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由?”
“不自由,勿宁死!”王涵举起手来,喊了一嗓子。
黄三爷看着,不由笑了。
王涵耸耸肩摆了手坐下:“我现在只想凭借我非凡的智慧创造属于我的人生。”
“你想以何为生?”黄三爷给他杯茶。
王涵喝了一口:“如果我是中文系,那麽唐诗宋辞不离口,随随便便也能得个甚麽桂冠诗人的称号,然后卖文为生,笑傲文坛。”
黄三爷想着就好笑:“你?怕是连本朝的字儿都不认得几个。”
“谁说不是。”王涵苦笑一声,“如果我是理科生,那将充分贯彻‘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真理,随便整个发明甚麽的,也够吃半辈子了。”
“可有实例?”
“比如炼个铁……”
黄三爷哦了一声:“本朝早已有铁,耕战皆可,只怕这条不成。”
“那就烧个玻璃,也好卖钱。”王涵翻个白眼。
“卖钱?”黄三爷哈哈大笑,“本朝连琉璃都有,还要玻璃作甚?指望这个发财,只怕难点儿。”
王涵一瘪嘴:“那就发电!”
“电?”黄三爷听着新鲜。
王涵抓抓头:“比如天上那个雷吧,引下来就是电,能烧饭点灯……”
“引雷?”
“放个风筝就成。”王涵想起某个美国佬。
黄三爷恍然大悟道:“原来天打雷劈不是天谴,而是人祸。”
王涵一拍大腿:“对啊,这可是高危事业……”就又转转眼珠子,“反正我也不是理科生,不操这心。”
“你就没有拿手的麽?”黄三爷有些无奈。
“我学的就是怎麽管人。人力资源规划、招聘与配置、培训与开发、绩效管理、薪酬福利管理、劳动关系管理……”王涵一口气说出一堆,摊开手来笑,“可现在我就一个人,能怎麽着啊?”
黄三爷微微侧首望着他:“驭心之道,那是帝王之学。其间微妙莫测之处,非得三五十载不可,难到你是甚麽大风大浪走过来的?”
“我没那麽老。”王涵叹口气,“我现在就想开店,做点儿小本儿生意。”
黄三爷想了想:“酒楼?”
“不好,古代酒楼就是饭馆儿,动不动就有江湖仇杀,或是路见不平的拔刀相助,打坏的东西足够我赔死了。”王涵皱着鼻子,“而且小二不是傻子就是花痴,不然就会中饱私囊。”
“布庄?”
“我又不懂设计,你们也跟不上我们那儿前卫的风格,我的衣服卖得出去麽?”王涵连连摇头。
“药店?”
“吃死人最惨了,不知道你们这儿有没甚麽公检法的大盖帽,或是三一五之类的日子。”
“古玩店?”
“我现在看你们这儿甚麽都是古董,我懂早发财了,还跟这儿混?”王涵没好气道,“更何况你们的历史我又不熟,真有古董在面前也不认识,被人骗了等着当冤大头吧。”
“那麽,花楼?”黄三爷存心逗他。
王涵两眼一瞪:“你作花魁啊?”
黄三爷先是一愣,随即大笑:“只怕不成。”
“那就是,难道我去啊?又不是娘儿们。”王涵闷闷的应了一句,“再说了,那麽多女人在,好是好,就是吵……”
“那就开相公馆。”
“这儿是合法经营?”王涵张大了嘴。
黄三爷耸耸肩没应。
王涵一瘪嘴:“我还不想叫别人以为我是那啥。”
“甚麽?”
“也没啥,反正我这一思想纯洁的大好青年决不干逼良为娼的事儿。”
黄三爷瞅着茶杯里叶子翻起来又沉下去:“听你说所长之学,想是看人识人的学问,你只管找寻这样儿的人就是,何必事事亲历亲为?”
王涵眼睛一亮:“对啊,我找人就行啦!”说着拍拍黄三爷的肩膀,“大佬,你就是我看上的第一个人选!”
“我可甚麽都不会。”
“别逗了。”王涵一脸不信,“你瞧瞧你的衣裳,是穷人麽?还有你也算有风度,当然比我差点儿……不过也像认字的,当我的军师如何?啊不,是我当你军师如何?”
“我又不想开店。”黄三爷摆摆手。
“得了吧。”王涵挤挤眼睛,“我以前看的古装片里面,那些甚麽皇帝啊太子的微服出巡,都不会用真名,编造的名字里头儿姓王姓黄的可多了。再说,你这个样子,我就真不信你叫‘三爷’,多半是排行老三吧。”
黄三爷笑了一声:“你想多了。”
王涵凑近一点儿:“你敢说不是?”
“不是。”
“你给敢用你的名誉发誓?”
“我用黄三的名誉发誓,不是。”
王涵晃着手指头:“都说古人高风亮节,你就是败类啊。”
黄三爷挑挑眉毛:“你说甚麽?”
王涵有点儿心虚看看他:“怎麽说我也是跟你说实话了,可你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
“我的名字没甚麽好说的。”
“该不会是甚麽奇怪的名字吧?”王涵眯眯眼睛,“铁蛋?狗子?听说越有钱的人家名字越是叫得贱,这样才能长命百岁。”
黄三爷耐着性子道:“少废话。”
“好吧,名字不说也就罢了,可我连你多大也不知道。”王涵瞪他一眼。
“我也不知道你几岁。”黄三爷看他一眼。
“我本来二十岁,现在这个王公子好像只有十七八的样子。”王涵哼了一声。
“我……双十罢了。”黄三爷微微摇头。
“NND,居然比我大。”王涵有些不满。
“还想问甚麽?”黄三爷瞅他一眼。
王涵眯起眼睛来上下打量他:“你真的不是甚麽王子啊世子的?”
黄三爷耸耸肩。
王涵有些泄气,却又笑道:“那也没关系,反正有我在,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黄三爷本想严肃些,却撑不住笑了:“我看你倒真有个专长,就快吃香的喝辣的了。”
“甚麽?”
“去酒楼说书。”黄三爷说完起身就走。
王涵傻在那一阵才骂道:“你小子当心点儿,别撞在我手里,NND!”
第六章
【应天长】两三点雨过山前,七八枝柳抚水面。萱北乡,薝匐艳。云过处榴花照眼。
山丹出,殊色鲜。香满神仙园。锦葵满秀帘,正是五月天。
黄三爷这一月都睡不安稳。
王涵本在他隔壁住了,可这厮偏是个磨人的主儿。夜深了还不肯睡下,不是缠着紫陌问功夫,就是拖了小斋打听本朝风物人事,搅得人不安生。往往得黄三爷吼上一句,这个船里才算静下来。骂得凶了,王涵缩着脖子来句“太早了睡不着”,顶得黄三爷额头青筋直冒,还生怕叫奴才们看了笑话。
想打发这厮自个儿找些乐子,先是王涵拧着不去,嫌眼睛还好全不肯见人。后首大好了,紫陌陪过他几回子,直嚷着再不干那“丢人现眼”的活儿。
黄三爷只消稍稍责备几句,王涵跳起来就和他理论。先是甚麽“孤孤单单一个人多可怜”,黄三爷倒也当真可怜他,也就罢了。可越闹越不像样子,背着他跟小斋打听“黄三爷”的事儿,还歪理一套一套,管这叫“知己知彼”,黄三爷忍了又忍,只叫他闲事莫管。王涵也不是省事儿的,挤出一句“收了银子还不让旅客满意,简直是黑店”。黄三爷气到一定境界反倒没脾气了,懒得再理王涵,横竖是个不要脸的主儿,叫他自个儿闹去,还能翻出朵花儿不成?何苦呢。
“五月的天——”王涵扯着嗓子冲着湖面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