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太急了。”一声长叹,那手缓缓抚摸着桌下泛黄的书页,眸子逐渐空灵,“当年我与苏逸言私交甚好,他时常提起你,说你总给他惹麻烦,现在想来他说的的确没有错呵。”
碧秋心一扬柳眉,颇不以为然:“长空门素云堂堂主与冥鹤门二当家私交甚好?”
谢茹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兀自说了下去:“他说你毕竟是碧烈辰的女儿,在碧烈辰回去之时,他必要交给他师兄一个完美无瑕的女儿,所以最不希望看到你出事的人是他。”
“我不是碧烈辰的女儿。”碧秋心的心一痛,他大概是不会再关心她了吧?
“他是真的关心你,被打入罹雰海之前,他拜托我,你今后若有什么过不去的劫,一定帮你渡过,若今后还能相见,他定然要看到一个一如往昔的碧秋心。”
一如往昔的碧秋心。
少女的眼角有些湿润,她还是从前的那个她么?
五年了,五年的时光足以将一个人打磨得面目全非,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女孩子了呵。她不会在阳光下明媚地笑了,她不会为了引起一个人的注意而故意摆错招式的动作,她不会为了偷懒而偷偷跑去血竹林荡秋千了。
不再轻易相信别人,不再轻易同情别人,甚至还会不由自主地与人保持距离。
即使是哭也要一个人,即使是悲伤也要露出笑脸。
如果让苏逸言看到了她现在样子,也许该无言以对了。
“你还要去么?”轻轻的五个字,点醒了碧秋心。
黑衣少女沉默,肋下的疼痛越发明晰,这个样子过去,让他看见了,是要责怪自己的吧。
“我……明白了。”
碧秋心低头,任由谢茹替她包扎好了伤口,再度躺回床上。可是心却不能平静,这样早得知道了他在哪里,却不能去见,还有什么比这更煎熬的么?
一定要快些好起来,她的心怦怦跳着,好起来就可以再见到他了。
谢茹侧过脸去,这样一个倔强的人,当提到她寻了五年的人时,终究还是个少女呵。
她的手指停留在了书的那一页,这张纸皱了许多,显是被反复看了许多遍。
江楼倚,红袖广寒宫。一曲相思吹不尽,玉箫夜夜枉凝风。秋雨染碧空。
第二十六章 深海幽影(上)
时节已从春末转入秋初,不知不觉竟在素云堂停留了一个夏季。碧秋心走出素净的屋子,抚了抚腰间的伤疤,此时已变成难以抹去的剑痕。向梓桓却不曾探望过她,碧秋心轻叹,毕竟是在陵骓冠的眼底,若如此明目张胆,定然会被他发现自己还未死去的事实。
经了谢茹的调养,少女的脸庞又比从前红润了些许,如今重伤大愈,碧秋心的心已飞到了罹雰海海底。终于可以再见到他了呵,为了这一天,她等了整整五年,现在掐指算来,再过这一个秋季,五年就要换为六年。
所以是这样迫不及待,连一封辞别书也没留下,她便踏上了去罹雰海的行程。
每接近一分心里便多一分紧张,她不知道近六年的分别,苏逸言会不会变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样子,抑或看到他身边的端木泠时,自己是否会情绪失控。
但哪管得了这么多呢?在她完全绝望的时候,甚至想只看他一眼便立刻死去也好,现在突然间可以重逢,心底想得却越发多了起来。
归魂落到了罹雰海海岸,那一叶扁舟依旧在海上悠悠划着。
“姑娘别来无恙。”
只一俯首,原本尚在海水中央的舟子不知何时到了眼下,船上渔夫扶起斗笠,面容依旧沧健,碧秋心回应了他的问候:“我以为我不会回来的。”
“这海与姑娘算是有缘。”林夕子微微一笑,竹蒿轻点,小舟缓缓荡开。
“你早已知道苏逸言在这里,当初为何还要问我他的状况?”
划着竹蒿的手微微一顿,林夕子扯了扯肩上的渔蓑,洒下一张网:“有些事不要知道更好,就如有些人还是不要去见了。”
芳心一颤,碧秋心想起谢茹欲言又止的样子,难道苏逸言……
前所未有的恐惧将她紧紧包围,可是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又岂能因为这轻轻地一句话而放弃?碧秋心看着林夕子逐渐远去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如箭般蹿入海中。
护体真气四散开,碧秋心气息下沉,身子飞速往海底掠去。
忽见一袭红衣游来,周身凝着薄绯,碧秋心正兀自诧异,却见一道红光当胸刺来,少女惊骇,不想水下竟会有人莫名向自己发起攻击,况且那真气是如此强盛,又遇上高手了。碧秋心娥眉一蹙,不欲与之纠缠,归魂横扫,略略当去光刀的攻势,一手借着间隙捏起法印。然而红衣却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一身薄绯在水底游成了红影。
碧秋心感觉到周围的水势形成了一个旋,而自己就在漩涡中央。旋越转越快,自己身边的海水竟被抽离,而后头顶顿时磅礴,千万水珠铺洒而下。碧秋心却是不躲,凝神等着法印的完成,当呼啸的海水盖至头顶时,少女吟诵起了法咒的最后一句口诀。
水遁?一碧万顷。
继而听见一朵水花的声音,海水的轰鸣将这星微弱完全吞噬,当深海恢复静止的时候,那袭红衣发现碧秋心不见了踪迹。
红衣屏息听着海水中的动静,耳廓一动,脸色立刻起了变化。
她听见一串水泡从来人的嘴里吐出,方才见到的少女定然是以难以捉摸的速度坠向海底。
!
第二十六章 深海幽影(中)
碧秋心确实已经落在海底了,方才强大的水遁术将她的护体真气也冲破,此时她正重新凝聚体内的真气,片刻后黑紫的光芒已将全身笼罩。发梢开始滴水,她喘了口气,好在水性极佳,否则即使能凭借水遁,怕也要在这游不到边际的海里溺死。现在终于可以将双眼睁开,墨水一样的蓝色中银色的光华刺痛了她的双眼。
她就朝着那光源走去,竟看到一口水晶棺材。
眼皮突然跳了跳,不祥的预感在心底翻滚,难道苏逸言竟在这水晶棺材里么?
一道红影劈至眼前,方才的红衣瞬间挡住了她的视线。这时她才看清这绯衣的面容,如寻梦一般亦是清清冷冷,只是愈加不带人间烟火的气息。这女子是极美的,当真像了坠落凡间的仙子,身上的薄绯在海底轻轻摇曳,满头青丝如同锻黑锦。
碧秋心望着她就想起了关于苏逸言的传闻,嘴角忍不住轻轻勾起:“端木泠?”
红衣女子诧异于碧秋心知晓她的身份,却不点头,只是问道:“你是谁?”
声音如同玉碎,清冷中带着丝觉察不到的决绝。
“碧秋心。”黑衣少女戏谑地笑着,不知苏逸言是否会对端木泠提起自己的名字。
“逸言对你很是关心。”淡淡的语气中带着点酸味,端木泠一怔,很快收起了方才的失态,“你是来见他的么?我还以为近六年的时光足以让江湖忘记我们。”
我们?
碧秋心柳眉一挑,端木泠那两个字竟说得如此顺口,俨然认定了苏逸言是她一个人的。
“任玉和谢茹可是也在等着他回去。”不知怎么就冒出这么句话来,不由自主地就开始朝她挑衅,“宛州的女人可是都心心念念地期盼着他呢。”
端木泠的脸色有一瞬的苍白,猛地一振衣袖:“谁也无法将他带走。”
“是么?”
“他是我一个人的!”
“所以你就将他杀死了么?”碧秋心的双眼已成一线,愤怒、杀意、不屑皆从那双妙目中流出,他若没死,明明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为何却不从那棺材中出来见自己一面?
“他不是我杀的!”端木泠的脸真的苍白了,“是陵骓冠,我们之所以变成这样全都因为陵骓冠!”
碧秋心盯着她,端木泠似已到了疯狂的边缘。
“那个时候我们的事被陵骓冠发现,他带着长空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