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打开了,一些大街门还紧紧地关着。ωωω;UМDtxt。còm》提供uМd/txt小说
“爷爷,您早!”宇文先生的一个孙子看到爷爷正在扫门道,叫了一声。
宇文先生回过头一看,是他的二孙子从影壁的台阶走上来叫的他,“噢!志义,你早!”老人答应着了后,又有些惊奇地问道:“你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呀?”
“爷爷,我想去看看牛车。”这个十一二岁的男孩说着向外就走。
“志义,你不用去了。牛车现在已经出城了。你穆叔叔在天刚亮时就赶车走了。”老人笑道。
“是吗?这么早就走啦!我还想看看大黑牛呢。”孩子撅着嘴,有些失望地说。
“志义,你穆叔叔家的孩子都是女孩子。咱们都是知书达礼的人,你们可不要欺负人家。记住!”
“爷爷,我知道。”孩子答应道,然后对老人说道:“爷爷,我奶奶说今天带我们上街去买东西呢。”
“那好啊。对啦,今天是二十三,今晚咱们家上要祭灶。你奶奶还要去买点糖瓜儿呢。等祭完灶王爷和灶王奶奶,糖瓜儿就给你们吃。”宇文先生说着,同时向志义眨了一下眼睛。
“太好了!”男孩子一下从台阶上蹦下来,说:“爷爷,我们还要买年画呢。”说完,这孩子又跑进院去了。
“宇老,您早!”一位六十多岁、花白的头发、肤色黝黑的老人,推着一辆破自行车站在台阶下,朝着宇文先生打招呼。这位老人虽然身材削瘦,两眼却十分有神,大冬天的上身毛衣外面穿着一件深蓝色敞领的绒衣,下身罩着一条黑色的灯笼裤,脚下踩着一双白色的网球鞋。
“吴老师,您好!天气这么冷,您怎么这么早就去公园?”宇文先生问道,放下长把笤帚从门道里走门口。
“噢!一个朋友约我有点事,先出去一趟。一会儿,咱们公园见。”这位老人说完,推着车就要走。突然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回头一看:一位身披一件黑色厚呢子大衣,迈着方步从胡同里走了过来。
这人年近六旬,中等个儿稍低,方头方脸,看上去气色很好,一头漆黑的染发丝毫不乱地向后大背着,塌鼻梁上悬着一副深度的金丝眼镜,虽然,他眼镜的厚度同一个瓶子底差不多,但从他那昂然的神态上看,隐蔽在镜片后面那一对眼睛似乎依然可以看清发生在镜片前的一切事物。来人脚下穿着一双锃亮的黑色两接头皮鞋,不过由于他一路走来也沾上不少胡同里的尘土,给人感觉还是有些土气。看此人走路的神态,再加上他手中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黑色公文包,这派头真像一个手握重权的大人物。
吴老师马上转过身来打着招呼,说道:“淳于秘书长,您早!”
此人提着公文包依然稳步向前。
吴老师估计秘书长眼神不好没看出来是谁,正准备再打个招呼。
突然秘书长的嘴角一翘,一连串的话伴随着纤细婉转的山西腔如同歌声一样接连而出:“老吴啊,你也早呀!今天这么早也要出去?”
“是呀!是呀!”吴老师连声答应着。
这时,站在大门口的宇文先生也看到了淳于秘书长。老人迈出门槛,站在台阶上问候道:“淳于秘书长,您早!”
秘书长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道:“宇文先生,您也早!”
宇文先生说着下了台阶,又客气地问道:“淳于秘书长,您上班真早呀!”
“忙啊!”秘书长迈着步子走了过来。
吴老师接着说道。“秘书长,您这些日子走的都挺早的,看样子您也够忙的呀。我还说您什么时后有时间,和我们一起练练拳呢?”
“嗨!现在工作太忙,那有时间练拳呀。”淳于秘书长抬高了声调说道。此刻,他方脸上刚刚展开的笑容在他还未打开僵硬的皱纹前就消失了,倒露出一脸十分愁绪的样子,可是他高过八度的腔调早已飞上了房檐。“噢!对了,宇老,这近一二年觉得身心疲劳,精力也有些不足。您老一定认识什么有名的老中医吧,给我介绍一位。您看,我这身体也需要调养调养了,有了好身体才有革命的本钱啊。”之后,他忽然一下把音调降了个七度,声音还是清晰婉转悦耳,接着又轻声地说道:“最好找家里过去有给皇帝当过御医的老医生,好的私人医生也行啊!”说完,他往肩上披了一下大衣,摆了一下手,迈着四方步朝胡同口一辆黑色的上海牌轿车走去。
二老无言地对视了一下,
还是吴老师爽快,说道:“淳于秘书长可是咱们小胡同的大人物,国家的栋梁。这您可得帮忙。我这也得走了,一会儿公园见。”说完,吴老师骑着车也走了。
宇文先生看着吴老师的背影,只是“哦!”了一声,转身就要回院。
“克己大哥!”一声近似卖菜的吆喝声清脆嘹亮,带着北京人浓重的儿音像是从地下冒出来的,这调门儿只有过去老北京的买卖人才喊得出来。一个身材大约一米五左右的矮胖子,一件黑色礼服呢面的大衣将全身裹的很严,这件大衣做工讲究,双排扣,领口上配的是一条深棕色水獭领子。这个水獭领子绕过脖子,然后宽阔平展对开似的垂到胸前,这个有些过长的水獭领子配在他五短身材似乎显得有点过于招摇。头上羊剪绒皮帽子两边都放下来,并没有遮住他下宽上窄的冬瓜脸,这个人肉鼻子肉眼,却是薄片子嘴。他脸色苍白,但是肉皮很细腻,两只圆眼在晨光的照射下露出了那多虑的目光和油滑眼神。来人打了这么一声招呼,就急匆匆地从胡同里朝着宇文先生走了过来,脚下的黑皮靴踩得路面“咚、咚”地直响。
宇文先生没有回头就从这声音知道了,是谁在和他打招呼,连忙转过身来说道:“噢,六爷,您早!”接着,笑着问道:“您老从来不起早,今儿,您这是去什么地方?”
胖子走过来,把老人拉到大槐树下神秘地说:“大哥,您最近看没看报纸?这些日子好些报上在发表评论,主要是批判《海瑞罢官》这出戏,说是一颗什么大毒草。我看这戏里有戏呀。”
“是,报上的文章我看过了。这不过只是吴晗写的一部历史剧,讲过去的历史和现在没什么关系。我看过那些文章不太明白。”宇文先生想了想说道。
“您不知道据说这出戏是影射一个被罢了官的人,是为他鸣冤叫屈。”胖子尽量压低了声音说道。
宇文先生一听也好奇地问道:“那人是谁呀?”
“具体是什么人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看这来头不小。说不准又要有什么运动了,我这人总是先知先觉,每次有什么运动都没我事。您看,钟离教授那右派还没摘帽呢吧,瞧他那人有点知识就摆那知识分子的臭架子,见了我还不爱搭不理的。不像咱们这老北京人见人随和,客客气气。”他说话时,神情有些懊恼,也略带有些不满,接着,他眨了眨他那多虑的双眼,用手往下拽了拽帽子的耳朵,继续地说:“我现在趁一早去天坛,那里人少。我去祭一祭天。明儿,我还要去地坛,拜一拜地神。天地之灵气定要保我再过一关。”
宇文先生听完,哈哈大笑道:“六爷,我没看出您这大东家居然这么迷信。”
这位六爷压低了声音,小声地说:“不瞒您说,我们家还供着菩萨呢。虽说不是天天上香,初一或十五那也得拜一拜,烧上一炷香。这么多年一直平安无事,多亏佛祖保佑呀。”胖子说完,非常自信地一笑。
突然,有六七个孩子大声地叫着从宇文先生的院门里跑了出来,转眼间,这些孩子连蹦带跳地从台阶上跑了下来,一下子就把两位老人围住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