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诶！章护卫！这不巧了吗！刚想找你！”
章钰刚递完册子出别院，就被宋昌明撞了个正着。看那一脸神采奕奕就知道想干什么，“没空，不去。”
“别啊，一回生二回熟，你这都了解业务了，跟我走一趟，速战速决。”
“……你干嘛非拉着我？沈恒闲着没事，你怎么不叫他去给你拎药。”章钰边说边加快脚步，想赶紧甩开宋昌明。
“我家肖老爷出门办事都舍不得带沈恒，怕他累着，这些天一直拉着杏儿陪同，我敢顶风指使人当苦力？慕将军跟七王爷估计正腻歪也没空理你，左右你也是闲着，助人为乐嘛！”见章钰不为所动，“诶，好歹我也是为你主子忙进忙出的，你出出力怎么了？不怕我跟慕将军说你想回苏北啊？”
章钰一听苏北这俩字就打颤，猛地停下，“去，去还不行！”
“诶，这就对了嘛！”宋昌明暗喜，苏北这条把柄还真好用啊！
章钰跟着宋昌明前后出府，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穿梭着，“肖老爷成天拉着杏儿外出？”
难怪好几日都没看见那个俏丽的小身影了。
“是啊。”宋昌明点头，然后意识到什么，“你问这干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耽美书库<a href="http://www.danmeisk.com" target="_blank">www.danmeisk.com</a>】俊秀的脸上透出缊娆，“没什么，就问问。”
“哦。”宋昌明看他不自然，“看上杏儿了？”
“！！”被人说中心事，向来身手敏捷的他差点左脚绊右脚摔倒，“别，别瞎说。”
宋昌明撇嘴诽诽，“我可从不瞎说，我看那丫头也不对劲，前些天让她把煮好的药倒碗里，也不知琢磨什么呢，把药渣给我端过来，药反倒都给泼了，我刚责她半句就哭得委屈巴巴跑了，弄得我是个不通情理的恶人似的。”
“你骂她了？！”章钰像是要**，神态简直跟他家将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骂她什么了？”
“……”这一个个的，“没有，我没骂她，我就质问她药呢，她就哭了。”
章钰一脸不信。
宋昌明岔开话题，“诶，你跟我讲讲，你为啥那么怕回苏北啊？”
章钰都懒得搭理他，“没什么可说的。”
“早上我看你们府递来的月销单子，挺费钱啊，还说连管家都雇不起，都什么花销啊？你家将军金屋藏了多少娇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耽美书库<a href="http://www.danmeisk.com" target="_blank">www.danmeisk.com</a>】“啧！”章钰听宋昌明这么说心生恼火，“你这是什么肮脏思想，将军才不是那样的人！他是把自己的俸禄都拿去救济百姓了！”
“啊？”这完全出乎意料，“啥？？”
“将军不让说，甭问了。”
“跟我有啥不能说的？哪有开场响了清堂木，说书先生自断舌的道理？”
“随你怎么辨，不能说就是不能说，若传出去怕是革职的重罪。”
“……啊？你这瘾得我难受，故意卖关子呢吧！”宋昌明更好奇了，“你就跟我说说呗，我口风紧，绝对不往外传！”
“你确定？”
“我保证！以我下半辈子都开不出药方起誓！”
这誓词含金量很高，章钰稍作放心，若宋昌明真想知道也可，至少能纠正一下将军在他眼中的形象。都怪将军，骨子里明明是个好人，偏故作轻浮，总做些不着调的事情引人误会。
“药材铺着急还是听这个着急？”章钰问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耽美书库<a href="http://www.danmeisk.com" target="_blank">www.danmeisk.com</a>】“药材铺急，这个更急，”宋昌明知道这事儿当然不能在大街上说，亲自指定场所，“走，去闻山楼，那是我肖府的地盘，安全。”
「闻山楼」
刘掌柜正埋首柜前仔细核对账目，老爷传口信今日要来查帐的。
“老刘～”
他茫然抬头，看清来者，“呀，宋医士，您也跟着来苏南了？”
“昂昂，那个，醉亭有人吗？”
“没有，老爷没来呢。”
“行，那我们有事要谈，”宋昌明朝他比划章钰，“用一下，别让生人靠近。”
“诶，行。”他转头，“小满！先别擦了，伺候着！”
“诶诶来了。”小伙计从楼梯蹿下来，在围襟上抹了把手，“这边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耽美书库<a href="http://www.danmeisk.com" target="_blank">www.danmeisk.com</a>】章钰还是第一次来，这一道的街铺临水而立，前有宽道，远有山江，精致木镶的楼梯矗立楼中央曲悬而上，每至一层便从旁分出岔口供客自行，且每层每阁陈摆置香匠心独运各有千秋，装潢低奢文雅，颇显主气尊傲非凡，周边的窗远悬而大敞，一转是繁华的街景，再一转是银水翠山，层层叠起，胜景入眼连连不断，渐渐地，车马喧哗不现，仅听细萧扶风。
足下空沉咚咚，登至顶楼，仅有一席茶位，临窗而坐向外望，方才那样宽广的江面竟都不见了，只能远远看到青翠巍峨连绵不绝，有风自山间袭过经江面水汽洗染扑面而来，倍觉舒适。
闻山楼阁之景，不同于岳阳楼阁，外不比其辉，内却暗□□韵。
宋昌明挥臂请章钰木台入座，仰头朝小伙计吩咐，“有要事，封下两层，备下茶点就去候着吧。”
“是。”小伙计应声，“其实您可随意些，现下已清客休整，等老爷登门过巡。”
“哦，”宋昌明点头，“你去吧。”
看章钰不停打量四周，宋昌明一脸得意，“咋样，来这儿不亏吧～”
章钰先前在二皇子府上当差那会儿，也跟着见过不少大世面，但二皇子财大气粗，所爱所设要不就是金光灿灿，要不就是大红大紫的粗俗，眼前呈现这些截然不同的细致典雅，对此章钰只有一声感叹，“臻王爷不愧是臻王爷。”
宋昌明嘿嘿直乐，其实他也是第一次坐到顶楼——醉亭中，以前这仅有肖黎一人可用的。还是来时路上闲聊起，沈恒开口帮他求得的能登上此处遥览山河的机会。他卖弄说，“这位子轻易上不来呢，我有特权，曹庄主有好几次登门想顶阁一观都遭拒绝。可折面子了。”
“哦。”章钰点点头，也没觉查有什么荣幸，毕竟他轻易就上来了，且也不知曹庄主是何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耽美书库<a href="http://www.danmeisk.com" target="_blank">www.danmeisk.com</a>】等小伙计再次上来把茶点炉台一应备齐，拘礼离开，“行了，现在能说了吧～”
章钰闭眼凝神静听片刻，确定下两层阁无人迹后，拿起手边精致的茶盏，“将军就没这些花花心思，两三年也不做几件新衣，那些破损太显眼没法穿出去见人的衣服也都要修补好，留着练武劳作的时候穿，平日吃穿用度比那县官都不如。”
“如你所说，是把俸禄都拿去救助民众了，这是好事啊，说出来怎么会被革职呢？”
章钰放下茶盏，有些无奈，“你也知道朝廷重文轻武吧。”
“嗯，有耳闻。”
“朝律不许武将私助百姓建设，否则便是揽拢人心、招纳兵马、有不臣之心，且民生一案是文官衙门的职责，武不得干涉。”
“……朝廷可真有一套啊，吃拧了吧？”宋昌明十分不理解。
“防贼似的防着对自己忠心耿耿牺牲血肉保家护国的功臣！却豢养一群骄奢淫逸贪婪愚蠢的奸诈文佞！可不就是吃拧了！”章钰很是气愤，“苏北有一知州吏，叫吴仁，仗着自己与陈家结的远房亲，攀权附贵，坑刮百姓，苏北界内大半数农田、商户被他吞占苛扣赋税达朝廷所收数目两倍之多，有农户脱籍**被他捉入牢狱，都感动得痛哭流涕，只有在牢里才能吃上一顿饱饭！此后更多人犯事作乱，一时牢房人满为患，你能想象？无论如何责训打骂，放出去后还要作恶重归，那县官呈上来的状子都写着，犯人痛哭流涕所述不得不这样做，在外辛苦劳作春耕秋收，万担的粮被官低价收走，仅留几斗，上缴朝赋之后其余入市价格翻倍，实在**了。”
“我滴娘，那朝廷一点儿都不知道？”
“陈宣民的人官官相护，层层隐瞒，千里之外金殿之上的人如何知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耽美书库<a href="http://www.danmeisk.com" target="_blank">www.danmeisk.com</a>】“那慕将军也不曾上报？不应该啊？”
“当时将军是陈宣民麾下的人，连平日见面都要戴上假面皮，不敢在陈宣民面前露出真容，受荐迁职苏北岂能与陈宣民的人分庭对立，百姓固然重要，但皇上给他暗布的潜伏任务更重要，不得已舍小顾大，又有朝律束着，只好私下雇人建造民营、出资开垦荒地，还要供那些难民日常生存所需。被那贪官发现**，拆完了就要挪地重建，有知情的百姓被捉进去刑问，好几次险些败露身份。摊子撑起来就撤不掉了，这些年无论将军在何处，都嘱咐月月汇报详细。”
“那眼下……”
“虽然陈宣民倒了，但朝律依然不可犯。只盼着那吴仁早些被曝贪，遣一个能为百姓谋事的好官过来治理。”章钰说到这想起了什么，“诶，我那日跟你出门时，看到了吴仁的随从，估计这次七王爷和苏官的案子里有他。”
“那这是个机会啊！”宋昌明听到这些也很义愤填膺，恨不得现在就冲到苏北痛打那该死的狗官一顿，“听说苏官近几日就能将这些臭虫一举拿下！我们就等着这大快人心的场景！”
“若真能如此，将军也能稍微放松些了。”
“啊？为啥是稍微？要真能捉拿归案了，就不用他再费力了吧？”
“这仅是一部分开销，还有些殉兵的亲属，他也每月也都遣可靠的人分去可供生活的银钱……”章钰说这话时神情崇拜自豪又掺杂着无奈。
宋昌明彻底无话可说。
慕程安这些作为，世间难觅第二例。自己拼死拼活赚来的俸禄，却慷慨而出不为自己留下分毫，更别说在朝为官，就是看破红尘踏入空门的佛道弟子，都不会活得这么清风坦荡。就一点儿也不为自身将来考虑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耽美书库<a href="http://www.danmeisk.com" target="_blank">www.danmeisk.com</a>】他方才还那样近似贬低的猜测慕程安，实在不该。
面色愧疚，“慕将军这人……平日吊儿郎当歪歪邪邪的，跟我们共事的时候一点儿正经模样都没有，哪里知道他私下里这么……刚才那些话收回，你就当我从没说过。”
章钰也能理解，有时连他都看不懂慕程安，摆手道，“他这人就这样，心怀大义，不拘小节，自小就出来闯荡，跟什么人都打交道，行为举止自是桀骜不羁些，不怪你。”
见章钰没跟他计较，松口气，琢磨回忆方才听到的，又问，“不过你这到最后也没说清楚自己为啥怕回苏北啊？”
“……”章钰抖眉撇下嘴角，半晌才叹出口气，“我府内院里还住了些殉兵的遗孀遗孤，让她们在那里生活，平日也能收拾打点府内，按奴仆薪俸养着呢。”
这哪是将军府，整个一难民营啊。宋昌明都有些听不下去了，“那你害怕回去是……”
章钰指着自己，“你知道那里的女人有多疯狂么？有一次没留神差点把我拉进去给……”
宋昌明心领神会，“那慕将军的模样可比你还招人，他……”
“那倒是没听说，大家对他都是敬重和崇拜。见面非常热情但都没什么过分的举动。”
“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耽美书库<a href="http://www.danmeisk.com" target="_blank">www.danmeisk.com</a>】提起这事儿章钰还有些羞恼，“那次幸好被将军撞见及时把我抻出来，结果到现在，还拿这事儿威胁我当把柄使……”
“噗。”宋昌明实在没忍住，“你不身手挺好的么？连女人都掰不过啊？”
“我这下手没轻重的，打坏了又是笔开销。”章钰委屈，“就只能抱着两只手护着衣服硬躲。”
“哈哈哈！”宋昌明想象那个画面就好笑。
“什么事儿啊，这么热闹？”从楼下渡来阵阵零碎脚步，醉亭两人朝下看去，肖黎正满带笑意上楼，身后还跟着蹦蹦跳跳的杏儿。
两人赶紧起身行礼，肖黎走上来也坐下，“不用守这些俗礼，自便就好。”然后朝一旁见到章钰就变得不自然的杏儿说，“也过来坐吧，跟我跑一天了。”
“……是。”杏儿低着头迅速坐好，再无方才蹦跳活泼的俏模样。
肖黎有些奇怪，杏儿这丫头自打入府就大大咧咧，今儿一天更是叽叽喳喳，可没像现在这样安静过，刚要问，宋昌明就桌下轻拍他衣摆，眼光在章钰和杏儿这两个都低埋着头的人之间来回遛，肖黎恍然大悟的点头。
看破不说破，挑开尴尬氛围，“刚才聊什么呢？”
“聊些慕将军的家常，都是些琐事。”答应不外传，便随意搪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耽美书库<a href="http://www.danmeisk.com" target="_blank">www.danmeisk.com</a>】“哦。”肖黎对这些不感兴趣，“那就歇会儿，一会儿还有事儿吗？”
“还没去药材铺。”
宋昌明话音还未落，章钰一个猛子起身，“天色不早了，赶紧去吧。”
这么积极？宋昌明憋着笑，“是不早了～嘶……就是腿麻了，要不，劳烦你跟杏儿姑娘去一趟？离这儿也不远，我们在这里等，正好聊聊夫人的恢复情况。”
“嗯，行，”肖黎也主动凑闲，“杏儿你跟着去。”
“……”
“……是。”
宋昌明把药单递给章钰，“辛苦辛苦。”
看这俩人别扭着下楼走远，宋昌明扭头朝肖黎，“肖爷，将军府没钱，咱姑娘这门亲嫁得有点不划算。”
“没事儿。”肖黎悠哉倒茶，“七弟有钱，让他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耽美书库<a href="http://www.danmeisk.com" target="_blank">www.danmeisk.com</a>】“那我看，悬。”宋昌明接过茶壶也给自己倒上，“那俩人也别扭着呢，这钱到最后肯不肯掏都难说。”
“那……”肖黎挑眉坏笑，“那我这个既是兄长又做老爷的，得为他们的幸福着想着想。唉～弟大不中留～女大也不中留啊～都让一个将军府给拐跑了。”主要是该到手的银钱不能差了。
“说得跟你闺女似的，人家可只比你小八岁。”宋昌明笑瞥自家老爷，“出来没几天就把咱小少爷给忘了？”
肖黎眼角带笑，“肖昭这孩子虽不是我亲生的，倒也有些头脑。了怀欣慰啊～我这些家业也算后继有人了。”
“那是，夫人拼命护着让你收留认下的，夫人眼光向来好，错不了。”这一句「眼光好、错不了」捎带脚把肖黎也夸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