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是想站在一个安全的距离远远看他一眼,可是又忍不住靠近,然,每走进一步带来都是伤害。
都说世事无常,今日始知竟能无常到如斯地步。
就在刚刚,她迎着那个人的目光说:沈先生,请你自重。
她与他竟也走到了这样的地步。
福慧苦笑。
暗沉的夜色中,外面的景物在汽车的疾驰中呼啸远去,就像那些往事,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可是某些东西留在了心底,刻骨铭心。
她缓缓将车窗摇开一条缝,冷冽的寒风如刀般刮过脸颊,猎猎寒风中她闭上眼,如墨般漆黑的发丝随风飞舞,交缠,纠结在一起。
她嫌麻烦,本不爱留长发,可是那个人喜欢,所以一直留的长长的,渐渐成了习惯,即便在外面的那几年,没有他管她了,却再也舍不得剪了。
以前,又是以前,江福慧,你有点出息好不好,不是早就说过放弃了,就在刚刚你还说出了那样的话。
到此为止吧,每次见面都是跟多的伤害,就这样让那些美好的往昔停留在记忆里吧。
思绪渐渐冷定,福慧深吸一口气,收回飘忽的思绪,转头看一眼将车开得飞快的季从风,沉默良久,缓缓开口,“等你忙完这边的事,我们离开这儿吧。”
“去哪?”季从风随口问。
“哪都行。”只要不是上京。
这也许是唯一的办法,唯一一个彻底忘记的办法。
稍许沉吟,季从风承诺,“好。”
狂风卷起乱雪,纷纷扬扬,掩住了皎洁悬挂的月亮,迷住了人眼。
沈迟站在德祥楼巨大的招牌下,任那夹杂着雪花的冷风如刀锋般,一波接着一波地刮过他的身体,一动不动,一秒,两秒,三秒……仿佛天荒地老。
他没有穿外套,薄薄的深色西装勾勒出的身形优雅却略显僵硬,那些风雪呼啸而来,落在他的发间、眉梢、肩头……垂落在身侧的五指收拢成拳,骨节泛白突出。
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寒意,更甚过呼啸的风雪,将他身体里残留的最后一丝温度冻结,宛如冰雕。
一辆银白色的宾利轿车停在沈迟面前,唐衍生拎着件藏蓝色的羽绒服慌忙地下车,几步奔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劝,“上车吧。”
“恩。”他嘴上虽是这样说,身体却是一动也未动,也不知道听到唐衍生的话没有。
唐衍生无奈,只得将早就预备下的衣服替他披上。
沈迟恍如未觉,一副心事沉底的摸样,他像是忽地想到什么,猛然转身自唐衍生手中夺过车钥匙,然后,看也不看唐衍生一眼兀自走向停在不远处的座驾,开门,上车,发动,上档,踩油门,动作一气呵成……
他的动作激烈,松松搭在肩上的羽绒服顺势滑落,唐衍生见势头不对,也顾不得拣,迅速追赶沈迟。
在车子发动的前一秒,唐衍生身手敏捷地拦住,迅速钻进车厢,提议,“沈先生,你喝了酒不能开车,我来吧。”
沈迟面色不悦,却没有发火,默默看了他一眼,起身让出驾驶座。
唐衍生发动油门,车子缓缓开动,沈迟却突然发话,“不回家,去公司。”
“现在?”唐衍生以为自己听错了。
“现在,立刻,马上!”
“可是,”唐衍生纳闷,“现在这个点恐怕已经封楼了。”
沈迟冷冷道,“那就再打开。”
刚一上路就开始堵车,沈迟表现的前所未有的不耐烦,在第二次被堵在车山车海时发火,“你就打算这么一直被堵着。”
唐衍生咬牙,左突又闪地杀出一条血路,一个转弯,驶上一条小道。
小道虽窄,却不再堵车,唐衍生车技一流,一路踩着油门飞一般地抵达鼎丰大厦。
意料之中的一片漆黑,他看一眼脸色铁青的沈迟,掏出电话找人将门弄开,顷刻之间鼎丰大厦灯火通明。
“你先回去吧。”手指按在电梯的关门键上,沈迟下达命令。
看着电梯的门缓缓合上,面无表情地吐落命令的那张脸缓缓消失,唐衍生绷紧的神经才缓缓松开。
“真是遭罪!”他喃喃自语,抹了抹额头上急出的一头汗,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电梯直达顶层沈迟的办公室。
他盯着办公桌最下方的那个抽屉默了默,摸出钥匙,缓缓蹲下,对准钥匙孔。
“咔哒——”一声,办公桌最下层的抽屉被打开,黄色的信封静静地躺在那里,信封的一边暴露在日光灯下,折射出冷冷的光,无声地嘲笑着他。
重新开始?
真是自作多情的可笑。
可是,他和她,竟然也走到这一步了。
薄薄的信封被他紧紧捏在指尖,用力之大,原本粉色的指甲半边泛白,眼睛闭上了又缓缓张开,尽是悲哀。
“磁——”一声,信封被撕开,他低声喃喃,“是你逼我的,逼着我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非要我了解那些过去,非要我以这种方式了解那些过去。”
薄薄的几张纸,他捏在手上,翻了许久,来回看了几遍。
最后一遍翻到末页时,他默然恼怒,将文件狠狠地摔在桌子上。
“哗——”纸张散开,寂静的办公室里响起纸张交击的细微声响。
他强压着怒气,照着信封背面印着的电话拨过去。
“你们就是这样办事的吗?付钱叫你们调查人,竟然整整八年的时间都是空白。”
“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我们动用了事务所一切人力物力,但是除了出境和入境记录,我们查不到江福慧小姐的任何资料。”
沈迟翻了翻手中的信封,讥讽,“你们不是号称只要给你一个人的名字,就能查到他的祖宗十八代吗?”
对方沉吟少许,“经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一个可能。江小姐到达日本后,有可能为了怕人找到她,而隐性埋名;又或者她换了一个日语名字,为了方便,很多人到日本后都会起一个日语名字。如果先生能够提供一些线索的话,相信会对调查江小姐在日本的情况有所帮助。”
“隐姓埋名?”沈迟低语。
车门打开,狂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几乎迫的人无法呼吸,福慧瑟缩一下,转身想季从风道别。
倒车准备离开的季从风像是想起什么,摇下车窗,探出头叫住福慧。
“?”福慧侧身,扭头看他。
“你在配音部还好吧,跟同事相处的怎样?”
片刻怔忪,福慧微笑着点头,“还好。”
略微迟疑,季从风道,“我是说,程暮雪她有没有为难你?我听说……”她是沈迟的绯闻女友。后半句被他刻意隐去。
“我能应付。”
见他满面狐疑,显然是不相信,福慧扯扯嘴角,笑了笑,示意他放心。
“不要勉强,如果在配音不呆的不开心的话就辞职,我还是养得起老婆的。”
其实应付起来也不容易。
“江福慧,这种咖啡也敢拿来给我喝。”程暮雪地扫了一眼她手中端着的速溶咖啡,面带不屑。
当初她为逞一时口舌之快,将程暮雪得罪狠了。
如今……
“大家都喝这个。”
“是吗,可是我程暮雪是不包括在这个大家之内的。”她咄咄逼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