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了到底是什麼时候我才发现没有未来的支撑,我的每一天都像无头苍蝇一样的到处乱飞。好像是放弃研究所准备当兵那个时候吧,也好像是在老大哥那里卖车的时候,更像是我在催某一位先生的债款的时候。
或是她告诉我她想在二十七岁结婚的时候。
跟她散步是一件非常非常愉快的事。
她是个绝佳倾吐者;演说者;表演者;或者也可以说是哲学家。同时她也是个绝佳的倾听者;分析者;或是一个免费的心理医生。
我很喜欢看她说话的样子,每一个举手投足的动作都多一吋不多,少一吋不少,她的眉毛象是装了开关,会在说到开心时上扬,会在说到难过时低垂,会在说到生气时蹙起双眉像两把剑,会在说到感动时缓缓挑起像两片柳叶。
一开始,我并不是个会散步的人,散步对我来说是一种运动,就像打球或是游泳一样,只是散步比较不激烈。
但是她说散步是一种沟通,是一种交流,是一种新陈代谢,是一种语言。
*散步是一种沟通,是一种交流,是一种新陈代谢,是一种语言。 *
* 如果雨在瞬间就停了,我能不能住进你心里面? *
所以当朋友们得知我将在两个月之后结婚的消息,他们都吓傻了。不管是电话里面的甲乙丙丁,或是站在我面前一脸惊吓过度的中诚。
其实我自己也被自己吓傻过,就在我决定结婚的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我不停地回想,从我开始恋爱,到已经三十岁的现在,那些曾经与我一起看过电影;吃过高级铁板烧的顶级和牛肉;逛过东区的地下街,走过仁爱路的中央分隔岛;看过合欢山的雪景;吃过基隆庙口的小吃;潜过垦丁南湾的海水;尝过学校附近的鸡肉饭;住过全台湾最高的五星级饭店;甚至抓过家乡夜里那田埂中来来回回翩然飞舞的萤火虫的女朋友们,到底有哪一些是我曾经对她们有过结婚的念头的呢?
那天晚上,我躺在家里的沙发上,我不停翻滚的思绪,像台风来袭时海岸线上不停冲击著沙滩的大浪一样。
到底那些和我走过感情路的女孩子们,我想过跟谁结婚?
我拿起电话拨给丁,他是我几个好朋友当中最早结婚的。或许过来人会有些类似的经验也说不定。
「你要结婚之前,有回想过那些你曾经交往过但已经分手的的女朋友们吗?」我问。
「没有。」丁一点都没有迟疑地说。
「为什麼?为什麼没想过呢?」我真的很好奇。
「因为我交的第一个女朋友就是我现在的老婆。」他说。
「干!你果然喜欢大奶妈!」我说。
我拿起电话再拨给丙,他在丁结婚之后一年多也步入礼堂了。
「你要结婚之前,有回想过那些你曾经交往过但已经分手的的女朋友们吗?」我问。
「没有。」丙一点都没有迟疑地说。
「为什麼?为什麼没想过呢?」
「因为我不会去想别人的老婆。」他说。
我拿起电话拨给乙,他在丁结婚之后两年也结婚了,他的婚礼很特别,是在一座农场里一边餵羊一边替对方戴上戒指的。
「你要结婚之前,有回想过那些你曾经交往过但已经分手的的女朋友们吗?」我问。
「啊!干!………没有。」他先骂了一句脏话,然后才回答我。
「为什麼骂我?」
「不是骂你,是我儿子刚刚尿在我裤子上。」
我拿起电话拨给甲,他在去年结婚了,结婚的原因只是他打死不相信二十九岁的人结婚会有不好的下场,类似会离婚或是家庭不和之类的,所以他拖著女朋友赶在二十九岁的生日之后结婚。
「你要结婚之前,有回想过那些你曾经交往过但已经分手的的女朋友们吗?」我问。
「呃……嗯……这个嘛……没有。」他迟疑了好一会儿。
「为什麼没有?」
「因为我老婆在旁边。」他说。
这时我突然想起她,那个跟我说她想在二十七岁时结婚的女孩。
我跟她发生恋情是在网路上,在那个我只把网路拿来当做聊天工具的年代。那个聊天网站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了,曾经倒背如流的网址如今也已
经不复记忆,脑海中唯一留下的,就是我跟她决定约出来见面的那个晚上。
高雄下著倾盆大雨。
我独自一个人关在网咖里的二楼,那是一个专门只为我开放的空间。老板跟我聊得来,他知道我喜欢安静,他知道我喜欢耍孤僻,他知道我在
跟她聊天的时候,不希望有人在旁边吵。所以他特地把一台电脑搬到楼上,摆了一张有软座垫和大抱枕的椅子,「以后你来就自己上来坐这里
吧。」他说。
我在那间网咖里学会了抽菸,那一年我十九岁。刚升上大一,小毛头一个,时常做出一些类似把前面的头发拉直看看能不能碰到鼻尖或是嘴巴
的幼稚兼无聊的举动,以为自己考上了国立大学就有点了不起,事实上除了稍微会念点书以外其他的什麼都不会。
那年,她已经二十一岁了。
那个聊天室很小,因为伺服器不大,大概几十个人一起挂在上面聊天就已经是极限了。我也忘了我是怎麼找到这个聊天网站的,反正人少正和
我意,聊到最后几乎有一半的人都互相认识,感觉上彼此都非常熟,像是到学校之后跟同学一起哈拉的熟悉感,但明明彼此都没有见过面,那
种感觉也挺新鲜的。
第一次跟她聊天,我跟她没讲几句话,因为那个聊天室大都会定一个主题大家一起聊,而那天聊天室里主要的话题是什麼我也忘了,我只记得
我在烟雾弥漫的小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的特别座上,点起一根根的菸,看著每个人的五颜六色的发言不停地向上卷动。
她的昵称叫做「纷飞」,她的「纷飞」两个字前面有一片粉红色的羽毛,那代表她是个女孩子。我的昵称叫做「夏日」,这强说愁的两个字前
面是一片绿色带著梗的树叶,这代表我是个男生。
我为什麼要取昵称叫做「夏日」?因为在那个年代里,带点忧郁性格的男生比较容易受到女孩子的青睐。像是有一双深邃眼神的男人,总会让
女孩子盯著他的眼睛看,心里想著:「这个男人究竟有多少故事?」
而「夏日」两个字与那双深邃眼神有异曲同工之妙,这看起来充满故事的两个字,让我在聊天室里接到女孩子主动向我打招呼的待遇。
纷飞在网路上,一直都是比较安静的。通常她回别人的话都长这样:『嗯……』、『对……』、『有……』、『好……』;有时候回的比较长
,就会是『都可以呀……』、『我也是这麼觉得……』、『我真的不太了解……』、『我要下线了大家晚安……』。
她习惯性地在每一句的后面加上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