是因为他这份不肯低头的倔劲。即便当时被人扒光衣裳当众亵玩也不肯说一声求饶,即便被吊在亭中打得遍体鳞伤也不肯开口服一声软,那双倔强而异常冷漠的眸子睥睨地扫视着这一群肆意践踏他的权势贵胄,好似他才是高台玉阶之上的天下之主,而其他人在他眼里不过是一群入不了眼的蝼蚁。
而当时他就微服隐藏在台下看客之中,他不识长清,长清恐怕也不知人群之中有他这么一人,两不相识本是陌路,可莫名,他却起了不该有的心——堂堂后褚之主竟然倾心于一低贱的奴隶,更可笑的是这奴隶还是一不折不扣的男儿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回想至今,戾气少年也恍然如过一梦,那番荒唐却异常真实,他爱上了一个叫长清的人,是低贱如蚁的奴隶又怎样,是男人又如何,天地伦理悠悠众口于他不过浮云一羽,他皆不在乎,他只在乎一个叫长清的人,一个让他一见便倾心然后再也无法忘怀的男人。
手突然被握紧,疼痛让长清下意识想收回手去,但却唤醒了少年帝王的沉思,顺着如玉的手望去,宽大袍袖滑落至手肘处,然后小臂上一条条异常狰狞的鞭痕瞬间便刺痛了帝王心中最柔软之处,见之难受,心生怜惜,不忍直视,而与戾气少年一样,长清也永远无法直视自己这些与关于过去的伤痕。
大殿西侧端坐的少年不再是朝上万人敬仰的帝王,他现在只是一个深陷情网的寻常少年郎,执爱人之手轻口吹着他手上去不掉的伤痕,然后轻手将他落下的衣袖重新替他遮住,“长清,为我弹奏一曲吧!”
少年帝王终于恋恋不舍放开了长清的手,然后躺在席上,双手交叠枕在脑后闭目养神,放松着被国事压着透不过气来的深愁。
双手临琴,长清问道:“陛下想听什么曲子?”
大殿很静,如幽冥地狱有鬼无声,好似这世间就只有他与长清两人,再无他人,少年帝王很是喜欢此时的安静,紧皱的眉间也渐渐松开,“就弹一曲《长清》吧!”
长清的名字源自古曲《长清》,是授他技艺的琴师为他所取,本是漠北黄沙中满身污垢之人,却偏爱高洁无尘之志,喜超凡脱俗之趣,好生荒诞,好生讽刺,可即便如此,也阻拦不了长清对《长清》一曲的喜爱,就如同阻拦不了少年帝王对他的一往情深。
散音起调,松沉旷远至幽幽空谷,高山流水,杂尘不至,一转天籁仙声,泛泛如云影,缭缭如松风,清冷悠远,指尖再下波澜,吟揉余韵缓缓袭来,如泣如诉,不宁不安,心绪难平,天地辽阔,却装不下渺渺人烟的凡尘俗事。
琴波动,涟漪生,心水起皱,渐快渐变,暗潮涌动波澜起伏,一声惊破,潮退水去,心平,风静,天无声,渐至《长清》曲终。
琴音缭缭不停从殿内传来,跪在殿外的耶律平听见,面色未沉不知何思,直至殿门缓缓开启,一掌事太监缓缓出了殿门走近传着圣命:“耶律大人请回吧,陛下今日政务繁忙,改日定会宣大人觐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尔勒有些心疼,将军在雪地中长跪半日之久就换来一句轻描淡写之言,不由上前求道:“公公辛劳,可否替大人再通报一声?”
边说着,苏尔勒边掏出几片金叶子塞于掌事太监袖中,掌事太监没有拒绝,但还是说着那句原话,“耶律大人还是先回去吧,陛下若是想召见大人,大人自会见到陛下。”
说完,掌事太监便直接转身回殿,苏尔勒本想上前拦住,但被耶律平一手拦下,冷然一声,“扶我起来。”
苏尔勒不敢怠慢,连忙伸手扶起将军,在雪地中跪了半日之久,腿没跪麻也差不多被冻僵了,还好耶律平长年从伍,站直缓和一会儿就恢复了过来,然后就直接转身跨步往宫外走去。苏尔勒看看又重新紧闭如常的肃穆殿门,再看着大步离去的将军,连忙小跑几步跟了上去。
“将军,您不见皇上了吗?”苏尔勒担忧很重,此次沧河失利再加上鹫岭大败,四十万大军无一生还,此番大罪若无皇上亲下赦令,那满堂朝臣是不会放过将军的。
耶律平倒是心大,步履不减向宫外走去,只回道:“该见到的时候,自然会见到。”
怎么将军说的话跟掌事太监说的话一模一样,苏尔勒参透不了其中禅机,想再多问几句也被将军的问话给挡了回去,“对了,皇上身边那个琴奴,你可查到些什么?”
他长年不在京城,有很多事光是靠探子回禀是掌握不全的,耶律平想起刚才从殿中传出的琴声,比如,耶律骜身边何时多了这么一个男宠。
还在宫廷,提起帝王辛秘,苏尔勒小声回道:“此琴奴名唤‘长清’,是皇上从乌木其家带回来的。”
“乌木其?”耶律平好似在哪听过这个名字,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他是何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将军可能不知,这乌木其原是我国一富可敌国的商人,可前年初不知为何被皇上灭了全族,所有财产全充了国库。”
耶律平一讽轻笑,“你的意思是说耶律骜是为了富可敌国的钱财所以才杀了乌木其全族?”
难道不是吗?那不成堂堂一国之君杀尽一人之族是为了一个低贱的奴隶,而且还是个与他同为男儿身的奴隶?苏尔勒心中不解,看着将军侧脸上神秘莫测的浅笑,却找不到第二个可以信服的理由,直到将军再次开口问道:“那名琴奴是什么来历?”
苏尔勒回道:“这名琴奴来自漠北,天远地偏,属下所了解到也不全面。只知此人在漠北红楼很是有名,来往商旅甚至是一些脂粉客不远千里到漠北只为见他一面,听说乌木其为了替他赎身花了一百金锭,此风流韵事曾在我国传诵一时。”
“商人重利,乌木其肯花天价为此赎身,此人必是容颜绝色,怪不得能把一国之君迷住。”
这话耶律平说得有些轻佻,苏尔勒听在耳里明显感觉到有一种幸灾乐祸的看戏意味。不过这也怪不了将军,别说是他,就连自己甚至是一寻常百姓都忍不住好奇想要调侃,堂堂后褚一国之君,什么女人没见过,最后居然喜欢上一男子,此种惊世骇俗之事足够天下人好生编排一阵了。
“可不是,听说因为这事,朝廷那些老臣一天到晚上奏劝谏,要不然就闹着罢官请辞。有一次御史大夫闹过头了,皇上竟然当庭准了他的奏,让他告老还乡了。”
临近宫门,苏尔勒的神色放松不少,也多了几分玩笑看热闹之意,不过,耶律平可不在乎耶律骜的风流韵事,他现在最关心的是此人到底是敌是友:能入皇帝勤政殿的人可不是什么小角色,如果此人是有心之人专门安插在耶律骜身边的,那他们的图谋是为何;如果此人不是,就只是一普通的男宠,就凭他在耶律骜心里的地位,也必能影响日后朝廷走向。不过经过今日一事,他可以断定此人应该对他无害,否则以耶律骜的性子绝对不会这么快就给自己答复,又或者这是那人在向自己示好,毕竟以一介男宠之身陪伴君侧,前途艰难他也得给自己找一个有力的帮手不是。
宫墙在前,黑瓦青墙禁军铁甲森严有序,这是后褚的皇城,天子之处自是肃穆威严,不容有半分挑衅。站在宫城外耶律平回望身后的巍峨皇城,心里遗憾不甘难下,一步之差他落身为臣,跪拜在耶律骜之下,而今冬与北齐一场大败,看来这皇城中的那把龙椅此生与自己真的无缘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那日青川逼她签下丧权辱国的约定,最后却没有如期回来,一连几天亦是如此,应是军营有事耽搁了,叶寒这才慢慢落回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有点闲情逸致,看一看屋外春来后的碧云天。
这世间的春时有早有晚、有长有短,却从未负过惜春人,望着庭外春光明媚色,娇莺啼鸣脆嫩生,不知何时拂柳垂落云鬓,青丝半遮娇容,那一俏盈盈水波眼儿媚,春风十里,画廊韶光,一透锦屏借春看,好一出盈盈明艳色,春暖撩人倦。
叶寒闲坐画堂轻敲空杯,春衫不冷,暖风却慵懒了半日浮生。
不一会儿,江流画出现在画廊转角,身后跟了一个粗布麻衣的中年妇人,破衣补丁与汝南王府的富贵格格不入。
一廊走过,总会引起四周好奇、却令人不舒服的目光打量一番,即便如此,中年妇人依旧面色如常,背脊挺得笔直,并未因此而感到自惭形秽。
进门之前,虽然中年妇人面色平静,但江流画多少看出她一些紧张,好心提点道:“何嫂,小……夫人性子很好,你等会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不必担心过多。”
何嫂回笑点头谢过,步履规整入门拜见。
叶寒刚从春光明媚中苏醒,得了当女儿家时的清闲自在,再加上画堂清幽闲适,下人较少,规矩礼仪暂搁置在一边,于是很是亲切拉着何嫂坐下,连忙转头向一旁秋实吩咐道:“我这里有贵客上门,让常嬷嬷端三杯秋梨水来。”
秋实本是闲不住的主儿,得了叶寒吩咐,撒开丫子就往外跑。
画堂春深、暖风醉人,叶寒眉眼含笑、瞧着秋实一会儿就不见的人影,转头对何嫂解释着,“我这人最不喜拘束,所以何嫂在我这儿,就免了这些繁文缛节,怎么自在怎么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何嫂本是要起身谢礼的,这被叶寒一句话挡了回去,一时起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诚意谢过叶寒美意,心下也翻起一头雾水。
都听说赫连将军皇族贵胄,御沧河而褚敌惧,如此一战场上鬼神皆悚的玉面罗刹,难以置信他的妻子竟然如此和蔼可亲,一点将军夫人的架子都没有,不由心下生起一股琢磨不透的不安来。
画堂莫名一阵安静,叶寒与江流画隔空心领神会、交汇了一眼,都把何嫂的拘谨看在眼里,然后主动找话说道:
“并州春来干燥,我这人又不爱茗茶之物,倒是润肺止渴的秋梨水备得最多,希望何嫂不要介意。”
一语听罢,何嫂下意识连忙起身,低头回话,两张泛白干裂的嘴皮一张一合时,总泛着轻微刺痛,“夫人恩赐,一茶一水皆是民妇之幸,不甚感激。”
说的是千篇一律的场面话,可最后四字却沉甸异常,在心不褪,是恩情、也是感激。
见何嫂紧张还在,江流画连忙插话一句,“我瞧这茶水还要等一会儿才好,闲坐无事,何嫂何不把夫人交托于你之事、细说一下,也好打发下时间?”
提及今日所来正事,何嫂明显放松了几分,攥得发白的指关节也稍稍松开,可常年遵礼克己惯了,她还是难做到与将军夫人平起平坐,还是站着说话来得习惯,也好展开并州城城中舆图,向将军夫人好生讲解。
春来日头高升,画堂明媚一室,堂内何嫂正专注向叶寒汇报着、她所动员的情况,而堂外静立的丫鬟听了里面的话,连忙派了一人前去茶房催促。
秋实在茶房外得了信,算着自己出来确实挺久了,估摸着夫人也该等急了,可夫人起居饮食一向都是由常嬷嬷负责,因怕她笨手笨脚,所以一向根本就不让她沾手,像是这次连茶房都不让她进,只让她在茶房外等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若是平时不急,秋实肯定会耐心在外等候,可今日夫人有客人,而且刚才还有丫鬟来催了。
秋实怕叶寒着急,还是忍不住趴在门边,小声催促了一句,“常嬷嬷,茶水还有多久?夫人派人来催了!”
被门外猝不及防响起的话所惊,常嬷嬷手中的小匙,不由哆嗦一下,匙中白色粉末抖落少许,落在杯沿瓷器盏托上。
常嬷嬷连忙回过头望了一眼,见房门依旧紧闭、未见秋实,眼中的慌乱这才放心落下,镇定好心神,然后继续有条不紊地、将手中小匙里的白色粉末,倒在杯中,又将散落在茶杯四周的的粉末擦掉;
而一旁炉上热水沸腾已久,常嬷嬷轻手提起,慢慢冲泡好桌上三杯秋梨水,也不管门外等着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的秋实,待那杯有着白色粉末的秋梨水、彻底融化后,才端起出门。
茶水滚烫,常嬷嬷平稳端着三杯茶水去往画堂,古褐色茶盘上三杯茶水呈“品”字形排列,如画堂中对应三人尊卑分明,不敢弄混。
这时画堂内,何嫂刚说完斜阳巷处贫民区的情况,话稍稍停顿,似有难言之色,叶寒主动问道:“可是斜阳巷的各家妇人不愿出门做工,家有难事无法脱身?”
“夫人明鉴,确实如此!”何嫂点了点头回道,然后说着这几日走访所见的难处,“这斜阳巷中多是些没了丈夫儿子的老弱妇孺,二老年迈稚儿年幼,家无顶梁柱,若妇人再出门做工,这家中的几口人,恐怕……”
有些话点到为止,听者自会明白在心,叶寒坐于上位低头静思,也有些犯愁。
这事是她想得不周,只顾着解决这些绣娘的生计问题,却忘了她们身后还有一大家子要照顾。这斜阳巷有上千户如何嫂这般的人家,如何妥善安置她们的家人,这确实是个令她棘手的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春深陷画堂,明媚几许韶光,叶寒揉着发疼的脑瓜仁,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先暂时把这事搁置在一旁,看来这事她还得好生与青川商量一下。
说了这么久的话,何嫂还是拘谨不敢坐下,叶寒想劝她入座估计也会被她婉言推拒,想着这几天她忙前忙后替自己跑腿做事,家里还有三个年幼孩子要照顾,于是想感谢她一下。
这时,恰好常嬷嬷端茶入画堂,叶寒于是说道:“常嬷嬷,书房桌上有一叠古书文集,是我专门找出来给何嫂的,你去帮我取来。”
褐色茶盘上三杯茶水、轻微晃动一下,茶水未溢,秋梨的清甜香气却不小心弥漫开来,与这一堂明艳春光很是呼应。
瞧着夫人递过来的眼色,再看了一眼堂中躬身低首的中年妇人、以及她不停舔舐的干裂嘴唇,常嬷嬷立即心下明了。
她本想先奉完茶再去书房,却哪曾想秋实见她有事,于是一下上前、将她手中的茶盘接了过去,直接就为在座三人奉上,而看着三个碧青色汝窑茶杯一模一样,一时间,连她自己也分不清哪一杯是哪一杯。
“何嫂,你刚才说了这么久的话,坐下喝杯秋梨水、解解渴吧。”
将军夫人如此于情于理一句话,她要是再找理由推拒,就是她不识抬举了,于是何嫂低头谢过,坐下饮茶,一解干裂脱皮的嘴唇。
小步后退离堂的常嬷嬷,借着眼角余光瞥见三人仰首饮茶,心下顿时担忧骤起,但又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先出了画堂完成夫人的吩咐。
而这厢画堂内,可能是秋梨水给了叶寒灵感,让她脑中不由精光一现,与何嫂兴奋说道:“何嫂,你刚才说因有老人小孩要照顾,所以每家的绣娘很难离家,对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何嫂放下手中茶杯,连忙起身回道:“确实如此。”
见叶寒眉眼轻翘,喜色溢于言表,江流画在一旁出言问道:“小叶,你可是有了什么好主意?”
映着韶光三春,春风拂面渐日暖,叶寒望着画堂白墙青瓦出神,好似能听见墙后传出的朗朗读书声,笑着说道:“我们何不在斜阳巷开一处学堂?”
“学堂?”
江流画听后,惊讶一声重复道,低眉细想一二瞬间便喜上眉梢,可不是,有什么比建一学堂来得更好更适合,更能解决绣娘离家做工的后顾之忧。
并州一役白骨成山,斜阳旧巷寡妇十年,没有人比何嫂更懂、住在斜阳巷中的女人的苦与累。
她们这群死了丈夫的女人,仅凭一双手苦苦支撑起一个家,求的是什么,求的还不是二老安乐稚子成才,这样才对得起保家卫国、战死沙场的亡夫英灵。
“砰!砰!砰!”
三声闷实有力的撞地声,何嫂低泣跪地不起,将军夫人此番善举,于她于斜阳巷中上千户人家大恩如山,她自知微贱磕几个头不算什么,可她除了磕头外真的无以为报了。
“夫人对斜阳巷的大恩大德,民妇,实在无以为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何嫂你这是干什么?”
叶寒连忙上前扶起,她终究不是这世的人,不习惯他人跪地磕头,虽然她大概明白何嫂之心,可毕竟不是亲身体会过,实在难以感同身受、她此时的感激涕零。
常嬷嬷拿着东西赶紧回来,可桌上茶杯早已撤下去,根本分不清哪一杯是谁喝的,而叶寒见她手中拿着的东西,找到借口、连忙转移着何嫂的注意力,说道:
“我听流画说过令郎聪慧,文章做得极好,这些书都是当世大家所著,我又不是个爱看书之人,放在我这儿也可惜了。何嫂可以拿回去给令郎观阅,我想应对令郎学问有所助益。”
看着将军夫人递过来的一大摞书,何嫂多少有些推辞,还有为难,“无功不受禄,夫人,这些名贵之物,民妇万万不可接受。”
何嫂虽是个寻常妇人,但丈夫却是个识文断字之人,做人的道理、耳濡目染多少知道一些,所以如此违背自我底线之事,她万万不敢拿,更别说这是当世大家所著,其中所藏学问,估计价值连城也不止。
还是江流画知道如何劝解脾性固执之人,接过叶寒手中沉甸甸的包裹,两人会心一笑,然后就见江流画、直接一把放进何嫂怀里,逼得何嫂不得不连忙伸手接住。
“你真以为将军夫人这么大方吗?这些书都是借给你,要还的。书肆书贵,夫人怜惜令郎才学,所以才借书于令郎,供其誊抄,多增学识。”
如此一说,何嫂意志明显有了动摇,双手紧抱着怀中包裹,连连谢道。
“我不着急看书,让令郎用心誊写便是。”叶寒轻轻说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春光中一番话语,转眼日头又过了不少,家中幼儿待哺,何嫂请求离去。
叶寒瞧着何嫂刚哭过,情绪多少有些不稳,便麻烦让流画跑一趟送何嫂回斜阳巷,也顺便看下周围、有无合适之地可建学堂。
画堂人空韶光易逝,流画送了何嫂回斜阳巷,暂时也回不来,叶寒一人也甚是无聊,便要了笔墨纸砚,在一侧春光中规划着学堂的相应事宜。
学堂建址得等流画回来后才能确定,现在她能做的便是学堂建好后的事宜,借鉴现代的学校制度,叶寒把学童按年龄大小分成不同年级,四十人为一班。
而斜阳巷处有上千户人家,以每户人家有两名学童为准,大概有两千名学童,所以这个学堂大概需要五十名教书先生。这还是最基本的估计,若按照不同的学科,这先生人数可不止于此,这还是未加上学堂其它后勤工种。
照这个方向算下来,密密麻麻的学童人数和先生数量,充斥在叶寒脑中,弄得她越算脑子越涨,都快成一锅八宝粥熬糊了,连青川什么时候回来站在她身后,也未发觉。
“姐姐这是要考秀才吗,这么勤奋?”
青川走近,站在叶寒身后、看着满桌凌乱的纸张,随意瞟了几眼,大概能猜出她在做什么,但看她如此发愁蹙眉,不由开口给她逗笑解闷。
可叶寒听到,却不由身子一震,没想到青川会这时回来,多有诧异,见他手中拿着几张、自己写满扭曲字体的纸张,认真看着。
叶寒自知字丑、无法见人,便伸手连忙抢了回来,有点窘迫解释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日何嫂来给我说过斜阳巷的情况,所以我想在那建一个学堂,既能让绣娘放心出门做工,也能让家中孩童能读书识字、懂事明理。”
姐姐说的这事,还未进画堂前,常嬷嬷就已跟他说过了,青川点头表示赞同,“是件利民的好事,可我怎么瞧姐姐面色发愁,可是碰到什么难题了?”
叶寒看着满桌纸张凌乱,发愁叹了一声,“确实有很多难题,但并不是不能解决,只是需要多花些时间和精力罢了。”
看着一旁的青川,叶寒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有一件事我确实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
突然被青川搂在怀中,低着头亲昵地贴着她的脸,叶寒多少有些抗拒,但还是强装着镇定,拿起一纸张与他说着,
“就是关于学堂教书先生这事。这并州城学问做得好的先生很多,但以我的学识很难挑选分辨,而且这还不是最主要的难题——你看这么大的学堂,有上千学童就读,这山长可马虎不得,我……”
腰上硌着一根又硬又烫的异物,叶寒面红耳赤,尴尬得不行,连口中说的话、也不由中断。
可身后之人却毫不所知,还若无其事追着叶寒、因尴尬偏过去的脸,对着她脸上渐渐晕染开的羞红,轻笑催着问着后续。
“……我想,斜阳巷这些孩子怎么也是英烈遗孤,既然我们要在那开学堂,选的先生和山长,还是要选一些有名望有学识之人,好生教导这些孩子,也算是对得起英烈的忠魂、壮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后几个字,叶寒几乎是咬着牙磨出来的。
青川搂着她太紧,被他抱在怀里,鼻息间全是他的霸道气息,暧昧如同他胸膛赤热的温度、烤得她不能自己,而……那股讨人厌的感觉又来了。
叶寒不得不用力握紧双手,用指甲刺痛手心,抗拒着不该有的春潮涌动。
真是个可怜的小家伙,青川看着叶寒的一脸潮红,那双清明的双眼早已从眼角泄出了几丝媚态,好生勾人。
青川换了个姿势,面对面抱着她,居高临下一览人间春色,口里却还装着正经,“姐姐如此一说,我倒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叶寒不敢抬头看着青川,只能小声低着头问道:“是谁?”
“这个……我现在不便细说,不过此人的学识与品性,别说是并州,即便是在人才济济的京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
青川买着一个大关子,叶寒却没忍住诱惑,抬起头好奇问道:“如此德才兼备之人,又怎会来这西境苦寒之地遭罪?”
春朝情动芙蓉面,美人含娇眼儿媚,盈盈无辜,绛唇生欢,即便看过数百次,青川还是看痴了眼,然后韶光热闹的画堂,莫名陷入了一瞬凝结的静谧中。
叶寒在青川炽热缠绕的目光中,窘迫得不行,连忙尴尬抹过面去,却露出一截嫩白的脖颈,看得青川口舌发干,喉结大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听见几声清晰急促的吞咽声,叶寒脸上羞红更甚,直接从蔓上耳朵,染红了脖颈,桃花酥色也不及眼前人儿娇媚。
叶寒是怕这样的青川的。
没有人比她更知道、青川在床上折腾起来的狠劲,就好像豹子扑食般,恨不得一口把她拆解入腹,所以,即便已预知后面的结局,她还是忍不住拼一下——扒开环在自己腰上的铁臂,先逃为上。
“啊……”
一步未跑开,就被青川压倒在铺满白纸墨香的桌上,叶寒瑟缩着身子,看着头上俊美如神的青川,更忍不住寒噤发抖。
青川被叶寒的样子给逗乐了,手抚着她含着水色媚态的眼角、顺着脸颊而下,轻柔抚摸着,“这就想走?我帮了姐姐这么大的忙,姐姐……该怎么谢我?”
明窗透进来的满室春光,提醒着叶寒现在是青天/白日,再说外面还有一堆丫鬟婆子,白日/宣淫这事、她怎么也做不出来,心底的羞耻支持着叶寒、抗拒青川的求欢。
“青川,别……外面有人……晚上行吗?”
“那群奴才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我养他们做甚?”
青川霸气一吼,惊得在堂外一丈之内的常嬷嬷,连忙领着其他丫鬟婆子退避到庭外,生怕坏了主子们的好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很明显,叶寒微弱的请求没有得到青川的同意,衣衫未解便被他一下知道黄龙,惊得叶寒也顾不得堂外是否还有人,就直接叫了出来,双手绞攥着青川的衣衫褶皱满生。
这还是青川第一次要得如此急,即便是两人新婚初次、也不见他有这般急躁,根本不像是夫妻间的鱼/水之欢,更像是猛兽对猎物的粗暴占有。
叶寒迷朦着眼望着青川,很是不懂今日的他——本是如清冷遗世的月下谪仙,此时却像极了坠入了魔道的魔,癫狂睥睨无视天地,骇人得紧。
他这是要拉着自己一起万劫不复吗?
此处省略若干字
青川不由搂紧叶寒的身子在怀,心里满足不已却又渐生惆怅,估计只有在意乱、情迷时,她才会对自己有那么一丝的不舍与留恋吧!
此处省略若干字
“青川……够了……真的够了……”
说着几个字几乎要了叶寒身上仅存的一半力气,可青川哪肯!
他没要够,他永远也要不够,他想要更多,不仅仅是简单的肌肤之亲,他还想要她的心甘情愿,心甘情愿跟他过一辈子,一辈子都不准离开他,无论谁来她也不准离开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猛然一声惊雷从天而下,惊天动地却惊不醒痴疯了的青川,叶寒全身瘫软,只能被他抱在怀里索取,意识逐渐涣散间,疾风灌进窗扉,带来一抹清凉、掬着她仅存的一丝清醒——青川,你懂什么是爱吗?
狂风暴雨骤起,惊雷阵阵袭来,画堂春光不在,明媚已失,叶寒早已不堪重负昏了过去,青川却仍抱着她不肯放手,苦苦纠缠不休。
是占有,还是痴缠,是爱之不得,还是为此心有不甘,叶寒不懂,就如青川亦不懂她之所想:
他一心求之无不简单,不过是她的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仅此而已,为何她总是不懂不愿、不接受?
突然一场狂风暴雨,不知何时开始,亦不知何时结束,像极了画堂内这场疯狂的情/事。
床上女子早已入梦,抱着她的男人却舍不得闭眼,甚是痴迷看着她,手轻揉着她轻蹙着的眉间,想揉去她脸上的不安,却不曾想反因他又深了几重,即便在睡梦中,也本能偏着头,躲着他的触碰。这有什么违规的,怎么一直不过????
姐姐,我该拿你怎么办?
抱紧怀中的人儿,明明她真真实实就在自己怀里,可青川心里却满生不安。
而此时,屋外雨也停了,苍幕早已落下,不知是浅夜还是深更,几缕晚风吹入、带着几丝不属于春日的燥/热,清楚提醒着他短春已尽,这并州迟来的夏,终于还是来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被青川不知节制按在画堂折腾了一番,夏雨瓢泼风生凉,叶寒毫无悬念病倒了,第二日合璧庭内便飘起了微微苦涩的草药味。叶寒浑身没劲趴在青川宽厚的怀里,耷拉着疲累的眼皮看着一勺又一勺褐色的药汤入了自己的口,苦得她连忙闭眼生吞下喉。
“别喂了。”叶寒有气无力说着,转过头埋在青川怀里怎么也不肯再喝。
低头看着怀中使着孩子气的叶寒,青川温柔哄着,“可是药太苦了,姐姐要不先吃颗蜜饯再喝?“
叶寒听着这话心里明显是有些气的,要不是他昨日变着法地折腾自己,她怎么会得风寒,可惜这风寒入体夺去了她大半力气,根本无力跟青川算账,只好自认倒霉伸出手去拿药碗,恹恹说道:“还是让我一口气把药喝了吧,这样一勺一勺喂,别让我病还未痊愈,就先被它苦死了。”
青川拦不住叶寒,只好把碗递给她,看着她一口气喝下余下大半碗药汤,喝完小脸纠结成一朵萎蔫的苦菊,连忙把事先准备好的蜜饯塞进她的嘴里,这才慢慢舒缓了叶寒苦得可要她命的苦涩。
见她努了努嘴,青川连忙伸手接过她口中吐出来的杏核,本想再喂她一枚蜜饯解苦,但被她拒了,“一枚就够了,吃多了甜了嘴,恐怕等会更喝不下去药。”
瞧着病殃殃趴在自己怀里的小人儿,青川轻拂去贴在她脸上的碎发别于耳后,见她蹙眉轻嘤说着难受,青川说不出的心疼,还有愧疚,“嘴还泛苦?”
闭着眼的叶寒没有说话,刚喝下一大碗苦得要命的药汤哪能立马就吸收,积聚在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气管喉咙处全是苦死人的药味,让她根本说不出口,只能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轻拍着她背的手没有停下,直到叶寒顺了气打了一小嗝,青川见她眉头舒展轻松了不少,才嘴对嘴喂了她一口清茶去苦。
今日的青川很温柔,估计是因为赎罪的缘故他吻得很是耐心,不似昨日或以前那般急躁霸道。茶水醇厚回甘,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哺喂到她的口中,配合着她病来疲软无力的缓慢吞咽,一点一点洗去了她口中残余的苦涩,将胃里泛上咽喉处的酸气渐渐压了下去。
一吻作罢,叶寒脸上生了几抹芙蓉娇色,冲淡了不少因病带来的苍白。青川意犹未尽,抿了抿嘴唇回味着方才的唇齿缠绵,如夜深邃的墨眼尽是浓得醉人的柔情,“姐姐嘴里还苦吗?”
青川永远不知道他容貌对人的杀伤力有多大,就如同此时的叶寒不敢抬头直视,只能以鸵鸟的姿势埋在他怀里不敢看他,也不知是害羞还是逃避。即便口中还泛着汤药苦涩的几丝余味,她也不敢点头实话实说,唯有摇头避着刚才突如其来的尴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彼时门外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喧声,不是很大但叶寒却听到了很熟悉的声音,不由立马抬头问道:“好像是流画的声音,是不是流画来找我了?”
怀里人儿睁着眼望着自己可嘴里心里却全部是自己,青川心里的酸意又顿时而起,搂紧想要起身离开自己的叶寒,劝道:“你还生着病,等好了再见她也不迟,常嬷嬷自会劝她回去。”
“可是流画来找我,应该是为斜阳巷学堂一事,你还是让我见上一面吧!”叶寒望着门外有些担心。昨日流画送何嫂回斜阳巷恰逢暴雨袭城,大雨淹没了道路没有回府,她今早听后多少有些担心。如今流画来看她,她若不亲自看上一眼,怎能让她放心。
醋意横飞的青川自是不许,直接漠视门外不断传来的喧声,哄着叶寒,“你现在还生着病,要是把江流画也传染上了,你忍心?“
明明是私心作祟却被青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可恰逢叶寒病中脑子不济,没这么多精力想这么多,一下就被他的“大义之言”给说动了,虽是极想出去与流画见上一面,但想着流画的身子平日就比自己弱,若自己真把她给传染上风寒,可就真对不起她了。
如此一想,叶寒再迫切的心也冷静下来,虽有少许失望,但还是安静窝在青川宽厚温暖的怀里,像只餍足吃饱后的小奶猫眯着眼好生养病。
青川被她娇怜可爱的憨态弄得心窝发暖,不由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啄轻吻,抱紧她轻轻说道:“学堂的事我已经派方云中去办了,你别忧心太多,对身子不好。”
轻陷困意的叶寒被这个很是耳熟的名字给强行叫醒了,无奈病中脑子糊成一锅粥,怎么用力回想一番也没记起此人的面容,不由好奇问着,“方云中?这人是谁呀?”
青川瞧出怀中人儿渐起的倦容,扯过一旁锦榻上的白虎绒毯给她盖住遮寒,边说着,“你不是想给斜阳巷的学堂找一个有名望有学识而且又负责的山长吗,他就是我给你推荐的那个人。”
脑袋在青川怀里拱了几下,叶寒终于找到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然后接着刚才的话问道:“你说过此人德才胜人,不过这样的当世大家他肯来并州任教吗?”不过她这样不怎么读书的人也听过,这人应该是位名满天下的学士。
“此人此时此刻就在并州,说起来你应该也见过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叶寒脑子泛着困意,微抬起头努力睁开困得不行的眼皮,好奇望着青川,“我见过他?什么时候?”她怎么不记得。
捏紧她刚才滑落至肩头的绒毯,青川扶着叶寒昏昏沉沉的小脑袋靠在自己胸口,轻声说着,“你忘了,有次你去军营,是否有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小兵替你领路站岗?对了,你还让他替你监视陆知,向你汇报陆知的一举一动?”
嗯,有吗?叶寒脑子最先冒出这个问号来,但顺着青川这一提醒她,她倒是慢慢想起好像是有这事,还有那个愣头青小兵,顿时恍然大悟,叹道:“原来是他呀!”不出一秒,语气又惊讶一变,“你说的方夫子就是他?”
愣头青小兵与青川口中德才兼备的方夫子重叠在一起,叶寒多少有些诧异,还有些不信,不禁好奇道,“他好好一个读书人,不在家舞文弄墨,怎么想着跑到军营当兵去了?”怪不得她当时看他身形举止不像当兵的,原来真是如她所想,是个读书人。
说起这事,青川也多少有些头疼,“这方云中乃是京城四大世家之一的方家嫡子,其祖以军功封关内侯,而后代遵从祖志弃武从文,不涉朝政不入党争,所以方家才能人才辈出,于京城屹立百世而不倒。”
听青川如此说来,叶寒心中的疑问不由更深,打着哈欠含着泪水问着,“那方云中干嘛不在京城当他的公子哥,非违背祖训跑到并州从军打仗?”
“还不是一个情字闹的。”青川笑着无奈,但言语多少还是有些欣赏方云中这个读书人,“这方云中除了是方家世子外,他可还是朱老夫子的准孙女婿……”
这一八卦消息委实震惊了一下叶寒昏昏欲睡的脑子,很是惊奇,没想到那个看似无缚鸡之力的愣头青小兵居然隐藏得这么深,能入朱老夫子发现选为孙女婿的人,必定是人品才学乃当世极佳,真是真人不露相呀!
“……方云中与朱老夫子嫡次子之女自幼青梅竹马,感情甚好,但前几年朱老夫子这小孙女也不知看了什么乱书,说是要让方云中成为了万人敬仰的英雄,然后骑着高头大马再来娶她。这方云中也不知入了什么邪,竟不顾方家祖训,瞒着父母一声不吭跑到了并州来,当时我在军营中见到他时也着实吓了一大跳。幸好当时不是战时,新兵不入编配,这才让他侥幸保了一条小命。”
他人□□,不是局中人,冷暖不知,叶寒也不好妄下决断,眯蒙着眼瞌睡连连,说着心中感慨,“女人谁不喜欢拯救苍生的盖世英雄,可若让我选,与其执念于这九死一生换来的万丈虚名,我宁愿他平平淡淡与我过完一生。”
朴朴实实一句话说出了多少人的内心真实所想,青川也不例外,甚是动容,不由更抱紧她,恨不得将之溶进自己的骨血中,然后永不相离,“姐姐,等西境的战事都结束了,到时候我们就寻一山清水秀的小山村,盖几间茅草屋,栽上几株桃树,种上几畦菜地,然后再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孩子。春来我带他们摘桃花换酒,夏来你教他们在檐下识字,等秋来金满,我们领着孩子一起去溪边捉上几篓膏蟹肥虾,然后看着日落月来一家人吃着月饼看着中秋月圆,等到了冬来雪落大地,我们就家中围在火炉边,烤着炉火吃着甜口烤熟的地瓜,说说笑笑,就这样不管冬去一年又一个轮回。等孩子们都长大了,成亲了嫁人了,到时候我们也老了,我还像现在这样抱着你,跟我们的小孙子小孙女说着我们年轻时的事情……”,说到这儿,青川问着怀中之人,坚毅硬朗的脸全是最暖的柔情,“……姐姐,你说好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等了一会儿,见怀中人迟迟未回话,低头细看才见她不知何时已经睡去,鼻息间还轻打着小呼噜,青川俊美的脸满是温情,闪着顽皮对着熟睡的叶寒说着,“姐姐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毫无疑问,叶寒肯定是“答应”了,青川心满意足,轻轻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昨日一场暴雨梨花后,今日并州的天好似更甚明艳,碧空明日浮云一抹,虽多了几分耀眼但却看得人心暖满足,而透过几层明窗轻纱,过滤了金阳眩目,只余下最柔和的光线落在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一男一女身上,彼时温情定格成了一幅最美好的动人画面,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吾生所求,仅此而已。
金乌悬中空,并州的夏说来就来,一夜暴雨后,皎皎金光耀眼,刺刺遍体生暑,青瓦屋檐虽蔽日,却逃不了燎燎热气上身,未知青树上蝉鸣也跟着渐起。
“江姑娘,这日头大了,要不您还是别等了。”夫人昨日受了风寒,王爷担忧过深自是不会允许她进去扰到夫人。常嬷嬷看着在屋外固执等候的江流画,苦口婆心一番也未劝了她的归去,又念及夫人与她姐妹情深,亦不敢强行支使丫鬟婆子送她回院,夹在中间她也甚是为难。
明显江流画略显着急的脸上划落几行失望之色,大雨退去心急火燎跑回汝南王府,怀着满腹焦急迫切想见小叶一面,却没曾想横生此番枝节,难不成……这真是天意?
愁急无解,无法,江流画只好退步离去,却无心撞上常嬷嬷的幽幽打量,如针尖麦芒般寸寸细致窥探着她的内心事。江流画连忙稳住心神,不敢再逗留,于是强装镇定告辞道:“昨日送何嫂回斜阳巷,恰好寻到一处适宜建学堂之地,本想将此喜事最快告知小叶,自己却莫名生了偏执,刚才实在是劳烦常嬷嬷,还请嬷嬷莫要笑话。”
江流画是懂礼之人,不似刚进府的乡野丫头需要她□□,如此也好,省了她不少功夫。常嬷嬷听后自是恭敬如常,躬身谢拒,“江姑娘言重了,此乃老奴本职本分,受不起姑娘如此锦绣谢语。”
都是深宅大院出来的最虚伪的场面话,江流画面色含笑听听便忘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扶琴院了,若小叶身子好了想要见我,还麻烦嬷嬷尽快告知。”明知最后一句不该说出口,可她压抑不住内心那股焦急,有些事还是早些告知小叶才好。
“老奴知道了。”常嬷嬷微笑应下,然后目送着江流画离开,只是却在江流画走了没几步时突然发问道:“老奴瞧江姑娘面色起白,少见红润,应是昨夜宿在斜阳陋巷里让风寒侵了身子。可否需要老奴请郎中为姑娘诊治一二,以防有恙?”
江流画应声停步自然转过身来,笑着谢道:“常嬷嬷有心了!我这身子在红绫镇什么风雪未见过,昨夜一场瓢泼暴雨还伤不了我。倒是昨日陪我同去的两个丫鬟略有不适,还烦请常嬷嬷请人为二人诊治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常嬷嬷权衡再三,没再执意追问下去,“如此,老奴也就放心了,以后夫人问起来老奴也好交代。“
江流画微微颔首再次转身离去,常嬷嬷抬头犀利的眼神多了几丝疑色。
今日这江姑娘一开始说是因学堂之事而来着急进入,却在知晓夫人身体抱恙后仍执意要见,却在听见王爷也在里面后,便放弃了执着选择离去。虽然行为合情合理,但她总觉得这位江姑娘今日有点怪,但到底怪在哪儿她也说不出来,不过她这心中老是晃着不安,总觉得这江姑娘今日来是与昨日那盏秋梨水的事有关。最好还是别如她猜想那般,否则……这天,就塌了!
江流画走后不久,一细长干练的婆子走了过来,仔细回禀道:“嬷嬷,奴婢刚才问过昨日跟随江姑娘的那两个丫鬟……”
“如何?”常嬷嬷明显也起了着急,不等婆子说完便出声抢话道。
“如二人所说,因为何家房小客房不多,江姑娘便一人夜宿在何家,而她二人则借宿在隔壁人家里,所以昨夜她们并未与江姑娘同宿一屋。”
这则消息无用,常嬷嬷听后只好在心里重新将昨日与今日之事回顾一遍,因为昨夜一场暴雨冲去了太多可查的蛛丝马迹,她也只能通过今日之果倒着推断:
夫人昨日承欢,江姑娘身体如常,何家妇人不知,不过那位何家妇人是位寡妇,即便喝来那本加了东西的秋梨水,她也不会把身体羞耻的反应说与外人听,所以她只需把怀疑对象放在夫人跟江姑娘二者之间即可,而江姑娘今日虽有些反常,但自己刚才突然发难试探却未找到丝毫可疑破绽,所以怀疑的重点就落在了夫人一人身上。
常嬷嬷看着前面紧闭着的房门,心里怀疑渐渐有了答案,难不成……昨日秋实其实没有端错,那杯加了东西的秋梨水真的是夫人喝下去的?
彼时,回到抚琴院中的江流画借口昨夜未歇息够,退去了丫鬟下人,然后将房门缓缓合上,四面骄阳强光一一被隔绝在青瓦黛墙外,屋内骤生黑夜,这时,江流画脸上平静的面具终于卸下,无声大吐一口浊气,手捂住狂跳不止的胸口暗道着好险,差点就着了常嬷嬷的道了,幸好她来之前做了相应准备,否则,恐怕刚才真就被常嬷嬷看穿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本就是偶感风寒的小毛病,叶寒吃过几服药便好得差不多了,只不过青川担忧过重,生怕她重复发病,便硬拉着她在屋中待了四五天。叶寒虽有些不愿,但好在因为病情缠身的缘故,青川这几日在屋中还比较老实,她也难得享了几日清闲。
虽然不是战时,可青川在府中一待就是几日也说不过去,这不,叶寒一出了病立马就赶着青川回了军营。没办法谁叫她怕了青川,她可不想身体刚痊愈又再来一次偶感风寒。
几日未见,庭前草木深深,一望绿无尽,蝉鸣也声声入耳,恍然一下便到了暑日。叶寒摇着玉骨凉扇,汲着夏日几风清凉,心生莫不感慨春日短得好似未过,一转眼这并州的夏就迫不及待赶来了,果真是不给她这样怕热的人丁点活路,想到如此,手中的摇扇不由又快了几许。
“夫人,江姑娘到了。”
听见门外丫鬟传信,叶寒被暑气热得没精神的身子好似被注入了一汪凉爽清泉,立马精神回笼,连忙扔掉手中凉扇起身向门外走去。
几日未见,叶寒很是高兴拉着江流画到房中阴凉处坐下,话多得根本说不完。
茶水奉上,常嬷嬷一如往常立在侧旁随身伺候,叶寒瞧着门外青天乾坤正色,估摸着离午时还差个把时辰,而今日起得太早又空坐了一上午肚子没有多少食,便让常嬷嬷去小厨房拿一些糕点垫下肚子。
常嬷嬷领命离去,怕暑气入屋叶寒又让人关了门扉,待屋内四下空空只剩她与流画二人才小声认真问道:“到底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刚才流画挠她手心,她便奇怪流画到底意欲何为,如此小心翼翼。
江流画慌张快速扫视了一下四下无人的屋内,面色谨慎更显凝重,等她确定屋内暂时安全才回过头来与叶寒说正事,却见叶寒正伸手欲端杯喝秋梨水,连忙低呼制止道:“别喝!”
边说时,江流画也同时在叶寒手背上狠打一记,吓得叶寒连忙缩回手,茶杯“哐铛”落桌,还好叶寒并未完全端起茶杯,茶水只晃荡几下便回落杯中,并没撒出水来。
“流画,你怎么了?”叶寒无视自己被打得泛红的手背,反而很是担心今日举止如此异常的流画,好似一只受惊过度的惊弓之鸟,随时都可能一鸣受惊坠落而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时偌大的屋宇弥漫着一种幽森诡异的安静,江流画伸出的手一直死按着叶寒手边的茶杯,惊慌失措的双眼也一直盯着前方紧闭着的大门。见担忧的询问声未从门外传来,江流画这才长舒一口长气放下心来
仅隔着一张矮小茶案的叶寒自是把江流画刚才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心中疑惑不由更深,担忧问道:“流画,你这是怎么了?”
江流画毕竟是第一次做如此冒险的危险之事,而且还是明知隔墙有耳的情况下,那番心惊胆战不亚于惊涛骇浪山雨欲来。于是趁着常嬷嬷还未回来,江流画连忙沾水在桌上写下几个字,叶寒看后不解问道:“为什么?”
环顾四周,一墙之外皆是耳目,有些事太复杂江流画短时间内也无法说清楚,也不忍当面对着她亲口说出,内心纠结不下维谷,只低头从袖中拿出早就写好的纸笺,虽是不忍心有些犹豫但还是递给了她让她自己做决定。
见着递过来的细长纸条,不知为何叶寒有那么一丝迟疑,说不出的感觉让她想要逃避,但最后叶寒还是伸手接过,流画为人稳重顾虑周全,既然她把这张纸条给自己看,那自有自己必须看的理由。
纤手轻展,折痕一开,几行细小工整的簪花小楷便跃入叶寒眼中,字字寻常,在书籍古文已识过千百遍,可再次组成出现在纸笺之上时,叶寒看后却不住寒噤发抖,手中的纸笺就这样滑落指间落下,就好似她那双黑白分明的清眸中急速坠落而下的泪。
身上的锦衣华服层层覆盖成一抔奈何桥上的黄土,而黄土之下埋葬的就是叶寒瘦小发抖的身躯,桥下黄泉冤魂桥上奈何阴鬼,而她却是被强行拉下地狱的活人,一点一点在黄土之下削肉成白骨。
地上那张纸笺被江流画捡起,扔进了小炉里被半蓝半红如鬼火的火焰一口吞噬成灰,难见尸骨。
江流画握住叶寒不住发抖的手,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手可以凉成这般,甚是心疼看着一旁的叶寒,小声说道:“这件事我想了很久,不知该不该告知于你,怕的就是你知晓后这样的反应,可不说,我又怕对不起你。”三言两语说不清她这几日的复杂心境,就如同她不能完全读懂小叶此时的心殇满城,唯有无可奈何一言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至于信与不信……还在于你。”
叶寒不知自己如何从冰雪寒夜中走了出来,被咬得无血色的唇好似还带着杀人的寒气,即便她已强行压下内心的愤怒但还是难以完全控制住全身的怒气,一手不稳,无意碰到手边的茶杯,就这样杯中盛着澄黄色的秋梨水倾泻出来落了一桌,桌上水写的字也彻底销声匿迹,没了踪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流画在合璧庭陪了叶寒一个下午,直到叶寒恢复平静后才放心离开。此时正是日暮时分垂阳半落,余晖透过大开的门扉落了满屋昏黄,温暖柔和但也透着衰老垂败,让叶寒分不清她此时是身在人间还是黄泉。
天空是一片不见硝烟的战场,无声无息间黑夜谋杀了白日,皎月称王,繁星为臣,觥筹交错齐聚一堂庆祝着见不得光的阴谋得逞,盛宴之下是白日零碎散落在地的尸骸,看不见寻不着,唯有几鸣夏虫低泣诉着白日之殇。
一旁,茶水湿淋的矮案早已换上了一方红木新案,唯一不变的案上仍放着一杯由常嬷嬷亲自端上来的秋梨水,叶寒手肘半依在案边,淡颜如水,不见喜怒哀乐,唯有一双眼呆滞不动,出神已久。
“夫人,”一旁伺候的常嬷嬷小声唤道,提醒着叶寒,“再不喝,这秋梨水就快凉了。”
叶寒抬头看了眼常嬷嬷,神色仍有些呆滞没有回话,倒是眼角那一抹垂忧被常嬷嬷敏锐捕捉到,然后生着笑略似打趣般问道:“夫人是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可能是神游太久,叶寒一时做不到瞬间恢复正常,不过这样也好显得自然,想起与流画商量好的话顺势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想起今日流画向我说起陆知的事,莫名有些感慨。”
常嬷嬷听后也微微愣了一下,回道:“这么私密的事江姑娘都愿讲与夫人听,可见夫人与江姑娘感情甚好。”陆将军与江姑娘之事,她虽是内宅妇人但多少还是知晓一些,只是她没想到夫人竟如此“心大”把下午之事全讲与她听,这才让她稍微一愣。
一声若有若无的笑从叶寒口中飘出,听不出情绪,只见她突然望向常嬷嬷,清秀的眉眼多了几丝玩味让人捉摸不透的浅笑,轻声调侃着,“这世人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却哪知道这男人的心才是最深不可测。”
常嬷嬷不知江姑娘下午与夫人说了什么关于陆将军的“坏话”,让夫人突然冒出如此一句奇怪甚至诡异的言语,不出意外这话没过多久就原封不动进了青川耳中,也勾起他一丝好奇,然后玩味地打量着站在下方一脸憨直的陆知,百思不得姐姐此句之解,却无端弄得陆知一身不自在,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以致将军不快。
“将军,宴会将要开始,您该动身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与后褚歇战后的一月后,这场盛大的庆功宴终于来了,有人等了一个月,有人却等了三四年,更有人等了经年之久,好在皇天从未负过有心人,终是如愿了。
军宴之上有两侧铁卫黑衣劲装死面如刹,握长剑威武生凛,肃王一身庄严朝服立于宴台正中,老目矍铄有神,双手敬捧玉轴圣旨,声如洪钟大声宣道:“圣上有诏,众将接旨。”
“臣接旨!”青川率万千北齐将士应声跪下。
“北齐建国于危,顺民心而得天下,自国泰君安,四海来贺,已有百年。然后褚蛮夷,德政不化,逆天意而乱齐数十载,屡犯罪行罄竹难书。今天佑北齐,汝南五弟率军于冬击杀褚敌四十万,大败后褚扬我北齐军威,一雪数年积耻,朕心甚悦,进汝南王亲王之爵,封地端州,封号‘端王’。一众将士杀敌有功,皆进一级,钦此!”
“臣,谢主隆恩!”
沧河之畔,北齐军营,滔滔江水惊涛拍岸,磅礴气势一如北齐热血报国男儿,战场杀敌三千破,不惧铁弩弯弓,大丈夫应是如此,豪气干云,战鼓军声,咆哮八千云与月,忘却功与名。
御酒美酿,甘喉醇美,遥看宴中将士抱酒酣畅淋漓,好生快活,青川却兴致寥寥,无心于此,心早飞回府中那个小人儿身上,于他人得意之中看清自身苦闷,唯杜康入喉,可解忧愁。
于宴下敬酒一番回座,肃王添满酒杯朝独坐一隅的青川走来,恭贺道:“老臣替北齐苍生敬端王一杯!”
青川起身回礼,浅笑道:“大伯父可是折杀我了,小侄受不起。”
肃王连忙扶起青川,不容他拒绝,“这是你应当的,有何受不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并州苦寒,后褚又常年肆掠,朝廷派了这么多大将也从未真正打赢过后褚,可想其中艰难。而陛下赢弱,京城中两王争斗已不下多年,哪会容明稷与之争权,可惜当年他不在京城,鞭长莫及,阻止不了,否则以明稷先帝皇子身份怎么连个亲王之位都没有,却只赐给他一个毫无封地的汝南郡王。不过还好先帝在天有灵,冥冥中自有定数,青川终得平安。
“既然你肯叫我大伯父了,那你我叔侄今夜便不谈国事苍生,只聊家常。”肃王拉着青川一同坐下,问起他去年婚事,“我听闻你去年成亲,娶的却是一个平民女子,可是因朝中情势所迫,无奈之选?可否需要伯父为你重选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省得天下人流言蜚语?”
一饮而尽,青川低眉浅笑,婉言谢过,“大伯父好意,小侄心领了。只不过这场婚事并非如您所想,是我一心所求,是我特地上书皇兄御旨赐婚求来的。”
“哦?如你所言,这端王妃定是位出尘美人,品行娴淑,才能入你之眼。”
若姐姐听到有人这样夸她定会当场笑疼肚子,青川想了下那个场景便忍不住无声笑了笑,“这些……我还真没关心过,不过内子喜怒哀乐,都甚合我意,深得我心。”
这时有将士大着胆子向青川敬酒,青川闲坐无聊,又不能飞身立刻回到姐姐身边,倒没有拒绝,拿起一坛美酒走下宴阶,与众将士比酒斗志起来,一时宴下好不热闹。
肃王居于宴会之上,见人群中青川少年英雄,当世少有人可比,不由想起数年之前的三弟,他的父亲,也是如此跨马上南山的青葱年纪,也是一样的少年英豪,上马可得天下,入朝可救苍生,可惜却逃不过瑾妃这一劫数,为情所困,为情所伤,不过而立之年便早早随了瑾妃去了,让人莫不惋惜伤叹。
今日问及明稷,当他说起端王妃时,他仿佛又看见了当年的三弟,想起他每每说起瑾妃时脸上的神采飞扬,那种无人可替代的满足,那种甘愿为其沉溺的柔情。不由暗自生叹,真不愧是父子,都难逃情字一劫。都说情种情痴感人于天,可情有何益,除了生生害人而已。
前有瑾妃,如今又有一端王妃,肃王顿时心惊,满生沧桑,担忧望着宴下豪情万丈的青川,生怕他也逃不了宿命,走了其父的老路,为了一个女人而弃天下苍生于不顾。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是夜,月落霜华,鸟宿池边树,庭院幽幽人声静,偶尔清风一过惊起几声鸣蝉响,蟋蟀轻和,共谱一调仲夏夜曲,半盏茶后“曲”止,顿时更显夜深人长静。
深夜难眠,并非是因枕边之人未能伴于床侧,而是很多烦杂的事接踵而来,聚在心头,弄得人实在难以入眠,索性便起了身,倚在西窗旁,看着窗外月色如华,或侍弄着窗边含苞绽放的茉莉花,虽仍无困意但也渐平了烦杂思绪。
“三更快近,姐姐怎还未就寝,难不成是因为我不在身边所以睡不着?”
蓦然身后传来青川一声逗弄戏谑之语,如黑蛇突然爬至她肩头,吓得叶寒浑身一颤,差点把一旁放置茉莉花的高凳花架都推倒了。
叶寒受了惊吓,一把推开了青川伸过来扶她的手,一手捂着心口一脸惊魂未定,没好气问着,“你怎么回来?”她听说这几日军营连开庆功宴,他作为主帅不能缺席。
青川本是想与叶寒开下玩笑,没曾想却把她吓到一番,于是连忙道着歉意,边扶着叶寒在一旁桌边坐下,又倒了一杯暖茶给她压惊,见她受惊的小脸回了恢复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姐姐刚才在想什么,这么入神,连我进门都没听见?”青川随口问道,想与叶寒闲聊几句,一日未见他想多听听她的声音。
“也没想什么。”叶寒抽出被青川握着的手,揉着自己想了一天发疼的脑仁处,本想随意敷衍几句就过了,却没曾想到无意撞见了青川那双透着探究的深忧墨眼,到嘴的话又连忙改了口,“还不是为了斜阳巷学堂的事。”
听后,青川墨眼一笑着,回道:“我怎么听说昨日江流画跑到你这向你哭诉陆知欺负她?我还以为与斜阳巷学堂相比,我还以为姐姐更关心的应该是江流画才对。”
不知为何,今夜突然回来的青川好似与以往不同,同样是深情款款少年柔情,却让她莫名心生警觉,昨日之事除了她与江流画二人外就只有常嬷嬷知道,而今日府内有贼闯入,青川回来第一件事未关心自己是否无碍,而是先说起昨日自己与流画之事,这其中迷雾重重,陷阱更是重重,看来她得加倍小心应对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常嬷嬷还真什么都跟你说!”
叶寒借力打力,嗔怒一声不带好脸不回道,明显告诉着他自己心情不好别来惹她,而如此一副含怨带怒的不悦模样入了青川眼却硬生生被他当成了叶寒在对他撒娇,顿时心软如水,连忙低声下气哄着她到底所气何事。
见青川软了话语,叶寒也顺势借梯下坎,回道:“还不是你手下那位陆将军!跟流画说什么等后褚国灭,他才会娶流画。”说到这儿,叶寒抬头问着青川,满脸含怒问道:“你知道流画怎么回答的吗?”
青川撩开叶寒覆落在脸颊旁的碎发别在耳后,配合着她的问话,摇头不知,然后就听见她气呼呼说道:“流画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说愿意等着陆知,等到后褚灭国陆知为他父母报仇雪恨的那一天。可这后褚又不是一处小小的强盗窝,哪能说灭就灭了,若后褚十年二十年都还在,她不得苦等十年二十年?”
“不用等这么久,你放心最多一两年陆知就能把江流画娶回家去。”青川抚着叶寒气呼呼的小脸,耐心哄着,可叶寒正在气头上,哪听得进去,反倒把怨气都撒在了他身上,“还不是你的错!你若直接下死命令让陆知娶了流画,哪还有这档子烦心事?”
叶寒这小脾气说来就来,青川也拿她没办法,只能耐着性子哄着,“你不是说过感情的事他人不可勉强吗?若我真下军令让陆知娶了江流画,先别说这有违陆知对他亡夫亡母所立之誓,即便是江流画知道后也不会答应的,你说是不是?”
“我……”,叶寒说不过青川,青川太懂她的性子,知道如何让她泄气又让她还不去嘴,她一下就成了泄了气的皮球软绵绵趴在他的怀里,不知说何才好。
此时午夜将近,屋内新添的几盆鸳鸯茉莉幽然绽放,外间重瓣紫玉雍容,内里轻盈白璧无暇,可一览尽细蕊浅金,细嗅间幽香阵阵萦绕,沁人心脾。
青川看着有几丝好奇,“怎么一日未见,这屋内便多了几盆茉莉?”
听后,叶寒顺着青川探究的目光一同望向对面的一盆鸳鸯茉莉,解释道:“这并州虽已入夏,但繁花却不如云州似锦,好生单调,也只有这茉莉正值花期,开得正好,很是喜人,便搬了几盆放置在屋中,添色添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边说着,叶寒边走了过去,摘下几朵刚开的茉莉放在手心,低头轻嗅几口,贪恋着这夏夜时分的清幽香气。见青川也走了过来,叶寒突然孩子气般举着手中的茉莉香气送至他的口鼻处,开心问道:“香吗?”
青川柔情望着叶寒,低头在她手心深吸一口,嘴唇不知是无意还是有心在叶寒手心轻啄一口,痒得她条件性反射连忙缩回手来,此时耳边也随之传来他低沉好听的嗓音,“好香,但没姐姐香。”
这少年英雄的柔情蜜语,在这夏夜暖风中尤其醉人,瞬间便让叶寒红了耳垂,低头不敢看他,只好后退几步隔出了一段距离稀释掉两人之间那股燥人的暧昧,手轻摇着一旁半垂着的茉莉枝条,边找着话转移尴尬,“这茉莉好生奇怪,不过才搬进屋中一日,开出的花却远没有院子中的茉莉来得好看,连这叶子都看似萎蔫了不少?’
听叶寒如此一说,青川本就抱有几丝好奇的心便多看了这茉莉几眼,见花盆底下托盘静水满溢,瞬间便明白了其中缘由,“这茉莉喜阳,一天到晚不见光放置屋内多少有些不利于它生长。而且你看这盆下浇水这么多,盆土潮湿花根一直闷在里面不透气,自然是长得不如庭中种的茉莉。”
叶寒听后恍然大悟,却好奇上下打量了青川几眼,很是纳闷,“真是奇了怪了,你一带兵打仗的将军,怎么会懂这些花花草草的琐事?”
青川抱着叶寒在她耳边轻声细语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听后半晌,叶寒这才品出不对劲,娇嗔道:“你嫌我读书少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挖苦人。”
“为夫哪敢,夫人莫气。”
青川说着戏文里的酸词老语,却在此时此景莫名平添了另一番温柔缱绻,叶寒听了也不由“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却仍死鸭子嘴硬,“谁需要你提醒!我自小与菜打交道,难道还不知如何种这花吗?再说,你还是我种红姜带大的呢!”
“是是是!”青川连连点头,赔着笑附和着叶寒说的话,把她的小脾气小任性全一一接受,好不宠溺,一时情暖忘却纷纷心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突起几声敲门声,门外便传来几声话,“将军,该是时候回营了,肃老王爷还等着与你促膝长谈西境战事。”
这时,叶寒才猛然惊醒,诧异道:“你今夜还要回军营?”
青川低头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吻,望着她的眼很是高兴,“怎么,姐姐舍不得我?”
“我才没有!”叶寒回得直接,可心里却莫名起了一阵慌乱,有些奇怪问道:“军营路远,你何必来回如此奔波?”
“我想姐姐了,所以就回来看看你。”青川也不婉转几下,直言心声,可叶寒听后却慢慢冷了心凉,心间渐起薄冰飘雪,思绪说不出的混乱。
门外敲门声又起了三下,无话却意在催促,青川将是要走,双手抬着叶寒的脸,笑着逗着她,“我这就要走了,姐姐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喉咙好似瞬间哑了,叶寒有那么一半冲动又有那么一半侥幸在她心中徘徊不下,屡屡得不出抉择,而此时准备离去的青川看着叶寒也沉默不语,眼中的幽深如夜缓缓展开,惊涛拍岸飞沙走石亦不可比,因为里面蕴酿着的是他也无法控制的毁灭与暴怒。
还是不忍心,青川强压下心里的不快,叮嘱着叶寒,“睡前记得锁好门窗,今日刚有贼人闯入,大意不得。”
握着自己的手缓缓松开,温暖了半夜的手落在夏风凉夜里顿时便生了凉,叶寒低垂着头不敢目送青川,心里仍犹豫不决难下抉择。
“等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青川快走到门边时,叶寒终于下定决心,大声喊住他,虽然难以开口但她却不得不说,“青川,今日那个闯入府中的贼人,其实是……于一。”
终于说出来了,叶寒不由心里大松了一口气,同样的背对着叶寒的青川,那紧绷厚实的肩膀也随之一松,快要形成的雷霆之怒瞬间土崩瓦解。
“于一?他来找你干嘛?”青川脸上生着诧异,但只事浮在面上,并不是从心而来。
到了这个地步,叶寒也只能如实以告了,“他……他是替宁致远来找我的。去年你占了红绫镇,我和流画都被你抓到了并州,所以,便派了于一来寻我。还有,冬月那次有外敌夜闯端王府,也是于一。”
显然叶寒坦白从宽的态度暂时让青川很满意,可这并不能消除他心中全部的怒气,继续笑着问着,“还有呢?”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青川全然像是一个被戴了绿帽的丈夫,虽然笑着却是笑里藏刀,好生吓人,而她就是正被他“严刑逼问”的妻子,叶寒根本不敢再有心隐瞒,于是把下午之事全一一托出,“于一还拿了一支白梨簪花给我……但我没要,我让他还给宁致远,还让他别再来找我。”
青川踱步走近,抬起叶寒低垂“认错”的头,手指摩挲着她小巧的下巴,突然敛笑问道:“没有了?”
此时的青川太过可怕,叶寒强忍着冷噤颤意,喉咙强咽下一口口水,怯怯地望着那双幽深如夜的墨眼,认真摇了摇头,“真的没有了。”
四目相对,夏夜无声,空气仿若凝固,时间也成了静止,突然,青川一笑打破了两人之间诡异的安静气氛,然后俯首吻住叶寒的唇与她唇齿交缠。叶寒受不住青川如此猛烈的激吻,双手推拒挣扎一番但无济于事,只能软在他的怀里无力承受着他的索取。
在叶寒以为自己快窒息时,青川终于舍得放开了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姐姐,我今日很高兴。”
叶寒窝在青川的胸膛上,听着那急促跳动的心跳声,她能听出他的喜悦,更明白他为何高兴如此,但她现在都无心理会,只在心中暗叹着,好险!她怎么忘了这围成铁桶的端王府,若不是青川点头授意,就凭于一武功再高恐怕也难进府中重心之地,今日一切不过是青川对她的一番试探而已。
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一脸倦容,眼下都已泛青色了,青川便不再为难她,抱着叶寒到床上轻手为她盖上薄被,不舍抚着她的眉眼,“乖乖在家等我,我很快便回来看你。”
可惜惊吓过度,叶寒早与周公下棋去了,哪还听得到青川的缱绻不舍,唯入梦前留得几缕轻微意识印在脑海中–––青川心思太过深沉,于情于物又太过执着,悲欢难断,不是良人。
军营肃王还在等他,他今夜必须赶回军营,快至端王府大门处,陈福已领着一众失责侍卫跪了一地,没主子饶恕不敢起身。
青川冷情无睹,只扬起长鞭一出,惊起鸾台一清脆响亮的鞭声,欲割天破夜,顿时在场之人无一不浑身一颤,好似这条鞭子是打在他们自己身上,震耳欲聋,痛彻心扉。
“陈福,我念你跟随我多年,今日之事我便不多做追究,但是……”,青川凌目一视,摄人杀魂,凌威迫使一众之人更压低下了自己弯垂的头颅,戴罪听命,“……若再发生今日之事,你不必再随侍本王身侧。”
还好今日通报及时,他连忙派了花折梅入府保护姐姐,并协助陈福找出胆大包天闯入端王府的贼人。索性贼人逗留府中够久,这才让花折梅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因为他在云州时与于一交过手,所以有八成肯定此人应是宁致远身边的那个小跟班,所以他今夜才会把肃王暂时搁置一边,赶了回来,并不是为了抓住那个贼人,而是,他想要姐姐的一个诚实以待。无论其间如何,所幸,姐姐终未负他所望,否则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骑在马背上,青川再次凝望身后这座高墙巍峨的端王府,心里从来没有比此时来得坚定,这是他的家,是他与姐姐的家,容不得任何一人染指,谁都不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自从于一那日来过端王府后,府内的守卫明显增加了许多,就拿她所住的合璧庭来说光跟在她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就增加了几倍,个个都是身怀武艺之人,更别提合璧庭外来来回/回巡逻的侍卫了。也自那日于一来过之后,青川虽每日于军营处理军务,但却夜夜必回端王府,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一连几日不回,好似生怕于一再来把自己带走了一般。
这样处处被监视的日子并未对她造成多大影响,从她来到端王府后哪日不是如此,只不过人多人少的区别罢了,关了门眼看不见就行了。只不过白日里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到了晚上却无法做到无心理会,因为也是自那日于一来过之后,青川对她的欲/望越发重,夜夜缠着她不放,即使她双目生盲也难做到无动于衷。
之前流画说的那事真假虽然无法完全确定,但却在她心里生了芥蒂,再加上于一这突然一来,她彻底没了应付青川的心思,起初时她就直接拒绝他的求欢,却事与愿违被青川狠狠教训了一夜,第二日连床都下不了,身上没有一块好皮,此处省略14个字,连抹了两日药膏才得以好转。在这之后她便冷淡了心思,随便青川怎么弄她,反正她的意愿在他眼里从来都不重要。
只不过这样的欢/爱一连过了几日,青川便发现她的不对劲,倒不是她的心不甘情不愿,这一点他一直都明白,而是她的身子不再似之前那般敏感了。此处省略138个字
有时流画来合璧庭为自己上药时见到自己浑身红痕斑驳,总会忍不住红了眼,气着问自己明知青川对不起她在先,为何还这样委屈求全忍下去。当时她苦笑别过脸去没有回话,只默默流着泪,八年相识亲如姐弟,她哪能做到如此果决与他一刀两断,也许她也在等吧,等一个机会,一个证据确凿可以直接判定青川罪行的机会,一个对他彻底死心的机会。
而她也比谁都清楚自己身子的变化及缘由,本以为青川弄了几次便知道自己确实毫无兴致做那档子事,便会放了自己,可她算错了青川对她的欲/望,见她动情得慢,此处省略35个字,直到见到她动情为止。
此处省略若干字字,没有灵魂,只能保证上下文大概顺畅,大家将就看。
一声声低泣细弱的娇柔哭声起,叶寒被青川逼得无处可退,她不是淫*娃荡*妇,她不是!她也不要青川在床底之间叫她“姐姐”,若是流画没告诉她秋梨水的怪异,也许她还会勉强接受青川,而如今,不可能!她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她也不要听见他喊她“姐姐”,现在每听他喊一次,她都会觉得异常的刺耳,就好像是对他们曾经那段姐弟亲情的亵渎。
可青川哪知道叶寒的心中所想,自从于一来过之后他这心就没踏实过。当年姐姐有多爱宁致远他比谁都清楚,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姐姐每每说起宁致远时脸上笑得有多开心、有多幸福,而这种开心幸福姐姐在面对他时从未有过,所以他才会介意、担心、害怕,害怕姐姐有一天跟着宁致远跑了,不要他了,他怕,他又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姐姐,姐姐……”,青川将头埋在叶寒的肩窝处,痴痴地唤着她,如下咒一般要把自己种在她的心底里,“……你不会离开我,对吗?你不会再离开我,对吗?”
此处省略178个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高朝过后的叶寒幽幽回了几丝清醒,迷朦着眼有些许诧异,本以为今夜也是如之前那般被青川毫无节制弄上一夜,可没想到青川今夜只要了她一次便偃旗息鼓了,连那根对她做坏事的东西都拔了出来,没再堵在她的**过夜,真是让她感到无比奇怪。要知道青川在这事上一向没有这么好心,难不成明早等着她的会是更凶狠疯狂的操弄?
提心吊胆睡了一夜,第二日叶寒难得一次不是被青川操/醒的,而是一点点细碎温柔的亲吻把她吻醒的。叶寒摸不透青川的心思,任由被他抱去浴桶洗去了一身的欢爱气息,不过期间自然少不了被青川吃了个遍,身子瘫软着只能由他替自己穿好衣衫,然后喂过早饭后被他抱上马车出了城。
许是昨夜青川留了心没使劲折腾她的缘故,吃过早饭再在马车睡了一小会儿后,她便觉得体力恢复了不少,不似之前几日瘫软在床上绵绵无力。并州城外,十里长亭,晨雾消散草叶挂露,夏日东升入半空,日光炎炎开始生热,叶寒不由好奇问道今日是来送何人离去。
青川放下手中茶盏说道,“肃老王爷这次替皇上来并州封功行赏,今日便要回京复命,所以便带你来一起送送他。”
肃老王爷此人叶寒虽身居端王府内但多少听说过此人,可她多少存了些不情愿,她跟肃老王爷又不认识,没事带她来送行干嘛,当观众吗?不过因为此人自己昨夜才少受了青川的一番折腾,转念想想来送他也不是什么坏事,便没问出刚才那句到了嘴边的蠢话。
青川坐在东边位置上替叶寒挡着刺眼的日头,他看着在自己阴影下低垂着头的叶寒,见她神色恹恹兴致不高,明显对今日来送行、还有对他这个人都透着不情不愿,而他自是知道为何。
自从宁致远身边的于一来过之后他好似魔怔了一般,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受不了姐姐对他的视若无睹,甚至见不得她对自己有那么一丝不耐烦。他想时时刻刻都看着她,把她抱在怀里,不许那些宵小之辈觊觎他的姐姐,所以即便每日军营内政务繁杂如山,即便肃王每日与他相约叙话谈论朝中形势,他也必定会抽出时间回端王府一趟,亲眼看一眼姐姐他才能安心。
他也知道自己最近累坏了姐姐,他也本不想这样,可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魔作祟,每夜仍不知节制变着法弄着她,即便昏了过去也不曾放过她,好像只有通过**交缠才能缠住她的心,才能留住她。
而这样的日子不到半月,姐姐就已瘦了一圈,脸上明显带有几丝气血不足的苍白之色,他看着也愧疚心疼得不行,本欲与姐姐说上几句话,恰逢肃王马车已至,青川只好暂时把话藏在心里,扶起叶寒出了十里长亭,向正下马车的肃王走去。
青川向叶寒介绍着,“夫人,这位就是肃老王爷。”
叶寒微微含笑,立即向看似威严却儒雅十足的白发老者行礼说道:“小女叶寒见过肃老王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日离去时听闻青川会携夫人一同于东城外送行,肃王本是心有不喜,但当见到叶寒普通的清秀之姿后,心里早备好的不悦立刻烟消云散,连对青川的担忧也随之消失,和颜悦色扶起叶寒说道:“你已是端王妃,按辈分来你应该喊我一声‘大伯父’才是。”
第一次见天家人,还对她如此和蔼和亲,叶寒自是生不出任何拒绝,只是一旁青川面色微硬似有不许,她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好转头望向青川征求他的意见,见他轻轻点了点头,她这才开口轻声唤了一句“大伯父”。
与倾城倾国的瑾妃比起来,赫连长文自是更喜欢容颜平平的叶寒,至少可以避免青川走上先帝的老路,于是拿出一枚玉佩送与叶寒,“这是先帝在时赠于我这个大哥的,先帝早逝未能亲眼看见明稷成家立业,这枚玉佩就当是我替先帝送与你这个儿媳妇的,望你们百年好合、举案齐眉。”
“这……”,叶寒虽不懂金银玉器,但也知肃老王爷赠与她的玉佩定非寻常之物,如此贵重,她一时间真不知是该拿还是拒绝,生怕做错失了礼数,正犯难时,青川及时解围,帮她接过,向肃王谢道:“大伯父破费了,小侄替内人谢过。”
听着,叶寒也连忙跟着青川一同向肃王行礼回谢。
肃王抬头见烈日高升,是该启程了,于是告辞道:“时日不早,我该走了。”
男儿不语送别意,一句珍重却道尽惜别,青川行礼拜别,“东路长安,漫漫遥远,大伯父一路珍重!”
叶寒自是夫唱妇随,但也不忘事先青川嘱咐她的事,让下人把几方准备好的食盒呈上,边说道:“并州偏远,不似长安繁华富庶,拿不出什么稀罕玩意能入大伯父法眼。不过这并州的蜜饯果子倒是可以一尝,东去长安路途遥远,虽不能解乏去疲,但拿来打发点时间还是可以的,还望大伯父莫要嫌弃。”
“端王妃,有心了!”肃王拂须点头,很是满意叶寒这个侄媳妇,命人接过放入马车中,离去之时还不忘对车下二人语重心长说道:“明稷,抽个时间带上王妃去皇陵给你父皇母妃奉上几烛香火,他们若见到你已成家立业,在九泉之下定是欣慰不已。”
叶寒明显感觉到周遭瞬间冷了几度,烈日炎炎下竟背脊起了凉风,发毛得很,偏头一看才见青川的脸冷下不少,而马车上肃王却老眼不动,乞求盼着青川一个回答,“等西境战事结束后,我自会携内子回京城去皇陵一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了跟没说,西境战事结束谁知道会要多久,青川这明显属于开空头支票,叶寒自是听出这是青川的敷衍之词,肃王自也听出来了,顿时老脸一下垮了下来,矍铄有神的双眼也多了几分无奈沧桑,一时间气氛顿时尴尬如冰。
说完,青川便伸出手想拉着叶寒转身离开,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恰巧,叶寒很及时地避过,然后上前一步向肃王说道:“大伯父说的是!这事确实是我的错,已嫁为妇未能于公公婆婆陵前一拜,是我这身为儿媳妇的失德,叶寒今日受教了。他日必孝衣素服与夫君于皇陵前敬供公婆,添香尽孝,以表孝心。”
肃王很是满意叶寒这份识大体的气度,赞赏道:“端王妃果真是个有心人!”然后转头对着的青川说道:明稷,你娶了一个好妻子!”
“本王亲自选的王妃,自然不差!”青川盯着叶寒,一字一字清晰说道。
车马一起,掠起轻尘飞扬,转眼又尘埃落定,而前方肃王的车队早已出了双眼所视的范围,没了影。十里长亭外,叶寒偏着头望着他处,只因旁边投射过来的炽热目光太过吓人,不敢与之对视,可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自己的手被青川攥在手里好紧好疼,好似想把她捏碎一般。
回城的路上,马车哒哒轻缓而行,不惧耀阳晃眼蝉鸣暑热,而红漆盖下的马车内却在烈日下独偷得一方阴凉,得了一隅夏日清静,却被车内默不作声的两人白白浪费了,好不可惜。
路程摇摇晃晃过了大半,沉默与压抑亦跟随了一路,叶寒终于受不了这巨大的无形压力,主动认着错:“刚才……对不起!我不该自作主张替你应下肃老王爷的话,害你为难。好在肃老王爷已经走了,你若不愿,不回去就行了,他也奈何不了你。”
听后,青川没有回应,只专心致志玩着叶寒纤细少肉的手指,正当叶寒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又听见他突然开口说道:“姐姐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叶寒顿时一惊心里生着奇怪,为何青川会突然提及他母亲之事,这不是他最忌讳的吗?叶寒搞不明白,但她却隐隐感觉到青川此时的不正常,危险十足,于是下意识想抽回手来,可无奈青川攥得太紧,如自己的手长在他手心一般,根本收不回来,无奈只好作罢,只敷衍回了一句:“听说好像是牵扯到前朝之事,所以才突然病逝的。”江家之事还是少提及为好,她怕勾起青川对流画的恨意。
听后青川意味深长地看着叶寒,看得叶寒背脊生凉好似黑蛇瞬间爬满背,吓人得很,话也透着阴风寒凉,似鬼魅在耳边说话,“是,也不是,算说中一半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此模棱两可的话是阴谋最熟悉的开头,后面便是对阴谋详细的剖析,“一国之君强行霸占尼僧为妃,这种丑事我父皇又怎能让天下人知晓?于是有人便利用愚直的江几道来捅破天子这桩丑事,为的就是把尼庵满门灭口的真相传播出来,传到到我母妃的耳中。然后如他们所愿,我母妃知道自己师父师姐师妹全死于我父皇刀下后,多月隐忍至一日终于拿刀刺杀我父皇,也就是她的丈夫。”
叶寒安静听着青川父母的悲剧,看着青川半明半暗的脸上透着阴沉不定的疯癫,好似走火入魔了一般,可她也只是一旁观者而已,听后心里并未起多少波澜。她也知道自己现在不应该这么冷血,对青川父母的悲剧以及波及到青川身上的不幸,她理所应该同情才对,但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已没了以前的心软心善,果真人受的伤害越多,心也会变得硬起来。
看着叶寒一脸的无动于衷,青川感觉胸膛上好似破了好大一个洞,空空荡荡地吹着寒凉的风,好冷,就像是她脸上此时的无动于衷。
“我父皇大概也没想到他所爱的女人有一天居然会杀他。可惜我母亲运气不好,人没杀成却败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而我亦是那众目睽睽下的其中之一。我就看着她站在殿中一身佛衣疯癫大笑,满目是恨却无力回天,最后饮剑自刎。那也是我第一次看见那个男人忘了帝王颜面,跪在地上抱着我母亲的尸首放声大哭。”
说到这儿,青川突然看向叶寒,脸上却不见半点悲伤反倒嘴角生着几抹讥讽,像寻常讲故事的人问着她这个唯一听众,“姐姐,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说完,不等叶寒回答,青川便自己回道:“那个男人低声下气爱了我母亲一辈子,可临死前我母亲却连看都不肯看他一眼,你说可笑不可笑?”
叶寒一动不动看着疯癫生笑的青川,冷静问道:“你为何要告知我这段往事?”
“为何?”青川突然恢复冷静望着叶寒,脸上的癫狂好似从未有过一般,然后一点一点靠近那张他看过千百次却看不够的容颜,那是他一辈子也戒不了的痴缠,“你我夫妻,本就应该坦诚相待。我知晓你过往的一切,我也应把我的一切交托于你,这才公平。”
公平?
听到最后这两字叶寒不由生出一声讥笑来,然后睁着双眼平静看着青川,本有满腔愤怨,但到嘴却无话可说,最终只偏过头去望向车外一空碧色,不语不言,也彻底杀死了心里对他最后那抹不舍与不忍。
你在强娶我时可曾想过“公平”两字,现在再提,青川你不觉得你如你的父皇那般一样可笑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姐姐,把不相干的人忘了好吗?以后无论你是想去云山折露还是东海寻珠,我都陪着你,陪你一辈子。”
车停了,又回到了困住她的端王府,叶寒一路紧锁的眉头也渐渐松开,心下豁然开朗,这才是青川今日之行的目的吧!借机将他父母过往惨事告知与她,以此引起她的同情心软,然后再趁着她心软之际表白心迹,一把将她拿下,真是一连环好计策,若不是他太过急进露出了破绽,说不定自己就真的着了他的道了。
只不过有一点她还真的没想到,于一的出现对他的影响居然会这么大,自己这个当事人都快忘得差不多了,没曾想却在他的心里生了根有了介意,居然这么迫不及待地向她表起深情来,这老天爷还真是会弄人呀!
马车摇晃了一路,叶寒盘好的云鬓有几缕碎发垂了下来,有些遮眼,只是她没有在意,青川看见不由想为她撩开青丝别在耳后,却无端惊起叶寒下意识向后一躲,厉声质问道:“你干什么?”
悬在半空中的手那般尴尬,青川盯着躲到一边的叶寒满目生伤,手缓缓落下握紧成拳,积蕴良久的隐怒亦再难忍住,含怒讽刺道:“怎么,宁致远还没来呢,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跟我撇清干系?要是宁致远知道你这身子已经被我入了不知多少次,说不定你肚子里已经有我的种了,你说他还会要你吗?”
“你……”,叶寒双目瞪圆看着近在咫尺的青川,难以置信刚才那般伤人的话是出自他的口,顿时气得话都不想与他说,直接下了马车负气离去。
都说孔孟圣人,周公有礼,非常人可比之,可我却说这世间哪有什么圣人,圣人亦是常人,吃五谷杂粮有七情六欲,只不过他们幸运而已,没遇到情劫,不生情乱,自是能一身潇洒说着滔滔真理,置身事外看透人间世事,又岂能不圣?
※※※※※※※※※※※※※※※※※※※※
我的回锅肉已经没有灵魂,连沾点肉腥的蒜苗都被挑得干净,哎,心累,我费劲脑汁杀死了好多脑细胞才做好的回锅肉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平淡的日子总是走得没有声响,不经意间小半个月就这样没了,而这夏日幽深的合碧庭也经不起半点声响,花枝一折、脚步一响就能惊起一院蝉鸣,怨声载道抱怨着夏日酷暑难耐,吵得屋内的人满心烦躁。
正如她这名一样,叶寒不怕寒但就是怕热,一到了高温难耐的夏日,哪怕只看一眼屋外明晃刺眼的炽热白光,整个人就如条在沙滩上奄奄一息的鱼浑身使不起劲,软绵绵地靠在凉榻上躲着庭外的烈日骄阳。
“哎……”,叶寒耷拉着眼皮懒洋洋叹了一声,想念着以前在红绫镇山间的清凉,哪似现在,即便她躲在了屋里,可整个人还是热得难受,她都感觉自己快被这持久不下的日头给熟了,再烤下去她都可以当木乃伊了。
庭外蝉鸣又起,被竹竿赶走了的夏蝉又卷土重来,叫得人更加心烦,秋实见叶寒皱起的眉头满脸难受,便放下手中轻摇的凉扇,主动请缨道:“这些蝉鸟一天到晚就知道叫,也不嫌累,夫人莫要头疼,秋实这就去拿竹竿把蝉鸟打走。”
叶寒连忙拉住秋实,摆了摆手说道:“别去了,就让它们叫吧!庭外这么热,你出去一趟你这颗秋实说不定就真的被烤成果干了。”
听叶寒这么说秋实也只好作罢,拿起凉扇对着装着冰块的瓷罐向热得有气无力的叶寒送着凉风,“夫人,这样好点了吗?”秋实轻轻问道。
凉风拂面过,吹得叶寒好生安逸,眯着眼不愿睁开,整个人慵懒得像只小花猫一般,话都不愿多说,只点头“嗯”了一声。
秋实见叶寒眉头松了许多,便继续问道:“那夫人您心情可好了点?”
暑热遇凉风,玉骨生冰肌,本是难得的惬意时光叶寒却突然被秋实问的话败了些许兴致,手半撑着脑袋看着一脸懵懂也看着自己的秋实,笑着反问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心情不好的?你觉得我现在像心情不好吗?”
“夫人您别骗秋实了。秋实虽然脑子有点笨,但还是看得出来夫人您这几天不是很高兴。而且不仅秋实能看得出来夫人心情不好,这满府上下谁不知道夫人是因为最近跟将军闹别扭才这样的。”
都说心智单纯的人最好骗,可往往也他们能一眼就看穿人藏在心底下最复杂的心思,叶寒没有否认笑了笑,然后拿过秋实手中的凉扇在她额头轻轻敲了一下,佯装生气道:“你这小脑袋难得有一刻不想吃的,却没事拿来想些无用之事。怎么,是夏瓜甜冰吃多了?”
“夫人!”秋实连忙撒娇道,抱着叶寒的手臂轻晃着表示不依,“那夏瓜甜冰可好吃了,夫人你别不给秋实吃,秋实这肚子还没吃够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没有妹妹,有秋实这般年幼纯良的大孩子在自己身边不由对她多疼爱几分,所以很多时候她们不像主仆反而更像姐妹,而秋实自幼便跟着父亲在军营长大,周围都是些糙老爷们,哪有叶寒这么个温柔疼她待她如亲妹妹般的女人,自是对叶寒更加亲厚依赖。
不过好在秋实是个认理知本分的人,所以也未被养成恃宠而骄的性子,只不过平日里喜欢赖在叶寒身边,像个小孩子般喜欢向她撒娇,而叶寒也喜欢秋实这份简单的纯真,至少与屋外这一群丫鬟婆子比起来,秋实是她唯一看得透的,也是她唯一可以全然信赖之人。
这时常嬷嬷端着刚冰镇好的酸梅汤进来,叶寒双眼流光婉转了一下,轻摇着手中凉扇向常嬷嬷问着,“常嬷嬷,秋实近日饭量是不是又增了,我瞧她这小肚腩好似又大了一圈?”
没有女子不在意自己的身态容颜,即便是秋实这般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少女也是知羞的,低垂着头手指轻扯着叶寒的衣袖害臊撒着娇,“夫人……”,拉了好长一个害羞的尾音,听得屋内其余两人不由掩面轻笑。
常嬷嬷附和着叶寒的话回应道:“可不是。自开春以来秋实的饭量猛涨,足足比秋冬时大了整整一倍。夫人您瞧,秋实这张圆脸是不是又大了一倍?“
叶寒顺着常嬷嬷手指的方向望去,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秋实一番,连连点头同意,然后对着秋实一本正经说道:“确实圆了许多。看来,这酱猪蹄你还是别吃了,以后多吃点青菜萝卜刮刮油,省得吃坏了肠胃。”
叶寒本是想都弄秋实一番,可没曾想秋实单纯居然就信了,连忙朝叶寒闹着不依,“夫人,那五只酱猪蹄是你送给我的生辰礼物,怎能说收回就收回。你不是说过做人得言而有信,不可出尔反尔吗?”
秋实平日里不爱读书,能把这两个成语记下叶寒也是有些惊讶,只是她想着借此机会好好戒下秋实贪吃的毛病,于是板着脸继续“训”道:“我并不是要饿着你,只是你平日里太贪吃了,而且一吃起来就没个节制。你是不是有几次因为吃得太多,半夜疼得在床上打滚,你以为让常嬷嬷替你瞒着我就不知道了?”
“夫人,我知错了,我以后会少吃点,不会再吃这么多了。”秋实垂着头瘪着嘴满是伤心,她就是怕夫人知道生气所以才不敢告诉她,生怕她生自己的气不听话,以后不理自己了。
见秋实听进去了,叶寒也就卸下冷脸,笑着说道:“我不是不让你吃,只是以后吃东西时别吃太撑,否则会弄坏了肠胃,知道不?”
秋实连连点头,然后小心翼翼问道:“夫人,那我……我那五个酱猪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真是个小吃货,敢情她刚才说了这么多,她一句也没听去。罢了,叶寒看着秋实无奈说道:“那是你的生辰礼物,我不会收回的。”还好她提前给膳房打过招呼,一次只准给秋实一个,省得她吃撑了。
听见自己的五个酱猪蹄保住了,秋实顿时眉开眼笑,“谢谢夫人,夫人真好!”
叶寒笑着摇头,见秋实馋虫又起了,便准了她下去“休息”。
见叶寒与秋实说完话,常嬷嬷这才将手中的酸梅汤递给叶寒,边说着,“夫人真是太宠秋实了。再这样下去,这端王府的膳房估计都能装进秋实的肚子里。”
酸梅汤冰得有些噤牙,叶寒浅浅抿过一小口便放在一旁,然后回道:“秋实天性未泯,做事亦无过无错,我也不好说她。还是叫大夫多开些消食的药给秋实,我怕她吃多了积食伤了肠胃。”
“是,老奴记下了。”
常嬷嬷点头应下,却一直站着未退下,叶寒瞧见心知肚明,主动问道:“常嬷嬷可是有话要说?”好一招以静制动,逼得她不得不开口问道。
“夫人明鉴,老奴今日确实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以退为进,叶寒见招拆招,她倒想看看常嬷嬷今日卖的什么关子,于是回道:“若是该说的话,那便说;若是不该说的,常嬷嬷你比我更清楚能不能说。”
似答非答,似应非应,如此模糊又如此透着距离的话常嬷嬷自是听得出叶寒的心中所想,她暗自猜想夫人应该已经知晓她将要说的内容才会生如此淡漠的态度,可话已出口,箭已出弦,即便等会会受夫人责怪,她还是应拼尽一试。
“老奴望夫人恕罪,刚才路经回廊时,无意听见夫人与秋实谈到王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呢?”叶寒不想听太多废话,亦或是不愿听见某个被提及的人,索性抢先问道,先发制人。
这一招开门见山着实打得常嬷嬷寻不着北,愣了一下才试探性回道:“王爷与夫人乃是夫妻,这夫妻之间闹点小别扭也是正常,也无需我这下人多嘴主子们的事,只是……”,说到这儿,常嬷嬷小心打量下叶寒还算平静的神情,便安下心来继续说道:“……只是这小作怡情,可就怕这别扭闹久了,终归会伤了夫妻情分。”
叶寒的思虑慢慢垂落眉间,既没有开口但也没有拒绝,这便是最好的答应,常嬷嬷看在眼里迫不及待顺势而上,以过来人的语气语重心长劝道:“夫人是个明理人,自是知道这‘床头打架床尾和’的道理。都是要携手走一辈子的人,谁又何必多占那几分理,谁又何必多争那几口气,又不是打仗,夫妻俩何必介意那点输赢。”
理是这个理,但……终究是心有不甘呀!
她与青川是夫妻吗?好像不是;她与青川不是夫妻吗?可好像又是。三年未见,再重逢就莫名奇妙从姐弟就变成了夫妻,这场情路本就透着不公不平,暗藏不情不愿,再加上那日马车内的一番伤人的话,她怎能做到风轻云淡一笑而过。
叶寒不由感慨道:“有些话说出口容易,但收回来……太难了!”覆水难收,落叶难回枝,若时光能够倒流回到被青川强掳回来的那一日,她必定一刻不停直接逃往南平,与他此生不相见。
见叶寒眉头生蹙,常嬷嬷会错了意,主动问着:“夫人可是苦恼不知如何与王爷重修旧好?”
凉扇玉骨手中握,寸寸生寒去暑热,叶寒半撑着手臂慵懒斜靠在一旁的四角矮案上,皓腕悬空,纤手轻拢慢捻转动着凉扇玉柄,看着兴致较浓,“听常嬷嬷这么说,可是有什么妙计?”
常嬷嬷谦虚回道:“也不算什么妙计,夫人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五月初五,今日好像是端午节,”叶寒算着走得飞快的日子,再看看屋外白光刺眼的盛阳,“对了,今天好像也是立夏时节。”
常嬷嬷淡笑不作评判,显然叶寒说的答案一个都没正确,于是轻声提点道:“夫人难道不知,今日还是王爷的生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生辰?”叶寒有点吃惊,准确地说她是震惊,与青川相识八年以来他从未提及过自己何月何日出生,即便是自己有心问之他也只轻描淡写敷衍了过去,现在想想他不愿说也定是事出有因。
“王爷是老奴亲自接生的,五月初五,端阳立夏,那日漪澜殿外的黄木香全都开了,那馥郁好闻的香气老奴到今日好似还能闻见。”还有那日初为人母的瑾妃,抱着自己刚出生的孩子靠在先帝怀里喜极而泣,那日的温情就如同那日开得繁盛的黄木香花一样,没过几年就消失不见,着实令人愕然惋惜。
难得看见常嬷嬷滴水不漏的脸上出现几丝回忆的伤感,如此真实不像是在她面前做戏,估计是想起了旧日漪澜殿的某物某事某人,叶寒不做点破,淡淡回道:“常嬷嬷是想让我借这个由头唤他回来,趁机与他修好,对吗?”
叶寒不想说出他的名字,甚至提都不想提起一下,现在只要一想到他、想到他对自己做的事,她都觉得那是对他们往日亲情的亵渎。
常嬷嬷回道:“夫人聪慧。老奴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还未曾见过王爷可对何人何事如此在意过。就凭王爷对夫人的一腔真心,夫人甚至都不用多说一字,到时只需冲王爷笑一笑,王爷这块百炼钢就能被夫人您炼成绕指柔。”
她……对青川有这么重要?叶寒听话心里不由轻哼了一声,嘲讽十足,明显不信被常嬷嬷夸大了的不实事实,于是听过便立即忘了。
至于真心,她更是不信。真心,青川的真心,对她的还是对他自己的?如果是对她的,为何她从未瞧见过;如果是对他自己的,她倒是真真切切看了个清楚。
叶寒望着合璧庭外的骄阳白日,这样浅空如碧的天明明看着如此通透舒畅为何却让她感到心闷发慌,是一场暴风雨将至,还是自己臆想出的晴空蜃楼道出了自己的心慌?
※※※※※※※※※※※※※※※※※※※※
特大喜讯:第125、136、137章过审了,可以看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叶寒从未想过,自己能这般美。
余晖入户,铜镜上微晃的光纹如林间荡着涟漪的溪水,清晰倒映着镜前完妆好的自己:轻巧自然的流云髻最是适合初婚的新妇,既不失女儿娇羞,又带着少妇的妩媚,这般的清水芙蓉色最是不需要金钗玉器画蛇添足,只需一口海棠胭脂,眉间再落几点嫣红梅钿,女子的美就这样被衬托得淋漓尽致。
常嬷嬷伺候了叶寒这么久,自然知晓她素雅的喜好,所以便减少了宫廷的繁复雍容,以简便好,刚巧王爷也最是喜欢。
“这般打扮,夫人可是喜欢?”常嬷嬷很满意自己今日画的妆容,轻问着叶寒的态度。
镜中的美人太过陌生亦太过勾人,叶寒移开脸不敢直视镜中的另一个自己,心莫名慌得不行,不是因容颜添色而生悸动,而是为今夜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见叶寒迟迟未应,面色生着愁,常嬷嬷小心问道:“夫人可是嫌老奴手艺不好?”
叶寒收起脸上此时不应有的紧张慌乱,淡淡回了一笑说道:“与你无关,只是……今日这妆容太过陌生,不像自己,有些不习惯。”
“夫人本就有一副好颜色,只是平日里不喜画眉涂脂污了容颜,其实夫人可以偶尔略施薄粉施,悦人悦已,全当是换个心情也好。”
边说着,常嬷嬷拿起一支用上好云绢做成的秋日海棠绒花,寻摸着别在云鬓发间,与朱唇花钿遥相辉映,也正好合适今日这番喜事。
“还是别戴绒花。”叶寒制止了常嬷嬷这一举动,解释道:“眉间已落梅花,何必再添海棠与之争色,看着太过繁乱。”
从今早起夫人就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尤其是方才在为她镜前描妆时,眼中泄露出来的不安与焦躁便随之加重,而到了此时更是已形于色,一眼便可看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常嬷嬷放下手中海棠绒花,轻松笑问道:“夫人可是在担心王爷不会喜欢?”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则容,或许是今日与王爷重修旧好太过紧张,夫人才会如此焦躁不安,才以至于愁绪大过了喜色。
叶寒抬头望着铜镜中也正看着她的含忧美人,幽幽半晌过才微垂着头,轻叹了一口气,“……可能吧!”
常嬷嬷安慰道:“夫人多虑了!王爷真真喜欢的是您这个人,所以无论夫人打扮成何样,王爷都是喜欢的。况且夫人今日这般美,王爷哪还有不喜欢的道理?只是……”
“只是什么?”叶寒追问道。
常嬷嬷面色生着为难,却突然脸色一转喜从天降,笑着打趣道:“只是……老奴瞧夫人这云鬓太过素雅,还是别上一支绒花添色最好。”
被常嬷嬷这么一逗弄,叶寒也忍不住轻笑出声来,脸上的愁绪也淡去不少,但瞧着梳妆台上那一支足以乱真的秋日海棠绒花,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然后说道:“这几日春去夏来,茉莉正值花期,就用折一枝白茉真花代替这些假花吧!”
听叶寒这么一说,常嬷嬷也觉得她这个提议甚是不错,可环视了屋内的几盆茉莉,虽叶色碧绿油亮精神奕奕但花委实开得不好,稀稀疏疏几朵看着甚是冷清,于是想想回道:“屋内这几盆茉莉夫人养之不易,还是让秋实在庭院中折几支来添妆点色,夫人您看可好?”
叶寒正坐在铜镜前想了一下就点了点头。在外面做事的秋实听见常嬷嬷的传话,立即去庭中采了一大把茉莉走了进来,却在见着叶寒的一瞬间便立刻愣住,惊叹道:“夫人今日好美,跟将军一样美。”
秋实的话就如同稚子孩童的童言无忌,叶寒听后不由笑了笑,顿时也起了几分玩心逗弄着秋实,“那在你心中,到底是我美还是他更美?”
“……”,秋实被叶寒问倒了,稚气未脱的圆脸上顿时生满疑惑,很是认真思索着答案,像极了小孩学着大人的模样,可爱极了。
见状,叶寒忍不住轻颜展笑,而此时常嬷嬷正将一枝重瓣沁人的白玉茉莉别进她的发间,青丝云鬓衬得一簇茉莉越发洁白如玉,衬得含笑的美人越发娇媚好看,就似那茉莉仙子下凡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秋实冥思苦想还没得出一个可以解惑的答案,就听见婆子丫鬟的行礼声从庭外传来,一下就惊醒了屋内的三人。
“是将军回来了!”秋实听见直接说出口来。
叶寒紧攥着手微低下头,心跳忽快很是不安,常嬷嬷瞧出了她的紧张,便伸手向前扶起她站起来,让她别担心过多,放轻松就好。
此时,屋内的黄昏暮色已经没了,铜镜上那如涟漪层层荡开的橘色余晖也渐渐变成明烛浅光一片,起不了细波潋滟,也回不去落日黄昏。
庭外的夜已经落下,看着窗外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的夜,叶寒心里的慌乱卷土重来,闭眼深呼吸几口气才回了几分镇定,然后睁眼平静说道:“常嬷嬷,你也先出去吧,记得备上一盏他喜欢的好茶。”
“对了,流画现在在哪儿?”
听见叶寒突然问起江流画,不知为何常嬷嬷心里有一丝说不出的奇怪来,但想到王爷已至便没做细下琢磨,立即回道:“夫人怎么忘了?这斜阳巷的学堂快要完工,您让江姑娘今日替你去检查一下,而且你还要她顺便开始招生事宜,这么多事江姑娘自然一日完不成,所以便在斜阳巷的何嫂家借宿一晚。夫人您知道后还不放心,还特地派人去军营通知了陆将军让他去帮帮江姑娘,说是顺便给这二人创造点见面说话的机会。”
“是吗?”叶寒有些恍惚,好似不记得此事一般,听后也只喃喃细语说着,“……那便好。”
后面叶寒说的话太轻,常嬷嬷没听清楚,而此时青川已进了合璧庭,常嬷嬷连忙行礼赶紧退了出去,叶寒轻脚踱步好似鬼走无声,静悄悄藏在帘角后望着屋中走进来的高大身影不敢出去,神色犯难,犹豫不决。
青川望着屋子一圈,空空荡荡未寻到他想见的人,然后心里不免徒生慌张,开始胡思乱想:难道姐姐还在生他的气不想见他,可今日府中传信说姐姐想见他这又是何说?府中这些奴才还不至于如此胆大包天敢假传话骗他。难道姐姐临了又改了主意不想见他,毕竟那日他冲动说出的话着实伤人,姐姐仍然不愿见他也属正常,谁让他犯浑,如今这番苦果也是他应得的,怪不了旁人。
“青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声温婉柔和的声音从一侧传来,好似一声天籁立即解开了他的重重心事,青川不由顺声望去,刹那间顿时惊住,然后视线再也离不开那冲他盈盈含笑的红衣美人。
叶寒今日穿的是常嬷嬷给她挑选的宫装,一袭大红明艳争色,本是尽显大气雍容极尽华贵,但穿在她身上却成了妖姬媚惑,独有一股子风流。若是在寻常人家,恐怕都没有人敢娶这样的女人进门。
但青川却喜欢,可以说是爱极了她今日的这番妖艳妩媚,这可是姐姐第一次如此主动魅惑于他,他怎会不喜欢。当然她的这番媚态也只能给他看,也只许她勾引自己一人。
青川忍不住走近,叶寒这一身红衣像极了两人大婚时她嫁给自己的那般模样,娇态含羞,那双水眸怯怯不敢看着他,看似紧张害怕但实则却是在撩拨勾引他。还有那方红唇,胭脂酡色紧抿着不敢开口,分明是诱惑着他一亲芳泽。对了,还有眉间那几点梅花花钿,是谁给她点的,嫣红媚色,如此这般用心妆点,是想去勾引谁?
不知不觉间,青川已将叶寒抱入怀中,怀里人儿的细微挣扎在他眼里都成了欲拒还迎的小情趣,可叶寒却是真疼,每次青川抱她时力道总没有个轻重,箍得她腰肢紧得好似要生生勒断她一样,很是疼人。
“青川,你弄疼我了。”柔声软语是叶寒多次遭罪后得出的经验教训,对青川甚是有用,若是再配上一双含情脉脉的水眸,那战场上凶狠无情的玉面罗刹也会瞬间长出一颗世间最柔软的心,任她听之遣之。
可不,青川听见叶寒的轻声哼疼后连忙放开双手,又在她的娇嗔一眼里立即意识到自己又没控制住力道弄疼了她,于是连忙伸手轻轻揉着她的腰,却不敢使劲生怕再弄疼她。
“姐姐,还疼吗?”青川眼中满是疼惜,惭愧道着歉意。
“你别揉我的腰了,我不疼。”她这细胳膊细腿哪受得了他那蛮力的手劲,再这么被他揉下去,估计自己这副身子骨不到一会儿就被他揉散架了。
“姐姐,你……不生我气了?”青川小心翼翼问着,那副惴惴不安如履薄冰的样儿哪像战场上杀伐果断的一军之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见,叶寒沉默了一下才摇了摇头,释然一笑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以后也别再提了。”
“姐姐……”,叶寒方才的话对青川来说无疑是一纸对他的赦罪书,姐姐这是原谅他了?
叶寒瞧着青川脸上掩都掩不住的高兴激动,还有开始在自己身上不规矩的手,连忙嗔怒制止道:“今日是你生辰,干嘛这么急,等用过晚膳再说。”
青川怎舍得对叶寒说出一个不字,自然是连连同意,毕竟长夜漫漫若不让姐姐吃饱了有力气,就她那副娇弱的小身板怎够自己操一晚上,但还是压制不住心里的猴急,忍不住在她红唇上轻啄一口,先垫垫肚子解解馋。
“你……”,一时不注意被青川偷亲一口,好巧不巧常嬷嬷正端茶而入,自是把刚才这一幕都看了去,叶寒顿时害臊得抬不起头来,双颊上早飞上了一抹红霞,青川见状不由心情大好,搂着怀里的娇人儿在榻上坐了下来。
由于青川刚才“犯了错”,叶寒怎么也不跟他坐在一起,非要隔着一方四角矮案相隔而坐,而青川也知自己“罪无可恕”,明知她脸皮薄还这么逗她,所以便听着她的话老实坐在对面去,反正两人相隔三尺不到,拥她入怀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叶寒好不容易逃开了青川的碰触,可却怎么也逃不过他投射过来的灼热目光,上下左右把她全身打量了一个遍,好似一双双手将她身上的衣裳一件件剥掉,此时的自己在他眼中仿若赤身裸体般,好生尴尬,一时紧张下,她连手中捧着的秋梨水都没能拿不稳,一不小心就洒了一身。
“有没烫着,让我看看?”青川最近,也最先反应过来,抓着叶寒被烫红的小手吹着,满是心疼。
本来青川还想挽起她的衣袖想检查一下其它地方有没烫着,她自是不会答应,若真让他如此,自己不就真成了羊入虎口了吗,于是连忙说道:“没事,只是手烫了水,其它没被烫着。”
青川哪不知道叶寒的心思,也很是无奈,真把他当成色中饿鬼了,这么躲着他。不过今日的姐姐一袭红纱宫妆,让他不由想起两人成亲之时她嫁衣披身静坐在床边,娇怯紧张一如现在模样,心中顿起万千柔情,看向她的目光不由又灼热了几分,看得叶寒坐如针毡,根本不敢看他,只能端起他的茶水一饮而尽,试着浇熄心里那股乱蹿欲出的心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担心叶寒喝得太急本想出言劝下,可一见着那优美细长的玉颈轻扬半弧,白嫩的细肉看得他顿时口干舌燥,还有可能喝得太急,明澄的茶水溢了出来,顺着脸颊滴落至胸/脯那片晃眼的白肉上,然后一滴一滴钻进了藏在红绸薄纱抹胸里的那对玉兔嘴里,勾得他顿时喉结大动,下/身那处瞬间便硬了起来。
一杯喝尽,叶寒解了口渴,可耳边却响起了一声声巨大的吞咽声,她转头一看,一下就被青川闪着绿光如头饿狼的眼睛给吓住了,这样的目光她在床上见过不止数百次,没有一次不是被他吃得皮骨一一寸不剩,难道今日这么快就难逃劫数?
借着喝茶想逃避此时的尴尬,可喝了几口都没喝着,叶寒低头一看才知刚才茶水早被自己喝光了,一滴不剩,哪还有水可喝可逃避?抬眼小心瞥了一眼对面端坐之人,恰好被他敏锐的目光一下捕捉到,然后就听见青川轻声起了笑意,唤来常嬷嬷,“给夫人再添一杯秋梨水来,记住别太烫了。”
常嬷嬷得了青川的话,上前收走矮案上的空茶杯便退了下去,而没了任何事物可以逃避的叶寒自是备受煎熬,小声说道:“你别,这样看我。”
“我记得在云州时,姐姐肆意洒脱豪爽如男儿,怎么今日却娇美羞怯比春水还要温柔?”青川逗着叶寒,眼见着她芙蓉面染上了一片胭脂醉,娇艳如春日盛开的杏花美不胜收,不由心生一动,与她说道:“肃王一走,夏日军中杂事最闲,我知这段时间冷落了姐姐,还平白犯浑惹得姐姐不快。要不过几日我带姐姐去玉河镇住上几天,那里山势较高晚春未尽,满山的杏花还未开败,是避暑最好的去处。”
不用抬头一看叶寒就能从青川的话中听出他的万千期盼,可她就是不回答,既不说同意,也不见拒绝,就这样磨磨蹭蹭拖延着时间,直到常嬷嬷端着茶水回来,这才帮她结了围,暂时逃过了一劫。
叶寒端起茶水轻轻嗅了一下,味道很是清甜也很是熟悉,这是她在端王府喝过千百次的秋梨水的味道,今日突然一闻却无端勾起腹部一阵酸水翻滚,很是不舒服,叶寒于是一口未喝便放下了茶杯,面色不好。
“怎么了,可是秋梨水太烫,烫着嘴了?”
一抹失望在青川的眼中一闪而过,可能是她有心留意竟然让她真有幸捕捉到了,于是漫天而下的失望渐渐落满了她的身上,如寒月冰雪冻人更伤心。
叶寒面色不佳摇了摇头,勉强笑了一下说道:“没什么,只是刚才水喝了太多现在有点涨胃,一时半会有点喝不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话说完,未等青川反应过来就听见叶寒突然转头喊道一声,“常嬷嬷!”
而还未走出门外的常嬷嬷立即浑身一震,心里说不出的慌乱不安,连忙应声止住了离去的脚步,转过身回道:“夫人可还有何事需要老奴去做?”
叶寒低眉浅笑了一下,没有立即回她的话,而是转过头来看着青川,娇声含笑对他说道:“这并州夏日暑热,常嬷嬷里里外外忙了一天了,不如我把这杯秋梨水赏给常嬷嬷喝,给她解解乏,反正我现在也喝不下去。”
“这……”,青川下意识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常嬷嬷,有些为难,于是转过头来与叶寒说道:“还是算了,常嬷……”
突然,就在青川转头看到叶寒的那一瞬间,口中的话戛然而止,偌大的屋宇顿时成了死寂一片,让人不禁联想到万坟成鬼的乱葬岗,阴冷骇人,惊心一片。
也是在看向叶寒的那一瞬间,青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姐姐早已知晓,刚才的这一切,她的娇柔妩媚,她的柔情似水,还有她这一身如嫁衣般的红衣,恐怕都是她有心试探的一环,环环相扣下求证的不过是一个她已得知的真相,而他刚才的反应正好确定了这一真相的真实性。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中依旧清明如水,但却是渐渐成冰的水,可那张黛眉朱唇精心装扮的芙蓉玉面却笑得好生风情万种,叶寒端起那杯秋梨水站起身来,缓缓走向前方躬着身不敢抬头的常嬷嬷,话仍是娇声柔语,笑意不减:“常嬷嬷为我泡了半载的秋梨水,自己却未喝上一口,着实幸苦,不如你当着我的面把这杯秋梨水喝下去,就当是我的谢礼了?”
“扑通”一声,常嬷嬷惊恐跪地,全身颤抖不止,连磕了三个响头,边磕边求道:“夫人,老奴错了,老奴有罪,老奴愿以死谢罪。”
叶寒置若罔闻,回头望向身后静坐着不动的青川,清明的眼渐渐生出了几丝愤怒的血丝来,“你不想说上几句吗?”
边说着,叶寒端着的秋梨水水波四荡,原是愤怒难安,双手已被气得发抖不止,“我一直抱有侥幸,以为这一切都是这些献媚讨好的下人背着你做出的腌脏事,可没曾想到,真的是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到这儿叶寒悲从中来,气怒攻心,扬起手中的茶杯就往地上使劲一摔,瞬间杯裂水溅,秋梨清甜好闻的香气便一下弥漫开来,满了一室。
叶寒满目生红,愤然说道:“是你一直叫人在我喝的水中下药!若不是那日在画堂秋实端错了茶杯,你还想骗我到几时?”
那日那杯被下了药的秋梨水她没喝到,流画也没喝到,误喝的其实是那日的来客——何嫂。
何嫂那日喝过后在回去的路上身体就起了反应,只不过碍于颜面一直忍着,直到晚上,因暴雨冲刷,流画在何家住的那件房漏了雨无法住人,后半夜便与何嫂挤在一屋睡在一张床上,自然何嫂的反应自是没能瞒过流画。流画在云州时被候九也下过□□,对何嫂身体的异常很是熟悉,之后细问何嫂,这才知道是当日喝的秋梨水出的问题。
也许是老天也不忍心她继续被欺瞒下去,下起的漂泊大雨阻隔了常嬷嬷派去的两个丫鬟的监视,让流画捡了一丝纰漏,她这才终于明白为何这半年来她的身子为何越发敏感经不起撩拨,原以为是她对青川动了情的缘故,没曾想到却是药石乱情,有人蛊惑人心。
“姐姐……”
“出去!”
叶寒背对着青川,冷漠以对。她现在不想听到他说一个字,不想再看他一眼,她不想再被他骗了!
相识八年她待他如亲弟,疼他爱他胜过自己,多次为他生死一线,她未想过他有所回报,但也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会如此昧了良心,以德报怨。这老天是在她惩罚她不识人心,还是自己活该,又或许是他本心就是如此?
一语梦醒,情深缱绻红袖盈盈恍若千古,心生沉重,好似瞬间苍老数倍,提不起任何勇气面对她,蓦然一望好似隔了万年,她恨他,她真恨了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姐姐,我……”
“出去!”
叶寒强撑着身子硬着心肠不肯听他一字一言,这半年来她受的委屈太多,心里的怨与恨太重,她真的做不到宽宏大量,所以当听见身后向她走来的脚步声,她立即冷声呵斥道:“别逼我说出那个字!”
顿时,青川停下了脚步,满目含伤一身颓败,此时的他不再是战场上那个意气风发杀伐决断的战神,此时的他只不过是一个寻常男子,一个普普通通为情所困为情所伤的伤心人。
他痴痴望着只有几步之遥的一袭红衣,犹记得新婚之夜,鸳鸯红帐内夫妻结发,合卺一杯酒后她终成了他的妻,然而时间流转不过半载,两人却走到了离心相背的绝境,他……不甘心呀!
“我做过的事我不否认,你若想恨我便恨,若想一剑杀了我解气,我亦不会躲避。我知道我这事做得混账,伤了你的心,我也知我对不起你,可我不后悔,若有第二次第三次第一万次,我还是会如此。”
与其见你狠心离我而去,还不如我狠心将你绑在身边,一生将你压在身下再也离不开我。
※※※※※※※※※※※※※※※※※※※※
特大喜讯:第125、137、138章过审了,可以看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青川走了,这偌大的合璧庭陷入了一个巨大的空旷寂寥之中,人置于其中若一粟之于沧海,又若蜉蝣之于天地,此种天地无穷的旷然之感唯超然物外的出尘之人才可感之得出,而对他们这种挣脱不了红尘束缚的凡夫俗子来说,只能平白辜负了造物者这一番良苦用心。
并州的夜凉了,经过白日的一番炽热焦烤等入了夜却越凉得瘆人,身如此心亦如此,叶寒强撑了一夜彻底没了气力,一身皮肉沉重如山挂在不堪重负的骨架上,疲惫难掩,心里更是苍老满生。她来到这异世已过了十年,实际上住在这具身体的灵魂早已是三十余岁的成人,能不老吗?
叶寒身心俱疲,瘫坐在榻上斜眼瞥见依旧长跪在地的常嬷嬷,嘴角浮上一抹嘲讽,“他已离开,你又何必再如此惺惺作态?出去吧,我不想看见你。”
“夫人!”常嬷嬷悲声一喊,更磕地跪着不起。
见之,叶寒不由更觉好笑,“我本就是一贫家卖菜女,当不起常嬷嬷您一声尊称。你还是随您的主子离开吧,我这里给不出您要的赏。”
常嬷嬷自知有错在先,无言为自己辩驳,但她也知叶寒明理的脾性,于是冒上一险直言求道:“老奴服侍夫人半载,虽相识不久主仆情谊不深,但老奴的性子夫人也必是了解一二的,绝不是贪权爱财之人。老奴现在这一席话,并不是强言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求夫人给老奴一盏茶的时间,让老奴把这事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一一说道清楚,到时夫人再做定夺也不迟。”
“听你语气,好似我错怪了你,也错怪了他?”叶寒仰望着天,好生想笑,那倒流回眼睛的泪水那般灼人,也是在嘲笑她瞎了眼吗?
叶寒拔下云鬓间那一枝开得正好的白玉茉莉,指甲一点一点扣碎花瓣枝梗,弄得满手花香四溢,亦弄得绿汁白沫污了满手,“常嬷嬷泡的秋梨水可真好,可怎么我这一屋的鸳鸯茉莉喝了常嬷嬷泡的秋梨水却萎靡打蔫,连朵好花都开不出来?”
自从知晓常嬷嬷在自己喝的秋梨水中下了药,她便再没碰过一口,都被她浇了寝屋中那几盆茉莉,否则以茉莉生命力这么强的植物怎会长不好开不好花?
“夫人有气这是应当,但老奴还请夫人暂时息怒,容老奴细细道来。”夫人不是不讲理之人,只是气怒上了头,有些个心愤难平罢了,所以刚才才会固执不听王爷解释。而她是二者的局外人,虽掺和进下药事件中,但与王爷相比,夫人还是有几分耐性愿意听她说道几句。
“老奴有罪,老奴受王爷之命,每日在夫人茶水中下了一种名为‘玉清散’的药。此药乃宫廷秘药,专是供皇室内眷所用,而且此药确实有让女子动情之功效。夫人服有半年有余,每每与王爷行房之时,其身子之异常想必最是清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她才恨,只要一想起自己在青川身下婉转承欢的情景,她便觉得恶心、脏,怎么洗都洗不干净,所以任由指甲扎破手心,只有身体上的稍许疼痛才能转移她心里的愤恨不平,才能让她保留住最后一丝理智。
叶寒讥笑一哼,“常嬷嬷,你不是贪权爱财之人,但你也不是卖主求荣之辈。你若话里有话直说便是,无需在我面前玩什么欲扬先抑的诡计,你知道我现在没这个心思。”
被骗半载,常嬷嬷知叶寒不会轻易相信,于是继续将实情一一脱出:“此事夫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玉清散虽能让女子动情,但实则上也是滋阴补血的良药。夫人可觉得身子是否比来端王府之前要轻盈许多,头肩也不似以往那般乏重,手脚也不再似以前那般寒凉?”
说真的,叶寒真不想承认,可却无法否认自己身子确实有这般好转,她还以为是没受寒着凉的缘故,却没曾想到居然是这□□带来的功效,但她也不会因此心生感激。
“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应该三叩九拜谢谢你与你主子在我茶水中下□□?若他真有这么好心为何不与我直说,何必偷偷摸摸暗中下药?因为你比谁都清楚,这玉清散让人动情的功效,才是他真正想达到的目的,对吧?”
合璧庭屋宇那般大,人那么多,可里里外外竟听不见几步人声,来来回回的全是她一人的咆哮不停回荡,就好像是在嘲讽着她是一个傻子,彻头彻尾的大傻子,竟然被自己最亲的人算计欺瞒如此,傻得可怜!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刚才不是挺巧言善辩的吗,怎么这会儿却装哑巴不说话了?”
常嬷嬷越不说话,叶寒就越怒不可遏。她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她只知道自己心间好似破了一个大洞,本已是血肉模糊不忍直视,可还有人挖开那血肉之处往里扎针撒盐,疼得她无处安放,只能大声发泄出来。
常嬷嬷连忙认罪道:“老奴不敢!老奴明知玉清散有令女子情动之效却未提前告知夫人,此乃老奴之过错,无言为自己申辩,甘愿受罚。更不敢替王爷求情,毕竟此事若无王爷首肯,老奴即便是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在夫人的茶水里动手脚。”
真相永远是残忍的,水落石出之后更是不堪入目的触目惊心,叶寒闭着眼强忍下内心的悲愤,哽咽问道:“这药……我喝了有多久了?”
常嬷嬷不敢欺瞒,“从那日夫人不告而别逃去南平被王爷带回来起,王爷便下了命让老奴在夫人茶水中下药,直至今日,快有半年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是那日,原来已有这么久,听后叶寒心里一阵无力,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怨老天弄人,“那此药是否已……已……”
后面那话叶寒着实说不出来,还好常嬷嬷善解人意知她想问何事,急忙回道:“夫人无需多虑,此药对女子身体并无大碍,王爷也只是担心在行房之事伤到你,所以才命老奴在夫人茶水中下玉清散。”
八年情份,一朝被咬,这偌大的端王府内她已难再信一人,“常嬷嬷,你出去吧!你我毕竟主仆一场,你也算尽心尽力伺候了我半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件事你也只是受命于人,我不怪你。你走吧!”
常嬷嬷应声撞地,跪着不起,“夫人,老奴虽受王爷指派来服侍夫人,但自老奴进合璧庭的第一天起,夫人便是老奴唯一的主子,此生绝不敢叛主!”
好一凡掷地有声的忠良之言,可叶寒听见却觉得好生刺耳,轻笑一声说道:“主子?我叶寒不过是一无父无母的孤女,当不起你的一声‘夫人’,更当不起这端王府的端王妃。你还是早早离去,另攀高枝吧!”
“夫人!”
常嬷嬷又是长磕几头,血沁出额头,满眼悲恸不像是做戏,可惜叶寒已没有细细分辨的心思。
她累了,她什么都不想再追究,也追究不动,她现在只想躺在床上大睡一场,也许等到睡醒发现这一切只不过是她的一场噩梦而已,自己还在云州,亦或者还在现代,这十年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场梦,若是如此,那该多好!
自那夜把话说开之后,合璧庭内就再也没看见过青川的身影,不是青川不来见她,而是她不想见他。常嬷嬷不是表忠心,只认自己这一个主子吗?行,她就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守在合璧庭外的大门处,没有自己的允许,谁都不能放进来,包括青川在内。
昨夜一场暴雨过后,庭中绿幽的石榴树好似又深了几分,原来似星火若隐若现的石榴花也结簇成“燃”成一片,灿红如火甚是耀眼,像极了高高悬挂在碧空中的骄阳,而这并州的盛暑也终是来了。
江流画坐在叶寒旁边,很是担心此时郁郁寡欢的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日小叶让她去斜阳巷检查学堂完工情况,还顺便让她一起把学堂招生一起都做了,她当时只觉得这太赶时间根本做不完,也不似小叶平日考虑周全的性子,但还是被她以怕耽误学童读书为由给说服了。去了斜阳巷后她当日自是完成不了,只好留宿在何嫂家中,傍晚陆知也突然而至说是来保护她的安危。当时她起了少女情怀,以为陆知是担心她独自一人在斜阳巷不安全所以才前来保护她,直至第二日她才渐渐品出其中的不对劲:陆知是怎么知道她在斜阳巷的?
如此深究一番,她这才知道小叶让她来斜阳巷的良苦用心。
小叶那日之所以这么煞费苦心让自己离开端王府来斜阳巷,还派人通知陆知来保护她,并不是因为斜阳巷治安不好怕她出危险,而是她要与青川摊牌,怕青川到时迁怒到自己所以才寻了个理由将自己支开,保证自己的安全,至于让陆知来斜阳巷找她,也是她对自己的另一层保护,她怕到时局势不受控制,至少青川看在陆知鞍前马后冲锋陷阵的功劳上,能放过她一命。
当她明白过来马不停蹄赶回端王府时,可还是晚了,腥风血雨早在昨夜便已结束,合璧庭只剩下腥风血雨后的萧索清冷。
“小叶,你若心里难受,就与我说说吧,放心,我不会笑你的。”家道中落颠沛流离,这世间的分离死别她都经历了一遍,自是比小叶更看得开,更清楚她心中此时的苦楚有多重。
叶寒听后勉强笑了一下,强作平常,“难受?我有什么可难受的?”
见叶寒强装无事不愿倾诉,江流画也不好逼她,只好说着其它,“那这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前事了结,得今日安稳,但还是得多想想明日之事。
“……不知道!”叶寒朝着头顶高得压人的屋宇长叹了一声,叹着前路未知的迷茫,叹着混混沌沌的今日,得不出了明白。
“那你与青川,你可想好如何处之?”江流画知这些话问得不合时宜,可有些事拖不得,尤其像这感情的事,趁早解决越好,否则越拖越误人。
叶寒低垂着头,大拇指不停扣着食指指腹,明显生着逃避,“流画,你今日怎么总问一些我无法回答的问题?我又不是圣人,哪能一下就能想出一个结果来?”
“那你想要一个什么结果?”江流画握住她慌乱的手,继续问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突然抬起头来,望着屋外的晴空万里广阔无际,心中好似豁然开朗,“我想……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庄周逍遥,不求情爱荣华,只图一洒脱自在,江流画知道这才是叶寒所向往的生活,于是真心为她出着主意,“你若想离开,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毕竟是他命人给你下药,是他对不住你在先。”
听后,叶寒摇了摇头,脸上的笑苦得涩人,“你以为下药一事败露,他就会心生愧疚放我离开吗?若是这般,就不是他青川了。”
离开……谈何容易!
通过过去半载的夫妻生活,她算是彻底看清了青川对她的偏执–––他是不会放她离开的!就算回到去南平那日,她执意要走以死相逼,青川也不会放她离开。他不在乎自己的喜怒哀乐,他也在乎自己是生是死,即便她真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她想他也不会介意,只要留在他身边就像一个物件属于他就行了。
见叶寒脸上气怒再起,江流画连忙劝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别气了,对身子不好。”
“流画,连你也以为我是因为这件事才生他的气吗?”满腹心事无人可懂,叶寒一下起身出了门向夏日正深的庭院走去,待情绪稍稍平复之后,她看着眼前那一株开得灿烂肆意的石榴树才娓娓道来实情,“我不否认我气他命人在我茶水中下脏药,但这只是原因之一,而且只占我所气所恼中很小的一部分。你知道我最气的是什么吗?”
说到这儿,叶寒突然回过头来看看江流画,身后一树石榴花鲜红似杜鹃啼血,也像极了叶寒此时眼中的悲愤,可明明是悲痛欲绝的人说出的话却像天上的云吹过的风轻,轻轻淡淡却声声都透着恨,“与其说我与他决裂是因下药一事所起,倒不如说,是我苦苦压抑了大半年的怨需要发泄。你看这四四方方的院子,四四方方的天,他把我困在这儿拘在这儿,墙外站着的都是他派来盯着我的人,而我则是被他关在墙内的犯人。他的所作所为可有半点尊重我,又有半点顾念曾经的姐弟亲情?”
叶寒打量着合璧庭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树,不由想起自己被他抓回来时第一次看见合璧庭的模样,白雪皑皑世间没了二色,只有一座巍峨的殿宇,也就是在这座象征着权势的殿宇里,她被威胁然后不得不妥协,又被强娶然后莫名就成了他的妻,他步步紧逼寸寸不让,而她节节败退被逼无路,那方鸳鸯帐里有太多她的怨气和无可奈何,说出来都是泪。
还有很多是她说不出口的,即便是流画她也说不出来:没有人懂得当她被青川压在身下时的负罪感,好似再大的雨再清的水都洗不掉她的满身罪孽。明明是她最亲最疼爱的弟弟,怎么转眼就成了她的丈夫她的男人,弟弟变丈夫,姐姐变妻子,弟弟操着姐姐,非射满她一肚子子孙液缠着自己替他生孩子,这不就是乱/伦吗,不是吗?
“小叶,别想了,多想无益。”即便小叶与青川已成亲半载,但她看得出来叶寒仍对青川没有半分男女之情,而青川对小叶又是绝不放手……唉,真是一场孽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着江流画的劝,叶寒渐渐平息了怒意,紧攥着的手也缓缓松开,而手中,不知何时扯下的一簇石榴花生生在她手心捏碎成沫,满手鲜红似血。
合璧庭外忽传来几声细微的嘈杂声,很轻很短,但还是被叶寒与江流画听见,纷纷不由往外望去,却没看见个所以然:守在合璧庭大门外的常嬷嬷依旧如常,丫鬟婆子低垂着头站着不动,只是门边一角多了一个陈福,朝着被墙挡住的死角恭恭敬敬弯着腰不动,答案不言而喻。
江流画只觉得叶寒的手飞速从自己手中抽出,快得连她手指尖都没来得及抓住,就见她上前一步对着合璧庭外大声说道:“来人,给我备马车,我要出府!你们有本事一剑杀了我,否则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爬也要爬出端王府!”
话音落下,墙里墙外立即陷入一片死寂,过了良久,才见一张纸鸢从墙后死角缓缓递了出来,陈福连忙接过,然后望着青川消失在视线之中,这才转过身来拿着手中纸鸢为难看了一眼站在庭院中的叶寒。
江流画走近,对着叶寒小声说道:“你这又是何必?”
叶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当猜到墙角后藏着的是青川时,这些伤人的话她便鬼使神差说了出来,虽泄了愤得了舒畅,可心里却好似丢了什么般,空落落不行。
不知不觉间,叶寒已走到合璧庭大门边,庭外的下人跪了一地,叶寒朝着陈福刚才望去的方向望去,人影无踪,低头再看着陈福手中那张纸鸢,皱皱巴巴,竹枝上残留着未干的浆糊,真够丑的!
“夫人,这是王爷亲手为您做的纸鸢,您看今日风和日丽,要不您试飞一下,看看能飞到多高?”陈福举起纸鸢小心说道。
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抬起但还是落了下来,终究是心有不甘,冷声回道:“把这纸鸢给我撕……给我扔到其它地方去,别让我看见!”
最后那一刻,叶寒还是没狠下那颗心来,直接拂袖转身离去。江流画站在庭中看着叶寒进了屋子,心里说不出的感慨,这世上最是情字难以看清,现在连她这个局外人都难分清小叶对青川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情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白日里姐姐那番伤人的话就像是一滴水滴入了水中,虽激起他心中层层涟漪晃荡不安,但终有平静之时。即便知晓她不愿见自己,可他还是忍不住又走到了合璧庭外,踱步徘徊不前,目不转睛望着合璧庭内早已熄灭的灯火,内心又翻转起万千惆怅。
他只想看看她,不奢求能得到她的原谅,他只想看她一眼,就一眼,只要见她安好他便离开。
“王爷!”常嬷嬷在合璧庭外守夜,见青川欲跨步进合璧庭连忙“扑通”一声跪地,满是为难,“王爷,您……还是先回吧!”若是平日里这种犯上逆主的话,就算是打死她她也说不出来,可夫人有令,她不得不从。
还未越过门槛落地的脚就这样尴尬悬在半空,即便不舍最后还是不得不又收回来,青川退回到合璧庭外,遥望着附着在合璧庭明窗上的漆黑,半截心凉,“她……还是不愿见我。”
明明是一句适合用来疑问的话语,说出来了却成了一句肯定的陈述句,那晚被姐姐亲手剖开的事实,好似剖开的是自己的胸膛扯走的是自己的心肝,一片血肉模糊。
她恨他!
常嬷嬷听后惶恐不安,“王爷,老奴也是奉命行事。夫人说了,没有她的允许,谁也不能擅自进入合璧庭,包……包括,王爷您,在内。”
幸好是夜,青川的神情被无尽的漆黑隐藏了去,满脸苦涩谁也无从得知,就这样一动不动在合璧庭外站了良久,他才开口说道:“王妃睡觉时不安静,总喜欢踢被子,记得每隔一两个时辰进去瞧一下,还有,记得手脚轻点,她睡眠浅,莫吵醒她,否则到时她又要闹小孩脾气,你们哄不住。”
“王爷叮嘱,老奴铭记在心。”常嬷嬷认真应下,心里也因青川这一番话弄得酸涩得不行。
夜色清凉,离开时,青川高大魁梧的身子被落寞压了一身,不似他少年将军的意气风发,看着让人不由为之感到心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常嬷嬷,我不在,帮我照顾好她。”许是情深,许又是不舍,离开前青川不忘向常嬷嬷提醒一句,“跟往常一样,别告诉王妃我来过。”
“是!”
这次青川是真的走了,离去的步履那般沉重若千斤铁镣锁脚,垂头丧气颓然了一夜的苍凉,而合璧庭外常嬷嬷跪在地上,看着那个逐渐远去为情所伤的身影,这番相似的画面不由与记忆里站在漪澜殿中看着跪在佛龛前的瑾妃的先帝重叠在一起,父子俩都是痴情种,可惜却不应生在帝王家。
这些夜里发生的小插曲就如同夏夜里微微一过的清风,吹过无痕,沉睡在盛夏夜梦里的叶寒又怎会知晓。她的日子依旧活得如常,清晨蔷薇花摘露,盛暑柳荫下乘凉,暮色去后夜色起,便在庭中拿着轻罗小扇扑流萤,那些扰乱她心的烦心事都被她屏蔽在了合璧庭的那道白墙之外,只一心将自己的日子过得快活。
就连流画都看出来了叶寒与往常的不同,好似又回到了在云州时,活得那般恣意快活随心而为,不知愁为何物。
一日,叶寒厌烦了在端王府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突然想起来并州城这么久还没好好逛过这不输云州的繁华,想着怎么也该去玩乐一番,权当是打发时间,遂让秋实去弄了几件男子的衣裳来。
换好衣衫,叶寒最先出来,折扇桃花坠,华衣少年郎,再翘个二郎腿的姿势,把花折梅那副浪荡轻佻样儿足足学了七成,好是风流。
茶已喝了三杯,流画秋实还没换好,叶寒在外等了有些许着急,便向屏风后的两人催促道:“流画,秋实,你们换好了没有?再不快点这云阳路的热闹都快散了。”
这并州城的云阳路就如同云州城的元宝街,都是当地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而且今天恰逢十五,这云阳路上指不定还有什么新奇玩意可以一开眼界。
听到叶寒催促,秋实立即走了出来,碧色青衫裹身,活脱脱一清秀小厮的模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围着秋实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了一下,点评道:“嗯,还不错。”说完,又拿着折扇在秋实凸出来的小肚腩上轻轻点了点,打趣道:“秋实,你这冬天可真没少吃!瞧你这肚子,怪不得膳房总管看见你就像看见阎王一样,生怕你把他的灶台也吃了。”
“夫人!”
秋实跟在叶寒身边大半年,也多少长了点女儿家的心思,不再似在军营那般大大咧咧当自己是个男子,于是听见叶寒这番逗弄,圆乎乎的小胖脸一下就起了红晕,双手摇着叶寒的手臂撒着娇,闹着不依。
而这厢,在叶寒与秋实笑闹时,江流画也别别扭扭从屏风后钻了出来,双手还不时扯着身上这件男子衣裳,很是不自在,“小叶,要不……我还是,别去了?”
“那怎么行!”叶寒直接一口否决,学着浪荡公子哥的轻佻样儿拿着折扇挑起江流画的下巴,“调戏”道,“本公子今日出游,又怎能少了江兄作陪,岂不有负这良辰美景如花美眷?”
“你呀!”被叶寒这样一闹,女扮男装带来的别扭和不自在顿时少了不少,江流画自是答应了,只是心里还是有些小担心,“只是我们这副打扮,怎么出得了府?”
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她和秋实出府还行,但小叶出府太难了!自于一来后,这王府内外的守卫就像是看犯人一样看着小叶,根本不让她出府半步。
“这有什么?后院不是有马车吗?”叶寒听后不以为然,更准确地说是无所畏惧,“再说我现在怎么也算是端王府的女主人,我看谁敢拦我?”
她在端王府活活憋屈了大半年,在这大半年里她都快忘了当年在云州时的逍遥自在是什么滋味了?如果她的余生都是如此,她还不如来个鱼死网破,来个痛快!
别说,这端王妃将军夫人的身份还真好使,叶寒只大声呵斥一番,下面那些劝阻之人纷纷闭了嘴,然后她们便大摇大摆出了端王府的大门。无人可挡,直接向最繁华热闹的云阳路杀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