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效禹慢慢收敛起一个严肃的表情:这不是说着玩儿的,周宿。
站了整节课,周宿有点累,他挑了张靠窗的椅子随意坐下:我本来我只是想去他们家看看,我想知道晁保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从哪里来、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怎么变成了一个杀人犯。
陆效禹很好奇:他们家是什么样的?
穷困潦倒。村里邻居都已经盖了混凝土的房子了,他们家还是砖房,像样的家具一件没有,电器也少,最值钱的资产估计是佛龛里那尊铸铜的神像。
求神拜佛,和买保健品,本质倒是差不多。
堆了一墙的快递箱,不光是从我们家买的,五花八门的都有。
他们家已经没人住了吗?
摩的司机告诉我,晁保平还有个大哥,但一直在外省打工,很少回来。晁保平回来得多一点,但回来了父子俩大多时候也是吵架。他骂他爸糊涂,他爸骂他不孝。闹得很大全村人都知道。
下课铃响了。陆效禹走到他身边,把活动室里的灯打开,白炽灯一亮,天色显得更暗沉,窗户玻璃一片雾蒙蒙的,颗粒感严重。从高层看下去,穿着白色校服的学生们往校外散,纷纷扬扬的灰点很快融入了街道的川流。
周宿把手摊开伸到窗外,仿佛还能感受到灰烬被风从手掌中带走的感觉:我进了他们家,你知道他把他爸的骨灰放哪里吗?
陆效禹安静地听他说。
就在那堆快递箱旁边,一个薄薄的木盒子,跟快递箱颜色还差不多,我都差点没分辨出来。
我爸妈死的时候,他爸已经去世了快一个月了。按常来说,头七就应该下葬了,对吧?买不起墓地,找个殡仪馆寄存总可以吧?再不济,农村弄块土碑也不难啊。
他一直没有办丧。
是,我看到那个盒子的瞬间我就明白了。我能解他的心情。
周宿把手收了回来,看向陆效禹:他也改变不了他爸,只不过他没能接受这个事实。直到他爸死了,他都没能接受。我知道那种感觉有多痛苦。至少在这一点上,我比他早得到解脱。
我不是想报复晁保平,他已经被判死刑了,我再做任何事情都没有意义的。周宿微笑起来:我只是帮他做了他没能下决心做的事情而已。
好半晌,陆效禹才说出一句:你对他产生了......共情。
周宿并不否认:和杀人犯产生共情,听起来很不道德,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