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吗?”丁语恬有点心虚地摸摸脸,“我倒是……没什么感觉。”
“不管了,先说正经的,我已经跟我大哥提过了,这几天就可以一起见面吃个饭。”蒋叔苓兴高采烈地宣布,“他工作忙死了,能抽出时间,很不容易呢!”
丁语恬傻住,“啊?”
“我已经跟你讲过啦,要你跟我大哥认识一下。你忘记了喔?”她修得细细的眉一皱,不甚愉快的样子。
“可是……”
“你还犹豫?我大哥条件可是超好的呢!”
如果在以前,听到这样的提议,丁语恬可能是会欣然答应的,不忍拂逆朋友的好意之外,她也不排斥跟条件好的男人认识;只不过现在……心情已经够乱了,真的要再为自己找更多麻烦吗?
“我保证,你看到我哥一定会心动!”蒋叔苓还在强力推销,脸上有着异常的坚定决心。
“真的没关系,我最近可能……没有心情。”
“你是不是另有喜欢的人?谁?”
被这么一问,一个孤傲瘦削的身影蓦然浮现心头。下一瞬间,丁语恬的脸火辣辣的烫了起来。
怎么会想到那个人?莫名其妙!
那样红晕满面,柔媚又带点慌乱的表情,落在明眼人眼中,早已说明了千言万语。
会不会……已经来不及了?不行,她不能就这样放弃!蒋叔苓深吸一口气,“不管是谁,一定都比不过我大哥。我敢说你们认识之后,你绝对不会对其他人动心!我马上去安排,交给我吧!”
丁语恬对朋友的坚持感到困惑。这提议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蒋叔苓虽然任性,但不是会强人所难的人,为什么如此执着?
“能不能过一阵子再说?一定要这么急吗?”她做最后努力,委婉地再度拒绝。
“不,不行,一定要现在!”蒋叔苓眼中闪烁着异样决心。
了语恬只在蒋叔苓宣告一定要买到蓝色鳄鱼皮柏金包时,才看过如此坚决的神情。
为什么……她觉得自己也像一个物品,在被抢购?
一定是想太多了。丁语恬摇摇头,把荒谬的念头,以及某个萦绕不去的身影,给统统摇开。
第四章
第四章 当夫人陷入昏迷,医生发出病危通知那天下午,丁语恬本来跟怎么都不肯放弃的蒋叔苓有约,要跟蒋家大哥见面的。
根本没有心情多想,她毫不犹豫地打电话去取消约会。不过,蒋叔苓的电话打不通,她只好匆匆留话之后,赶到医院去。
加护病房内,医生在施行急救,丁语恬站在外面走廊上,手足无措。只有家人可以进去,她根本不是家人,当然不得其门而人。
但,夫人的家人呢?
除了也是接到通知赶来的董事长以外,根本没有别人。利仲祈?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试图联络他,却找不到他,每隔十分钟她就打一次电话,但一直没人接。
她从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焦虑、难受、椎心刺骨的疼痛……翻涌交织,全部化成对利仲祈的愤怒。
他为什么不来?平常不是天天都在的吗?为什么偏偏这个紧要关头不见了?
坐在坚硬冰凉的塑胶椅上,单薄衣物无法抵御强悍的冷气,丁语恬一直在发抖。直到加护病房的电动门开启,满脸疲惫的利董事长定出来时,丁语恬才真正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寒漫入全身。
那是怎样的表情神态,她至今无法描述。
“啊,你还在这里?”董事长看到她,只是安静地挥挥手,“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我会再跟你联络。”
“董事长……”
不知道为什么,丁语恬强烈感受到董事长是想调离她。
夫人已经病危了,这一走的话,谁知道再回来时,会是什么状况?但她却说不出“想见夫人最后一面”这种话,实在太痛了。
“真的没关系,你走吧,小芳不会想让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至今还用小名称呼夫人,两人的戚情真可说是携手到白头,但生老病死却如此残酷,硬是要拆散爱侣。丁语恬难受得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再不舍,她还是安静柔顺地依言离去。
回到自己住处,丁语恬失魂落魄到极点,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机械式地动作着,用一些日常琐事分散注意力,从下午到傍晚、从傍晚到天黑,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直到电铃响时,她去开门,压抑深藏的不甘、愤怒、痛苦……才突然冒泡泡似的全部冒上来。
“你到哪里去了?!为什么都联络不到!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嗓音尖锐到破碎。
门口站着的,是一身黑衣、头发凌乱的利仲祈。脸色极糟,面对强烈的质问,他一言不发,只是把手上的文件夹摔到她面前。
她接过,看到里面是董事长夫人的几张照片:健康的她笑容温柔慈蔼。
“选一张,礼仪公司的人要当遗照。”他冷冷丢下一句,推开她自顾自走进没开灯的客厅。
颤不得他的无礼,丁语恬紧跟在他身后,震惊到说话都结巴了,“遗、遗照?为、为什么……为什么现在要选?”
“人都死了,现在不选,何时选?”他粗暴地说,“四点多就签字放弃急救了。”
这么说……夫人,已经不在了吗?
犹如五雷轰顶,丁语恬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不,她不相信,一定会有奇迹发生的。她三点离开的时候,医护人员都还在努力,利仲祈根本没去医院,他一定是乱说的。无论如何,夫人不会这样就走的。
利仲祈已经走到小沙发前,跌坐进去,整个人像是累垮了,手撑着头,也是一言不发。
丁语恬转身,把烧炭般烫手的资料夹放在桌子上,拒绝跟它有任何牵扯。她安静移动到厨房水槽前,继续刚刚在做的事——洗菜。她不相信。她不要追问,也不想求证,反正一定不是真的。
洗啊洗啊洗,洗得干干净净之后,开始切菜。切得细细的,先摆在盘子里。再去料理解冻的鱼,小心地把刺先剔掉……
待锅子里的汤开始滚的时候,利仲祈才在她身后冷冷问:“你在做什么?”
“煮粥啊,材料都准备了,趁新鲜赶快煮一煮。”她木然回答,脑袋跟嘴巴都不像自己的,机械式地反应着。
“为什么要煮这么多?”
“啊,我……”
经他一问,丁语恬才低头检视。可不是煮了太多,旁边惯用的保温盒都摆好了,好像一煮好马上就可以装盛起来,送到医院去……
医院,以后都不用去了。她下意识地煮了这么多,但夫人已经吃不到了。
就在那一刻,一切都变成真的。延宕多时的疼痛迎面袭来,她痛得弯下腰,扶着流理台边缘,几乎站不住。
一双大手由后往前撑住了她,下一瞬间,她已经被紧紧抱住。
手臂、胸膛都坚实有力,她却感受到精壮身躯传来的微微颤抖。
像是溺水的两人,只有彼此可以攀附;他们相拥得好用力好用力,深怕一放手,就要灭顶。
“不是真的……我不相信……”她听见自己喃喃在说,“夫人会没事的,对不对?我不相信她已经……”
利仲祈粗鲁地吻住她,蛮横而用力,他悍然地堵住了所有的疑问跟想法。
不要说,不要问……一切,都暂时不会成真。
可是,在彼此唇间尝到的苦涩,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