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下来的,未必就不会被别人安抚。
忠心的,未必就会忠心一世。
一连串的背叛下来,萧若已经灰心大半,即便徐州的反应正义凛然,刘钰的行为无可厚非。
……
果然,时间刚刚够,堳城的军权刚刚收拾干净的时候,马超韩遂的大军就到了。
接下来的,才是硬仗。
……
四个月,从黄叶初飞,到冬日第一片雪花落下。
曹操和萧若之间共通信四次。
第一封是在西凉与马超交战之初,萧若写的——
“马超韩遂兵分两路,骑兵太快,前后被夹击,战事不妙。”
堳城虽有一定数量的骑兵,但是遇上了骑兵的老祖宗西凉铁骑,还是在交锋之初吃尽了苦头。
坏就坏在骑兵的机动能力太高,关中地广,交战之时常常前马超后韩遂,顾得了头顾不了尾。
几年的蹉跎下来,马超的军事才能也渐渐成熟,懂得怎么最大限度地利用“快”这个优势……令萧若想方设法也讨不到好处,只得暂时避其锋芒,利用河水一线的地利,将战线拉长,损失降到最小。
……
半个月之后,曹操的回信到了。
乐进先看的这封信,看完扔烫手山芋一样放到了萧若的桌前。
“怎么了?”萧若见他脸上满是尴尬之色,好奇地问。
乐进讪讪地道:“使君千万莫要跟主公说我看过这信。”
萧若扔下手中文书拾起那信,展开一看,还是短短的一句——
“勿忧,孤即日令元让北上,马超小儿不日即将西折,卿可伺机而动。”
“有什么奇怪的?”萧若好笑地看他一眼。
乐进只是笑,不答话,转身出去了。
留萧若一个人莫名其妙地看着这封信。
半晌,才把视线放在了“卿”字上,面色微微一变,嘴角泛起笑意,掩了信纸。
……
这封信到的时候,恰好秋意正浓,堳城蓝田等地秋收的粮食上来,马超韩遂渐渐面临粮草不足的危机,事态正有好转的趋势……
然而;随即第二天,曹操在南线失利的消息传了来——
“刘表也起兵了。”乐进眉间凝着一股黑云,缓缓将南线的情况说出来:“刘表扶植张绣,与明公宣战……现在明公受三面夹击。”
“看来援兵是到不了了……”萧若答话时,神色也有些凝重。
……
当晚,夜幕低沉,星辰一点一点,与联营篝火交相辉映。
“你……为何不索性杀了我?”
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低哑的问话。
萧若转身,看着守在她帐门口的刘钰,微微一笑:“你求死?”
“生不如死。”刘钰冷冷答。
曾经为一地诸侯,现在却连一个小小的伍长都不是。
不能策马疆场,上阵杀敌,只能日日守在她帐门口,却又每天不得不面对以前的旧部——每时每刻都是折磨耻辱。
“你死了萧瑶怎么办?”
萧若问。
刘钰眼波一动,渐渐敛去了里面的怨愤,缓缓垂下头。
萧瑶虽然名义上是萧若的养女,但是自从收留她以来,真正在照看的一直是刘钰,而没有家室的刘钰也一直将这个女孩当做自己亲生女儿一样疼爱。
这个软肋,居然被离开了堳城三年的萧若一回来就抓到了。
“属下……属下……有时在想……”刘钰低低地道:“姑娘……真是可怕。”
萧若垂下眼帘,淡淡看着他,静默不语。
“我输在还有情。”刘钰道:“而姑娘总是赢……姑娘没有情么?”
萧若嘴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若有所思地半垂着头:“怎么……我赢得都天怒人怨了?”
“不是么?”
刘钰抬起头来,直直看向她;“这个世上,还有姑娘不算计利用的么?包括徐将军。”
骤然听到这个名字,萧若表情一僵,随即缓缓合眼,掩住了眼里瞬息万变的风云,喃喃似在自问:“我现在怎么做都是错?”说着似乎觉得好笑,索性低低笑出了声:“你现在的利益要是还是和以前一样和我绑在一起,你会觉得我算计谁是错的吗?”
刘钰一怔。
“不过才小小的堳城太守,三年的权利……”
萧若说到此处,忽然觉得倦了,朝着营帐里走去,回身放下帘子之时,手停在帘子上,轻轻地道:“我不会杀你,你就这里给我守着,守到哪一天想通了……我再把这天下最高的权利打下来给你,如何?”
刘钰还未从方才的怔忡里回过神来,心底里一直反反复复地想着,为何现在会觉得她是错的……而以前从来没有。
直到反应过来萧若说的最后一句话,猛地抬起头来,而帘子已经放下,四周静寂无声……
望着清粼粼的一抹冷月和可以俯视的千里联营,刘钰细细想着她语气里的蔑然,心里忽然翻腾起一丝冷意,盘旋蜿蜒入骨,化作了丝丝耻辱蛛网一般绑缚下来。
——好像失去了什么,再也回不来的东西。
……
结果曹操在劣势之下,还是派援军动身了。
夏侯敦一路北上,过轩辕丘绕汉中,直指马超大后方。
待得马超分兵回旋,夏侯敦却忽然掉头去打张绣,马超扑了空。
“明公这是什么意思”
乐进有些不解:“怎么夏侯将军来了又走了?”
“这就够了……”
萧若答。
……
她直接派兵在归路截杀,断马超粮草,被韩遂发觉,发狼烟为号。
马超成功阻拦。
几天后,马超大军东侧起狼烟。
以为是敌军又到了,马超立即派兵往东。
然而刚点兵出发,南面,北面,西南,西北,东南,东北,接连着狼烟四起……
正在马超犹豫不知该派人去哪里之时,韩遂大军也指狼烟而来……
两军烟中不辨你我,待烟尘退去,才发现萧若的人早就撤光,在方才的自相残杀中损失惨重,粮草不知何时被烧毁大半。
……
而后,马腾韩遂不敢再分军,合拢一处行事……
机动力就至少减少了一半。
脱去了前后夹击这层顾虑,萧若才开始放心地施展手脚——
……
乐进为先锋,与马超韩遂一战之后,大败,连连撤退。
察觉到这是个好机会,马超韩遂乘胜追击。
几日下来,察觉乐进的士兵每日做饭的灶都在增加……韩遂察觉不对劲:“孟起可听说过孙膑减灶退敌之事?”
马超点点头;“兵书上看到过。”
孙膑和庞涓作战的时候,佯装撤退,并用渐渐减少灶头的方法,让庞涓以为他的士兵在渐渐变少,成功地诱敌深入,令庞涓死于乱箭之下。
想到此处,脑海里立马闪过一道光:“她是要诱敌深入?”
韩遂皱眉:“可……增灶是什么意思?”
……
两人两相合计,断定萧若诡计多端,这是在虚张声势意图令他们撤兵,可见确实没有兵力了。
当下再不迟疑,紧紧咬着乐进追去。
这日追到山谷之地,依稀见前方树干上有字,马超派人去查探,那士兵查探之下,满脸疑惑地道:“似乎是谁发的誓。”
马超左右顾看片刻,打马而上,见那树干上的树皮被刮去了,刻着几排字。
仔细一看,大为眼熟……
“你若放我走,我可起誓,定不与你刀兵相见。若违此誓,我便生不得欢,死不得所,马亡枪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