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季扬被女子拦在外面后，连问三四人才找到正在二楼风雅阁里悠悠然品茶的闻人卯。
闻人卯扫他一眼，“你知道自己正被主人下令追捕呢吧，总顶着大脸瞎晃是你的乐趣？”
季扬没心思跟他废话，“翰霄钏进去了。”
“他来了？！”闻人卯将茶盏重扣到桌上，皱眉咬牙。
“怎么，你跟他也有仇啊？”这表情怎么跟姚岚平日提起慕程安时一样狰狞呢，“你脸都拧成抹布了。”
“是有仇，夺爱之仇。”闻人卯咬牙撑桌。
“那正好，姚岚不让我进，你带我进去。”季扬有些急，慕程安可不是任由摆布的主儿，即便姚岚已在院中布下防护，也未必就能将其轻易拿下。
见闻人卯还坐在那咬牙切齿，“你在凳子上扎根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不紧不慢的！
“……腿……麻了，起不来。”刚才季扬提慕程安已到时他便想冲出去了，奈何腿动不了啊！
“……”感情是因为腿酸才这副模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耽美书库<a href="http://www.danmeisk.com" target="_blank">www.danmeisk.com</a>】季扬上前准备拖他起来，闻人卯推他，“别急，再缓缓，嘶……呼……”
“……”季扬扶额，“再等孩子都有了！”
“？”闻人卯抬头，“不是寻仇吗？”
季扬直翻白眼，瞧瞧，瞧瞧，姚岚成天挂在嘴边的俩人，一个赛一个的直愣，连女人是爱是恨都分不清！可是，姚岚的所有他都能读懂，又有什么用。他的样貌才能比不上闻人卯，更攀不上慕程安，根本得不到那双美目片刻的停驻。主人只看姚岚复仇心切，为她提供容身之所发展自身，助她长成今日之势，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翰霄钏三字也记入那本杀册名单里，他已经是主人盯上的人了，若今日姚岚完不成任务，那下场……
主人身边，从不留无用之人。
他就是怕有那不该呈现之景，不顾自身安危脱离了本家。姚岚啊，该当心狠之时，切莫心软！
又焦急等了片刻，不耐烦打探，“行了吗？”
闻人卯垫了垫脚，”差不多了。“说着抿嘴撑桌晃悠起身。
季扬伸手搀扶，“忍忍吧，又不是断了。”
两人笨拙下堂，赶到院深小楼见到二十多名事先安排于暗处的影卫均现身于楼下，刚想开口询问什么情况，就听见那一声声女子丧心病狂的怒吼从头顶刺利入耳。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耽美书库<a href="http://www.danmeisk.com" target="_blank">www.danmeisk.com</a>】“……”众人大眼瞪小眼，对比楼上，这里就显得更静了。
听了会儿，总觉哪儿不对劲。
“怎么只有姚岚一人声音？”闻人卯疑惑侧头看季扬，两人再一同转看方才为慕程安引路的商羽，“人真的上去了？”
“那是自然。进去便是这般吵闹，听得我耳颤。”
慕程安是这种受人如此谩骂，只字不还的好脾气？
说出去谁信？
可如今这情景……众人冥思苦琢着，恍然发现楼上没动静了。
“不好。”季扬预要冲上去，被商羽挥手指挥影卫拦下，季扬冷笑，“你们这些杂鱼，也敢拦我？”
“柯季扬，如今你失了身份自身难保，劝你不要妄动。”商羽上前一步，“岚姐知道该如何做，若完不成，那是命数。”
“你这就是在等她死！”季扬恼怒，“好趁机上位别以为我们都是瞎子！”
商羽楚楚可怜，“柯卫说话好生蛮横，吓坏我小女子了呢。咱好歹也曾同出一门，路都是自己选的，莫要含血喷人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耽美书库<a href="http://www.danmeisk.com" target="_blank">www.danmeisk.com</a>】见季扬要动手，闻人卯上前拉劝，“稍安勿躁。”
此时楼上房门大开，姚岚慌张着冲他们喊，“快来人！来人！”
再无任何阻拦，众人皆迅速冲上去。
屋内陈设如常并无半分打斗迹象，慕程安左侧胸膛深埋刀刃，双目紧闭倒地不省人事。
“岚姐姐当真好本事，数时辱骂也能将这等俊郎迷得颠三倒四，直至丧命都未发出一声。”商羽讥讽着嘴脸迈上去踢几脚倒地之躯，又转身看那一脸脏泞神色失魂的姚岚，“大仇已报，你怎是这副面容？”
姚岚没空理会她，双手紧扯闻人卯双臂衣料，“你救救他，你最擅医法，你快救救他！”
“姚岚！冷静些！”闻人卯皱眉遣散影卫，待人都离开后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姚岚说不出，只是不停地哭。
季扬看她这副伤神揪心不已，只见商羽蹲下伸出纤指测探鼻息，“呦，还活着呐。也是，这刀还在身体里堵着，血流不出来，憋着多难受。我就帮帮这位叱诧风云的大将军。”
“住手！别用你的脏手碰他！！！”姚岚发疯上去将商羽扑到一侧撕扯得衣衫破碎，大片雪白的肌肤裸露出来，商羽也不遮挡，任由她发疯。
季扬紧忙上前与另两位影卫一起将人分开。商羽起身，小衣尽露，杂乱着发髻神色也不如方才那般轻松得意，“岚姐姐，我好意帮你，你却当众辱我，这笔帐，你可担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耽美书库<a href="http://www.danmeisk.com" target="_blank">www.danmeisk.com</a>】“少说两句。”闻人卯上前制止，蹲下简单查看慕程安伤情，保持蹲姿仰头看季扬怀里周身发颤如同坊间疯妇的姚岚，“为何要我救他？”
“他不该死，不该死的，我不能让他死……”
“为何？”
姚岚不答。
闻人卯撑膝起身，“就算这刀不□□，他也没剩几分希望了，这种伤，我没医过，且也不愿为他耗费这精神。”
姚岚愣直了眼，“没，没得救了……是么……”
“不是！”赵祯琪突然闯入房中，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快步冲到闻人卯身前，“有一人可救。”
闻人卯倒有些好奇，“谁？”
“宋慈邡之子，宋昌明。”
“不能救！今日他必须死！”季扬急迫，姚岚的任务完成了，过程什么的都不重要，只要这人死了，姚岚就保住了！绝不能让商羽这贱人趁机得逞！
屋中局势瞬时分为两派，闻人卯与季扬都想致慕程安于死地，姚岚商羽虽为敌对，但都和赵祯琪一样，不希望慕程安因此丧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耽美书库<a href="http://www.danmeisk.com" target="_blank">www.danmeisk.com</a>】赵祯琪清楚这些人内心九九，他只解决一人便可，含泪哭腔，“阿卯，我真的不能失去他，你若让他死，便也要了我的命。”
“这……”闻人卯心头一颤。
“你愿帮我吧，我为你主监察宫中形势有大用，是不是也该思量思量我的意愿？柯季扬已是丧门败犬，你同他为伍知情不报，你主如何猜想？”说完又朝旁人，“在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同舟苦难人，何必相互推搡以求片刻自保？把这人交给我，若你主知情怪罪，大可将一切推到我身上，他都这样了，能活的几率也不大，就当满足我这最后尽心的愿望，好不好？”
商羽最先反应过来赵祯琪这番话，撇着嘴低头隐笑整理抽揉丝线的裙摆。因为她知道，闻人卯为人温和有礼，办事公正清明，对主人也忠诚无异，却有个致命的弱点，便是赵祯琪。只要这人开口提什么，心头那些公正礼法，就都退居下位了。
其实今日如何她都无所谓，只看这些为情所困的痴人们彼此折磨纠缠，当真有趣极了。
“阿卯，好不好。”慕程安面色尽失，连方才进来时还紧皱着的眉都松了，他等不起了。
“……”自认识赵祯琪起，他便屡遭如此艰难的选择。
赵祯琪看他迟迟不肯决断，心里再次提起那句早已准备多次的话，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说的一句话。莫非今日，要开这口了么。深吸一股气，目光坚定，“阿卯，若你点头，我愿……”
“你走吧，带他走。”闻人卯抢先开口，他知道赵祯琪想要说什么，他是君子，不愿趁人之危。只是这话赵祯琪从来都憋在心里没说出来过，今日为了救慕程安，竟甘愿到这般地步。
他守他五年，慕程安才出现他身边不到一年。是他付出的少吗？那慕程安又给他过什么？
季扬自知毫无立场，但仍忍不住警醒，“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耽美书库<a href="http://www.danmeisk.com" target="_blank">www.danmeisk.com</a>】“你帮他。”闻人卯朝他吩咐，“尽快，莫耽搁了时辰。”
季扬该清楚利弊，一方追捕已让他遮掩躲藏，若再受朝廷追杀，日子当真没法过了。此时跟赵祯琪回去，救活慕程安，尚有将功赎过的机会。
赵祯琪脑筋转得快，顺着闻人卯的话开导季扬，“若你帮我，我能让程安过往不究。”
“你有什么能耐，口出妄言。”他尚且不知慕程安都掌握了什么消息，赵祯琪凭什么敢如此大包大揽。
赵祯琪硬气回怼，“你无需知道，只看你现在如何选择。”没人赢得过我这三寸不烂之舌，这就是我的能耐。
权衡利弊，傻子才选无望自毙之路，季扬扶着脱力的姚岚坐到软榻上，“为了你，我救他。”
姚岚懵然瞪着凝泪的眼，“一定要救活他，一定要……”
闭眼愁叹，迅速转身过去，在赵祯琪不断劝轻的叨念声中抱起慕程安，“走。”
戏已散场，不该走的也走了，不想留的也留了。
商羽轻笑几声，斜眼瞧那两人，“自古多情郎，庸思徒心伤。要是我啊，也舍不得。”
“无心者，谈什么舍得。”闻人卯冷她一句拂袖离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耽美书库<a href="http://www.danmeisk.com" target="_blank">www.danmeisk.com</a>】商羽挑眉哼笑，朝榻上人蔑瞟一眼也离开了。
小楼恢复了宁静，慕程安来之前便如此，来之后，连她的心跳一并带走了。
“岚儿，若我死了，别告诉赵祯琪。”
若他就此长眠不醒，这便是他的遗言。临死，他唯一惦念的，只有赵祯琪。
人之将死，其言是否为善一时无法分辨，只能从中确定一件事，那是他最想说出口的话。
原来在他心里，也能住进人的。
“呵……”她不知为何要笑，大概是想发出些声音证明自己还活着。
世事终究应那句物以类聚，龙配龙，凤配凤，慕程安和赵祯琪这俩祸害，当真绝配。闻人卯也好，她也好，都是凡夫俗子，削尖脑袋、挤破头颅妄图绊龙缚凤沾染其辉，太可笑了。
「清吏司府邸」
“大人！大人！！不好了！！”衙差慌里慌张跑到膳堂，一桌人暂停碗筷茫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耽美书库<a href="http://www.danmeisk.com" target="_blank">www.danmeisk.com</a>】“慌什么，好好说话。”苏少卿最烦奴才一惊一乍，“什么事？”
“慕，慕将军，性命垂危！七七王爷……”
没等他把话说完，身旁几道风呼过，再回神堂内已无半分人影。
苏少卿边跟着沈恒肖黎往慕程安寝室赶，一边恼火：自慕程安来，他府里就没宁静过，成天鸡飞狗跳的！一个时辰前还托下人传话说今晚外出不必等饭，转眼又不知道弄什么幺蛾子，把自己玩进去了！武将果真蛮性！
三人还未进门，就看到许多下人匆忙进出，快步进门，匆匆而过的下人一盆清水换一盆血水，床前围着的都是熟悉的面孔，眼前床帏、墙壁、单褥、地砖上满是喷溅的红褐，这场景太过熟悉了，熟悉到让刚进门的三人都有些恍惚，肖黎也曾有过这样一次刀直插胸腔的经历，而沈恒，也曾因恨自损至这般惨状。
鲜红的血，如烈火灼烧着在场每个人的心。
章钰抱扶慕程安头肩，脸上、身上全是方才拔刀时从慕程安胸腔喷涌而出的热血。
宋昌明忙得不可开交，“布！布！你们府里没有止血散吗！这都多久了！！！人命关天的还要我催！！”
赵祯琪在一旁呆楞站着，显然被鲜血喷发的场面吓坏了。
只有季扬神色如常，见到他们进来还不忘行礼，“大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耽美书库<a href="http://www.danmeisk.com" target="_blank">www.danmeisk.com</a>】“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
“……”季扬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好在沈恒急切打断两人，扑上去一把扯过赵祯琪，“你对他做了什么！是不是你做的！说！”
赵祯琪直愣双眼，木纳摇头，“不是我……不……不是我……”
沈恒看他失魂，一巴掌扇上去，“你给我醒醒！”
他吃痛回神，“啊！程安！”扑到床前抓起慕程安冰凉的手，“他不会死吧！宋昌明！你一定要救活他！一定要救活他啊！”
“烦死了！别碍事！”宋昌明忙得满头大汗，“沈护卫！你知道我的药箱在哪儿，快去拿！”
宋昌明已经忙乱了，之前那几次如眼前同等血腥的场合都是他接手的，只顾救命，恍惚间还以为自己身在王府，失意喊出沈恒之前的职称。
沈恒听话匆忙赶出去，肖黎也没在意身份紧跟去帮忙。
杏儿又端来盆清水，“热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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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儿听吩咐拧干棉巾擦拭慕程安周身血迹，刀口仍不断往外淌血，宋昌明手中抵压在上面的干棉巾换了又换，仍不见好转。
“来了！”沈恒和肖黎一人抱着一个大药箱进门，“你带专治贯穿伤的特效药了？”
“当然。”来不及解释为何会特意装上此物来苏南，宋昌明吩咐赵祯琪，“你按住了，我去找药。”
“嗯！”赵祯琪起身跪倒床沿上拼命按压，被章钰叱吼，“你想按死他啊！轻点儿！”
闻言赶紧松缓力道，一紧一松，又有不少血流出来。
赵祯琪慌乱着，眼前人的身体已经冰凉，他颤抖着伸指探测鼻息，感受不到任何气息……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