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给你。”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为什么他三番两次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耿清泽在静水般的嗓音里慢慢回过头,对着那双莹黑眼眸足足看了五秒钟,“好像是你不小心撞了我。”
他比她高出近二十公分,她不得不略仰起头,“刚才你说‘抱歉’。”
“我以为这是基本的礼仪。”
罢罢罢,也不知道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接二连三的坏运气是不是可以当她在为不可预知的将来积攒人品?
易漱瑜松开手,默然摇头,打算息事宁人,对方已递过一张名片。浅底黑字皆乏善可陈,胶住她目光的是三个遒劲酣畅的手写字,墨迹鲜亮欲滴,显然是刚被写上。
他低沉的字句掷地有声,“这是我秘书的名字,有什么问题,可以打公司电话联络她。”
“‘耿清泽’?”她轻轻念出卡片正中的三个字,着眼之处显然与他不尽相同。
他并不认为自己的名字里有生僻字,只怕对方会错了意,更不觉得有回答的必要。
“耿总,”她将名片抵在下颌,微微一笑,“你确定要我打电话给自己?”
明明是上翘的唇角,左颊还有一个浅浅的梨涡,可黑得发蓝的眼睛里透不出半点笑意。陆归鸿的眼力果然差不到哪里去,眼前的未来秘书,是否是盏照得远照得亮的灯还未可知,却注定不会省油节能。而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却永远可以那么省力。
置身于人潮退涨的候机大厅中,“众里寻他”,“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如此应景的辞藻此刻只教耿清泽觉出莫名的讽刺。从他打不通第一个电话开始,无论是出于责任、承诺,抑或道义,镇定自若的背后难免有着几分不安和牵挂。而事实呢?
事实不言而喻。
“我不以为,一个缺乏职业素养的手机可以联络到什么人。”既然人已平安抵达,他不再费时深究,一探身拖过她的行李,率先朝出口走去。
陆归鸿临走之际,只交代易漱瑜,会有人去机场接她。等她想到诸多细节问题尚待确认时,他的电话已无法接通。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他故技重施,害她手机仅剩的两格电尽数做了无用功。
而眼前的这位耿总,那种不由分说的架势,任她再迟钝再木讷也看得出,此番是为她而来,亦是成了陆归鸿的替死鬼。以易漱瑜生人勿近的性子,此刻本能地不想坐进未来老板的车里,经受着这份初次见面不该出现的尴尬气氛。可若是现在谢绝他送她回去的好意,或许只会更显得她不识时务,不知好歹。
她在他不加掩饰的冷淡示意下扣好保险带。车驶上高架后,一束束照明灯飞快向后掠过。
中控台的时钟显示,行车已超过一刻钟,可据她估算,这条开往市中心的路连一半都未曾走完。比起耐心定力,易漱瑜自诩不输于一般人,却无法肯定是不是这位未来上司的对手。
她倒不在意车里长久的窒人静默,只是出于“基本的礼仪”,觉得还是应该向他略作解释:“抱歉,耿总,手机没电了。”
她已经摘下那条碍事的围巾,咖啡的气味仍在密闭的车厢里萦绕。馥郁香气并未对耿清泽产生丝毫影响,听了她诚恳的道歉后只淡淡道:“我不希望同样的情况在工作中出现。”
她迅速进入了职务角色,尽可能好脾气地答:“我会尽力。”
“不是尽力,是必须。”
她咬了咬唇,却仍静静地道:“世事无绝对,你总要允许这个世界有意外。”
“意外?”他放慢车速,侧过头,第一次在上车后正视她,幽黑的瞳仁深不见底,“就像餐厅里那位老先生?”
易漱瑜心头一凛,并非出于突发事件时,他在现场目睹的惊讶,而是确认自己百分之百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所谓的意外,极有可能直接导致最为恶性的后果。
任她再如何寡淡薄情,也愿意在能够接受的范围内,体谅难免的顾及不周。眼前的这个男人,却比她更决绝,更冷酷,更不近人情。
作为一个称职秘书的第一步,无疑是揣摩圣意。良久之后,易漱瑜笑了笑,“那在耿总的字典里,怎样才是正确的解读?”
Phaeton下了匝道,汇入逐渐拥堵的车流。“没有意外,只有不充分的准备导致的偏离预期的结果。”
耿清泽漫不经心的语气几乎让易漱瑜错觉,他们谈论的并非为人处世的根本态度,而是头顶阴晴不定的莫测天气。
她不知该驳还是该赞,“耿总从来都这么有信心,难怪GS的发展如日中天。”
他对这诚意平平的恭维并不领情,反而毫不客气地一针见血,“如果连这点主观能动性都不具有,恐怕易小姐很难胜任总经理秘书的职位。”
她不气反笑,尽责地提醒道:“GS和我签订的用工合同是有法律效力的。”
他嘴角一动,不再出声,跟着前方的车队静待信号灯的转换。
“易小姐,”车被再次提速后,他才缓缓开口,“不妨你我打个赌。”
清冷孤傲的耿清泽?恐怕陆归鸿的情报是地摊上买的。
她一面腹诽,一面饶有兴趣地问:“赌什么?”
“你在GS的时间,不会超过试用期。”
眼前的这个人正是GS说一不二的GM,如假包换。这种庄家通吃的赌局,难道很让他有成就感?
“你大可放心,我没有多余的工夫滥用职权。”耿清泽仿佛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轻描淡写地瓦解了她才生出的疑问。
她终于转头看他,“赌注?”
“你赢了,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她眸光一亮,“无论什么事?”如此倒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他补充:“不违侠义之道……”
她在心里笑出来,“如果耿总赢了呢?”
“那就算了。”
“那不行。”她一口回绝,平生最不爱的便是亏欠,人、情、物,一概能免则免。
他垂着眼,片刻过后扯了扯衣服的前襟。易漱瑜鼻尖微动,这才意识到,车里的香浓气味正是来 自'霸*气*书*库'于他同样遭了殃的这件大衣,只因是黑色,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污迹。
他看着自己的大衣,说:“如果我赢了,你走时把干洗费留下。”
“成交。”
耿清泽将车驶进沿江的住宅区,放下易漱瑜连同她的行李,向着另一头驶出时,某人不受欢迎的电话再度从一万公里以外适时地打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