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毕竟什么都不清楚,”刑荆状似自言自语道。
“我会恨你的!”
“是啊……每个人都怕我,都讨厌我,都恨我……”刑荆捂着脸嘿嘿冷笑起来。
狭窄的山逢间忽然好似吹过阵阵阴风。被血粘连在脸上的发丝却是无法飘动的,冷凝死气的紧紧贴伏着。
……万非城只觉的丹田之处冷气森森,不住剧痛。毒气未消,无了内力抵挡所受的那一掌也很痛。背上创口虽血迹斑斑,但比之这些,却不算什么了。残肩上忽然也剧烈疼痛起来。他抽动了几下肩头,却并没有从痛苦中解脱出。只得勉力的微微睁眼,却看到刑峰一副小小的身影张开臂膀护在自己身前。
他似是听见了动静,于是回过头来。一张脸两侧都红肿的鼓起,指痕能够轻易看见,泪湿了满面。可看到自己时眼中却像忽然有了精气注入般,灵动的转动起来,轻轻的趴到身上,不敢用力,只是虚环着。
……似乎以为凭他那个小身板就能伫起一道威风的屏障一般。
当看到那个自称是刑峰二哥的人,就已经多少猜到了事情的大概。
当初自己不想他报仇,到底有多少是出于对他的关心,多少是出于嫌麻烦,又有多少是出于其他的什么缘由?!
“罢了罢了,跟我走罢。”
刑荆狂笑够了,却从怀里忽然掏出把小剑擦拭。光洁剑身上反射出他一张看似平静,连疤痕都没有一丝皱起的脸。
“……峰儿,”万非城把头偏向一侧,不去看他。
“师父!”
“……你走吧。”
“……师父,我会回来的。把这些事情都搞清楚了,我便回来找你。”
“……”万非城却一声不吭,身体也没有一丝动静,仿佛又晕过去了。
其实耳边却听着刑峰站起身的声音,被那个人抱起来,运了功驰远的声音。
连看都不想去看一眼。
想站起身离开这里,却又浑身酸软,站都站不起来。
……便这么轻易,从心里忽然被人剜走了一块儿肉。
☆、第二十五章
眼前是一双白皙但有力的脚,一步步,慢慢的踏着木板地,往前走。
脚步停了下来,那人似乎扭过头来看了一眼,可他的面目却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就算是再努力睁眼也没有用处,只有他一双苍白的脚,最是清晰刺眼。
啊,是师父……脚上还有一道没有消退的疤痕印记。
师父是经常不穿鞋子的,冬日也是。虽然知道他武功很高,不会怕冷,可还是不由的,就替他觉得冷了。
不过今日的地面已经擦的很干净了。
记得有时候师父也会帮着一起擦。一只脚下夹着块儿布,慢慢的,仔细的擦的很干净。
以前自己不在的时候,他都是自己一个人这样来的吧。
还记得有次下了极大的雪,正跟着师父识字,心思却早飞到外面去了。
“滚去玩吧,”师父明显也是不爱写字的,总是随便扔本书让照着抄。
得了大赦,立刻就去雪地里疯跑着玩去了。正扑腾的不亦乐乎,忽然觉得后颈一凉,一团雪顺着脖子凉飕飕的滑了进去。抬头一看,原来是树枝上掉雪。不理会继续捣鼓。却又是一团雪恰恰落了满头,这才觉得不对,四周一看,果然是师父就立在廊下,正事不关己的看着别处。可脚下却明明摆着几块碎石——定是他踢的打中树干,让雪落了下来!
嘿嘿傻笑着,竟然团了个雪球就向他扔去。
他也终于崩不住脸了,“好你个恶徒弟——”一偏身避开雪球,光着脚就踩到了雪地里,追赶上了,一脚踢的推翻在地——一点也不疼的,他根本就没有用力。
他的脚还是冻的有些红了,踏在胸前:“还敢不敢了?!”
“嘿嘿,不敢了。徒儿错了。”
“哼”他鼻子里哼了一声,收了脚往回走去。不再玩了。
再玩了一会儿,也觉得没意思了。而且,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脚上是兽皮靴子,雪地里踏了这么久都没有湿……他……还是觉得会冷!
若是生了冻疮可怎么办!
灰溜溜的钻进屋里,捣鼓了好大会儿,手上扎了好几个针眼,终于用剩下的兽皮毛弄出来两个拢套——知道他是嫌穿鞋麻烦,无法做事,所以才老光着脚,但这个圈筒状封口的东西却是好穿脱的。只是不成形状,歪歪扭扭的样子,还一只大一只小。太丑了!
做好了,却又忽然不敢给他了。直到被叫:“峰儿,莫要玩了。”
“来了!”
忐忑不安的把东西藏在身后,蹭到他身边。自然一眼就被他看出来了。
“什么东西?”
“……这个”
他眼睛睁大了,很是错愕,勾了一只来,脚趾拨弄着看了会儿:“……你又糟蹋东西。”
“师父……”心里期待又不安,不是生气了吧?!
他微微发红的脚套了进去,转动着脚踝:“倒是挺暖和的。”
“我做的不好。”
“……”他虽然不再说话,不动声色的。可他绝对没生气。
……一片空茫杂乱的空白,忽然又转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人身上。他又开始往前走了。
“师父,你去哪里?!”心里莫名的慌张。为什么不理睬?!
赶快跟着过去。
转过廊柱,楼亭,所见的一草一木忽然渐渐熟悉起来……这是回到山上了么?!原来已经跟着师父回去了!真是太好了!
仅仅是这个背影,就足够了。
……可是,那个脊背上忽然有血迹,慢慢的不断扩大,殷透,没有臂膀的肩头也在抖动,双腿像是不堪重负,曲倒,就要扑倒地上……
可自己的身子,却一动也不能动!一种莫名的力气紧紧锢了全身,就连挣动,呼喊的力气也没有!
不要!!
师父!
……
“师父!”终于呼喊出声,刑峰也从恶梦中惊醒,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梦中的一切都那么真实——以至于两行泪又从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