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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草看着怔怔地注视着眼前那道门槛,脚抬了又放,不停地反复,却始终没有跨进去的勇气。
直到御医拿着方子出来,看到她。
“皇后娘娘?你——”御医回头看了书房一眼,会意地说,“陛下还没醒,不过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秋草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能点头,“谢、谢谢。”
御医却被她客气的样子吓到,苍白着脸道,“这是臣应该做的。”
秋草没有回应他,神情恍惚,目光始终落在书房内。
“皇后娘娘,臣还得去煎药,先告退了。”
“嗯,你去忙吧。”她目光收回来,看了御医一眼,又转过去。
御医却没有马上离开,反而在原地踌躇着。
秋草看着书房半晌,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御医还站在那里,心不由提了起来,“陛下他是不是……”
“没有、没有!”御医赶紧否认,又瞄了书房一眼,才下定决心道,“我想,陛下一定很高兴皇后娘娘来看他的。”
御医留下这句话后,离开了。
秋草看着御医渐行渐远的身影,咬牙深吸了口气,走进去。
这里的一切还是和原来一样,没有变。
秋草的目光一一循去,案、青铜灯、文房四宝、对联、书架、古玩字画……最后,停留在那张床榻上。
秋草走过去,缓缓地在床边坐下。
穆昭璩面色苍白,静静地躺在床榻上,眼下有淡淡的暗影,脸颊微微地消瘦下去,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
秋草心拧了下,不由伸出手去,轻贴上他的额,感觉一股热气袭来,几乎烫伤她的手。
怎么会这么烫?
慌张地查看,却发现他的四肢却冰得吓人。
我已经丢掉了
怎么会这样?御医不是说他没事了吗?
她急得握着他的手不停地呵气,希望他的身子快点暖起来,却又担心他额头的温度过高,不停地停下来测探。
反复的动作间,袖口无意地勾到他的衣襟,一条熟悉的丝线从他贴身的衣物里被带了出来。
秋草愣住。
看着那条丝线,久久没有动作。
好一会儿后,才伸出手去,捏住那条丝线,缓缓的拉出来。
印入眼帘的,是一个香囊。
一个外形奇丑无比的香囊。
秋草错愕地看着手中的香囊,一眼就认出它来。
秋草想,除了她,应该没有人能认出香囊上的图案纹饰是一只狼,因为图形长得歪歪扭扭,少胳膊缺腿的,拆开来看是几何图,整体上看完全瞧不出来是什么动物——
何况,彩绸上头,还有不可错认的暗红血迹。
这个奇丑无比的香囊,是她绣的。
里头放的,是干的梅花花瓣和一首她随便从诗经里抄来的诗,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但是……这个香囊,在她嫁进宫的当日,被她亲手扔在了拥挤的人潮中。
仿佛要确认什么拟的,她捏着香囊察看,香囊的绸布上,沾了淡淡的泥土,仿佛被无数人踩过一般,这证实了香囊的确是她当日丢掉的那一个。
她明明就已经丢掉了啊,这个香囊会在穆昭璩的手里?
难道……他跑去捡回来的吗?
可是为什么……
这是她绣给穆子湚的,穆昭璩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威胁过她后,香囊对他来说,不是已经不再有任何的价值了吗?
为什么他要捡回来,还放在贴身的衣物里?
死死地捏在掌心
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闪过,快得秋草还来不及捕捉,就消失了。
她握着香囊,看着床榻上静静沉睡的人。
穆昭璩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御医端着煎好的药进来,看到秋草捏着一个香囊,坐在床边发呆,不由凑上来,说:“娘娘也认得这个香囊?”
也?难道御医见过这个香囊吗?
秋草一愣,抬头,不明白御医为什么会这么问。
御医笑了一下,说,“娘娘还记得大婚那天的事吗?”
大婚?
想起那天的情形,秋草红了下脸,点头,“记得。”
御医把药放到床榻边的矮凳上,“那天,臣身体不适,提早告退,却看到陛下一个人提着灯在朱雀街俯身不停地来回,不知道在做么。出于好奇,臣便多呆了一会儿。”
秋草看着御医,心“噗噗噗”跳得越来越快,脑袋中一阵翻腾骚动,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深处破茧而出,然而她却分不清,那股东西到底是什么。
御医看着她闪着灼亮的企盼黑眸,笑着说,“陛下那天,就是去寻找娘娘手中的香囊,臣记得,陛下在朱雀街头,大约找了两个时辰吧……”
看着御医,秋草的思绪不禁飘远。
进宫那天,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根本没有注意穆昭璩是什么时候进的新房,现在回想起来,当天他出现的时候,的确是很晚了。
仔细想想,应该是丑时末才进的新房……
所以,那天他不是被大臣们绊住,而是独自一个跑到朱雀街上去找这个香囊?
秋草的手猛地收紧,将香囊死死地捏在掌心。
穆昭璩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什么三更半夜地跑去捡她丢掉的东西?他以为这个香囊对她而言,还具有威胁的作用在?
他是这么想的吧!否则穆昭璩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为了一个香囊,一个人三更半夜跑出宫去?
看着都觉得十分苦
穆昭璩应该知道,他自己是一个作恶多端的人,皇宫外头,有多少人想要他的性命,他不可能,也不会冒着生命危【小说下载网站www。3ǔωω。cōm】险,就为了捡一个毫无价值的香囊。
而且,是如此丑得不堪入目的香囊。
除了穆昭璩认为香囊对她来说还有威胁作用,秋草想不出其他他会这么做的理由。
说到底,对他而言,她只不过是一个替身而已啊。
御医没有发现她的异样,继续说,“臣在想,这个香囊对陛下一定很重要……”
的确很重要。
当初他用这个香囊,让她相信穆昭璩还活着,威胁她嫁入皇宫,如今……虽不知道他到底留着这香囊还有何用途,但也不会是睹物思人这种事吧。
当初这香囊,是送给了穆子湚,论睹物思人,也该是穆子湚,轮不到穆昭璩。
还是……他想替代穆子湚的位置?
不。
太后说过,穆昭璩在情感上,是一个拥有高度洁癖的人,根本不可能愿意当任何人的替身。
他只是……把她当成是李迎蓉的替身而已。
秋草深吸口气,闭了闭眼,忍下眼眶内酸涩,让自己看起来与平常无异。她缓缓地、轻轻地掀开穆昭璩的衣襟,把香囊重新放回去,声音平静无波,“陛下他的额头很烫……”
御医笑了下,脸上并没有太过担忧的表情,“陛下是这两天染了风寒,才会导致手脚冰凉,待喝了药,出过汗,休息一下就会没事了。”
秋草点头,没有再说话。
御医却跟开了话匣子的水龙头一样,哗啦啦地说个不停,“皇后娘娘,臣把陛下扶起来,麻烦您帮忙喂一下药。”
喂穆昭璩吃药?
秋草直觉地想拒绝,还没来得及张口,御医已经由烫转温的药放至她的手中,动手将躺在床榻上的人扶坐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