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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1 / 2)

>  然後,他又听说,一个月後,雪月峰上,将举办一场武决,由四方长老出战,定夺掌门之位。那刻,他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律,你……胡说什麽!」顾长歌让尉迟律铮铮的字句说得混乱,这些讯息太突然、太荒唐,他一时思索不清,反射性地驳斥他的荒谬。可是在斥责他荒谬的当下,尉迟律的一句句控诉,好似有意识一般,在他心中迳自拼凑出一个朦胧的事实,心底,好像有一处被动摇著。

因为他知道,尉迟律没有理由在七年後才骗自己;因为他知道,如果一切是真的,那麽,他一路侵上雪月峰、受蚀心冰花剧毒痛楚、受尽地牢冰冷折磨,为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狠狠地背叛了尉迟律,如他说的,狠狠地、杀死了他一次。那样的爱恨,太过剧烈、太过突然,他一时抗拒了起来。

好似自己对他的一切牵念,在蓦然回首之际,发现全成了加在他身上的苦痛。

「胡说?也对……一切,都是我胡说,你要是信、七年前便信了。」他曾经多希望,这一切都是谁胡诌出的一个笑话,可到头来,发现可笑的、是自己。用了七年光阴,才看清自己在顾长歌心目中的地位。

他已经陷得太深,以至於要从那温柔的假象中拔离时,好似一场无止尽的凌迟,至今,仍未歇止。

顾长歌,我好恨你。可是,为什麽不能够只恨你,不要爱、也不要思念?

两人怔怔站在林下,隔著几步的距离,好似一场对峙,默然无声。蓦地,一阵流风刮起,挟著雪沫翻扫过林木枝枒,扫出林籁沙沙簌簌,天际落下的光,在层层交叠的枝叶之中被筛得零碎,成为一块块斑驳,落在两人身上,落在两人一路走来的命运之上,坎坎坷坷、跌跌撞撞,跌出二人一身累累的伤。

直到一阵低敛隐密的脚步声,打破了沉默张拔,直直地、宛若一把不偏不倚的利刃,割裂在两人之间。

「找到你了,孽徒。」响起的,是杜十方阴鸷幽冷的嗓音。

☆、〈雪月歌〉66

「师父?!」顾长歌旋身惊呼,心里为之一凛,因不曾看过师父这般阴森慑人的一面。

「长歌,这孽徒没有伤著你吧?快过来,过来师父身後!与师父一起诛杀了这个孽徒!」杜十方对著顾长歌急切地喊著,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担忧自己宝贝爱徒的慈蔼师父,可那一双深沉阴鸷的眸,却流转著不明心思,在顾长歌与尉迟律之间来回巡梭。

尉迟律同顾长歌说了什麽?说了自己的事?他眯起眸,心里质疑著。

「师父,求求你,饶了律、放他走。」顾长歌张了臂挡在尉迟律身前,不让杜十方对他下手。

「顾长歌,闪开!」尉迟律握著长剑的手微微收紧,神情一凝,隐怒低喝。杜十方只身前来,必定是怕自己当众泄漏了他的阴谋,想私下解决自己,这是个一举杀了他的好机会,他不能放过、不能!

杜十方可是……毁了他的人生、毁了他的一切!

「律!不要下手、不要!」顾长歌步伐一退,以身躯挡住尉迟律的动作,不让他对杜十方动手。

「顾长歌,事已至此,你竟还维护杜十方?」尉迟律不敢置信地苦笑,他刚刚说过的话,顾长歌当真一点都不相信,一字一句、都不相信。

「不是、不是这样……律。」顾长歌瞥过眸,望著身後那个握紧了长剑的男人,那一双淡漠眸眼之中,浮生一抹恍惚的哀伤。

不是的,他不是要袒护杜十方,可是……他不能再让尉迟律,为自己冒险、为自己受难,如果尉迟律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够了,他做的,已经够了……那份牺牲、那份情,已经多得教他几乎无法负荷。杜十方要取的命,分明是自己的,尉迟律越积极、越在乎,他便越觉心口疼得好似要裂开。

当初,他将尉迟律从自己生命中、心上割裂开来,以这份痛楚,还他七年的相互依偎;可是此际,他突然觉得,欠他的,自己还不起了、一辈子都还不起了。

该是时候,还他真正的自由。

「师父,我求求你,放律走,我什麽都愿意、都答应。」望向杜十方,顾长歌苦涩地哀求,语气里,有一分隐微的绝望。

「呵……你可知道,你这番话,跟你当初冒著风雪跪在我的房外三日夜里所求的、如出一辙?这个逆徒有什麽好,值得你这般牺牲?」杜十方讥冷地失笑出声,讪笑之中有几分嫌恶,不曾看见,尉迟律在顾长歌身後,蓦地一怔。

七年前,顾长歌冒著风雪,於杜十方房门外跪了三日夜,替自己求情?这……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尉迟律心里让恨意充填的一角,自根底被杜十方的字句强烈地撼动著、动摇著。

「还记得当年,师父曾说,有长歌可以报答的机会,弟子什麽条件都愿意答应,只求师父,放他安好无虞。」顾长歌隔著林中斑驳的光影,望向彼端的杜十方,林影恍惚模糊,可杜十方却可清清楚楚地看见,光影背後,他眸中的坚定。

「好──」杜十方深深吸了口气,眸眼一敛、敛去幽暗深处的盘算,嗓音一沉,「那你过来,代他受我一掌,赎他的罪,我便放他走。」

「好。」顾长歌一口应承,没有二话。

「不可以!」尉迟律冲口驳斥,却只望见顾长歌淡淡回眸,眸中,有著恍惚的哀伤,哀伤之中,又有坚决,他看得心里好害怕、好害怕,怕得探出手牢牢抓住他、抓住他肘间──「你为什麽要过去?我刚刚跟你说的,你都不相信吗?一个字都不相信吗?」

「──我信,真的。」就是信了,他才更要过去,因为从头到尾,这件事本就与尉迟律无关,他已经为自己承担太多。无论杜十方是否真觊觎自己的生命,那都该与尉迟律毫无干系。

顾长歌以温柔带著薄茧的掌,贴上尉迟律抓在自己肘间的手,须臾,却一把扯开他的牵制,「你走,趁现在、快走。」

语落,他背过身,朝著杜十方那端走去,义无反顾。

杜十方望著顾长歌走来的身影,负在身後的双手、微微绷起,筋络浮凸,自丹田深处,运起一道与雪月峰完全不同套路的心法真气,凝在掌心之间,屏息敛神,等著顾长歌走近。

当初,发现掌门人竟暗自修练易骨经时,杜十方心里确实是深深震惊、愕然,可横竖顾长歌不常与掌门人有所接触,有自己看著,想必掌门人难得下手之机,可是随著日子过去,掌门人的贪婪,渐渐染上了杜十方的心。

掌门想夺顾长歌一身奇骨、凭什麽?顾长歌入峰十年,全是自己一手提拔、一手调教出来的,付出心血的是自己,凭什麽让掌门人平白夺去?若要为谁所用,那也合该是自己,不是掌门人!

当年的心思,恍恍惚惚流转过杜十方心头,随即宛若一阵烟尘,被轻轻吹散,他一双阴狠的眸眼,注视著缓缓走近的顾长歌,在心里暗暗嘲笑他。

顾长歌太天真了,他以为尉迟律真走得掉?山下,早让一干雪月峰弟子驻守包围,更有一列、已领入林内搜查。又自己若真得了顾长歌功力,杀一个尉迟律,简直易如反掌,不过是自己要不要罢了,当初不杀他,也是因他身上无有自己所图求之物,偏偏过了七年,尉迟律又回来找死。

「师父。」来到杜十方身前,顾长歌恭声轻唤。

「长歌吾徒,这是师父……最後一次唤你了。」语未落,杜十方脸色一转狰狞、倏地出掌袭去──

「呜呃──」一声受击的闷哼,惊诧二人。杜十方惊愕瞬间,猛地一收内力。

「律!你做什麽?!」顾长歌瞠目结舌,望著那个不知何时冲上来、推开了自己的男人。心口,为那一幕狠狠跳漏了一拍。

一滴鲜血,自尉迟律紧抿的唇角渗出,尽管杜十方及时收了半成内力,可掌劲依旧强韧,透胸而过。尉迟律抬手抹去唇畔鲜红,却绽出了得意的笑,揉杂在痛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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