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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1 / 2)

>  小道士领他去了房舍,先他一步推门进去了,把衣衫鞋帽都放好,这才退了出来,回头看到他身後跟着的人,见是观里常来的那个疯子,便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说:“你又来啦!”

何燕常站在那里,终於回过头去看了一眼,那个人怔怔的看着他,见他回头,突然笑了,痴痴的说道:“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何燕常神情漠然的说道,“你认错了人。”便不再看他,把他的话置若罔闻的一般,一脚迈入房内,然後把门在身後掩住。

那个人疯疯癫癫的,大笑了几声,彷佛丝毫也不惊讶,怀里抱着剑,背靠着他掩上的门就坐倒在地上了,彷佛在替他守门的一般。

小道士吓了一跳,刚想说你不能坐在那里,还不曾说出口,那个疯子便抬眼望他,那神情极其的疯狂,彷佛极欢喜,又彷佛极痛苦,竟好像陷落在极乐和地狱之间似的,神情之间挣扎不已。

小道士被他狰狞的神情吓着了,後退了两步,然後飞快的跑向了後殿,躲在柱子後面,心里扑通扑通的直跳。他定了定心神,才敢回头张望,那个疯子仍旧紧紧的抱着剑,神情癫狂的坐在元明道长的门前,竟然好像要一直在那里坐下去似的,小道士想,这个疯子,听说之前庆王府的火就是他放的,连庆王都不敢拿他怎麽样,元明道长也不知怎麽开罪了他,竟然被他堵在门口。

《西飞燕》 四

房舍的门紧闭不开,那人端坐在门前,唇角带着一抹笑意,已经缓缓的将剑拔出了,虽是在那浓密的树荫下,剑身的寒光仍旧令他发抖。小道士想,这人真是个疯子。他不敢多看,便慌忙的跑回去找师父覆命了。

午後的日头极毒辣,只是观里种了许多老槐,树下常有荫凉,竟然也不会太热。

何燕常在空无一物的房里静坐了许久。他行走了一路,满身的风尘,不好就这样换过新裳,只是_终究疲惫,双眼又疼痛,因此不曾前去沐浴更衣,只是静坐歇息罢了。

门外之人先是一动不动,片刻之後,竟然拔出剑来。何燕常双眼时好时坏,耳力便格外的好,听见他剑身出鞘,後颈便不由得发紧,微微坐正,转瞬却又自嘲,想,他倒不至於要在这碧云观里杀我。

他一路走来,极其的疲累,只手撑着额头,竟也慢慢的睡着了,正沉沉浮浮的不知梦着甚麽,彷佛有人在梦里看他,只是那神情却模糊得很,只是看不真切。正梦得焦躁,便听到有人轻轻的拍门。

何燕常慢慢醒来,四周已是一片寂寂的夜色,半掩的窗外不过微微有些光亮罢了。他有些惊讶,便听到门外的人低声的说道:“老东西,你快出来,不然我放火烧了碧云观。”

何燕常听他话说得清楚分明,丝毫不带疯癫之态,想起药王庙里的驱赶,便微微冷笑。

何燕常略略环视四下,房里只有一把折扇,他便拾了起来揣入怀中,推门欲出,只是推了一下却推不开,那人便在门外笑了两声,彷佛松开了手,门一下便推开了。

那个人站起身来,堵在门前,寸步也不肯挪开,似乎要笑,只是声音喑哑,笑起来便有些骇人。

何燕常双眼疼痛,却还是看向了他,那个人的脸被披散的长发遮住了,此刻却也抬起脸来看他,似笑非笑的说道:“何教主,你可歇够了?”

何燕常看着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庞,忍不住也微微的笑了。

他本来以为他忘记了,可他想不到的却是,无论看过多少次,他都忍不住要为了这张面容而心生赞叹。

就算两个人之间有着那样深的恩怨,却不妨碍他在此刻露出笑意。

那个人见他竟然微笑,便怔了一下,神情中有些痴迷,喃喃的说道:“我就知道,你还喜欢我的,是不是?”

何燕常垂下眼,平静的说道:“你认错了人。”

那个人顿时哈哈大笑,伸手狠狠的握住他的手腕,说:“你随我来。”

何燕常不知他意欲为何,便也随他拽着,出了道观,沿着石阶一级级的下去了,走到浅溪旁。

那人在溪边脱掉鞋子,然後才开始一件件的脱着身上裹着的道袍,他低声的笑着,说,“罗俊青说你必然要回这教中,教我在此等待,果然被我等到了你。”

何燕常经此一路,唯有此句最令他惊讶,只是他却从不开口,装作不曾听到的一般,缄默不语。

那人将身上的衣物尽数的脱尽,然後站在溪水里看他,彷佛在笑,又彷佛在嘲讽,说:“何教主,你如今能看见了?”

何燕常闭上了眼,只是不语。

那人便吃吃的笑,耳边响起一下下撩水的声音,何燕常这才回过神来,这人在此处到底是做甚麽,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惊讶。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人走出水中,带着冰冷的水气靠了过来,搂住了他的脖颈,在他的耳边说:“如今呢,如今还认得我是谁麽?”

何燕常被他紧紧的搂住,只觉得那冰凉的气息犹如溪水一般,浸透了衣衫,令他胸口也微微发凉。

何燕常见他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终於开口问道:“沈公子,如此的费尽周折,不知有何贵干?”

沈梦终於哈哈大笑,毫不留恋的松开了他,明明赤裸着身体,却倨傲的俯视着他,声音嘶哑的问他道,“何燕常,你是回来拿那半道密旨的麽?”

《西飞燕》 五

听他不再装疯扮傻,终於问出此话,何燕常却丝毫也不觉着意外。

他从药王庙里就隐隐担忧的事,到底还是成了真。

何燕常知他此刻神智清醒,问出此话必是有备而来,便是当真寻到了那半道密旨,也不是不可能。他心情沉郁,焦躁愈盛,可不知为何,看这人在夜色之中赤身露体的站在自己身前,竟然忍不住的想要放声大笑。

沈梦紧紧的看着他,彷佛一错眼他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何燕常终究还是没有笑。一路的疲惫,半日的休整,彷佛直到此刻还不曾缓过来丝毫。

年少时浪荡江湖,几曾停留?如今却不过漂泊数月,便心生倦意,或许是真的累了吧。

“难道沈公子替我寻到了,特意的寻来送与我手上?”他客客气气的问道。

“何燕常,你想得倒好,你以为你是谁?你如今早已不是圣天教的教主,而是庆王府四处缉拿的要犯,这世上再没有人会屈膝降尊的讨好你,逢迎你了。”

沈梦冷冷的看着他,只是眼中明亮,彷佛有火光的一般。

何燕常淡淡的“哦”了一声,满不在乎的问道,“那沈公子想怎样?”

沈梦笑了起来,逼近过来,冰凉的手指抚摸着他的脸颊,然後突地捏紧了他的下颌,嘲讽般的问他道,“此刻你又肯同我说话了?那一日围攻庆王府後,你自火中逃脱,改装换貌,走在街上,我伸手拉你,苦苦哀求,你却装作不识,那时你怎麽不料会有今日!”

何燕常听他话里隐隐带着怒气,心中只觉得莫名,又被他用力捏住下颌,便不由得蹙眉,淡淡的说道:“你如今将脸洗净了,我自然认得。”

沈梦顿时大笑,只是那笑粗粝刺耳,犹如沙石划过的一般。何燕常方才一直看他,此刻眼底终於疼痛难忍,便阖眼不语,任由他刺眼的目光犹如匕首般掠过,只当做不曾看到。

沈梦冷冷的看着他,突然说道:“何燕常,你休要同我装傻。我且问你,那时在山中,你究竟是甚麽时候知道的?”

何燕常沉默不语,许久才说:“知道甚麽?”

沈梦哈哈大笑,怒气却是愈盛,离他愈发的近了,暴躁的气息落在他的脸上,让他忍不住皱眉,想要转开脸。沈梦却紧紧的捏着他的下颌,不许他动弹分毫。

沈梦离他极近,几乎要碰到他,却还是有一丝之隔,沈梦在他唇边低声的问道,“你何时知晓我就是何林的?”

何燕常沉默了许久,沉默得沈梦终於无法忍耐,捏紧了他的下颌,逼他仰起头来。沈梦冷笑着说道,“何燕常,你睁开眼来看我!你休要以为我甚麽都不晓得,你那一日在火中吸了毒烟,又无人与你解药,只怕伤得厉害,至今尚未痊愈罢。我倒不信你敢与我单挑?你装聋作哑,难道非要吃些苦头,才肯答我麽?”

何燕常终於睁开了眼,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就好像那一夜站在上京的河船船头,看着船身缓缓的行在幽暗的河水之上一样。

他就知道沈梦会说出这一番话来。

就好像他早就知道沈梦并不会顾及圣天教,必然会在见到罗钦之时伺机动手。就好像他知道沈梦便是何林时,若是不经意般的露出刀中之物,必然会紧紧相随,伺机夺取的一般。

他也知道,这人早就想取他的性命了,自从教主宫中情动的那一夜起。

所有的这些,他都是知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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