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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老爷亲自上门,这个伤心欲绝、无可奈何的父亲语气近乎哀求,“阿秀是我唯一的女儿,我要你一句话,不论你今后是否发家,这辈子只有她一个妻子,不能再另娶妾氏。”
善存松了口气,带着感激的泪水,诚恳无比地答应了,但他没有把自己内心的喜悦表现出来,而是奔过去紧紧抱着还在捂着脸哭泣的小阿秀,半跪着,用极度疼惜的语气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有了孩子阿秀,我对不起你啊”
“我……我怕你跑了,我不敢……不敢跟你说,也不敢跟爹爹说,后来,后来才……”阿秀抽抽噎噎地说。
“我怎么会跑,老爷便拿刀砍死我我也不能跑啊为了你我连命都不会要”
有情人抱头大哭,白老爷在一旁肩膀发着颤,老泪纵横。
孩子因为母亲太过年轻,最终还是夭折了,可善存很幸运地在白小姐小产之前就等到了她用命搏来的姻缘,他终于获得了白家巨额的陪嫁。
那次端午节的聚会,是善存第一次以运丰号老板的身份在清河盐商中亮相,阿秀怕他被人看不起,为他连夜缝制了一件精美体面的衣袍,但他却在刚刚离开家门没有几步路时,将衣服脱下揉了揉就塞进包里,然后去铺子里找了件最平常的衣服穿上。
秉忠没有问为什么,他了解善存,善存是不想让人觉得趋炎逢迎,不愿透露出想要跃入上流社会的急切,他要一步步来,一步步去得到他要得到的东西。
在林世荣和杜老板等人的眼中,运丰号的两个年轻人谦逊、踏实,让人放心。清河商界等级森严,有些场商不耻与私盐贩子同集一堂,当即要驱逐善存和秉忠出去,林世荣淡然发话:“此一时彼一时,今天你踩在脚下的人,明天说不定站得比你还高。老夫灰溜溜回来之后,诸位兄弟中看不惯我的人不也很多吗?”
语毕,身旁一个白衣青年立刻起身,走了过来,向善存和秉忠拱手一礼,“二位,请入座吧。”
容颜如玉,语气动作更是宽厚温和,精致的下颌微微扬起,顾盼之间,笑容如春风牡丹。
PS
呃:其实一开始的大纲里文斓是死在这场空袭中的,但遭到身边朋友的一致反对,因为她们都有孩子,不忍心,于是文斓就活了下来。咳咳。不管怎样,我估计这两章的争议会比较大,希望大家提出意见。春运开始了,提前给大家拜年了,路上多注意安全。下次更新时间在下周一。(捂脸遁。真没办法)
正文 第二章 野火春风(2)
第二章 野火春风(2)
世荣的独子林伯铭,自小在盐场熟悉各项事务,是父亲的得力助手。林少东家亲自给善存和秉忠斟茶递点心,应对惟谨,这让两个从来没有在清河上层社会交际过的盐贩子受宠若惊。
善存冷静如死水般的心此刻才渐渐泛起兴奋的波澜。
秉忠悄声笑问:“大哥很高兴吧?”
善存嘴角漾开笑,眼睛灼然有光,“总算能接近些真正厉害的人了。”
“哦?”
“秉忠,你觉得这其中有哪些厉害人?”
秉忠犀利的眼睛环顾四周,“徐厚生圆滑狡黠,杜老板大智若愚。”
“然后呢?”
“新上任的官运局宋清扬宋大人,还有他旁边那个外柜。都不是一般人。”
善存眯起了眼睛,外柜,是行话,实际上就是出纳和会计,这个人其貌不扬,形容精瘦,一双眼睛眼白赤黄,但站在朝廷四品大员宋清扬身边,气度却丝毫不为之夺。
“继续说。”
秉忠侧过脸,对善存轻轻一笑,蘸了一点茶,在桌上轻轻划下一道,指向善存左前方的林伯铭。
善存轻叩桌面,表示赞同。
“此人在这里,算是最厉害的人之一了。但是……”秉忠又划了一道,指向正与众人寒暄的林世荣,“这里所有人加在一起,没有他厉害。”
善存微笑点头,但低声补了一句,“还有一个人你漏掉了。”
秉忠不解。
善存用眼神示意他看向大厅角落,一个布衣青年,做运商打扮,不声不响,连头都不抬,似一个隐形人。
“这人是……”秉忠在脑中搜索着不同的人名,摇头,“没有见过。”
“以后说不定我们会认识。”善存说,“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应该和我们是一类人。”
秉忠看着善存,用嘴型说出无声的几个字,“私盐贩子?”
善存笑着摇头,在指向林世荣的那道划痕上重新画了一笔,“不,是他感兴趣的人。”
一阵喧闹打断了他们,鞭炮声响起,会所的小厮们打扮得齐齐整整,捧上用红布盖上的银钵,满盛着雪花盐,共二十四列,齐齐排在阳光璀璨的大天井内,这是由清河最好的二十四家盐号奉上的井盐。
一年一度的官盐甄选定在每年端午,品级是早就由官方定好了的,分为一二三等。天海井的盐是敬上的贡盐,不用说,早就列为了一等官盐。而善存的盐号刚刚开张,盐井卤水都没出,连评选资格都没有。
现在这个环节,是一种带着趣味的比赛游戏,由自愿参加的盐商去挨个儿品尝这些官盐,根据自己的判断,写出每一钵盐所属盐号的名称,猜得最多最准确的人有奖金赠送。宋大人新近上任春风得意,见大家高兴,笑盈盈地一挥手,朗声道:“得胜者除了有一百两银子作为奖励,宋某人另外会送他十坛好酒”
掌声雷动,欢声四起。大家都兴奋地涌到了天井,围成一圈。
这一钵钵盐的形状、颜色,在正午的阳光下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难道真能通过味道,就能辨出一二来吗?
善存和秉忠对看一眼。
“大哥,我先去,你后上。”秉忠笑道。
善存笑着一点头。
林伯铭亦走上前,在报名贴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有人在旁边笑道:“林少东家一出手,哪里还会有别人的份儿啊”
“这是为什么?”有人问。
“你不知道吗?林少东家的一双手,摸什么就知道是什么”
伯铭微笑,挽起了精致的袖口,露出修长的双手,善存看着那双手,雪白的肌肤透出蔚蓝脉线,那样的手,是不可能长在他孟善存身上的。
白衣公子衣袂飘飘,一一掀开银钵上的红绸布,轻拈起一小撮盐,在指尖揉捏,不闻,甚至也不看,而是微微思忖,然后对跟着他的书童轻声耳语,书童便在本子上记下他说的盐号名称。
结束后,书童将本子交给了负责登记的官员,那官员略一计算,笑着宣布:“猜对二十一个”
伯铭在如雷的掌声里走回父亲身边,世荣掏出手帕递给他,柔声道:“擦擦汗。”
年轻人露出一个儿子在慈父面前应有的骄傲自得,接过手帕,笑得很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