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她的冲动,她的坏脾气……所有负面的情绪在一夕间暴露殆尽,一发不可收……
异样酸涩泛上心头,耿清泽不明白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感受,也不会再有心思去探究这些,只知道看着她转身的一瞬间自己竟有些害怕,怕她再一次退到触手可及的距离之外,躲得远远地,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
他抱紧她,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由得她捶打发泄,直到她的气力一点一点耗尽,不由自主倒在他的臂弯里,这才放松环抱,慢慢地抬起一只手,轻触她的左颊和左颈,柔声问:“疼不疼?”
积蓄了整整一夜的惊吓、恐慌、不安、焦急、委屈、无助……种种情愫在这一问之下犹如逃出生天的千军万马,排山倒海一般朝她碾压过来。她靠在他胸口,泪水夺眶而出,悄无声息地浸湿了他大片的衣物。
夏虫唧唧,幽然如心底叹息,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耿清泽俯首端详着这张梨花带雨的脸,替她拭去绵绵不绝的泪,情不自已地贴上她的额,一路小心翼翼地吻过她湿漉漉的眼睛、通红的鼻尖、最后吻住她在夏夜里依旧冰凉的唇。
她在他怀里战栗不已,双腿发软到根本无法站直,两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他的衬衣。当唇上落下他的温热,更觉一颗砰砰乱跳的心快要蹦出胸腔,吓得咬紧牙关,仿如过了电的身体支撑不住朝后靠去,即被他牢牢圈住,更是连呼吸都屏住了。
不意他中途放弃,抵着她的额头微微喘息,看住她的幽深目光中隐约闪过一丝惊异。一记微不可察的轻笑后,他哑声问:“不会?”
她只知道自己的脸烫得快要炸了,竭力摇头都无法摆脱那样的炽热,只好闭紧双眼,似乎唯有如此才不用面对他万绪莫辨的目光。
“漱漱,”他在她唇间轻喃,“睁开眼睛,来,看着我,告诉我,你跟归鸿没有关系。”
请原谅他不可理喻的狭隘,尽管习梓桑明明白白地澄清过,他还是想听她亲口的确认。
她被这隐含惶恐和脆弱的柔情慑得无法开口,避过他炽热的目光,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告诉我,你谁都不要,只是等着我。”他阖上眼再度诱哄。
她无声地微笑,最后,轻轻点了点头。
忽然,他睁开眼,拦腰抱起她,找到蒋励的车塞进副驾,坐定后扣过她的腰揽到身前,凝视着她没头没脑地笑道:“不会……怎么办呢?”
她将熟透的脸埋进他的肩。片刻后,只听那里传来闷闷的三个字,“你教我。”
他心口一荡,扳过她的脸定在眼前,用这世上最轻柔的声音说:“漱漱,闭上眼睛……”
易漱瑜回不了家了。
去酒店车库换车时,一时也没找到她的手袋,想必是早被人拾了去;久安大厦的门早已落了锁,她不可能从那里拿回备用钥匙。
耿清泽根本不打算征求她的意见,车已停在他公寓的楼下。
“易漱瑜,”不待她找好任何拒绝的理由,他便先发制人,“马上从水木嘉苑里搬出来,听见没有?”
她怔了怔,说:“那总要等我找到……”
“住处我来找。”他不耐地打断她,“还有什么问题?”
她思忖后道:“能不能住到月底?”
“理由。”他脸一沉。
她垂着头咬着唇,似有一丝难以启齿,看了他一眼后才如实说:“付过房租的,不住亏了。”
他好气又好笑,忍不住伸手轻捏她的脸,“拿着我发的薪水去交给别的男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耿清泽终究还是没有收拾她,以德报怨地让出舒适的主卧给她住,还借了自己的新睡衣给她穿。
等两人收拾停当,天际已微露出鱼肚白。折腾了一整夜,她在隔壁沉沉睡去,他却毫无睡意,胡乱找了本书倚在床头看,半晌没有动一页。他翻出抽屉里闲置已久的discman,放进一张从夏如风那里借来的CD,听了不一会儿渐渐歪到枕上。刚朦朦胧胧觉得眼皮有些发沉,一声尖叫惊得他骤然从床上弹起,扯了耳机直奔另一间卧室。
“怎么了?做噩梦了?”他打开床灯,坐到床沿,掀开薄毯,将目露惊恐急促喘气的易漱瑜抱进怀里,轻柔地拍抚她的背心,“别怕,没事了,我在这里……”
怀里的人依然静静地靠住他,抓着他睡衣的手不时微颤。她明明没有睡着,长久的不出声使他不免有些担心。他侧过身,倒了杯水喂她喝完,这才说:“漱漱,跟我说,说出来就没事了。”
她点头,却还是不说话。
他轻声道:“来,告诉我,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他……那个人把我扔下……就走了……”
他一面应,一面仍旧拍着她的背,“怎么弄开绳子给蒋励打的电话?”
“脚下正好有块碎玻璃……”
他翻起她的裤管,双踵果然均有几条显眼的擦痕,大概因为洗澡时泡过水,此时已生出微微红肿。
她不好意思地缩回脚,“外面很黑……跑了,跑了很久才有路……”
“嗯,”他循循诱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等了很长时间,过了很长时间,有辆卡车过来……”她说了几句话,口齿渐渐恢复了清晰,“那司机不像什么坏人,我问他借了电话……后来,后来还请他打开车灯,我发现附近都是荒地。司机说,只有朝北的两公里以外有两个废弃的厂房……”
“然后你就又找了回来?”
“嗯。我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后来还看到有个人出来,开了车就走了……我想,你一定还在里面……”
“所以你就一直在后面躲着?”
她轻轻点头。
“怕不怕?”
她摇了摇头,伸出的手臂却慢慢环住他。
他用唇轻触着她的发鬓,柔声问:“在担心我?”
一瞬地凝滞后,她微微点头。
他无声地笑了笑,“我不会有事的。”
她回答的声音极轻,语气极浅:“如果你有什么事,我也不想活了。”
他紧紧地抱住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第35章 温暖(1)
由于蒋励的鼎力相助,那一晚的意外未让外界获有丝毫风声,且对GS内部也封锁了消息,出于各种原因,甚至对耿靖泽乃至其他耿家家人亦不曾透露一字半句。
次日一早,总部的工程情况通报会被取消。据人事经理贺冰绡说,耿总临时带了易秘书去南方出差,不过一两天的工夫即会返回。
与此同时,易漱瑜充分体会到,耿清泽的说一不二雷厉风行不仅表现在公事的决断中,就连私人事务上也是一派“宁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的迅雷作风。待易漱瑜睡到自然醒填饱肚子,他已穿戴整齐,直接带着她去看房子。
算得上稀有的一室一厅小户型,交通便捷,环境幽雅,更难得的是设备齐全装修精良,随时即可入住。她在中介的竭力推荐和耿清泽速战速决的教导下签好字,跟着他下楼上车时,依然有些浑浑噩噩,倒也没忘记说句“谢谢”。
直到他的车驶出大门,看到小区的铭牌她才意识到不对头。难怪方才觉得周围的几栋楼都熟悉得有些怪异,原来她刚租下的房子同他的公寓遥遥相对,两幢楼中间只隔了一个景观湖。闹了半天,所谓“来时的行程”,只是他开着车在小区附近兜圈子。
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钱。她已经来不及抗议他的精心布局,只能怪自己有限的智商又创了历史新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