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老李!”景鹤耀悲呼,几欲恸哭。
江云若在一旁,也被惊愕得不能自持。
那杀手见一击未中,自己又暴露了行迹,也不恋战,出手解决了几个景鹤耀的人马,转身遁走。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职业杀手竟然能瞬间扭转局势,景鹤耀咬牙喊道:“走,走!”
台上人道:“景先生下令让我们散!”
“先躲一躲!”景鹤耀的小兵们开始撤离。
被夺命书生一搅合,他们已经死伤大半,再打下去也恐怕只是无谓牺牲。
雷当家更是精明人,当时见势不妙,早就让自己的弟兄全撤了,此时正准备带着弟兄们扔下堂口散走。
而此时,景鹤耀也已经被逼到院落一角,避无可避。
郑副都统见此情况,又带着身边马弁站了起来,拽了拽衣服,整了整领子,道:“妈个巴子,还以为自己有几分能耐,居然想搞埋伏!”
说着,带着人马走了过去,景鹤耀此时已是十面埋伏、四面楚歌!
方锦如看得心悸!
但并不是为了景鹤耀,而是景鹤耀的身边,还有她心心念念的男子——江云若!
然而,风云变幻又瞬息而至!
正在马弁要活捉景鹤耀的时候,景鹤耀突然哈哈大笑一声,将身上长衫一扯,露出里面来,这一露,却将在场的所有人吓了一惊!
没想到景鹤耀还留有后招!且是如此残忍的后招!
他内里的马褂上结结实实捆了一圈炸药!
他的手攒住火管,只要一拉下去,玉石俱焚!
在场的所有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呼!纷纷向远处逃窜!
郑副都统也吓了一跳,忙想向后撤。
那景鹤耀向他威喝道:“别动!再动我就拉线了!”
第二卷江云断续 第二十一章 变天(五)
这危机时刻,眼见着景鹤耀就要拉着炸药的引线,在场的人都惊得不能自持,顷刻间叫闹声、哭泣声乱作一团。那郑副都统却瞪着两只大眼睛,大气也不敢喘一声,脸色煞白,嘴巴半张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金风瑟瑟,吹面生寒,景鹤耀突然怅然一叹,道:“革命就是要有所牺牲,用我们这一代的消亡来换取下一代人的幸福!要改造这个世界、创建新世界就要付出代价!”说到这里,眼中含着热泪,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那拉线的手也开始微微发抖,似下一秒就要引爆炸药!
“慢着!”
在这紧要关头,突然响起了一个清泠的声音,一个附身的女子慢慢站了起来,她的双颊浮着一丝寂寞桃红,在白瓷般的肌肤里淡淡透出,身形明明玲珑纤薄,可此时孤立在风中,那衣袂猎猎而动,发丝轻扬,却别有一番凛冽味道。
江云若定睛一望,本来心乱如麻,此时却更如坠入冰窖。
方锦如怎么在这里?!
方锦如此时也深深望了他一眼,眼中浓情似超越了生死之外,脸上倒还平和,只眉端带了少许凄酸愁苦。
远处逃跑躲避的人们纷纷议论。
“这女的疯了吧!”
“你没见那个疯子要拉炸弹了吗?快跑啊!”
“怎么办,救命啊!”
景鹤耀被女子的声音也惊得一动,朝着她望来,见竟是那日见到的女子,是供应军备的幕后女英雄,不由地放停了手中的动作,一脸悲壮,听她最后的言语。
方锦如此时又岂能不惧。但是已经逼到了这个时刻,又有什么办法!既然有人举枪对准了你,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你比他先开枪。
“景先生说的不错,革命少不了流血牺牲!”此言一出,景鹤耀眼神更加坚定,喘息也更加剧烈。
郑副都统心内却骇得厉害,恨不得扑过去一口将方锦如咬死,这是从哪里又冒出来个乱匪!
没想到,方锦如眸光一转,转头对着郑副都统说道:“长官。景先生此番情绪已经激动得难以自持,很难预料下一步会做出什么。在此,我作为民众一个代表。为了在场这么多民众的安危,恳请你放过景先生一条生路。”
方锦如知道郑副都统自己也是怕得不行,但是在言辞中却只以民众为理由,并不谈及他的贪生怕死,也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而郑副都统现在恨不得先息事宁人,倒不是顾及在场的人质,而是他自己的小命,他心想着等到他到了安全的地方,哪怕是到了场外再加以计划,这景鹤耀还是如同瓮中之鳖。如同那如来佛掌中的孙悟空,也蹦跶不出自己的五指山,因此点点头。一时权宜说道:“可以。”
那这景鹤耀却冷然哼了一声,鼻翼一动,讽刺道:“方小姐,我原当你是英雄,不料你不过是个懦夫!”顿了顿。又转头望着郑副都统道:“我不是懦夫!今天,我们就来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一听这话,现场观望的民众又是一阵骚动,压抑的哭声阵阵袭来。
方锦如缓缓轻笑,面上带着寂寞的决绝,冷声说道:“景先生,革命不是愚蠢而无谓的牺牲,应该是‘为民所有,为民所治,为民所享’,你口口声声说何谓革命,难道就是搭上许多无辜的性命?”
现场有大胆的人小声附和道:“是啊,恶徒!乱匪!”
“不要啊!求求你饶了我们吧!”
各种声音纠结在一起,扰得景鹤耀脑中一片纷乱。
过了片刻,他咬牙说道:“革命就是为了万万同胞人人有恒业,不啼饥不号寒,可如今,与我志同者相继牺牲,革命两字于我而言,早就不可同日而语,今天再道何谓革命,我会说,欲求文明之幸福,不得不经文明之痛苦,这痛苦就是革命!在场将要牺牲的各位,都将是为了革命而牺牲,为了子子孙孙而牺牲,都是革命之英雄,革命之英烈!而这卖国求荣的军阀,是罪有应得!”
“你错了!”方锦如道,“你所要牺牲的这些,不是英雄,也不是英烈,而是这城中的基业!你这一炸,等于将革命之火悉数浇熄,还谈什么革命?”
“你什么意思?”景鹤耀脑袋一晃。
方锦如强作镇定道:“第一,你放眼看看在场的各位,不是商圈精英,也是业界奇才,你这一炸,死伤者众,对这泱泱大城的经济,是何等影响?经济命脉一旦被掐断,对于你们革命来说,就真的是一件好事么?第二,你要是伤了这些无辜,将会彻底失去民心,当所有人一边倒,与你们兵戎相向,你应该明白是什么下场!”
景鹤耀头脑霍然一醒,是啊,此时若是自己引爆了炸弹,那么将会丧失城中许多巨大的经济支持,虽然能带走这郑副都统的命,但是对于未来的革命者来说,得不偿失!虽然心有不甘,却还是不能失去“人和”之利!此时此刻,心中百转千折,翻搅得如同惊涛骇浪,无法平静。
他望着方锦如颊上微动,似在苦笑,又像是要哭,轻声道:“难道……我……”
方锦如望了一眼江云若,四目相对,江云若立马意会,低声在景鹤耀的耳后说道:“景先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还是……”这话声音很小,只有景鹤耀能听得清。
景鹤耀摇头自语道:“郑副都统打得什么算盘,我心里清楚,只要我一松手,那么我就会被击毙……也罢,我命丧于此。只可惜!”他费尽银钱心力,倒害得自己被围、穷途末路,怎能不觉得凄然悲伤?
郑副都统听不清景鹤耀在说什么,便道:“你在嘀嘀咕咕什么?”
方锦如代答道:“长官,景先生要一辆车出去,您看在我们这么多人质的份上,就答应他吧。”
景鹤耀和江云若都是微微一怔。
郑副都统低头咬了咬嘴唇。又咕噜了眼珠子,抬头道:“好。将车停在门口。”
景鹤耀此时也反应过来,道:“郑长官,你把枪扔掉,过来,陪我一起走过去!”
“这……”
景鹤耀眼睛一瞪,又拉紧了线。
“我我……”郑副都统急得眼前都冒了火星子。
方锦如道:“这样吧,我陪着两位一起走,在中间做个调停。”
“锦如!”江云若听了她这话,忍不住失声叫道。
郑副都统见女子都这样刚烈。自己也不好再推脱,只好卸了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