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们十几个幸存者被投入监牢。事实证明我是错的;我们所遭受的并非牢狱之灾;而是军方选择了一种更残酷的方式让我们死去;他们戏谑地看着。
国家越是古老;斗兽场的腥味越厚重。时间沉积下来的不仅是历史;还有尸体的长城。据说;东方的一位国王为了建一座万里长城;倾耗了三分之二的国力。但那都是古老得发霉的传说了。
我能看见天空上久久不能散去的魂灵;他们狰狞着面目纠缠着一个女人;血滴正好滴落在我的眼睛里;于是一片猩红。
斗兽场的传说证明我的所见;这里确实是国王为了取悦王后所建。这位爱好声色的国王强诏全国的勇士来此以命搏命;只为博美人一个惊眸。之后;色衰而爱弛;爱舍莉尔王后郁郁而死。世人只能看到表象;就如这些勇士这个斗兽场。那位国王大约正在天堂的某处享着温柔罢。罪恶的源头却都不是他们。
名字证明存在;历史才是身份;传说则是骑士。如此血腥的斗场叫□舍莉尔或者其他
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整个大陆最黑暗的地方。温柔的爱莉回到了最原始的世界;弱肉强食的杀戮。
我并不能适应这里;即便我淡泊一切顺应潮流;我身不由我心。我患了咳症;没有医生并不能确诊。而病是身处在这里最不能得到的东西;尤其是咳症一类的。为了预防传染;我被扔到最糟糕环境;比阴湿老鼠横行的地下还不如的禁闭室。
没有光亮;时间活着抑或死去;我不知道。没有人声;我是活着或者死去?法罗无法追随我到这里;我也没有和谁心意相通的能力。
病痛不能使我免于角斗;我从禁闭室出去那一刻;几乎为了那方寸的阳光欣喜。强光刺激了我的眼睛;我的胳臂高举过头顶;那颜色虚弱得近乎透明。我瞧见法罗担忧的眼神;手臂上的血管如同暖玉的碎痕。
对面嘲弄的笑声与眼神令法罗愤怒的握拳。
我几乎丧命于他们剑下;如果不是法罗。他凭肉身的力量打破了铁栅栏;替我折断了别人的头颅。我仍不可避免地被划伤了;这比我的咳症更令法罗焦虑。
血友病;皇室的象征与痛苦。我不曾流过一滴血;只因即便是小小的一滴也可以引起血脉的溃堤。
这时候;我遇见了他。
那个男人用快得看不见的速度将法罗踩在脚下;不带感情地看着我;然后离去。
这是法罗的首败。那个男人不可避免地成为了法罗的耻辱。
比起自尊心;这位骑士却选择了我。
男人逆着光;在我眼前光耀如同阿波罗。他冷漠地看着我;用牛筋绳绑住我手臂伤处的下方。'蓝血。他选择了对我屈膝。'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我莫名开始悲伤。
'我只认同强者。他不是。'
法罗热于反抗却无法反抗时代;作为骑士效忠皇室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的悲剧;终其一生;他无法摆脱他的王。
'我的怜悯是有限的。'
那是一场轰动全城的角斗。
地狱犬VS禁闭者。
我选择驯服;地狱犬选择被驯服。那漂亮的玫瑰色在我的掌下;柔软而温暖。
臭名昭著的地狱犬顺服的那一刻;全场雷动。
'戴着斗篷的女人因地狱犬的呼吸显露红发;獠牙凑近象牙白的肌肤;形成刺穿的态势。耀眼的金发夺目;将女人抱在怀中;轻盈地跃离地面。一吻定情!少年温香软在怀;手指抚摸暴烈的红色鬃毛;地狱被其收入掌中。'
不曾有哪只地狱犬对谁屈服;我荣幸地成为史上的第一人。如果可以;我会选
择远远地看着那只令我着迷的生物兀自沉醉。但是;遇见她纯属意外。
她的突然消失亦是出乎我的意料;尽管我不知道她的名字;我却清楚自己的心。会有一天;我会跟她再次重逢;那是命中注定的姻缘。
高台上;夺目如阿波罗的男人;手指天空:遇见是上天的注定。
悲哀的生命选择悲哀的方式结束;有些人穷极一生为的却是死亡。
那个男人传授给我剑术;成为我最后的老师。他极力避免我不受伤;是故他总是用牛筋绳捆扎我的血脉近乎粗鲁地截断那几乎溃堤的洪流;是故我的伤处总是飘出令人作呕的恶臭。他极力败坏我在世人中的形象;用药也这么狠毒;我常因此疼得心脏颤抖。
'疼痛是世间最妙的良药。'
我却未曾见过他受疼痛;只因一切依然过去。我能看见魂灵却看不到人心;我能预见未来却无法了解过去。
比如那位病态的东方游子。他究竟有怎样的过去?使他长蹙眉。他的死亡是必然的;因他一心求死却不速死。他还留恋这世间的谁?
清明;是他的故乡祭奠故人的日子。他却蹙着眉;神色清明的看天空。
'他无需祭奠;只因他每日都在祭奠。'冷漠的语调一如其人;我的老师。
我制了一支笔头玫瑰色的笔;东方游子惊叹狼毫也不如这只毛刷柔软坚硬。他用笔饱蘸污水;却飘逸出了灵秀娟丽的文字;那是属于东方的瑰丽。
东方人的子规长啼鸣;老师说那是不如归去。
直到那只悲切的鸟啼尽喉中的血;东方人都不曾归去;他衣袂飘飘翩然离去宛若游龙;留下一只沧海月明珠。
多年后;在刺目的血红中偶然瞥见沉寂的蓝衫。他果然不曾归去。
时间碾压山头;一瞬之间;时间有太多自我可以挥霍。
法罗与游学的队伍联络;与当局交涉。他们富有技巧和珠宝。
离去那天;天空仍然是那方寸的天空;自由抑或不自由于我无二。
军阀的混战仍然;一路的鲜血无端令我想起了我最后的老师。
我看不见他的未来。他隔绝了鼎沸的人声。喧嚣都是别人的;只有那个人是自己的。
巨大的轰隆声如同时间巨轮碾压而过的声音;我瞬间耳鸣;所有熟悉的人如同盛开的鲜花。温柔的女仆或者严苛的管家;或者无奈的老师;转瞬成风。包括我的骑士。
他拖着残身费力地爬向我;沙哑地大喊着埋伏与背叛;阴谋者得意的笑声尖锐而刺耳;我却什么也听不见。马匹嘶鸣着逃离;我摔下来;浑
不知疼痛。
尽头立着阿波罗;冷漠如初;遇见是上天的注定。
我的地狱犬狂奔而来;艳丽的颜色刹在我的脚畔;他的唇齿上尽是鲜血;鬃毛有腥味。狰狞的面目不再能笑;喉管喷射艳色。
天空。鲜血。暴虐。河流。
一切都是无声的。静默中音律清晰地放大。
'杀了我;拜托。'他常叫我殿下;今天却唤我切尔。
他被炸掉了四肢;他还能活。我撕裂衣衫;尽力替他止血;一阵手忙脚乱。'不是说格陵兰大陆有世不二的名医;我们不要去北方了;去格陵兰好了。听说格陵兰很冷;我们多买些毛毡大衣。还有;温蒂不是常抱怨没有坐船离开帝都么;我们这次就坐船去好了……'
'请听我说……'
'我们去格陵兰;那里有名医;可以起死回生……'
'请听我的遗言!殿下!'
'你坚持你的淡漠;那么我守护您。我以己之名起誓效忠您;您的命令高于一切。我信奉新教;你却比神还让我珍惜。至今;我仍然想同您去格陵兰;比起把生命献于您;我所希望的是时间将我的生命度量得同你一样长;我爱你。既然这生不能爱你;起码;能死在你的手下……即使成为仇敌;还是想遇见你。'
死的羁绊?你明明是信神的。杀吾之人;无论今生仇人爱人;转生为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