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人点头而笑:“坟地某去看过,环境优美空气清新,依山旁水神仙府邸。难得二层柏木棺椁描金雕龙,珍珠翡翠玛瑙一应俱全,还有百八十件金银器皿,随便偷得一个,亦足寻常人家一年之用。”
百里亮笑出眼泪:“亮头回子听闻有人想盗自个儿墓的。”
那人哈哈大笑:“生计所迫,不得不铤而走险。”
百里亮斜眼一笑:“可愿来寻芳馆屈就?或是墨梵轩进修?凭君之才智,出人头地不在话下。”
那人打个哈哈:“敬谢不敏,此生唯愿过上等生活,付中等劳力,享下等情欲。”
百里亮笑个不停:“谁会信天纵英才的三王爷、堂堂的太子监国讲出这些话来?”
“就是太过智慧才叫天妒英才。”那人摇着扇子,眯眼直笑。
百里亮听着有人叩门,起身笑道:“怎地才来?”
“呸呸呸!真是败家子,有银子不会去寻芳馆使麽?偏来别家,若叫人瞅见,不是砸了自家招牌?”刘氓闪身进来瞪了一眼百里亮,方才斜眼看着那人,“你来了?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那人耸耸肩:“有的事儿,自然是要问清楚的好。”
“何不问你老爹?”
“他若肯说,还叫某怎生表演爱美人不爱江山,怎生演得出为情所困郁郁而终,又怎生演的出诈尸还魂?”那人挤挤眼睛,笑将起来。
刘氓嘿嘿笑了两声,一插腰道:“你现在不是甚麽皇亲国戚,亦不是甚麽大富大贵人家,我凭甚麽把兄弟交到你手上?”
那人合上折扇:“这话该他来问。”
“我这一关尚且过不了,他会听你的?”刘氓坐下喝口茶,“现下寻芳馆全国都有分号,生意涉及酒楼茶嗣,又与墨梵轩签了合同,黄苏二位先生培养出的新人都与寻芳馆签合同。日进斗金不敢说,可也是衣食丰足。他是寻芳馆的大当家,你是一文不名,我怎知你不是骗财骗色之徒?”
那人连声叫屈:“他与某父作赌以某为彩头,这都不说了,偏生不说赌的甚麽结果为何,只是一路溜了。连着两年不知所踪。为着找他,某是倾家荡产在所不惜。究竟谁是骗财骗色,当真黑白难辨啊。”
刘氓噗哧笑了:“少在我面前表演哭天抢地冤枉无辜,有本事找他去,干嘛寻我们作恶人?”
“君子有成人之美,不得几位首肯,某怎敢?”那人呵呵假笑。
百里亮拥了刘氓大笑:“他又不是我儿子,君爱如何便请吧。”
那人一挑眉头:“当真?”
刘氓咯咯一笑:“省得那小猴儿整日魂不守舍心不在焉,你来了,也算给他套上紧箍咒。”
那人乐在心里,面上却苦:“就怕他不肯认我。”
“若他心中无你,也不会在墙上天天画字儿。”刘氓叹口气,“粉刷墙壁额不兴这麽来的。”
那人一愣:“画字儿?写的甚麽?”
刘氓翻个白眼:“你就当写你名字好啦。”却又一推他,“要去快去,别忘了今儿晚上你大哥摆酒,误了时辰不好的。”
那人打个躬,笑得志得意满:“我有一言,马道功成。”
“那就叫苏先生再添副筷子。”百里亮起身拉开房门,笑语朗朗。
那人回头望了一眼对街二楼,含笑而去。
刘氓坐下来喝口茶,百里亮忍不住道:“他会说甚麽?”
刘氓拉他坐了,不时见对面二楼上小猴儿跳起来,背身立着看不见脸,刘氓随口配道:“你来作甚麽?”
百里亮一笑,指着对面捏扇那人接过口去:“我来找你。”
刘氓掩口一笑,严肃道:“你不当你的皇帝了?”
百里亮仿得惟妙惟肖:“有你就够了,莫忘了,我俩同生共死山盟海誓。”
刘氓捏着杯子笑:“哪个混蛋与你盟誓?”
百里亮学对面那人拉过刘氓来拥着:“你与我爹私下作赌,当我死的麽?”
刘氓一把推开他:“要你管!”
百里亮再把他抱住:“莫要再躲,我现下身无分文,只得一颗真心。”
刘氓翻个白眼,作呕吐状:“少来肉麻。”
百里亮哈哈大笑,抱了他亲吻脸颊:“肉麻也要说……”后首儿几个字咽下了,两人窃笑。
刘氓眨眨眼睛,看着对面两人言谈甚欢,相依相偎:“也不知他们是不是这麽说的。”
“晚上审他们就是,还怕不说?”百里亮一笑,“只是黄三爷那性子,当真会说这三个字?”
刘氓眉飞色舞:“杜绝一切废话的杀手锏,我不信他不用。”
百里亮亦笑。
人情冷暖,花飞花谢。世事无常,云卷云舒。星光日影,潮涨潮落。天长地久,细水长流。山盟海誓,难舍难离。盼过端午,又近中秋。重阳已远,共贺新年。人生在世,须臾之间,沧海桑田。
且看窗外蓝天碧日,正荷花绽时,美不胜收。世间美满莫过如是,莫过如是。
(全文完)
第七十九章(番外一)
【洞仙歌】风止云过,此生修同道。愿舍千金博卿笑。羞少时、唯恐经夜绵雨。心在此,何苦离多聚少。
惊起对新鹂,侣翅双飞,情深脉脉两下好。五花马,昂健首,朗君意满,香瑶路、兰花琼草。唢呐起、红盖遮新妇,矫童燃爆竹,吉时已到。
见方雅室。芝草为席铺地,赤足居之。竹帘低垂,半遮半掩。只得一个香炉,燃着凝神静气的香,袅袅腾腾。有丝竹歌吹,清若水,朦若雾,洁若月,皎若星。合着馨香兰榭,弥远悠长。
一人举笛,立于帘下。一人抚琴,盘膝室中。二人四目轻阖,唇侧含笑。一曲终了,余音绕梁。睁目望时,双双一笑。互赞一声,心下各自钦佩。
大王爷呼出口气,放下笛子,含笑道:“这就成了。”
苏溱亦笑:“就是小猴儿再挑,也叫他无话可说。”说时起身替他倒杯茶来。
大王爷过来坐了:“那小猴儿几日不见,莫不是出了意外?”接茶时随手一握,恰恰抓了那只手把玩。
“他不叫人头疼就是好的。”苏溱随手一拍脱了出来,吃吃一笑,“还是三王爷来了好,免得他没上没下的招人!”
大王爷假作疼甚,皱眉倒吸口气:“这几日暑气胜,不若将学员们放回去散散心,等天时凉些再来?”
苏溱倒真怕伤了他,拉了他手坐下细看:“三天不练手艺生,才入门就松下来,怎能学得好?”
大王爷笑笑:“是怕累着你。”
苏溱一笑,另一手取了袖里巾子替他拭汗:“抚琴是乐事,何累之有?”
大王爷一想就乐:“夜里倒在榻上就睡死过去,真叫人气不是,恼不是!”
苏溱面上一红:“横竖都是自个儿的营生,自然要用心些。”
大王爷反手抱住他“那我呢?”
苏溱面上更红:“甚麽?”一只手搭在他肩上,不知是推他,抑或是搂他。
大王爷头靠下来些,磨蹭他耳侧:“在你眼中,我只怕不如那些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