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郭印南,只说有个朋友如此这般,带着小孩,孤独无助。
〃华南在温埠有分公司,我立刻叫可靠女同事驾车去看。〃
子盈如释重负。
她马上去找父亲。
程柏棠开口便问:〃可是舅舅叫你来?〃
子盈没好气:〃是子茵子照差我来。〃
程柏棠皱起眉头:〃你说什么?〃
〃我希望你把话说明白,不要拖着人家,叫人生活痛苦,叫她走,也得替她安排一下,让她死心。〃
〃子盈,你莫理闲事。〃
第17节:她这个人论事不论人
2006年01月02日
呵,有幽默感就有救。
子盈轻轻说:〃你若结婚,就把子茵子照给我看管。〃
〃什么?〃
〃子茵他们不能做油瓶。〃
张玉芳纳罕:〃子盈你何其封建。〃
子盈微笑:〃是,我是一个道德先生。〃
〃我不会结婚,我会小心带大孩子们。〃
〃那就看你的机缘了,我支持你。〃
门外车号响起。
〃催我呢,我要走了,回去后我将赴崇明岛。〃
〃是跟你父亲?〃十分惆怅。
〃不,〃子盈答,〃是我自己找的工作。〃
〃子盈你真能干。〃
子盈出门,弟妹追出来拥抱。
十多个小时后,子盈回到了家。
她累得和衣倒床上就睡。
阿娥纳罕:〃每次回来,都又脏又累,像做过什么苦工似的。〃
王女士不出声,看着熟睡的女儿,小小面孔,乌亮头发,知道父亲不再返家,哭了又哭,哭了又哭,刹那间20年过去了。
她吁出长长一口气。
阿娥探头进来:〃邬太太她们全来了,等你一人呢。〃
王女士立刻赶着搓牌。
子盈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
郭印南打过两次电话来问,阿娥说:〃还在休息,如有要紧事,可以叫醒她。〃
〃不不,我稍后再找她。〃
子盈起床连忙梳洗,只觉饥肠辘辘,六神无主,走进厨房,见到准备给太太们吃的青菜面,即时占为已有。
阿娥说:〃小郭先生找你。〃
子盈立刻与他联络。
〃子盈,你收拾行李,明天一早要到上海去,崇明的地盘有点事故,岑先生叫我们去看看。〃
子盈感觉到压力。
〃想出来走走吗?〃
〃我想多陪母亲。〃
〃我明白,那么,我买水果上来看你。〃
子盈坐到母亲身后看她打牌,闲闲说起,要出差到上海。
邬太太笑:〃上海比深圳雅致,有一座金贸大厦,五十六楼有一间凯悦酒店西餐厅,可以看得到整个上海景色。〃
〃不知谁说的,上海同巴黎像,一般是一个大盘地。〃
〃年轻人很喜欢去上海呢。〃
王女士笑笑说:〃子盈是老实户头,她一时还转不过来。〃
〃这才是真聪明,只有越来越好。〃
忽然门铃一响,一个英俊的年轻人提着蛋糕及水果上来,众阿姨笑:〃家有漂亮女儿才有这样的享受。〃
子盈对郭印南说:〃真不舍得走。〃
〃我们只去两三天。〃
他带来资料,与子盈一起研究,又介绍上海及崇明的风土人情。
王女士经过书房,看到他们两个人像一对同学在做功课似的,倒也喜欢。
小郭说:〃沪语像鸟叫,'好勿'是你好吗,'乌搞'是乱来,'羊盘'是瘟生……〃
子盈笑了。
他看着她天真秀丽的脸,满心欢喜,说不出的爱慕,全流露在一双眼睛里。
外头的女长辈问:〃是谁家儿子?〃
〃是未来女婿吗?〃
〃人很大方,你看糕点水果全是最上等的货色。〃
〃看样子非常疼惜子盈。〃
〃一对建筑师,我在南湾那幢房子,叫他们看看。〃
〃人家不做民居,人家发展大型计划。〃
〃式笺,这回你家热闹起来了。〃
王女士笑吟吟,把牌翻倒:〃满贯。〃
〃唔!〃
第二天早上,郭印南来接子盈,明显觉得阿娥对他不一样,她招呼他吃咸菜肉丝泡饭,还有醉鸡皮蛋相拌,他一边吃一边发出索索声表示赞赏,阿娥托他去探访一个开饭店的亲戚。
子盈拎着行李出来。
郭印南只觉女伴怎么看都可爱,他已堕入情网里。
他们出发了。
上海像巴黎吗?
旧区比新区像一点。
天空上都有烟霞,矮房子上有晒台,弄堂特多,路边还种着梧桐树。
子盈无暇欣赏风景。
来接他们的是当地工程负责人之一一位年轻时髦的向映红小姐,一开口便对郭印南说:〃造反了。〃
近年已很少听到这个形容词,子盈不禁笑一笑。
向小姐正眼不瞄她,她并不介意。
一身法国名牌服装的向映红气乎乎:〃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形容,你到了地盘一看便知道。〃
第19节:怎么已经开始清拆?
2006年01月02日
子盈笑:〃你母亲、妻子、女儿,均是女子,没有女子,何来男儿?〃
在这种生死存亡关头,大汉不想讨论这种问题。但是,这打扮朴素、语气温和的少女,有一种亲切的神情,他愿意多讲几句。
他答:〃女儿总要嫁出去,变成人家媳妇,故此,祠堂里不设女子名字。〃
〃听说有事,可请出祖宗主持公道?〃
〃不,长辈借祠堂公告大事,以及调解纷争。〃
〃近两百年,见证不少事:太平军、义和拳,一次及二次大战,八国联军、中日战争……〃
大汉像遇到知己:〃可不是,连文革时都幸保不失。〃
〃那时,你们怎样做?〃
〃不待人动手,我们自己先急急把祠堂拆掉,一块一块收藏起来。〃
〃呵。〃
他非常沮丧:〃没想到今日被万恶的金钱推倒。〃
子盈忍不住咧开嘴笑。
〃你叫一班手足回去,我们慢慢谈。〃
〃谈什么,要么就拆,要么就不拆!〃
〃大叔,你讲得对,但是为什么不拆,如何才可以不拆,那过程,你总得知道。〃
他想一想:〃我叫盛泽安,小姐,你是谁?〃
〃我是香港华南建筑公司的职员。〃
〃你可是杜步民的走狗?〃
〃我还没见过杜先生,我与郭先生都是建筑师。〃
〃你好说话,那个向映红同我说,10分钟就可以把祠堂铲光了。〃
子盈看着他笑:〃你送她棺材,她当然赠你铲泥车。〃
大汉居然不好意思,搔头。
他忽然颓丧:〃你说,祠堂是否气数已尽?〃
〃这样精致的文物,摧毁真正可惜,请给我们时间做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
〃你不是故意拖延吧。〃
〃拖下去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我叫兄弟回去,我自己睡在祠堂里,要铲,把我一起铲走,免得有人摸黑有什么动作。〃
子盈点点头。
一抬头,看见小郭站在祠堂门口。
他笑笑:〃你一个陌生外姓女,怎么跑到人家宗祠里站着?〃
〃你都听见了?〃
〃你有什么好主意?〃
子盈抬起头,看到屋檐上两条神气活现的飞龙,每一块瓦当,都叫子盈赞叹。
〃回写字楼把图册摊开重新研究。〃
两个人已汗流浃背。
向映红则声嘶力竭。
不过,汽水点心一扫而空,纷争暂时平息。
那盛大叔说得出做得到,他躺在祠堂门口听收音机。
他在听弹词节目。
子盈只听得一个女声清脆地在琵琶伴奏下唱:〃窈窕风流杜十娘,自怜身落在平康,她是落花无主随风舞,飞絮飘零泪数行……〃
子盈点点头,吊颈也需透口气,苦中作乐,份属应该。
大叔自言自语:〃今日人人向钱看,谁还理会这些破瓦烂砖。〃
子盈与小郭回办公室。
他向老板汇报情况。
小郭措辞很有趣:〃……我们不想用武力解决,免留后患。〃
子盈埋头用电脑绘图。
向映红过去看:〃咦,这是什么,你想怎样?〃
小郭百忙中也过来看。
向组长说:〃你想向他们低头?万万不可,刁民得寸进尺,没完没了,就秉公办理。〃
小郭看一看假想图:〃嗯,把祠堂当古迹放在大堂内,大堂面积少了三分之一。〃
子盈说:〃向组长去过大英博物馆没?有一座希腊古庙,就被英人搬至馆内重组,这座祠堂亦可保留成为游览点,玻璃屋顶光线正好配合气氛。〃
大家面面相觑。
〃反正已经买下来,拆掉可惜,这里开一条通路,优待盛氏后人自由出入。〃
郭印南讶异到极点:〃这么古怪的设想,真正只有自幼接受西方自由奔放教育模式的人才敢提出。〃
子盈笑:〃同盛大叔说,以后可不怕日晒雨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