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苏溱面上一红,“从未进京,来了开开眼也好。”
“是麽?”黄三爷垂目一笑,“可惜苏公子迟了少少,不然可见故人。”
苏溱一愣,随即笑道:“原也不求朝夕。”
“那就是求天长地久咯?”黄三爷呵呵一笑,“只怕不容易。”
苏溱神色一黯:“可不是?小人自知是痴人说梦了。”
“倒也别灰心。”黄三爷叹口气,“总有机会。”
苏溱一笑:“光说小人了,三爷如何?见到他了麽?”
“真别说。”黄三爷苦笑一声,“爷还是头回叫人撵出来。”
“那也是急了。”苏溱摇摇头,“之前可生气,话也不愿说,只管捡着包袱里的金银宝贝一件件砸了……”
“咋啦?”黄三爷一脸惊讶,“不至于吧?要王涵砸银子,除非天上下红雨!”
“是真砸了。”苏溱掩口一笑,“不过又捡了就是,还好那些也不怕摔,就是可惜了一对玉马。后首儿百里先生替他寻个巧匠补好了。”
黄三爷点着头:“这才对嘛。”
“还有一把扇子,左看右看拿起来几回子了,还是没舍得下手。”苏溱笑罢了又道:“王公子就想上京来看看,来了也不罗嗦就叫盘下个酒楼来做生意。初时五爷只是瞅着可乐,渐渐有了声势,也就听了王公子的话,投了些银子。这几日越做越好了,真看不出王公子有这手段,苏某佩服。”
“天生我才……呵呵。”黄三爷轻轻一笑,“他自是有本事的,跟着我,还能有今日麽?”
苏溱看他一眼,小心翼翼道:“这事儿本不容小人插口,只是心里疑惑……”
黄三爷摆手而笑:“想问我为何不辞而别?”
苏溱眼珠子一转,没有出口。
黄三爷垂目一笑:“只是觉着,分开一段儿,对他好些。”
“分开一段儿……这麽说,三爷还是会再来?”苏溱眼睛亮了些。
黄三爷还没应,身后有人气喘吁吁道:“再回来?谁稀罕!”
黄三爷也就转身笑了:“不稀罕?那你王大老板追来作甚麽?”
“我,我……”王涵抓抓头,“你还没给银子!”
黄三爷失笑道:“原来如此。”说完掏出袖里搭褡,随手摸了一块碎银子递过去,“不用找了。”
王涵斜着眼睛哼了一声:“这就够了麽?”
“不够麽?”黄三爷一皱眉,“这块银子怎麽也有二两。”
“你点了一壶铁观音,四个果子盘,还有几个小菜对吧?”王涵一挑眉毛,“别的就不说了,那果子盘要是你不点,果子就能当种子种下去,种下去就会发芽长大开花结果,这笔帐是不是也得算算?”
苏溱听得目瞪口呆:“王公子,这……”
王涵一叉腰:“怎麽样,给钱吧?不然拉你去见官!”
黄三爷一眯眼:“真要见官?”
王涵哼了一声:“别以为你是王爷就可以吃饭不给钱!”
黄三爷呵呵一笑:“那倒不是,只不过那酒里兑了水,是不是该陪我多收的酒钱?若是那水不干净,爷我吃了闹肚子,汤药费要算吧?还有那几个小菜还没上,多收的银子爷我若是拿去赌牌九,一对天门开了得赚多少银子?这个,王公子是不是也要算算?”
王涵一瞪眼,半晌吐了一句:“TNND,人不要脸鬼都害怕!你别逼着我把你那些丑事儿都抖落出来,到时候儿可就好说不好听了,三王爷!”
第五十八章
【庆金枝】长恨月独圆。皎洁兮、看人远。相思两地如临渊。何时能如愿。
今生难遂心中意,花月下、锦屏前。双蚕成茧共缠绵。盼结后生缘。
黄三爷回宫已过亥时,看门的侍卫立在宫门外,见着他稳稳当当走了回来,不由大惊:“三王爷,怎地不叫车?”
“路上叫强人劫了银子,万幸不曾脱了衣衫去。”黄三爷笑呵呵应了。
“不是这麽说的吧?”侍卫唬了一跳,“这天子脚下还敢持刀行劫的?也不睁开他那狗眼看看,敢太岁头上动土?!”
黄三爷勉强忍了笑:“倒也没拿刀,是我心甘情愿给的。”
“这倒奇了,莫非这劫匪有冤情?”侍卫抓抓头。
黄三爷拍拍他肩膀:“可不是?”言罢一路笑着进宫去了。
侍卫抽着他背影连连点头:“不愧是皇家气派,连对个劫匪也宽和有度。”
也算黄三爷不曾听见,不然只怕今儿晚上要笑死过去。
方到寝宫门外,小太监忙不迭迎了上来:“啊呀呀,三王爷可算回了!”
“怎麽?”
“皇上问了几遍了。”
“说了何事麽?”黄三爷进了屋里,脱了外袍。
小太监接了挂在一旁屏风架子上:“倒是没说,只管问回了没有。”
黄三爷挽起袖口洗了脸:“那我现下过去瞅瞅。”
“听那边儿公公说,皇上刚睡下,三王爷还要去麽?”小太监递过巾子来伺候。
黄三爷擦擦脸:“既是刚睡下就不打紧,横竖父皇催得这般急,别耽误了。”也就叫他另寻件袍子换了,一径儿往皇上寝宫来。
宫里静悄悄儿的,太监宫女摒着呼吸小心走道儿,生怕惊了圣驾。黄三爷望着叫琉璃灯照得昏黄的宫闱,叹口气叫知事太监进去通报。没一回子就传他进去。
黄三爷缓缓过了主厅,转过五幅秀屏,不由瞅了一眼上头儿的七彩祥云,方才折身进了里间儿。
皇上懒懒靠在榻上,边儿上一个宫女跪着正给他捏腿,身后一个宫女熏着淡淡的龙涎香,整间儿屋里腾起股子暖气来,叫人四肢松快。
“老三来了?”
黄三爷跪下去叩头:“扰了父皇清梦,儿臣万死。”
“朕也刚躺下罢了,起来吧。”皇上闭着眼睛,发髻也没梳,一把的随意笼在颈后。
“听说父皇找了儿臣几趟,不知能为父皇分忧,儿臣不才。”黄三爷斟酌的问了。
“也没甚麽要紧的,只是突地想起前儿大理寺卢卿的女儿满十六,进宫来过一趟,朕瞅着倒是挺俊的……”皇上没睁眼,声儿低低的,如同梦呓。
黄三爷暗自皱眉,就为这事儿?却仰面一笑:“听说这位卢小姐已有了心上人,是户部张大人的二公子,两人前后几个月,甚是合称。既然父皇有意赐婚,只管叫礼部下旨意就是。横竖两位大人都是廉吏,不会叫人说结党乱政的。”
“……那你见过尹丞相的三女儿没有,听说也是国色天香……”
“尹丞相?”黄三爷不觉好笑,“儿臣只知尹大人有两位公子,大公子上月才给老爷子添了位孙少爷,这麽快尹老丞相也添了位女公子,真是老当益壮啊!”
“……老三,文渊阁魏阁老的二孙女,可真是没得说,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没有不精通的,更难得性子温婉,不会计较你这臭脾气……”
“听说这位千金今年也过了二十吧,这……”
“就是因着门第高眼界高,这才耽误下来,不然也轮不到你这不成器的。”皇上虽是合着眼,可左手揪着锦被绸面儿捏作一团,声儿也严厉起来。
黄三爷晓得躲不过去,横竖这也是自个儿选的,遂颔首道:“儿臣晓得了,只从不曾与阁老亲近,突然如此,恐怕不妥……”
“有甚麽不妥的,朕已替你约了二小姐,只说是品茶论画,没甚麽打紧的。”皇上挥挥手,“明儿晚上酉时就去吧,别叫人家小姐候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