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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总是告诉我,其实爹是一个好人,因为他很爱娘亲,在姨娘没嫁进来,他对娘亲和姐姐真的很好,可是我却从未感受到他的一点恩情,哪怕是他在死的时候。”
“变故的那天早上,我和姐姐吃了粥就睡了,可是等我们醒来的时候整个家就变了样,爹死了,府里的人都死了,好多的血,我爹倒在血泊里,好多箭插在他的身上,可是他还在微笑。”
“那些侩子手还没走,见我们出来就来抓我们,姐姐拉着我往后院跑,然后姐姐告诉我要分开跑才不会被人抓到,记得要给爹报仇,于是我进了竹林,却进了无欢城。”
火飞慢慢地理清自己的思绪,那一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甩甩头,谢羽飞怎么会和那些事有关呢?
“你不是说你的仇人是嘉庆帝么?”
“嘉庆帝只是帮凶。”谢羽飞苦涩一笑:“那个女人才是害死我爹的真正凶手,即便他对我不好,可他毕竟是我爹,在我学武有成后我就开始调查我爹的死……可是在面对那个女人的时候,我无法下手。”
“那人是……”
谢羽飞闭口不再谈,黯然地擦拭萧身。
“那你姐姐呢?”
“她死了,在我走出无欢城的那年。那回变故她死里逃生,却在十年后自杀了。我本来想好了,等我回去了,我就带着她离开那里,走得远远的,也不要回无欢城,可是她还是没有等到我回去。”
火飞浑身一震,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那女人害死了我爹,逼死了我姐,我却拿她没辙——再之后我去了我那个可笑的家,大半夜摸进去的,找到先前我娘住过的屋,找到了这支曲子的谱子。”
“我恨那个女人,也恨我爹,可是我也好喜欢好喜欢我爹和我姐,有时这个仇让我很矛盾,那个女人杀不得,罗弑我杀不了,而而嘉庆帝已过世——我真的不知道这个到底该不该报,而我爹除了给我这条命又给过我什么?”
“我讨厌罗弑,却不得不承认我之所以活到现在也是他的恩情,我讨厌嘉庆帝,却为了段公子的救命之恩为他是用,我也讨厌那个女人,却也怜悯她,她以为除掉我娘就能独享恩宠,可结果就是她得当一辈子的寡妇!呵,多可笑的女人!”
火飞轻轻拥他入怀,一直以来他所认识的谢羽飞冷漠而绝决,直到此时他才突然发现,其实这个不足二十的少年仍旧只是个孩子。
他的寂寞,他的无助,他的矛盾,他的徘徊,都藏在不为人知的深处,此刻剥开他所谓的冷漠后,才豁然发现里面脆弱无比。
这样的谢羽飞让他又怜惜又心痛,“那些都过去了,羽飞。”
谢羽飞将脸埋进他的胸膛,紧紧地攥着手中的长萧,嗅到他身上清爽的味道,忍不住闭上眼。
“很快都会过去的,相信我。”他听见他在自己耳边轻声说,像春风一样温暖绻绵。
☆、暗场
次日谢羽飞起得很早,吩咐熏风整理了一些东西,想了想还是去了趟火飞的住的院子。
火飞正在洗脸,见他过来赶紧用水拍了拍脸,随意地擦了擦,笑道:“你来了。”
谢羽飞看着他浸湿的黑发发呆,漫不经心地点头,“是啊,等下就要起程出去了。”
“是来向我道别的是吧?”火飞仍是在笑,可亮亮的眼瞳仍是藏不住忧心。
谢羽飞心里也不是滋味,他知道把火飞独自留在这吃人的地方不妥,谁知道他不在时那群虎视耽耽的人会对他怎么样,更何况还有罗弑那样性情古怪的人在。
不放心是自然的,但转念一想,火飞那么大个人了,也应该会自己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了,而自己终究无法陪着他一辈子。
思定,便慢慢地踱步过去,“我此去京都,你没有什么要我带给老侯爷的么?”
火飞一呆,显然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说起这个,沉默了一会儿,才颓然地摇头,“算了,自从我离开那个家起,他就和我恩断义绝了,以前有官职在身还好说……现在我成了官府捉拿的要犯,还是不要和他有联系的好,免得给他蒙羞。”
谢羽飞想想也是,便不在多言语。
火飞看着他上船,看着船只慢慢远去,这才环顾起周围。
昨天进来是蒙着眼睛,今天是有谢羽飞在没人阻拦他出来,所以他才有机会来到这小型码头,前方是广阔的海洋,脚下是柔软的黄沙,不时有海浪冲刷上来,带来几只色彩斑斓的贝壳。
他灵机一动,难道传说中的无欢城其实就是一座岛吧?
沿着海边走了几步,但很快负责看守船只的人制止了他,“火坛主,此地风大易受寒,不宜逗留,还是请回吧。”
话说的委婉,火飞也知趣,笑了笑便返回去了。
火飞就在无欢城里住下来。
只是谢羽飞不在,罗弑也不急着给他安排事,这无欢城的日子也着实无聊。
他也不急,无欢城里有吃有喝,每日吃好喝好就在无欢城东逛西荡,出于他的身份只要不太过分都能得到满足,再者有时罗弑和众人在离乐殿玩乐也会邀他一起,不过他去了两次就再也不去了。
不是杯中佳酿不够醇,也不是眼前活色生香的美人不够美,只是那些美人一旦凑过来,香风阵阵,他就莫名奇妙的起了一身疙瘩。
为此他也苦恼过,想当初他也是风月场的名人,什么样的美人没碰过,可为何如今却心生怯意了?想不明白,便再也不去了,好在罗弑也不勉强,便随他去了。
回去后他立即冲了个澡,洗去一身的脂粉香,换好衣衫,又很自然地想起了谢羽飞。
他想起拥抱谢羽飞时,闻到的他身上的香味,淡淡的暖暖的清香,总能让他着迷。
又过了几天,金风过来请他过去红园。进去时,只见满眼雁来红开得正好,红艳艳的分外妖娆,让人忍不住想抚摸那娇嫩的花。
走在青石路上,火飞也的确想伸手摸一摸,只是他还没伸出手,引路的金风就笑了:“坛主可别看这花儿好看,可一旦你得罪了它,是连命都会搭进去的。”
火飞的手立即收回来:“难不成这花儿会吃人不成?”
“吃人倒不会,又不是食人花,可这花儿可是用人的血肉养出来的,有时城主也会给它们弄点肥料——谁知道碰了它们会怎么死呐。”
火飞看了看这条不过数尺宽的青石小路说:“为什么不把道路扩宽一点呢?免得让人不小心碰到花儿。”
金风又看了他一眼说:“坛主果真是个妙人,除了坛主,城里谁不知道城主这儿的一草一木是碰不得沾不得的?这路啊,谁进来不都是小心翼翼的?坛主回去后这衣衫也该烧了好。”
进了竹屋,罗弑正埋首捣药,见他进来只是示意他坐下。
火飞看着他带着手套的手有规律的捣药,突然很好奇,为什么罗弑从来都是带着手套的?
只是没等他多想,罗弑便结束了手上的事情,接着金风送来清茶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