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狄恒忙把随身的两个背包交给他们，道：“我们剩下的东西都在这里了。”这黑脸军官打开背包翻来覆去检查了好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道：“哟，牛肉罐头，还有中华烟，不错嘛。”狄恒道：“这不算违禁吧。不过这烟我也不会抽，大哥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就当是交个朋友吧。”黑脸军官忙一笑，道：“哎呀，这怎么好意思……不过这中华虽好，毕竟没法填饱肚子啊。”他虽然嘴上漫无边际的，手却丝毫不慢，早已把这包烟收进怀里。狄恒见他这副模样，不用读都晓得他想的是什么，便拿出四五听牛肉罐头放到他面前，又道：“你们在这里——大哥，这基地里最近是不是有些食物短缺啊？”
黑脸军官微微一震，脸上显出一丝红润：“嗯，是啊。我们当兵的还勉强……”看得出来，他并不是特别习惯于这种事业，看来基地中的情况已经压得人快顾不得别的什么了。萧敏叹道：“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食物储备迟早是会用完的。”黑脸军官收了他们的食物，又是欣喜，又是惭愧，道：“是啊，食物分配越来越少。张总指挥已经决定从幸存者中间组建几支志愿部队外出搜集粮食。”狄恒道：“恐怕会很危险吧。”黑脸军官道：“放心吧，我们已经派了好几拨侦察兵出去，都没有发现什么大的尸群，这次他们装备的火力足够对付它们了。”
（看来他们还没有发现尸群回溯的情况。）
狄恒心中暗暗一叹，道：“谢谢你，大哥。”不过，跟这些人说也没什么用处——决策终究还是要靠上位之人。
军官领着他们到了登记处，那登记处正站着一个带着眼镜、模样斯文的成年女子，穿一身职业装看起来就像是危机前某公司的高级主管。她已张望了一会儿，这时见两个人过来，忙迎上来道：“哎呀，好多天没人进基地了。你们的命不错嘛。”狄恒笑了笑：“是啊，我有时也觉得命很好。”那女子道：“请跟我来登记一下姓名籍贯，这样也便于基地管理。”狄恒自从上海那件事之后，本已对这些官员颇存芥蒂，但他见这女人文质彬彬，颇含幽默感，不觉便生出好感，登记完毕之后，问道：“你们这里能查阅到基地居民的资料吗？——我想……”她笑道：“你是不是有亲人在基地里？”狄恒点点头，道：“我父母可能在基地里，请问……”女人摇了摇头道：“这得到军管会的总机查询，我们电力紧张，平时都是手写记录，到了一定阶段才会录入电脑中的。”
她大概说了地址，又道：“我们基地里不允许外来人员持有武器，食物也采取统一征管的方式进行调度。我想你们应该能明白，我们的基地正面临严重的粮食短缺，为了及时组织起人手收复和平镇，基地需要每一个人的支持。”
有了南京和上海的经验，他们早已准备了一辆中型卡车，装了满满一车厢的食品和燃料；就藏在南通郊区的一处荒宅里。有了这多达一吨的食品储备，即便基地发生什么变故，他们也不至于出现问题。
从女人和军官口中知道了南通基地正在组织人力，准备收复和平镇战略物资储备仓库的消息，狄恒依稀想起，以前他用电子地图是多次注意到这个重要的仓库区，哪里占地并不广，行政单位级别却不低。上海的王铎司令员也亲自确认过，这里不但储备了大量的战备粮和武器弹药，而且具有相对完备的防卫系统。狄恒可以想象，这样一个重要的据点绝对是军队保护的首要目标，而现在基地却与它失去了联系，这只能说明它已经被攻陷了。而南通地区又不是第一波病毒冲击下陷落的，必然会有数以百万计的幸存者逃离各城镇，他们能跑到哪里去躲避这场灾难？稍有理智的人，都会选择防卫巩固的军事基地和物资丰盈的储备仓库——如此一来，那里现在一定也是一片死体的海洋。
女人见他面色渐渐有些难看，似乎知道了一些他的想法，道：“放心吧，我们基地的张总指挥承诺一旦夺回了仓库，马上就会按照今天征收时所登记的粮发还给你们，并按照多少，给予一些补贴。”狄恒笑了笑，道：“食物可以再去找，基地可不能随随便便就再建立一个——只有这么一点，不必登记了。”
她微微一怔，却见他俩面色平淡，竟好像对这两包食物毫不在意——这样的表情，只有那些在危机中衣食无忧的人才会有。他道：“你们真是爱国者——哦，根据国家颁布的《战时就业令》，你们可以按照自己的专业特长，选择自己所能胜任的工作——你们放心，我们基地现在是什么人都缺……”她说着，有些无奈地耸耸肩，发出一声苦笑。
谈到工作，狄恒忍不住心中的冲动，立刻读取了他的思想：“可是，我们从来没有参加过工作，要不然，你先推荐几个好一点的，可以么？”青年皱了皱眉头，道：“你们也还没毕业就……对吧？——这不是问题，专业呢？”
谁都知道，在这生命如草芥般轻贱的危机时期，人们为了一口饱饭而痛苦挣扎着，只有那些能够维持人们生命的劳动能力才会引起管理者的重视——而像中文这样的专业的学生，简直就等于什么都不会，只能等死的白痴。狄恒却笑了笑，道：“中文系，我以前是中文系的。”但狄恒还是决定这么说，因为他想碰一碰运气，如果能成为基地的文职人员，显然就有更多的机会查询自己父母的下落。
女人略有些错愕，呆了好一会儿，这才拿起他的那几张工作表单快速浏览起来，一直看了两三遍，才有些局促道：“你还有一些别的特长吗，政府可能不再需要文职人员了。”
狄恒虽然感觉到他此时的想法和写在脸上的神情是同样的，却并不想过快决定这件事，道：“这样吧，先让我们进城，我们稍微考虑一下，再来找你，可以么？”
她微微一笑，伸出手，道：“我叫沈清烟，如果我不在这里，你可以到市政厅找到我的。”
狄恒和她握了一下手，道：“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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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倾轧
更新时间2011…10…14 12：38：51 字数：3075
五十、倾轧
两人各自背着一个空空如也的背包走进基地的居住区。基地的中心区域是办公区，两侧各设了一个军营，总共驻扎了一个师的部队。正南面的整块安全区，居住着三十多万平民。为了防止居民抢夺库存物资，政府特意把仓库和工厂区建在基地北部，由一个直属营把守。狄恒进到平民区的时候，楼房下到处都是面黄肌瘦的幸存者。他们有气无力地静静靠墙坐着，默无声息地晒着太阳。很少有人肯说一两句话。
狄恒道：“看来是无危机很严重了，真可怕……”萧敏一只手挽住他的手臂，道：“你想做救世主吗？”狄恒笑了笑：“我只想好好地做一个人。”萧敏却用极低极细的声音，道：“不对，不是一个……”狄恒心中一荡，他清晰地感觉到身边这个女子脑细胞中不可抵制的温暖能量。
正当他寻思着要表达些什么，有人扑到他们的跟前，竟是十三四个小孩儿。他们中有的看起来还不满十岁，大的则有十五六岁。年纪大的，多数是小女孩，她们比男孩儿更单薄、更瘦弱、更哀伤：“哥哥，我好饿；好饿，姐姐……”狄恒突然感到一阵后悔，他很想拿出自己的食物分给他们，可现在，他存下来的食品远在五十公里之外。他和萧敏无奈地打开背包，里面空空如也。狄恒蹲下身来，道：“对不起，哥哥今天没带，以后哥哥会补的，好吗？”
他面前的小女孩儿，两眼满含着泪水：“我爸爸……爸爸生病了。求求你……”
狄恒叹口气，道：“我真的什么也没有，能给哥哥一点时间吗？”小女孩很想拉住他，可是虚弱的小手，完全无法阻止他。狄恒轻声绕开他们，对萧敏道：“我想把食物运进来……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吗？”她叹口气道：“那些东西，根本就不够。”狄恒努力不让自己想这些，可是经她一说，那种不愿提起的无力感不可阻挡地主宰了他的脑海，狄恒忍不住长叹一声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难道悲剧总是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萧敏抓紧他的手：“我们，先去市政厅吧。”
要到达市政厅，必须经过一条河，在桥的这头，有上百顶军用帐篷，这里住本来是用来安排一些弱势群体的，后来新任的张总指挥把他们都搬到了正常居住区。这里就变成了一个简易的集市。在这里，还偶尔能看见一些满脸菜色的幸存者，躺在简易的床板或者废旧的沙发里气息奄奄地看着每一个经过的人，希望他们能用多余的食物换取这些也许已经没有用处的东西。
狄恒大略看了两眼，有很多都是半年前售价高昂的高档商品，名牌电脑、多功能手机、进口化妆品、甚至还有价值上千万的凯迪拉克汽车。可是这些，如今还不如一片薄薄的面包。
（深蓝，你知道吗，我听说过这样一句话……）
狄恒道：“什么？”
她道：“为什么你一定要让我帮你把话说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