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掌柜,我就来这么一张吧。您这多少钱一张?”宇文太太挑出一张画,问道。
“咳,两毛钱一张。街里街坊的算了,您不用给了。”曹掌柜客套地说了一句,用一张粉纸把卷好的这画裹好。
宇文太太掏出五毛钱,递给曹掌柜说道:“您也甭用找了。”
曹掌柜还是从钱箱里找出三毛钱,递了过来。
宇文太太接过曹掌柜找回来的钱,又道了声谢,就拿起画出了小店。老人出来一看孩子们早已没影了,知道孩子都跑了回去,就一只手拎着糖包,一只手拿着画,朝家中走去。宇文太太手里拿着这幅灶王爷的画,心里感到十分塌实,不由得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怎么会说的!一早晨起来,虚惊了一场。
宇文先生已经从公园回来了,老人正坐在堂屋里擦一个锡制的蜡钎。一个已经被擦得锃亮的大蜡扦上摆放在桌子上,蜡扦里面插着一根大红蜡烛,大红蜡烛高高地插在蜡扦上面十分地显眼,一个三爪的黄铜香炉还没有被擦拭,灰头土脸地被放在桌子角上。八仙桌子的正中央摆着一个有点像是牌位似的灶王龛,龛上供着灶王爷和灶王奶奶的彩色画像,画像是被夹在龛的木框里的。这个龛大约有二尺来高,一尺多宽,用枣木做的。龛位的做工比较精细,由于上面有些油腻,木头的颜色发暗红,好像这个龛位是用紫檀木做的,而且,这个龛的边角已经被磨得光滑秃平,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祖传的龛位。猛然一看:这二位灶神像是十分神圣地被供奉在神龛里,可仔细一观察:灶王爷和灶王奶奶的头上,脸上,五彩的道袍式样的衣服上面早已被酱油、醋、油点、水点溅得和染得斑斑点点花里胡哨的,而且这幅画像又被烟火熏烤得又脆又黄,边角也有破损,看起来这幅画像简直就像吃的薄脆一样已经苏了,禁不住任何磕碰。虽然这二位神仙是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可是他们微笑的神情不减,两对笑眼依然微眯如故,真不愧为神仙泰然若之地等待着人间最后的一次香火。
“你把他们请过来啦!”宇文太太一进屋看见旧的灶王爷和灶王奶奶的画已经给搬了过来,就说顺嘴了一句。
“噢!是呀。”宇文先生抬起头来答应了一声,老人接着又马上问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看见孩子们刚才都回来了。”
“噢,我们早上先去的菜市场打算买点菜,人太多没有买成;又去买画又买糖可不是费时间吗。”宇文太太把事情叙述了一遍,并未把刚才着急买不到画的事说出来,把东西放在茶几上,又说道:“我今天碰到了徐大夫,他问你好呢。”
“徐大夫,他挺好的吧。雅涵,对了。咱们得商量一下,今天二十三祭灶的事,灶是得祭,但是咱们得办得简单一点。”宇文先生婉转地说。
宇文太太听到这句话后心中不太高兴,一屁股就做在椅子上。“哎!这是怎么了?每年咱们不是都这么办的吗?”她疑惑地问道,刚才那兴奋的心情也随着说出的这两句问话消失殆尽。
“你不知道,现在报上一直在登关于文化方面的文章,主要是批判性的文章。我看又是什么运动开始的信号,现在社会也有了很大变化,过去的旧的风俗也要改变。”宇文先生劝导着对老伴说。
宇文太太听老头子这么一说心里这才感到比较宽慰,但是也有些紧张。作为一名家庭ωωω;UМDtxt。còm》提供uМd/txt小说主妇的宇文太太虽然从来没有工作过,也是识文断字的人;有时看看报纸,听一听广播对社会上的事有些了解。心想:就是过去有运动,这一直跟老百姓没什么关系。要是说这拜佛祭灶的事也不太时兴了,那倒也是。宇文太太站起身来把买来的画打开,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我看咱们把这些东西都摆好,香,咱们现在就烧上。等吃完了晚饭后叫孩子们过来,把灶王爷一送。给孩子们分分糖,热热闹闹的过个二十三挺好。你买的这画,等孩子们都走了,咱俩给把它放在灶龛上。你看怎么样?”宇文先生以征求的口吻问道。
“那要这么这也行,就这么办。”宇文太太不太高兴地说,心中又琢磨了一阵,然后像是自己给自己解释着说:“现在孩子们都上学,他们大概也不喜欢这老一套。磕头行礼的规矩免,咳!免就免了吧,当个普通的节过吧。”
“爸!您这正忙着那。”崇德叫了一声,推开门走了进来。
“噢,你来的正好。我和你妈这商量,咱们今年这二十三也改一改这形式。今年咱们就早点把香和蜡烛点上,供一供灶王爷和灶王奶奶,晚上咱们大伙送一送他们二位老人家,就得了。还是那句话: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宇文先生说的很严肃,可是他的话使这母子不由地笑了起来。
崇德接过话茬说:“您这改得好。过去咱们这院子住的是一家,现在是两家人。咱们晚上,老老小小的一磕头,知道的是您这祭灶呢,不知道以为是举行什么入教仪式呢。”
宇文太太接着又问了一句,“那灶书写好了吗?”
“灶书,我已经写好了,到时候和灶王爷一起送。”宇文先生一边把擦好的蜡扦放在桌子上,一边回答道,接着又对崇德说:“你给你二弟打一个电话说一声,让他们也过来吃晚饭吧。”
宇文太太这时才觉得事情这么办的比较满意,从椅子上站起来说:“行,我先去跟妈准备午饭。下午我给崇言单位去个电话。”
“妈,我帮您一块弄午饭吧。晚上等崇容和崇功回来和他们说一声就行了。”崇德觉得两位老人比较开明也很高兴,说着就和母亲一起到东厢房的厨房准备午饭。
二十三这一天,虽然不是家家按照旧风俗要祭灶,那也是个小年,一般的家庭都要买点糖瓜或关东糖吃庆贺一下,生活不太富裕的人们仍然可以享受节日的快乐。晚饭后,孩子们很高兴在胡同里借着昏暗的路灯放着小鞭‘噼噼、啪啪’地在胡同里响;不知谁家院里放了几个二踢脚,“叮、当”的巨响声震得胡同里的路灯忽明忽暗地直眨眼睛。
宇文先生家的大街门敞开着,门道的灯、里外院和廊子里的灯都开着,儿子们和孙子们住的屋子没有人灯也点着。宇文先生的二儿子崇言,带着媳妇和三个孩子们也来了。这时一家的大人都聚在宇文先生的书房里聊天,孩子们在老俩口的卧室里玩。今天这六七个孩子凑在一起,宇文先生的卧室里就跟开了锅一样的热闹,宇文先生中院的北房里几乎只是传出孩子们嘻嘻哈哈的笑闹。
中院的石桌前放着一个铸铁的大盆,里面横七竖八的堆着一些松树枝,看样子宇文先生家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今晚送灶王爷夫妇二人回宫了。灶王爷和灶王奶奶是两位神人,这两位神仙守在灶台前也一年了。在这一年里,二位神仙春夏秋冬寒来暑往烟熏火燎倍受煎熬,今天总算熬到了升天的日子,可以说是功德圆满。今天就是宇文先生家的院里不是灯火通明,他们那两对笑眯眯的神眼,也不会看不清楚这久居之地吧。真不知他们那从不言语的嘴,在享用供奉的粘糖后,能否向玉帝汇报天下如意事,回来带吉祥呀?
宇文先生的堂屋里也没有人亮着灯,送灶神的仪式还没有开始。东头书房的门开着,大人们都聚在书房里聊天,孩子们不大喜欢香的气味,关上隔断门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