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麽?那种坏事做尽的人没资格当米莉亚小姐的父亲!」
「就算是那种人,爸爸还是我的爸爸」
这不是最好的答案,却是米莉亚唯一的答案。或许又更好的方法也说不定,但是米莉亚可以确定,一旦自己和亚利一起离开的话,亚利会惹上大麻烦。如此一来,所有的未来都将走向最坏的结果。不仅父女修复不了关系,也意味着自己将永远舍弃父亲。
「……爸爸以前也是很善良又很温柔的人……都是我的责任。在妈妈去世时,如果我能够多关心爸爸就好了……可是我逃了。那时的我只懂得逃避失去母亲的悲伤,只懂得保护自己……」
「抱歉,是我太得意忘形」
「亚利克斯大人没有错。这本来就是我和爸爸之间的问题」
亚利就是这样坦率的人,只要认为是对的就说出来。米莉亚羡慕这样的亚利,也希望能得到跟他一样的勇气。只要自己能把话讲出来,现况就能变得更好也说不定。
「我是不是很天真呢?亚利克斯大人。就算现况改变,其实也不可能抹去爸爸曾经犯下的罪孽……」
「不会的。嗯,这该怎麽说呢?」
亚利的体贴得到笑容的回应。那是让他说不出话的笑容。很美,彷佛是某种季节的色彩。长河般的红发让他联想到秋天。不只如此,更是另一种更加……
「爸爸是坏人。对坚持正义的亚利克斯大人而言,是非打倒不可的对象,对吧?」
「没这种事。这世上并不存在遍及大地的正义,但是确实存在着任何人都不容许之恶。假如那个『恶』危及到我、或是我的家人,我会毫不留情将他打倒!」
「我就知道亚利克斯大人会这麽说」
「……」
「假如有一天,亚利克斯大人要和我爸爸挥剑相向时,亚利克斯大人的理由一定是正确的……但是,我也会用身体去保护爸爸」
每个人都有非保护不可的人。亚利有,米莉亚也有。
「亚利克斯大人可以不用犹豫。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我已经打定主意了,要死的话也要死在亚利克斯大人的剑下……」
「别胡说!没有人会死的!」
「可是未来的事谁也没办法保证,不是吗?」
「我可以保证!」
或许有人听腻那些重视虚名的骑士所讲的廉价誓言,但是亚利的就是不同。亚利的宣誓绝不会给剑、神灵或祖先添麻烦。亚利的保证就是这麽有信服力。
「要是真有这麽一天,我给你父亲的教训就是把你带走。有你这样的女儿是那个人的福气,但是撒娇也该有限度。我会将你带走,让他知道自己的行径是多麽的愚蠢。这比杀了他,还要更能够让他反省自己究竟犯下多大的错误」
那双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腕是那麽结实,也是无从动摇的信赖。说不感动是骗人的,米莉亚轻轻将自己靠向亚利。亚利的体格不是粗犷的大丈夫类型,但是胸膛却有着如山般的稳重与宽阔──米莉亚已经建立了这样的信赖。
「谢谢你……亚利克斯大人真是好人……」
现在的米莉亚已经可以在亚利怀里哭了。自从母亲去世以来,她累积太多无处宣泄的眼泪、悲伤、懊悔、憎恶、自责等等。
亚利的衣领湿了。那是感谢的痕迹。
在没有外人打搅的场所,亚利和米莉亚把心敞开,面对彼此。未来,或是明天,将发生什麽事并非天注定。只要肯努力付出行动,或多或少也能改变一点现况吧。只要有亚利相陪,米莉亚认为自己就能得到这样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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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约数十步外的山坡上,有个人一直将至今发生的种种状况全看在眼里。名叫『桑迪』的男子奉命监视亚利。他的老板还下令说,视情况可以随时除掉亚利。工作简单且报酬优渥,只不过老板独生女的出现倒是在意料之外。
「要是让两人私奔了,马克威尔大人铁定会宰了我」
桑迪所在的位置无法听到他们交谈的内容,不过看现场气氛确实怪怪的。桑迪想,现在应该就是除掉那个贵族小子的大好时机,连藉口都想好了。
如果亚利带走米莉亚,桑迪就可以用诱拐的罪名除掉他。桑迪不知道那个贵族少爷是何方神圣,不过迪罗.马克威尔有多麽神通广大,他可清楚得很。他的老板在南方自治区是能够呼风唤雨的大人物,藉口还是罪名什麽的,要捏造几个就有几个。
在佣兵时代以暗杀见长的桑迪擅长使用十字弓。为求必杀目标,他会在箭头上抹毒。
狙击距离有点远,如果是佣兵时代的桑迪也未必能有十成的命中率,不过现在的桑迪就具备这种本领。离开战场之後,现在的老板给了他远比战场还多的工作机会。桑迪现在的狙击技术已非昔日可比,他已经成功暗杀了许多迪罗.马克威尔的敌人。
桑迪使用的十字弓已用墨水染黑,金属部位并不会反光。准备下手的桑迪整个人正趴在草丛里,眼睛盯着目标,就等待老板的独生女离开目标约半公尺的距离。
机会很快就到来。
目标跟老板的女儿已经分开了。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为了什麽原因抱在一起,桑迪脑袋里只有龌龊的解释。他抬起份量沈重的弩膛,准星锁定目标。
「抱歉,大小姐年纪轻轻就得当未亡人了」
桑迪已经在想像米莉亚趴在屍体上哭嚎的场面。他一边呢喃着毫无诚意的歉意,手指一边缓缓移动,接着扣下扳机。喷水池的水声将会盖掉破空射出的箭响,然後目标就……那个叫做『亚利克斯.赛巴斯达』的贵族小子一旦中箭,毒性突然发作的痛苦将会令他在地上打滚,然後短短数秒过去便暴毙而死。
整个过程是如此理想,而且只要一根手指就能完成,这是暗杀者才能体会的成就感。就在他把所有精神全放在亚利身上之际,情况却突然有了变化。桑迪躲藏的地方有很多草,原本是拿来隐藏踪迹用的,可是有一部份的杂草却违反植物该有的形象动了起来。彷佛要花上数个月才能完成的生长过程被缩短成短短几秒钟,急速生长的杂草攀上桑迪的脖子。刹那间,桑迪感到眼前一黑。
桑迪在挣扎。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似乎有一条绳子圈住他的脖子并猛烈向下拉,使得他的脸全埋进杂草堆。此时的他看不见目标和老板的独生女正在做什麽,不过没多久时间,这件事他也没知道的必要了。
桑迪两眼翻白,张开的嘴吐出舌头和血泡。他死了。某种神秘的力量代替法律,将桑迪处以绞首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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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格斯特办事相当努力。被夺去魔将之位的耻辱,看来并未让他忘记上进之心」
出声的人是一名男子。在黑色空间里,他是一身抢眼的白色打扮,连头发也是耀眼的银白色。
白衣男子所在的地方似乎是室内空间。使用假设语气,是因为那个地肮的环境严重缺乏空间感,就彷佛有黑暗的云气被塞进一个密闭空间,让人置身其中,就会有身陷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世界的错觉。
现场还有另一个人。他是一位老者。老人将身体全部裹在一件灰黑色的长袍内。坐在石制的宝座上的灰衣老人,就是这名白衣男人、以及不在场的达格斯特所侍奉的主人。
「舞台没有小丑跳梁的多余空间」
白衣男人口气冷淡,却隐藏着最严厉的嘲弄。已死的桑迪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撒达』……」
那是白衣男子的名字。呼唤者是老人。
「任何一个生命的生与死、以及存在皆是成就『因果』的不可缺要素。所有的因与果结合便是历史。只有以记载史书为业的人才会以为历史和世界是由那些有名字的人物构筑而成。人会遗忘,然而『识』不会遗忘……」
「伟大的尊师大人教训的是,是弟子见识太过短浅」
在『尊师』──灰衣老人面前,撒达没有一丝反驳的想法。
黄金的双眸,闪烁着绝对的服从。
灰衣老人的语气和态度没有任何一丝愤怒、嘲弄、喜悦等人性特质。就连露出在外的手掌也如同枯萎的树枝,甚至让人会以为他的人性是否也跟着身体一起枯朽了。
黑暗空间没有方向感,若以灰衣老人的宝座为基准点,在宝座前方约二十步距离的半空中,那里有一处呈现着漩涡状的黑暗云气。在涡状黑云的正中央正映照出某种影像。影像画面同样是黑暗,是有月亮的夜景。景象是名叫『马克威尔馆邸』的某处庭园区域。
「御子啊……」
老人的眼里没有红发少女的存在,只有那个年轻的贵族骑士进在他眼里。也只有这时候,老人沙哑的嗓音才感觉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