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越的母亲据说曾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女,虽然这是在她嫁给金修岭之前的事了,距今也有二十多年,可仍然美艳高傲,除了对待她的儿子外,她的面孔上永远是一副卓尔不群的表情,毫不掩饰对我的厌恶,当她爱怜的目光自金越脸上离开后,到我这儿便成为冷冰冰,但总算也没有什么失礼的言语,事实上她只冷冷的朝我点点头,便算是认识我了。
盟主府其实是一幢精致豪华的花苑阁楼,其中奴仆成群,富贵奢华并不在王府之下,可是在这里,原先的一些安定轻松立刻没了影,且不说众多的奴婢整日围在身边,连要杯水都会有两个人去端,这感觉并不享受,简直是软禁。
我就像是只被关在金丝笼子里的鸟,还是只时时被人注视着的鸟,除了在自己房间里,完全没有一个人独处的机会,我受不了,曾一再向金越提起,可他总是皱着眉,柔声道:”不要紧,你不必理会他们,他们都是佣人;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可以去问母亲;她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最近他总是很忙,金修岭对这个独子期望很高,安排了一大堆的事务,或清理帮派,或攻习秘籍,他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陪我。
无奈,我只好向他的母亲提及,她果然板着脸,朝我冷笑道:”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我不知道你以前是怎么样的,可是到了这里,就得这样,再说,我也看不出有她们在会妨碍了你做什么事。”她不是不喜欢我,而是非常痛恨,这点我何尝不明白,一转念,我顿时想通,这些人原本就是她派来的,看来她不光是厌恶我,甚至已在怀疑防备,她认定我是王府派来的奸细。
我是么?我问自己,我不知道,小侯爷的确是关照过我要帮他看牢金越,可到底怎么看牢,他并没有说明白,我很迷惑,小侯爷是做每一件事都有目的的人,这次他牺牲我,并不只是为了讨好金越吧,可是我并无头绪,且非常痛恨现在的处境。
可是日子却自顾自漠然而去,就在我闷得快要发狂时,莹儿出现了。
其实,莹儿始终在我的身边,但是府里的婢女那么多,她又是这样不动声色,以致于我从来没有注意过她。
那日,我照例与一众婢女在花园中赏牡丹,女孩子们欢喜地扑入花丛中采摘,我坐在一边无聊地观看,突然一个低低的声音道:“夕姑娘,小侯爷托我向你问好。”
我转头看她,是一个圆脸大眼的女孩,甜美温柔颇有几分人缘相,可我也不是傻瓜,“你是谁,”
“婢子是莹儿,是小侯爷派我来联络姑娘。”她依旧笑盈盈,一手假装为我端了杯茶,借机低声又道:“小侯爷说以后由我来协助姑娘办事。”
“你休要胡说,小侯爷要我办什么事,你是什么人,有什么居心?”
“姑娘,你……。”她完全没有料到这一招,吃了一惊,愣住了。
“我可以原谅你这次的胡言,以后不许再犯。”我并不想惊动任何人,低声说完,不看她,拂袖而去。
回到房中,我将经过细细回想了一遍,也许她是小侯爷派来的人,或也许她是金越父母或什么人派来了,金府中我孤立无援,任何人都有可能嫁祸与陷害,所有的应付对策,只好凭着自己的小心,就算她果真是王府的人,也不能光说了一句话,就想令我相信。
接下来几天,我不动声色,一边暗暗地留心这个叫莹儿的女孩子,在一众婢女中,无论是容貌与聪慧她都是最出挑的,可又并不想出人头地的样子,安安心心地做着一切杂事,这愈发显出与众不同,我故意不再给她近身的机会,静观其变,果然,半个月后,她忍不住了。
这一天,婢女们侍伺我沐浴,当我整个人浸入浴池中后,她们都走了出去,只留一个女孩子在一边准备着添水,这时,门被推开了,莹儿走了进来,”湘秀,夫人叫你去找花样儿呢,由我来服侍夕姑娘吧。”
我点头:”终于来了”,可面上并没有露出什么,只见她待秀儿走后,关上门,轻轻走近我。
“夕姑娘”,她轻声叫。
“又是你,”我故意作恼怒状,”你又想做什么?”
她不出声,只是从胸前摸出一样东西,递到我面前。
那是一块黑黝黝的铁牌,半掌的大小,我一眼就看出那是王府发给一级护卫的玄铁令,一共四十八块,块块都在背面刻着标记,每个标记都不同,代表着地位权力等级,地位最高的八块玄铁令分别在永乐侯与小侯爷最贴身的八位高手身上,其实我本人也有一块这样的玄铁令,而且相信地位一定是比她高。
“你好大胆,居然敢偷王府的东西,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沉下脸,”还在我沐浴的时候进来骚扰,是不是不想活了,再不出去,我就要告诉金夫人,提你去审问,看你还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她再次呆住,不意我如此翻脸不认人,可到底还是个聪明人,看我一眼,立刻转身出去。
我闭上眼,坠入沉思,她真是小侯爷派来的?这就是他的目的?我或许是错怪了她,可如果她真是侯府的人,便可以再找些有力的证据来,玄铁令虽然难得,也不是没有被偷的可能,我并不很深信她。
晚饭后,我在房中看书,我并不与金氏夫妇同院,而金越也常常不回来吃饭,我只有用看书来打发时间。门一开,一个婢女端来一杯茶。
我正看得入迷,并没有注意到她,待发觉她放下茶并不走时,才转身去看,仍旧是莹儿,这次她一脸自信,仿佛志在必得。
“又怎么了?”我淡淡问,希望这次她可以拿出令我信服的东西。
“小侯爷说姑娘的那条白狐皮大衣他找到相配的玉扣子了,就是姑娘喜欢的他的那件青袍上的梅形带云头的那个,他说如果姑娘还想要他会命我带来。”她停了停,继续笑道:”小侯爷说那次给姑娘在荷花池里画的那幅画总是觉得不大好,原来是水纹没有画好,还有那时姑娘头上不该着翡翠花,如果是紫晶钗就有神得多了,姑娘觉得怎么样,小侯爷准备改那画呢。”
我不由沉默,这是真的了,她的确是王府的人,这些事发生时只有我与小侯爷两人,任何人也没有可能知道的。
那是一个冬夜,我与他两人遣走所有仆人,相坐对饮聊一夜,快天亮时永乐侯派人送来一件白狐皮袍子给他御寒,他顺手就披在我的身上了,”多美,颜夕”他当时笑着说”这样美丽的东西应该披在同样美丽的人身上”,他的手同时抚过我的脸,”我一直以为你穿红最漂亮,没想到穿白也好,真是令人目眩神迷的美貌”。我记得那时我不过十六岁,笑吟吟的没有什么大烦恼,又喝得多了,便撒娇不依道:“我不喜欢这种蝙蝠形的玉扣子,我要梅形带云头的,就像你的那只黑玉珏那样的。”他闻言笑不可仰:“你可真会挑东西,那件宝贝全京城也找不到。”
回首往事,那时他是多么的宠爱我,虽然我并不算是他的女人,或是否他只是把我当作个小妹妹?可又为什么要为我作那幅画呢?
遥望那个夏日,荷花池,明月夜,我刚满十八岁,在无人的小花园里,我只穿着一件白衣,立在水中扮作凌波的洛神,他持着笔在岸上细绘,白衣乌发,清水伴笑意盈盈,那画一完成便被锁入了他那用西域精金打铸的箱子中,同那些他最重要的秘册与账簿放在了一起,而仅有的钥匙就是他那把贴身携带的一对黑玉珏。
突然想起这些,是因为我一直都不明白,他究竟是爱我呢,还是不爱,那黑玉珏是他如同生命的至宝,玉珏的花样其实是他放至珍贵的东西的箱子的锁齿,他居然肯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