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修开门出来,扔掉了手中擦拭血迹的手帕,派人传话给孟安居,“不必找了,去玉石道截人。”
一路疾行到隘口,找到阮阮时,她被个箱子、麻/袋、绳子,一层缠一层,一层套一层,装得几乎密不透风。
霍修将她从里头抱出来,她脸上尽都白得没有血色了,意识微弱,接触到新鲜空气便猛地抽搐了下,大口喘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那模样教他后背都渗出了冷汗,再晚一些,恐怕她就先被闷死在路上了。
“阮阮……”
霍修试着唤了声,但她目光恍惚涣散,像是听不见,过了会儿直接倦倦闭上眼,晕了过去。
他一霎吓坏了,匆忙将阮阮抱上马,直奔最近的城镇去寻医师。
夜晚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敲打在窗台上发出阵阵窸窣的响声。
阮阮便是在这样的雨声中,挣扎着从噩梦里逃脱出来。
霍修一直没睡,怀里方有些动静,忙抱紧了她,手掌缓缓拍在她背上,低声哄着教她别怕。
“阮阮……是我,我在这儿呢,不怕了,不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阮阮惊魂未定,听到他的声音这才平静下来,抬起头看他一眼,鼻子一酸,猛地扑过去搂紧他,把脑袋藏进他胸口,狠狠哭了好大一场。
“霍修……我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音断断续续,教人听着都悬心,霍修心疼,只好一边哄,一边拿手掌抚她的背心,给顺气。
等她哭够了,仰起头,泪眼汪汪地同他诉起苦来,“哥哥……你得给我出气啊,你都不知道,那个疯女人她居然敢打我,她还想卖了我!”
霍修抬手给她擦眼泪,低低嗯了声,“我给你报仇,别哭了,再哭眼睛就要肿了。”
但阮阮想一想还是好委屈啊,蹬蹬腿,又从被窝里抬起自己受伤的脚,腾空教他看。
“你瞧,我的脚现在还火烧火燎的疼,要不是我躲得快,那一鞭子就要打在我脸上了,我要是毁了容可怎么办?”
她说着又抽搭起来,“你那时候来救我,简直像是从天而降的真命天子,把我高兴坏了,可是没一会儿他们又把我装起来,我很害怕,怕你找不着我。”
霍修以为她的意思是害怕没人能救她了,却没想到她说得是,“我一想你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我了,我就很心疼你。”
从前她也很惯常于在他跟前,想方设法、见缝插针地强调自己的重要性,好像少说一句,他就会记不得她似得。
那时候他总是不厚道地想笑,觉得她稚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唯独这次,心底里的洪水一霎汹涌倒流,灌进鼻腔中,催生出一阵酸意。
霍修拍在她背上的手顿了下,好半会儿没说话,过了会儿,唇角勉强弯起个弧度,低头在她额角亲了下。
“别说傻话,我怎么会找不着你。”
他目光触及她脚上隐约渗出血迹的纱布,支起身子下床,按着阮阮的腿平放在床上,教她别乱动,兀自转身去桌边拿药瓶和新的纱布了。
霍修将她的脚放在自己腿上,纱布拆开来,里头一条红肿翻皮的伤痕,挥鞭的人不知用了多少的怨恨,硬是生生将皮肉都抽烂了。
阮阮自己也是才看到这么严重,心里还一惊,蹙着眉问他,“会不会留疤呀?那多难看……”
他低着头没看她,低声安慰了句:“留疤了我也喜欢。”
药粉撒上去蜇得阮阮嘶一声,想退缩,却被他握着脚腕动弹不得,哎呦喊了一声又一声,咬牙发誓一定要在那疯女人身上也抽出一道一模一样的伤痕来。
好容易熬到他包扎好,她拿手帕擦一擦额头上的冷汗,眼角余光却瞥见他俯下身,轻轻在她纤细的脚踝上吻了下。
第四十二章
翌日晨光微熹,窗外的雨已停了,窗外一株芭蕉被雨水涤得碧绿,妖娆舒展开一身筋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霍修端着早膳进屋时,阮阮正跛着脚往妆台跟前去,她爱美,这么披头散发地可不行。
单着一只腿,才蹦了几步,里衣底下没穿小肚/兜就是很不方便,跟装了半瓶子水似得直晃荡,扯着还有点疼。
“唔……”
阮阮低头愁然看了眼,抬起两臂环在身前,固定住了,才准备继续出发,便听见身后横梁木底下轻轻一声笑。
她又出丑被他看见了,一时气急败坏,红着脸回头瞪他,“笑什么笑,要不是你整天揉来揉去,至于发成这样吗?!”
说得好像那是个面团儿似得,霍修有点儿佩服她的脑回路,那面团儿分明是到了该发的时候,怎么还怪上他了?
他使坏起来,放下托盘就势靠在了桌边,学她的样子双臂环胸,眸中戏谑,“那不然你过来,我就让你揉回去。”
嗬,这是比谁脸皮更厚吗?
阮阮输人不输阵,闻言脑子一歪,眼神儿不自觉就瞟了下别的地方,骄矜扬起下颌,轻咳一声,“揉哪儿啊?”
霍修眉尖轻挑了下,“只要你能过来,我人都是你的,还不是你想哪儿就哪儿。”
瞧这话说得,瞬间激发了阮阮无穷的斗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单腿站着,摆出了个金鸡独立的气势,而后气沉丹田、大鹏展翅,提眉吊眼娇喝一声,“妖怪,休要猖狂,看本仙姑这就收了你!”
喊完了,复又双臂抱紧在身前,一扥一扥地朝他蹦过来,像只成了精的小兔子。
霍修无奈看了两眼,抬手扶额笑个不停,脑海里甚至不由盘算,是把她清蒸着吃还是红烧了吃……
瞧着人要到跟前了,他上前两步,一把搂着阮阮的腰将人带到怀里来,先亲一口再说话。
“仙姑歇着吧,本妖怪愿意自投罗网了。”
阮仙姑这会儿少女心怦怦跳,对着这么温柔顺服的大妖怪还有点儿小害羞,低头笑不露齿,抿嘴嗯了声。
面上那么个娇羞的模样,脑海里实则只想着晚上该怎么“发面”才好……
用过早膳,阮阮坐在妆台前梳妆,霍修难得有耐心,就站在后头瞧。
这地方没人伺候,要什么没什么,她头发绾得随意松散,素面朝天,他却觉得好看。
目光袅袅望过来许久,霍修忽然问:“听说这附近有许多好玩之处,我这几日带你尽情游一圈,想去吗?”
阮阮当然想去,但想想自己的脚,从镜子里看他,“那你得时时背着我噢,可不许嫌累嫌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点头嗯了声,转身出门教侍从去备两身朴素衣裳来。
正午出了点和煦阳光,霍修带阮阮去的头一个地方,是小镇外向西几里地的一块巨大湖泊,那湖里长满了莲蓬,碧绿的荷叶连成一片。
阮阮坐在船头,学人家采莲子的农女唱小曲儿,她声音那么甜,远近处的小哥儿听见纷纷来搭调。
你来我往,眉来眼去。
船舱里的霍修越听越不对劲,怄得不行,二话没有出来将人抱进去藏起来,凶巴巴警告她,“再这样就不带你去玩了!”
阮阮缩着脑袋吐了吐舌头,掀起眼皮儿瞧他板着脸,小声只冲他唱了句:“你是我的情哥哥呀,我是你的小宝贝儿……”
唱完了眯起眼睛一笑,没羞没臊扑进了他怀里。
霍修:……
她那么能诌诌,他还能说什么?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下半晌两个人又去小镇最有名的酒楼点了一桌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阮阮这回不用他督促,自己吃得很卖力,毕竟她晚上还要“发面”,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嘛!
回到客栈,楼下送上来沐浴的热水,阮阮的脚不能碰水,人坐在浴桶里把一只包得猪蹄儿似得小脚翘得老高。
头枕在木桶边沿,她闭着眼,惬意享受了好一会儿总督大人的伺候,舒坦过后,劲头就上来了。
脚尖凑过去,在他肩头戳一戳,“哥哥,你要不要来一起呀?”
霍修挽着袖子,手拿一块巾栉擦给她胳膊上,眼睛都没眨一下,“别闹,伤口再沾上水,你就有苦头吃了。”
阮阮努努嘴,瞧他那假正经的模样,目不斜视、清心寡欲,可明明昨儿晚上硌得人没睡好觉的也是他呢。
想想以前,这人为了自己快活,可从来没顾忌过她是不是在生病,现在倒很疼惜她了,但她怎么还有点不得劲儿呢?
难不成是她有问题?
阮阮想了想,不愿意承认,抬手冲他招了招,示意他附耳过来。
霍修抬眼瞧了瞧她,“都伤成这样了还不老实”,话这样说着,他却也耐性儿过去了些。
她的胳膊便环过来,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伪君子,我还是怀念从前衣冠禽/兽那个你……”说着话,那小手不安分的很,寻寻索索就从他衣领游进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霍修一咂嘴,伸手去抓她手腕要拿出来,谁知她还凶得很,拧眉哼唧一声,“教我看看发不发得起来……”
他挑眉,无奈叹气笑了声,弯腰一把将她从水里捞了出来。
现在明白了,那时候听她说馋他身子那话,还真是真心的。
***
在小镇上逗留了四天,孟安居传信来说阮家已催了多次要闺女,委婉请总督大人赶紧把人姑娘还回去。
第五日清晨,霍修也不好意思再拖,雇了辆马车,晃晃悠悠将阮阮送回邺城去。
中途路远,阮阮窝在他怀里补觉,临迷糊前,忽地听他声音幽幽说:“过些日子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你在家安心养伤,乖乖等着我回来,嗯?”
阮阮闭着眼,先点了点头,才想起来问:“你要去哪儿啊,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约莫三四个月吧。”霍修也只是个估计,沉吟片刻,又说:“等我这次回来,就上你家提亲。”
原本阮阮觉得时间有点太长,但没什么比“提亲”这俩字,更能给她提神醒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先前儿原说是要等来年的,这回患难见真情,冷不丁儿还提前了,可见他真是打心底里爱极了她吧!
“那你得空就给我写信啊。”
阮阮满心欢喜,答应了声,环在他腰上的胳膊又搂紧了几分。
马车进邺城,这回光明正大停在了阮家正门前,霍修并未入府,从车窗里目送阮阮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大门,才吩咐车夫回霍府。
阮阮这回劫后余生,阮夫人狠是抱着哭了一回,而后遣退了屋里的下人,斟酌片刻才悄声问:“乖女儿啊,为娘问个不该问的话,你要如实回答我,嗯?”
见阮阮乖巧点头,阮夫人才踌躇道:“这几日在外头,那霍总督可有欺负过你呀?”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好几天,哪个做娘亲的不忧心?
阮阮早料到了,未有迟疑,眸中坚定地望着阮夫人,摇了摇头,“没有,大人常时都没有独自进过我的房间呢。”
阮夫人闻言这才长舒一口气,全身都松泛下来,“那便好!这瞧着他倒是个知礼守礼的正人君子,往后若是真把你交给他,我也好歹放心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娘俩儿又说了会儿话,阮夫人便嘱咐她好好养伤,起身回去了了。
近来天气热,阮阮怕伤口起炎症,教人搬了两个大冰鉴放在屋里,门口挂两扇竹篾垂帘,暑气全都挡在外面,屋里凉爽得要盖小毯子。
养伤第六天,她偎在软榻上悠哉吃着冰碗看话本子,门外画春打了垂帘进来,身后还带着一个没见过但看起来有点熟悉的女子。
阮阮扭头瞧着一怔,画春在跟前提点了句:“这是总督大人亲妹,听闻小姐受伤,特来看望的。”
她才知道那熟悉感哪儿来的了,连忙转过头去拿手帕擦了擦嘴,话本子也收进小桌底下,抬手请人家在对面落座。
霍盈打从进来起就在瞧她。
那是个娇娇巧巧地姑娘,年纪也小,但已经很美了,像是朵被人精心呵护长大的牡丹花,一双眼睛黑亮又干净,难怪兄长会喜欢。
阮阮瞧她穿得薄,怕在这屋里待久了要冷,先教画春给她也拿了条毯子过来。
因霍盈这日是头回登门,并未久留,问了问她的伤势,闲话两句,送了些名贵补药便起身告辞了。
但阮阮有意同这未来的小姑子亲近,见她谈话间唯独尝了一口桌上的蜜杏,临走便拿小罐子装了些送给她,又邀她有空再来。
阮阮心里小算盘敲得叭叭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跟了霍修快一年,眼下都要谈婚论嫁了,却连他祖籍何处,童年、少年经历,家中亲戚几何都不知,如今正碰上个好说话易亲近的小姑子,自然要把握好。
至少往后再出现第二个第三个“恒昌郡主”,她也好有个准备嘛!
那日后没过多久,霍盈果然又来看了一回阮阮,只是时间不等阮阮循序渐进,她这次是来告别的。
“兄长这几日即将要远行了,我和夫君留在此处也不妥,明儿便准备回丰州,等来年你与兄长大婚,我们再过来喝喜酒。”
话说得那么直白,阮阮脸都红了,想一想,扭捏道:“其实我有些问题想请教你,不知道你方不方便透露?”
这日霍盈临走前同阮阮说了许多。
譬如,霍修祖籍是丰州人士,但早年其父获罪家道中落,断了族中男丁的科举之路,他十一岁便随一位高人去山中待了三年,后来下山做过许多行当谋生,空有一身本事却无处施展,少年时当真吃了数不尽的苦。
阮阮听来深觉心酸不已,一边拿手帕抹眼泪,一边又听霍盈说到他入长平侯府那段儿。
“长平侯府就是恒昌郡主府中,兄长起先做末等侍卫,而后得老侯爷器重,将他拨给了郡主做近身护卫,原本再过一两年就能进官署里的,谁知道郡主……唉!总之兄长为了远离郡主,之后便远走边关参军去了。”
远走边关那年霍修十八岁,阮阮试着想了下,才发现对于那时的霍修来说,回绝侯府的婚事,放弃一切重新从无名小卒开始,究竟有多不容易。
“至于二十五岁前不食荤腥不近女色,是真的,兄长这些年也洁身自好,身边从未有过别人,你放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霍盈想着轻叹了声,望一眼阮阮又笑了,“兄长先前那些年,日子活得太累太苦,幸好往后有你,能教他的后半辈子尽是甜头。”
呦,这话说得,忽地教阮阮有种天降大任的责任感,遂拉起她的手拍了拍,郑重作保:“我会好好待他的,把他交给我,你们就放心吧!”
第四十三章
霍修将要启程前一日,阮阮越想越觉得舍不得。
临到晚上,这厢正预备着等夜深人静便偷溜出门寻他去,谁知晚上拾掇好进里间,却见西窗边儿的躺椅上有个沉静的轮廓。
屋里没点灯,只能看见月光洒在他身上,照亮了那华服上的织锦纹。
“来。”
霍修稍稍从椅子上坐起来些,手肘撑在膝盖上,背着月光,冲她招了招手。
阮阮打发了画春出门守着,站在原地顿了顿,冲他张来了双臂,“走不了,要抱。”
其实她已经能用脚跟儿走路了,霍修人不在她身边,但什么都知道。
他起身过来,弯腰将她抱回了椅子上,又嘱咐句,“自明儿起,白/日有空多出去走走,伤口好的会快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能过了今晚就要分别一段时间,阮阮依恋他得很,双臂搂着他的脖颈,额头轻轻在他脖颈上蹭了蹭,说:“只要你在我跟前,我恨不得成天黏在你身上。”
她说着又问他,“你这次不然也带着我一起去吧,就像上次去兴城,我权当出门游玩儿一趟了?”
霍修这回想都未曾多想,直说不行。
“怎么不行嘛!”阮阮蹙着眉,“莫非那个郡主还缠着你?她这么阴魂不散,连你都不能治她吗?”
霍修听着轻笑了声,“别说气话,你的气我已替你出了,她往后都不能再欺负人,只是这次去的地方不适合你罢了。”
他总是有理得很,阮阮噘着嘴喃喃,“什么不适合,又不是刀山火海,分明就是不想带我……”
霍修也不否认,靠在躺椅上闭着眼,双臂搂紧了些。
他手掌在她胳膊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声音懒倦,“小宝贝儿就要放在家里供养着,外头有风霜,怕吹着你。”
翌日启程,他甚至不准教阮阮去送,但阮阮自己没忍住,驾着马车停在城门口不远处的巷子里,悄悄目送了一程。
出城的队伍声势颇为浩大,一行约莫五六十人,中间夹着一辆华贵马车,霍修行在前头,身旁也没带孟安居。
马车中不是别人,正是恒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已经奄奄一息了,手脚上仍带着锁链,霍修命人给她灌了药,好教她这辈子都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当日小屋中,若非她痛楚之下,说出自己临折回东疆前,曾给家中送回了一封信告知归家时间,他那时候就准备杀了她永绝后患的。
现在一路颠簸到底是去哪儿,她也不知道,只知道霍修还留着她有用。
那男人可真是心狠,折磨光了她半条命,还要将她剩下半条命利用殆尽。
恒昌现在断手断腿,嗓子也毁了,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祈祷家中看到信,莫要被霍修蒙蔽,早日派人前来东疆救她。
***
阮阮不错眼儿地看了好一会儿,眼眶都有些酸了,直等到一行人渐远,瞧不清了才吩咐马车回去。
回到家中越想越觉得心里填不满,没忍住这就提笔给霍修写了一封信。
谁知教画春送到霍府,孟安居传了霍修留下的话,说直到他回来之前,教阮阮暂且不要给他写信,也不准阮阮不听话,像从前那般私下打听他的去向。
画春手里拿着信,原封不动地又递回给阮阮,“他们那些大人物行踪都隐秘的很,小姐也别想太多给自己找闷气受啊。”
她说着试探地递上了手帕去,却见阮阮的目光空落落地从信封上收回,没说话也没接手帕,只低垂了眼睫摇了摇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真舍不得了。
姑娘家本来就容易多愁善感,先前腻歪了那么些时候,身边突然少了那么一个人,肯定要消沉两天的。
画春瞧着轻叹口气,开解了句:“总归再过几个月就回来了,小姐每日找些事做,其实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我知道。”阮阮听着点点头,再看她却又微蹙起眉,抬手捂在心口上,说:“可我也不知怎么了,这心里总像是吊起来了一块儿石头落不下来,有点儿……七上八下的。”
画春一听,嗐一声,说没事,“我看您这就是嫁人前的焦虑情绪,姑娘家都有,只不过您稍微比人家早了那么一些,人家焦虑三四天,您得焦虑三四个月,快别想了吧。”
说着从桌案旁起身来搀着她胳膊,“我看您就是太闲了,要不去找老爷瞧瞧账本儿,等您盘完府上今年所有的账册,大人的聘礼也该上门了。”
这会子才未时出头,阮老爷还在外头酒楼中谈生意没回来。
阮阮进了书房,轻车熟路往她爹寻常存放账册的柜子去。
她这人没什么天赋,如果美貌算一项,那剩下一项便是对账的本事了,十岁就能一个顶两个账房先生。
阮家这些年的账目分毫不差,一半都是她对出来的,只可惜手指头拨算珠子太痛,她总娇里娇气不爱弄,寻常一年只对一次,但对一次管一年。
柜门打开,里头整齐摞着几列账本,但视线再往一旁去,最底下一层却有一个单独的箱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阮阮好奇心一向比较重,拿出来翻了两页,才发现是今年进贡的第一批漓珠账册。
这件事比寻常的生意要紧,账本也需更严谨些,她未有多想,便先从箱子里的账册开始对起来。
阮老爷傍晚回来时,阮阮正低着头反复纠缠在一本账册上,手指在算盘上走一下停三下,像是卡住了。
听见门口的动静,阮阮抬起头,见他进来,忙蹙着眉招呼他过去,“爹啊,你来看看这里,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算什么账本儿呢?”
阮老爷步子有些快,两下过去往桌案上一瞧,脸色顿时一沉。
他弯腰,伸手就把阮阮手底下的账册收走了,“胡闹,这些账册都是在公家上过了印的,你再弄乱了怎么好!”
阮阮鲜少瞧着他爹这幅凶巴巴的样子,缩了缩脑袋,“我就是没对上数随口问一句,您不查查吗,往镐京上贡的东西,万一出了差错,咱们家怎么同霍修交代呀?”
阮行舟一时语滞。
她光想着同霍修没法交代,却不知道这数就是因为霍修才对不上的,漓珠和火、药,那能一样吗?
为了做这掩人耳目的假账,阮行舟前后寻了十几名老师傅,力求做到精细、以假乱真,连霍修手底下的几个审计官瞧了也说没问题,谁成想栽到自己闺女这儿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抬眼看阮阮,还拿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眼神儿看着他,阮行舟有些急了。
“霍修霍修,你怎么满脑子都想着霍修呢?”
他将账册放回到箱子里,沉口气又温声道:“你没运过漓珠不懂行情,里头有些备损是不入账的,这些账册官府都一层层查验过,往后可千万不能乱动了,听到了吗?”
阮阮听着努努嘴,“这样也太不严谨了……”
阮行舟嗬一声,回头瞧她一眼,“你这会子严谨了,先把你脸上沾的那块儿糕点渣擦干净了再来跟我提严谨。”
“唔!”
阮阮教她爹挤兑坏了,一瞪眼,站起身柱着自己秀气的雕花儿小拐杖,气哼哼地走了,“臭老头,往后的账册你自己对吧,我可不孝顺你了!”
她走后,阮行舟晚膳都没心思吃了,亲自跑了一趟霍府,见孟安居。
假账被阮阮瞧出端倪,那就证明还不算天/衣无缝,他原本的意思是找几个师傅再填补下漏洞重新做一份,但孟安居却说不必。
“大人临走时已留下话来,若他三个月后没亲自回来,便要我先行护送阮家上下前往丰州避祸。”
阮行舟教这一句话听出了一身冷汗,要是好端端地避什么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么多的火/药进了镐京,随便在哪一处点了,都是捅破天的大篓子!
阮行舟没敢直言问霍修到底去哪儿了,只应了声是,便匆忙告辞。
出门坐上马车,他只觉得片刻都不能耽搁了,回家就得寻个由头将妻女送出邺城才行。
***
“回云和老家?”
阮家花厅里,阮乐天手里的糕点送到嘴边顿住了,睁着一双大眼睛看阮老爷,希望他收回这决定。
她惦记着她的先生,只愿意每日沉迷读书,不想走亲戚。
阮阮也不愿意,附和了声,“爹,怎么这么突然要回去啊,您看我这脚,也……”
话没说完,教阮老爷给打断了,“回去也是一路坐马车,到了晋州换水路,用不着你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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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看一旁的阮夫人,阮行舟又说:“这事儿我和你们娘也商量过了,你娘自从十三岁跟着你们姥爷背井离乡来邺城,多少年没回去过了,去年你们小叔添双胎,咱们也都没去,你们这次回去正好也瞧瞧他们去。”
这话说得没有商量的余地,阮阮不乐意得很,她还惦记着霍修三四个月后就要回来娶她呢。
遂问:“那咱们这次过去,不会要在老家过年吧……”
她说着,那嘴都要噘到天上去了,但阮老爷权当没看见,点头嗯了声,“路上都得一个多月,去了就多玩会儿,明年开春儿了再回来。”
阮阮顿时好长一声哎呀,可没等说话呢,教她爹沉沉横过来一眼,又硬生生憋回去了。
回到兰庭院,她都憋屈坏了,但霍修不教给写信,她怕霍修回来找不着她,便教画春去给孟安居传个口信,到时候霍修回来,好说给他听。
“我这两天就要回云和老家去,你回来看不见我,可别误会我同人家私奔了啊。”
第四十四章
月明星稀,旷野上的夜风吹在旗帜上猎猎作响。
营帐外有侍卫疾步而来,呈上信笺一封,霍修打开来,上头只有简短一行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除夕夜,龙牙关定则四方皆定。
龙牙关是何地?
出东疆以南边界不过二百里,西境境内第一险要关塞,守着东疆西境两域入镐京的咽喉之处。
西境常年驻守鹰击骑兵震慑边界依;华外敌,若镐京现烽火,鹰击军千里奔袭,十日内便可勤王救驾。
霍修要做的,便是掐断这咽喉。
他立在烛台边,抬手将信笺焚了,吩咐一旁的记事官,“送拜帖至耿士忠,本官与恒昌郡主同游东疆,送郡主归程时将过路西境,到了他的地界儿,届时还请他通融一二。”
话毕,又传了两名军中将领邓亭、方与,命二人率军绕道恒扬山,在月河流域隐匿待命。
另派百名死士,先行扮成商旅过客,潜入龙牙关附近城镇。
一应安排下去,营帐外正敲过亥时的梆子。
霍修神色已有些倦了,懒懒靠进椅背里,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尽是阮阮的模样。
人有了牵挂便和从前不一样了,容易瞻前顾后,也容易畏首畏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前他上战场,那些邑人一个个茹毛饮血,手上一柄弯刀专取人项上首级,但无论多险峻的形势,他也没这样辗转过。
现在却大不同了,一支鹰击军、一座龙牙关就让他眉间凝出浅淡的痕迹。
霍修觉得自己变得特别怕死,因为心底里舍不得阮阮,怕死了以后就见不到她了,一心只想活着,风风光光把她娶进门。
走时留下话,教她不准寄信,可现在瞧着,听不见她的甜言蜜语,倒是他先开始念得心慌意乱了。
乖阮阮这会儿应该已经入梦,他沉口气,忽然很想抱一抱她,再亲一亲她……
***
十月出头,阮家正在准备回云和的行程,府里忙忙碌碌不停,到处都是往来行走的仆从。
阮阮趴在窗边拿根孔雀翎逗旺财,画春在屋里带着绿芽儿给她收拾行李。
她百无聊赖时,只能对着旺财自言自语,“那时说让你揣着我,你偏不答应,现在好了,我要去别的地方了……”
说着又问旺财,“都这么久没见了,你有没有想我啊?”
旺财跳起来咬空中的孔雀翎,一口扑了空,对着她“汪”一声,阮阮古怪挑了挑眉,“那我就当你说想了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旺财又“汪”一声。
阮阮没忍住笑,捂着嘴自个儿把自个儿乐得花枝乱颤。
启程的日子就是明天,她乐够了,仰头往头顶的云层里瞧了瞧,看时辰差不多,便出门往如意馆去。
方葶蕴今儿在如意馆包了场,要为她践行。
到了地方,阮阮从车窗里望出去一眼,才瞧着那馆中十足热闹,大堂里摆了台子,请的是城里顶尖儿的戏班子,里头进进出出,多得是些公子少爷、千金小姐们。
嗬,摆出这么大的阵仗,不知道的怕还以为方葶蕴要给自己招亲呢……
方葶蕴携她下马车,到了里头一路直上二层围栏旁的看台,大手一挥,教底下戏班子换曲儿。
“瞧好了,这可是我特意教人家给你编排的。”
底下咿咿呀呀开场,看了个开头,阮阮才明白过来,这是个千金小姐被歹人掳走,但小姐凭借机智,成功逃脱并报官捉拿了歹人的戏,再添油加醋些跌宕起伏的情节,引得看戏众人连连叫好。
众人大多也都听说了阮阮亲身经历之事,便把那戏信以为真,一个个看过来尽是赞赏,倒教阮阮越发觉得汗颜了。
其实她当时一点儿都没有很机智,还吓得嚎啕大哭,全靠霍修自己找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这厢一场戏未完,大堂戏台子上突然围过来一群方家家丁,不由分说打断了台子上的伶人。
领头的正是方继业方青禾兄妹俩。
这俩人,一个刚从大牢里放出来,一个才毁了容还带着面纱,凑在一块儿看,真像是那江湖话本子里的恶霸双匪。
“阮乐安在哪儿呢?出来!”
方青禾站在台子中央环视四周,未等再抬头,方葶蕴在上头栏杆上探出半个身子,同她对阵。
“你们俩什么意思,大庭广众下跑来砸我的场子,还嫌自己个儿不够丢人是吧!”
方葶蕴说着便气冲冲要下楼,方继业在底下劝了她一句,“二妹,今儿这事儿你别掺和,青禾只是来同阮乐安算账的,咱们俩都不能插手。”
这俩人向来有嫌隙,众人都是一清二楚,听这话说得,难免兀自看起了好戏。
方葶蕴见阮阮脸色不太好,这便要下去撵人,但却被她捏着手腕拉了一把。
阮阮自己出面,从栏杆上居高临下警告方青禾,“你自己想清楚自己都在胡说些什么。”
她在提醒方青禾,霍修说过,管不好自己的嘴,那就当心自己的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青禾那时也确实被恐/吓住了,回来憋着一腔怨气半个字都不敢吐露。
但现在不一样了,霍修还不是跟着镐京那个郡主走了,权势当前,她阮乐安顶多就是个被人玩剩下的货色,这会子去踩一脚也就踩了,可没人给她出头。
方青禾抬头瞧着阮阮嗤笑了声,“噢,还威胁我呢,怕我说出来你背地里做花魁的事啊?”
阮阮脸色一霎红了又白,气急了,一边抬手指着她教住嘴,一边提了裙子,不顾画春和方葶蕴阻拦,匆匆便往楼下冲过去。
但她的脚步哪儿有方青禾的嘴快,只听那边儿笑得更放肆了,又冲着楼里一众人,道:“大家还不知道吧,咱们冰清玉洁的鄞州第一美人,先前那可是爬上过霍总督的床!”
“当初百花宴的衣料,就是她“好心”让给我的呢。”
“还有这次我同她一道被歹人所俘,什么千金小姐智计脱困,那是霍总督的未婚妻找上了门,要收拾她,而我却因为那匹衣料成了替罪羊,被人毁了脸!”
方青禾说着当众揭下了面纱,“看到了吗,这都是拜阮乐安所赐,什么第一美人,分明是第一荡/妇吧!”
她脸颊上一道寮长的口子已经结痂,大笑的时候扯动那条疤痕,显得神情有些扭曲。
“你住口!”阮阮到台子跟前,整个人都气得在发抖,不管不顾两步冲上去就要打她,“再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但她那么个小身板儿,就算盛怒之下,对方两个家丁也能拦得死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偏方青禾有恃无恐,越发叫嚣起来,“大家要是不信,问问程家表兄,他可早就知道了,只是可怜痴情人,阮乐安没将他放在心上。”
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一时都随着方青禾看去,才发现大堂角落处,脸色铁青的程明棠。
“表哥……”
阮阮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难堪,惊疑不定地望过去,却没能看清程明棠脸上的神情,只看到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现在好了,一个能为她辩解的人都没了。
她面上怔住了一霎,面前两个家丁颇为嫌弃的推了一把,阮阮脚下不稳,险些跌倒在地上,幸好教身后的方葶蕴和画春扶住了。
整个如意馆里的人都在瞧她的笑话,指指点点,目光像是尖锐的利箭。
阮阮能想象到,不过片刻,那些污言秽语就会传遍整个邺城,她胸口里一口气有些喘不上了,一来二去,眼前一黑,直接晕过去了。
***
“阮阮……”
也不知过了多久,阮阮好像听到霍修在耳边唤她,他声音忽远忽近,教人有些虚无缥缈的错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不太愿意睁开眼,但霍修的声音还在耳边,奇怪又温柔,一遍又一遍地唤,“乖阮阮,该起来了。”
“你回来了?”
阮阮闭着眼喃喃了句,听见他嗯了声,“我舍不得离开你,往后都在你身边,哪儿都不去了。”
“真的?”
她这才愿意睁开眼睛看他,一下子却怎么看不清,像隔了层雾气似得,也看不清身在何处,只知道自己正偎在他怀里。
霍修搂着她,指尖轻轻在她眼睛上抚了抚,问:“眼睛怎么哭肿了,又受委屈了?”
阮阮这才想起来在如意馆受的委屈,心里憋闷了一口气,鼻子一酸,忽地抬手猛在他胸膛上捶了一下。
“还不是都怪你,你个不负责的坏男人,谁教你不赶紧娶我,现在外头的人都在笑话我了!”
霍修任她打骂,只双臂搂紧些,温声哄着,“乖阮阮听话,等我回来就娶你,等我回来……”
他都不问谁欺负了她,也不问发生了什么事。
阮阮不乐意,在他怀里挣扎起来,“你总是这样说,要我等,但我现在还怎么等,也不想再等了,你要是真心喜欢我,现在就得娶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霍修低头看了看她,这次却格外的宠溺,抬手在她鬓边抚了抚,含笑应了声好。
随着他点了头,周遭景象骤然一变,处处张灯结彩,入目都是鲜艳的红。
阮阮低头看自己正红的裙摆,抬起头,便见他也穿一身大红的喜服,站在面前朝她伸出了手。
环视四周,宾客如云,再没有人敢说半句闲话。
霍修牵着她入内堂,上首的人也看不清,但阮阮也照礼数行了礼。
三拜后,礼成,即刻有人高呼一声送入洞房!
廊檐下有人“哐当”地一声敲在铜锣上,阮阮猝不及防,惊得全身忍不住一颤。
浑身好似失重了一刹那,双腿无意识地蹬了下,耳边随即绵延开茶杯碎地的声响,和屏风外女人细细的抽泣声。
她呆呆睁大眼睛看着头顶的花帐许久,梦醒过后,整个人被强烈的怅然所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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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间隔着扇屏风,阮夫人眼泪都要哭干了,稍微歇口气的功夫,抬眼一瞧门口上负手而立的阮行舟,心头又是一通无名火。
“你看看我们可怜的女儿,都怪你,好端端的和霍修打什么交道,这下好,咱们闺女都被他给祸害了!”
“城里头那些人的嘴,一个个跟刀子似得,咱们女儿以后还怎么见人?”
阮行舟这会子也烦躁得很,人站在桌边,手紧紧捏着桌沿,骨节都泛白了。
“行了别哭了,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阮阮,她还在里头睡着呢,你别吵着她。”
“是养得起,但她这辈子不嫁人了?”
阮夫人眉一皱,“你现在心疼阮阮了,你在霍修跟前走动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他对我们阮阮有坏心?”
说着又突发奇想,问:“还是你分明早发现了,但为了当成他老丈人,不敢直言回绝?”
阮夫人越问越生气,质问他,“上回教你去兴城接阮阮,你都做什么去了?”
“我……”阮行舟话音顿了顿,实在教她那话气坏了,“你这人怎么如此不可理喻了,阮阮不是我女儿吗,我能卖了她为自己换前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厢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不多时,却见屏风旁转出来个单薄的身影,垂头立在那儿,嗫嚅唤了声,“爹、娘,霍修没有逼我,是我喜欢他。”
说完,屋里片刻寂静,阮阮又补充句:“他也喜欢我,真心的。”
这话也不知道是给阮夫人阮老爷听,还是给她自己听,总归说出来,阮阮自己心里轻松一大截。
有些事情还是要先让自己相信,她总是惯于往好处想,就像梦中那样,等霍修回来娶了她,外头的流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阮老爷阮夫人闻言面面相觑,许久说不出话来。
这闺女已经鬼迷心窍,没救了。
兰庭院内外诡异地静了好一会儿,院外头的小厮进来传话时,冷不丁儿怔住了下。
瞧着阵势有些许奇怪,人站在廊檐下不敢进门,伸着脖子拿气声儿回禀了句:“老爷,总督府上的孟统领来了……”
“不见!让他……”
阮行舟原本不想去的,但刚抬起头,便见阮阮偷摸掀起眼皮儿瞧了他一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么幅委委屈屈的样子,真教人心疼。
他叹口气,事已至此,兴许霍修就是阮阮说得那般真心呢,女儿已经长大了留不住了,就算要跟霍修讨债,那也先瞧瞧那边儿的态度吧!
吩咐小厮先行将孟安居请去了花厅稍候,阮行舟到阮阮跟前,双手扶着她肩膀拍了拍。
“反正明儿就回云和了,今晚好好睡一觉,别想太多。”
阮阮瞧着她爹眉心蹙起的皱纹,鼻子突然就酸得不像话,嗯了声。
强忍着眼泪,直等到她爹出门走远了,才扑到阮夫人怀里哭了好大一场。
阮家花厅。
孟安居此回前来只为一件事,主动请缨,亲自护送阮家回云和。
“大人留我在东疆都是为了阮小姐安危,如今流言已传开了,也请阮老爷安顿好邺城事宜,随我等一同启程。”
原先他听画春前来传话,并不赞同阮家离开东疆,但今天白日出了变故,届时风声一起,难保不会有二心官员拿阮家祭天。
阮行舟听他这般言语,才觉得霍修总算有些良心,还挂念着阮阮,面上不满好歹消散下去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阮家那么大的家业,那么多人指着阮家的生意养家糊口,不是说打点就能立马当个甩手掌柜的,遂请孟安居先护送阮夫人一行。
孟安居临告辞前,留下句话:“最晚年前半个月,请阮老爷务必抵达到云和。”
他回去后,又派遣一队侍卫乔装做阮家家丁留下来,只等来日邺城事毕,护送阮老爷前往云和。
翌日清晨,阮阮眼圈还是红肿的,出门上马车时,瞧见队伍前头的孟安居,一时还觉奇怪。
她教画春去问,画春过了会儿回来说:“说是霍大人派他保护小姐的。”
“他还准备一路送我们去云和吗?”
阮阮觉得有些奇怪,孟安居大小也是个统领,手下事务也很繁多,现在就为了霍修说保护她,直接抛下东疆那么多事不管了?
这不符合常理啊,她只是去云和走个亲戚而已,又不是逃难……
画春倒没她想得那么多,嗐一声,“这证明大人看重小姐呗,保护您又不是囚/禁您,当然您去哪里,他们就跟您去哪里。”
阮阮没再说什么,但还是觉得这阵仗有些不同寻常。
一行人出邺城东门一直往南,因阮家队伍里多是女人孩子,夫人小姐们坐马车久了,说是全身酸痛,就连大户人家的婢女婆子们都没走过几里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孟安居头回干这差事,无奈之下也只得放缓行程,走一走歇一歇,临到晋州换水路时,已经过了大半月了。
阮乐天在路上受了风寒,这日正午进城,一行人便先安顿在客栈中,寻了医师给她诊脉。
阮阮下楼往隔壁铺子里给阮乐天买蜜饯时,路过大堂,忽地听见身后有人又喜又疑地唤了声,“小乐安?”
她听着那声音有些耳熟,狐疑回过头看,一眼没瞧着人,倒听见楼梯上一阵脚步声。
往上望去,才见个敏捷的身影从楼梯上几步迈下来,停在她跟前一笑,“我还以为看错了,原来真是你啊!”
阮阮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卫霁,一时颇有些意外,“你不是在镐京准备开春儿的殿试吗,怎么会在这里?”
细细瞧他,今儿没穿一身红,换了件墨蓝的袍子,倒收敛了几分张扬,多了些书卷气。
卫霁“唔”一声,左右看一眼,压低了些声音说:“说出来不太吉利,也就半月前,镐京的小太子薨了,王上就这一个儿子,想必很悲痛,镐京周边城镇如今都在禁行乐,我实在待不住,这便是要回家一趟呢。”
他说得这些离阮阮太遥远,她也不太关心,点头噢了声,也没再说什么。
这厢一抬眼,却见孟安居正站在卫霁身后不远处,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下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阮小姐,二小姐不肯喝药,劳烦买了蜜饯快些上去吧。”
可能是因为他和霍修关系近,阮阮应着声,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和卫霁拉开些距离。
卫霁被身后话音惊了个激灵,扭头瞧着孟安居,眸中一霎涌现诸多情绪,疑惑、恍然、惊奇,最后还很愤怒。
再看一眼阮阮提着裙子出门的背影,他想追上去问问,但才起步,身前便不由分说横过来一条手臂。
孟安居声音冷冷的,警告意味满满:“请卫公子今后离阮小姐远一点。”
卫霁脾气上来了,偏不,站在原地等阮阮买完蜜饯回来,喊住她,问:“小乐安,你别怕,要是这儿有人挟持了你,你现在就给我说,我拼了命都会救你出来!”
孟安居听着脸色很不好。
阮阮瞧着这误会大了,忙上前解释道:“没有没有,你可别为了我再闯祸,我来年就要嫁给霍修,孟统领这次是护送我回一趟云和的。”
卫霁面上一霎僵住了,他想不通也不服气!
但看一眼阮阮眼睛里的认真,不信也不行,一颗心简直当场都碎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阮阮瞧他不说话,很伤心的样子,叹口气,对他说了声珍重,便带着画春上了楼梯。
谁料翌日,待他们一行人上了船,行出去约莫几里地,后头却又有一艘船追了上来,不近不远地并排行着。
一日,阮阮无意从窗口望出去,却见卫霁正靠在对面窗边儿悠然放风筝,遥遥冲她喊:“我还从没去过云和呢,霍大人再怎么也管不着你交朋友吧!”
他脸皮厚,孟安居也束手无策。
后来眼睁睁瞧着那边儿船上搭过来两把□□,时不时就要来串个门儿,今儿和阮阮玩个牌,明儿又喝点儿酒……各种把戏简直层出不穷。
孟安居站在甲板上望着江水,水面上浮现出自家大人的样子,总瞧着那头顶上有点绿似得。
队伍抵达云和时,已是十一月中旬。
这厢甫一上岸,便听得街头巷尾传开件大事,镐京城外西大营,天干起火,一晚上火烧连营,死伤惨重,几乎将整个西大营夷为平地。
却也有人传闻说,那晚听到了极大的响动,轰隆隆一片,不像只是简单的火灾。
阮阮在马车里听了些只言片语,又每日听卫霁侃侃而谈地说起时政,越发觉得胆战心惊,感叹今年冬天真是多灾多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孟安居那头呢,西大营火灾的消息能传到云和,也一定能传到邺城,但如今还没有收到阮行舟离开东疆的消息,他不放心,遂立刻派人回去查看。
侍卫一人,来去要快许多,临近年关时,身怀密信回来复命。
西境鹰击军遇伏,龙牙关危在旦夕,镐京紧急派遣御史前往东疆问罪霍修,阮行舟离开为时已晚,至晋州水路时遭城守张大人追兵围堵,最终由霍府侍卫护着,跳入江中逃生,现今不知所踪。
阮家同霍修的关系,如今尚且传不到云和来,阮家家眷只要待在云和十日左右,等除夕夜后,局势一定,霍修自会来接。
孟安居现下只忧心阮行舟安危,遂不及再耽误,孤身又要返回晋州寻人。
他走时,教阮阮看见了,忙上前来问他做什么去?
孟安居也不瞒她,“回东疆。”
阮阮哦了声,又仰着脸扭捏说:“霍修走的时候说大约三个月就回,你复命时,麻烦顺带替我把这封信交给他。”
孟安居拉着缰绳的手顿了下,到底没接那信,看她一眼,说:“大人过些时候就会来接小姐,小姐有什么话,届时再同大人好好谈谈吧。”
他说着不再耽搁,策马奔进了街道中,心中只念着,若找不回阮行舟,自家大人这姻缘,怕是就艰难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四十六章
阮阮在门口站了会儿,瞧着孟安居的身影拐进了街角,低头望一眼手中的信,努努嘴叹了口气。
再给那坏男人一个月时间吧,到时候若没有来,他就准备好怎么哄她回心转意吧!
她把信折叠起来收进袖子里,拢一拢身上的大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寒冬腊月的风像刀子一样,云和好似比邺城还冷些,阴沉沉也没见点儿阳光,不论什么时候抬头,都能看见廊檐下一排尖尖的冰棱。
一转身,迎面飞过来个雪球,阮阮躲避不及,教雪球在大氅上砸出一大片碎雪。
卫霁站在院子里笑她,“你又在发什么愣呢,我刚可是提醒过你的哦。”
阮阮现在害了相思病,人一多愁善感就容易显得稳重,也不同他计较,兀自提步往门里去,一边问他:“这眼看快过年了,你不着急回家吗?”
“你这是……在撵我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卫霁脸上一霎挂不住的很,耷拉下眉眼,轻叹了声,“阮伯母和你周家小叔刚还教我留下来过年呢,那既然你不愿意,我这就去同他们告辞吧!”
阮阮瞧他那模样有些好笑,“诶,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卫伯母见不着你,怕是要着急的吧?不然你写封信给他们说一声。”
卫霁闻言冲她扬了扬眉,“嗐,我原本就没给家里寄信,回去是惊喜,不回去,他们也不会意外。”
说着又问她,“你们家今年都在云和,邺城岂不是就阮伯父一个人了,他不来这儿过年吗?”
阮阮低头掸着身上的雪,含糊说:“走时我爹爹说年前会来找我们的,估摸着就这两天了。”
临近年节,周府里里外外尽都忙活开。
但窗花对联、大红的灯笼刚拾掇好不久,除夕当天,官府突然派人挨个儿上门,通知教各家全拆了,甚至命各府门前还要挂白幡。
周家小叔上府衙去一趟,带回个消息,镐京的王上前些时候已驾崩,现在国丧,今儿这年不能过了。
这一年冬天接二连三都是死人的消息,阮老爷又迟迟没有到,凑在一起,直教人想着就心里不安。
晚上阮阮从阮夫人房里出来,外头飘着柳絮一般地飞雪。
画春这厢才撑起伞,却见卫霁顶着满身的风雪,手里拿一份信,神色匆匆朝阮阮奔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是他在镐京的士子朋友们送来的密信,邀他一同讨伐逆贼。
信中所言,龙牙关如今已被霍修占据,长信侯炸毁西大营削弱镐京驻守兵力,后以霍修所辖东疆西境两域为后盾,弑君篡位。
此二人,实乃人人得而诛之。
卫霁眸中隐有怒火,牙关紧咬,手中拿着信逼近阮阮,沉声质问道:“霍修做的这些,你家究竟知不知道?”
阮阮头回看见他这幅样子,一时措手不及,忙说没有,说完了又替霍修辩解,“他不是这样的人,你从哪里来的信,竟敢这般胡说!”
“那你说他消失的几个月去了哪儿?”
卫霁稍稍在脑海中将她先前透露过的一些信息串联了下,几乎不费什么功夫就拼凑出一整条完整线索。
“他若不是早有预谋,怎么会提前派孟安居送你一家来云和,况且他如今率军盘踞龙牙关,那就是铁一样的证据!”
阮阮被他问出了一头汗,张了张嘴,却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她虽然不懂龙牙关有什么特别,但霍修是东疆总督,不应该带着军队驻扎在西境,这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手里拿着卫霁的信来回看了两遍,阮阮越看越害怕,再教他一逼问,险些都要急哭了,“我……那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卫霁看着她也着急,径直打断她,又郑重问了一遍,“你家到底有没有参与到这当中去?”
谋朝篡位,长信侯就算现在登上了王位,但只要消息散布出去,各方诸侯多得是理由讨伐他,届时一旦被从那么位置上拉下来,那就一定是万劫不复。
霍修亦同理。
阮阮张了张嘴,原本想说没有。
但脑海中冷不丁想起当日看到的那本账册,再低头瞧瞧信上说西大营被炸毁之事,心中一惊,骤然用手捂住了嘴。
她大约想明白她爹爹为何还没有到了。
“我爹爹可能遇到危险了,你若是还愿意帮我,能不能带我回东疆,我要去找他!”
两个人,一个少年意气,一个稀里糊涂,压根儿没人有心思想清楚这样单枪匹马跑回去的风险与艰难。
当晚阮阮回房留下一封信给阮夫人说明去向,便同卫霁一道从后院里偷来一辆马车,冒着风雪闯进了云和无边的夜色中。
晚上的北风简直能穿墙,马车车壁关不住暖意,一连跑出去十几里,马车里已经没有半点儿暖和气了。
阮阮冻得缩成一团,卫霁只好停下来,在附近找了一户农家借宿,清晨时分又在各家买了些御寒的帽子、手套、炭火炭盆什么的预备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临到再上路,马车里烧上炭盆,好歹不那么冷得要命了。
但昨夜风雪太大,路面上积雪足以没过脚踝,自打下了官道,马车就行得十分缓慢。
可没成想这回才走出去不到一里地,两个人便听得后头一阵沉重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砸在雪地上有种逼人的压迫感,几乎转瞬就追了上来。
阮阮忧心是不是遇上劫匪了,心头砰砰直跳。
她推开车窗往外看一眼,却见领头那人转眼已经到了车窗边,猛地勒住缰绳,马蹄跃起,带起一阵雪雾。
那人微怒的声音就透过飞扬的雪雾沉沉传进了她耳朵里——
“下来!”
话音落,十几匹高头骏马紧随其后飞奔而至,不由分说便将马车团团围住,车辕上一阵挣扎,很快传来两声闷哼,便再没了动静。
阮阮隔着雪雾看清对方的面容,和他紧皱的眉头,心头骤然腾起一股无名火,砰的一声关上了车窗,窝进角落里倔强冲他喊了声,“我不!”
她又喊了声卫霁,着急忙慌地拍了拍车壁,催他,“你快驾车,我们走。”
这话说出去没人应,只听外头响起一串脚步声,车辕一沉,霍修推开车门躬身而入,脸色瞧着十分不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阮阮瞧着心里一紧,下意识蹬着腿又往角落里缩了缩,抬手一指他,“不准你过来!”
霍修眸中一霎暗下来,暗潮汹涌。
他没法儿不生气。
只因为担心地方官府不识时务拿阮家人做筏子,他放着龙牙关初定的局面一路快马赶过来接她,结果她倒好,大晚上和别的男人搞私奔这套,却当他是个外人。
她心里,到底把他放哪儿了?
“过来!别教我再说第二遍。”
霍修耐性不多,说着便俯身,朝角落里的她伸出了一只手。
但阮阮却只记得他利用爹爹私运火/药入镐京,害得爹爹现在都没能到云和,可能还有危险。
又越过他肩头看到地上晕过去的卫霁,一时委屈得眼眶泛红,狠狠瞪着他。
她双手扒着车壁上的烛台,控诉他,“你凭什么指使我?你把我爹爹藏哪儿去了?我警告你,我爹爹要是因为你有个什么好歹,我……”
她的话没能说完,霍修突然倾身,伸手抓在她手腕使劲儿一拽,一把就将她拉了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阮阮脚下一个踉跄,再没能站稳便被他不由分说地抱下了马车。
她在他怀里鲤鱼打挺似得挣扎起来,教他放她下来。
霍修不理她,她就口不择言地骂他坏蛋,再没用就又是打又是咬又是踢。
直到他双臂一使力,将她扔上了马背,她才终于停顿了片刻。
霍修翻身上来,沉声吩咐句“回”,便一夹马腹,纵马疾驰了出去。
阮阮一声惊呼被周遭呼啸的风切割成断断续续的啜泣。
这匹马可比当日卫霁带她游街那匹快多了,跑起来风驰电掣,简直要把人的魂儿丢在半道儿上似得。
他是故意的!
阮阮怕得要命,幸而这回是背朝前方面对着他,她忙将双手双脚都攀上他,一边把脸埋在他胸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死命地搂住他不敢撒手。
那么幅模样,霍修到底心软了。
他腾出一只手取下背上的大氅披在她身上,手臂环在她腰间将人又搂紧些,低声安慰了句:“忍着些,前方很快就有驿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到驿站跟前时,阮阮被颠得晕头转向,又冻得直打颤,还一个劲儿抓着他衣襟,问他要爹爹。
霍修抱她进去,吩咐驿丞送上热水,两下将她剥干净扔进去,自己也迈了进去,指尖捏着她的下颌抬起来,低头重重吻了上去。
太久没见,他太想她了,心里藏满了积累已久的疼爱,和方才升起的怒意,一股脑全都施加给了她。
阮阮不愿意,回过神来便奋力挣扎,霍修也不想逼她,尝到了一点甜头便退开了。
再看向她,一张俏生生的小脸蛋儿,狠狠冻过之后再教热腾腾地水汽一蒸,一霎变得红彤彤、娇艳欲滴。
他瞧着轻笑了声,靠在木桶一侧,抬手在她脸上捏了捏。
阮阮要气死了,双手抱在身前缩在一团将自己挡得严严实实,趁他不备扭头发狠咬住了他的食指。
死命的一口,肯定是痛的。
但霍修一点儿都没打算躲,反倒顺着她,起身靠过来些好教她咬起来更顺口似得。
他抬手轻轻抚在她鬓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像是在安抚一只暴躁的小猫儿,“别生气了,你爹爹现在只是暂时藏起来了,我保证会把他平安无事地还给你。”
阮阮闻言顿了顿,左思右想还是松口,红着眼眶气鼓鼓看他,“最好是这样,不然我一辈子恨死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霍修抚在她头上的手稍顿了下,瞧着她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没再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总督又放出来了……
霍修:再不出来,媳妇儿又要跟人家跑了,哎!
阮阮:这人一来就这么凶,我害怕瑟瑟发抖jpg.
第四十七章
屋子里水雾弥漫了好一会儿,桶里渐渐有些凉了。
“自己起来穿还是我给你穿?”
霍修靠在木桶边,对上她一双微红的眼睛,那么个戒备的模样瞧着教人有些恼火。
他言语不善,阮阮双臂环膝抱紧自己,愈发同他见外起来,冲霍修扬了扬下颌,骄矜说:“你先出去,不想教你看见。”
霍修闻言凝眉深深看她一眼,几不可闻的轻哼一声,也不多说,毫不避讳地在她眼前站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水声哗啦啦响一串,阮阮冷不防面对面把他看光了,又不乐意了,皱着脸怨怼十足地剜他一记眼刀,愤然别过脸去,仿佛自己的眼睛受到了荼毒似得。
霍修瞧着,强忍了笑意,长腿迈出浴桶,兀自摇摇头,喃喃戏谑了句:“摸都不知摸过多少回了,大惊小怪……”
话音方落,身后水声一响,阮阮从背后扑过来扬起手就要打他。
但她这偷袭动静儿也太大了,霍修转过身,毫不费力就捏住她的手腕,抓个正着,“这可是你自己不听话。”
阮阮忙要往回缩,却被他弯腰一把从桶里提拎了出来,半抱着,两步往床榻上去了。
“放开我,你放开我!”
她说话不管用了,人倒在被褥上像条砧板上的鱼,霍修在外头站了半会儿,身上不见凉,倒越发滚烫起来,肌肤相触,终于吓得阮阮一下子哭嚎不止。
“非礼啊!!!”
她惊恐地不行,紧闭着眼四六不着,只管拿手打他,“欺负我的都是禽/兽,是畜牲!我讨厌你,你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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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抬手在她心口上戳了戳,“口是心非的小东西,嗯?”
那手劲儿有些大,在她心口上按下指腹大小一块儿朱砂,阮阮轻轻嘶一声,忙回手捂住自己身前,否认道:“我不喜欢那样的你,一点儿都不喜欢,你当没听过吧!”
“那你喜欢怎样的我?”
“我喜欢……”阮阮真是极容易上钩,发现自己上了他的当,一时气急败坏,“怎样都不喜欢,我不跟你说了!”
霍修轻笑了声,屈指在她鼻尖上刮了下,自言自语似得,“你就喜欢我依着你,疼爱你,温温柔柔什么都顺服你,半点儿重话都不能说,对吗?”
他说着起身,从一旁的架子上取来巾栉擦着阮阮身上未干的水。
阮阮不承认,“你把我爹爹都弄丢了,好意思跟我说疼爱吗?”她说着抬起腿蹬人,又教他捏着脚踝强硬一把给拉到跟前来。
霍修低垂着眼睫,“不是说了我会把他平安无事地还给你吗,不相信我?”
她谨记言多必失,坚决不同他绕弯子,“反正现在还丢着呢……”
“那你就相信卫霁,大晚上和他离家出走,以为他能带你找到你爹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霍修拿过她的小衣,耐性儿捏起她一只胳膊塞进袖子里,阮阮现在不挣扎了,任他摆弄,但别着脸,还是一句,“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把我爹弄丢了。”
说不过,就翻来覆去都这么一句啊,他掀起眼皮瞥她一眼,倔倔的样子还有点可爱……
窗沿下的缝隙里吹进来一阵冷风,霍修朝她身后看了眼,指使她,“把角落那件大氅给我披上,要冻坏了。”
其实他自己伸手就能够着,阮阮骄矜斜眼上下打量他一眼,撇撇嘴暗自腹诽:光溜溜地站在姑娘跟前,老东西真不知羞,就该冻死他才好!
这样想着,她也还是伸手拿过大氅,披到他背上,又意有所指地挤兑一句,“我瞧着你不是火挺大嘛,真男人怕什么冷啊……”
霍修轻笑了声,指腹在她耳垂上揉了揉,“我真不真你不知道?”
他给阮阮穿好了衣裳,这大冷天得,里三层外三层包得比她自个儿穿得要厚实,坐在床边伸伸胳膊蹬蹬腿,只觉得走路恐怕都要困难了。
两个人都收拾好下楼时,一众随行侍卫都已在大堂用过了膳,整装待命。
阮阮左右四顾,没有看到卫霁,眉一拧,扭头冲霍修要人,“你把他藏哪里了?”
又是一模一样的神情,一模一样的句式。
霍修不爱听,回身觑她一眼,沉着脸怼了句,“他可不是你爹,不准来跟我要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阮阮:“……”
他说着又想起什么似得,从腰间掏出封信笺亮在她眼前,“信上明晃晃写得都是大逆之言,就凭这个我现在就能斩了他,而后若顺藤摸瓜,直接就能端了反贼一窝。”
这就是成王败寇,谁赢了谁说话算数。
卫霁当他是逆贼,殊不知在他这里,那些冥顽不灵的士子们才是企图螳臂当车的反贼。
霍修有时候图省事,偏就爱拿真假参半的话吓唬她,“所以从现在开始你最好别在我跟前提醒我有他这么个人。”
但耐不住阮阮胆子小,总是会被他吓着,抿着嘴将信将疑地瞄他两眼,悻悻地没再出声儿。
外头风雪还在呼啸,但天色还早,霍修也不再耽搁,吩咐众人继续赶路。
阮阮不愿意,两步追上去问他:“这又是去哪儿啊?不找我爹爹了?”
霍修伸手牵住她往外走,温声说:“安居已经去寻你爹爹了,前日传来消息说发现了侍卫留下的痕迹,正在追查,你现在跟我回龙牙关,兴许再过几日就能见到他。”
这么说,阮阮好歹安心许多,又问:“那我母亲还有弟弟妹妹呢?不管了?”
霍修都不知道为什么她宁肯相信卫霁那个愣头青,却偏偏对他这么不放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心底里有些闷闷地,他头也没回,答得简短,“他们已经上路了。”
说着已到了马儿跟前,坐上马背,阮阮还很拒绝,又听他那一句不耐的话,眉一拧,伸手在他腰上狠掐了下,“你说什么?你怎么能咒我家人?”
霍修低头瞧她,真是无奈的很。
他趁阮阮不备,凑过去在她额头上亲了下,又在她发作之前,抬手拉起大氅当头盖在了她脑袋上,捂得严严实实。
俯身凑近她耳边,小声哄了句:“好好好,是我说错了,他们已经出发在路上了。”
一路伴着风雪,行过了半天已远远离开云和周边,傍晚时分到启灵山脚下,前方大雪不利于行,霍修只得命众人停下来过夜。
阮阮这大半天才终于头回掀开大氅,从里面露出张捂得通红的小脸,迷迷糊糊仰头问他,“咱们到了?”
这敢情是颠颠簸簸也睡了一路啊。
晚上真正躺到床上,她倒不睡了,煞有其事地在两人中间从头到脚划出一条楚河汉界,夜猫子似得瞪着一双大眼睛紧盯着他,时刻警醒不要他越界靠近。
霍修但凡有一点动静,都能教她一惊一乍地大动干戈,双手双脚都用上,强烈地抵制他。
来来回/回逗着她玩儿了半会儿,他没动静了,过了会儿,悄悄把眼睛睁开一线,昏暗中看她果然放松了警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伸手在她腰上一揽,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人搂进了怀里,抱得结结实实。
“乖阮阮,这可是你犯到了我的地界。”
阮阮在昏暗中感受到他温热的唇四处寻寻索索,手也不安分,他总是知道怎么调动她,三两下就能让她软绵绵地动情起来。
她觉得自己好不争气啊,连这点儿诱惑都经受不住,明明应该讨厌他,却还是喜欢他更多一些。
溃败总都是一瞬间,阮阮忽然鼻子一酸,猛地抬臂环住他,扑进他怀里哼哼唧唧地哭起来。
霍修却总算松了一口气,伸臂将她搂紧了些。
他的手掌轻轻拍在她背上,听见她的声音嗡嗡从胸怀中传出来,“你做什么嘛,明知道我现在心乱如麻还这样对我!”
阮阮抽抽搭搭地,说起来又气自己又气他,“我爹爹都被你害的不见了,我却起了心思想和你干坏事,你是害我做狼心狗肺的不孝女,坏男人!”
霍修这回倒嗯了声,“好,是我坏,我知道错了好不好?”
他说着捧着她的脸抬起来,大手擦去她脸上的眼泪,温声细语道:“往后不管什么事都别和我闹别扭,有什么心里话都能跟我说,你喜欢什么,害怕什么,不需要对我藏着掖着,知道吗?”
阮阮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半会儿,点头乖乖嗯了声,又往他怀里偎了偎,说:“那今天不能干坏事,要等爹爹回来给我们主持婚事,洞房时才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霍修这两天总算从她那儿听到句可心的话了,心底里叹口气,含笑应了声。
翌日雪过天晴,清晨起来山头上已照过来些金色的光芒,周遭层层叠叠地一片都是绿树雪顶,近处几户农居烟囱山袅袅冒出烟雾,有种静谧的美感。
阮阮蹲在院子边看农户家一群鸡在雪地里捉虫子时,忽然听见天空中一声雄赳赳气昂昂的鹰鸣。
她抬头看过去,视线跟着那鹰飞了一段儿,最后却又落到了霍修身上。
那鹰挥舞了翅膀停在霍修跟前的篱笆上,等他取下了爪子上绑的字条,才又尖啸一声,振翅飞走了。
阮阮低低哇一声,惊羡坏了,她要是有那么大一只鹰,带出去一定很有脸面!
那头霍修打开字条看一眼,抬起头便瞧见她那没见识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抬手招呼她,“来,过来看看。”
“什么呀?”
阮阮将手里的小树枝扔了,站起身拍拍手,走过去接过那字条一看,眸中顿时一喜,顾不得这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一下子跳起来蹦到他身上,捧着他的脸吧唧亲了好大一口。
那是孟安居送来的字条,他已找到阮行舟,人受了些轻伤,休养这些时候已无碍,一行人正在启程前往龙牙关的路上。
第四十八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清晨的农家小院已有不少人走动,霍修猝不及防抱了个满怀甜香,大手隔着厚实的冬衣在她娇翘的尊臀上暗搓搓捏了一把,得了便宜还笑话她。
“好多人看着呢,不怕羞了?”
“啊?”
阮阮亲完了才觉不妥,眼神儿往四下一瞟,教周遭农妇们瞧热闹地目光看得脸热不已,火一下子就烧到了耳根子后,忙扭了扭身子从他怀里跳下来。
她拿手挡在脸侧,噘着嘴小声埋怨他,“都怪你,也不知道拦着我……”
霍修瞧着她但笑不语,反正她总都是理不直气也壮得很。
阮阮不好意思,假模假式地弯腰理了理裙摆掩饰尴尬,再抬起头,忽然轻轻“唔”了声。
右前方不远处一间农户院子里,卫霁站在那儿有一会儿了,时间也不算长,只是刚好看到她欢天喜地跳着去亲霍修罢了。
他站在院子边,没人看守,也没遭一点儿罪,但脚上带着防止逃跑的锁链,目光遥遥望过来,神色复杂。
这还是阮阮自先前被霍修堵截后,头回看见卫霁,见他衣着都是干净整齐的,心下到底安稳不少。
只是卫霁现在对她应该很失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人家明明知道她家帮助了霍修谋反也愿意带她去找爹爹,结果这一程风雪,到底还是他错付了。
阮阮同他对视一眼,于心有愧,伸手拉住霍修的衣袖轻轻撼了撼,小声问:“你能不能放了卫霁呀?”
霍修一听果然眉尖一拧。
阮阮又解释道:“说你坏话的信是别人寄给他的,他先前也没应过要去,你别公报私仇嘛。”
“嗯?”
霍修挑了挑眉,抬手在她额头上轻敲了下。
他提步往屋里去,边走边说:“公报私仇都用上了,你个小糊涂蛋懂什么,我现在拘着他才是为他一家子好。”
他说着回头望了眼那边儿篱笆旁双目炯炯的卫霁,话音倒是平和,“年轻人意气风发是好事,但心浮气躁,易受人鼓动也是事实,王权更迭是大势所趋,他们那一帮子文人士子成不了事,顶多……只能成当权者杀鸡儆猴时的鸡。”
他这比喻可真够接地气的,阮阮虽然不懂政事,但也能听明白他的意思。
下意识扭头看了眼院子里的鸡,脸上有些难堪。
她想了想,真诚发问:“那你能不能让我去劝劝他,教他回徽州老实待着,别上赶着去当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明明说得一本正经,但霍修怎么听她这话都有点怪,强忍着笑品了句:“当鸡……”
他轻笑了声,深觉她去一趟恐怕是要适得其反,忙说教她别忙活了。
“你自己老实待着吧,等诸事皆了,咱们回东疆时我自会派人送他回徽州。”
霍修说着一背手,兀自去看自己的马了。
阮阮恍惚觉得自己似乎是被嘲笑了,但可惜,没从他言语和神情上找到证据。
一行人在村子里的农户家中简单用过了早饭,才启程进启灵山,山道上鲜有人烟,积雪极厚,马蹄踩上去,堪堪能没过一小长段儿。
这片山脉占地广,沿途都是一望无际地雪顶,但只要过了这片地界,再往西三十几里,就是龙牙关了。
阮阮仍坐在霍修身前,他身上简直像个大暖炉一点都不冷,只是沿途连个人影都没有,无趣得很。
她百无聊赖问了约莫十几遍“怎么还没到啊”,终于见前头山势豁然开朗起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但临到一行人将要出山口的关头,左侧一面高坡上忽地传来一声沉闷地断裂声。
霍修侧目望过去,心下也不由大惊,这是遇上了雪崩!
“快走!”
他一声令下,一行人再也顾不得刻意压低声响,扬鞭催马,急速朝山口疾驰了出去。
那山坡上堆积了好几日的积雪,稍有一处松动,整体便立刻如惊涛骇浪般向下奔腾而来,声势轰隆,催得马匹都没命似得狂奔起来。
阮阮都没能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霍修声音难得急了一回,手臂突然用力搂紧了她。
马蹄颠簸中,她试图掀开头上的兜帽看一眼,但才睁开眼,只觉得眼前一片雪白巨浪迎面而来,铺天盖地将人和马匹掀倒在浪潮中,淹没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的声音。
阮阮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幸好腰背上霍修环着她的手臂一直未曾松开,他像一把保/护/伞,替她抵挡了所有雪浪中潜藏的危险。
最后两个人不知滚到了哪个角落,像是碰到了什么终于停了下来,她晕头转向中似乎听到头顶的他压着声儿闷哼了下。
阮阮动不了,脸藏在他怀里什么也看不见,急得心乱如麻,唤他的声音都带着哭腔,“霍修……哥哥,昼白哥哥……”
一连唤了好多声,才听见头顶上低低回了声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霍修深吸了口冷气,试图撑起身子给她创造些空间,但刚一动,右臂和肩背上顿时一阵钻心的痛,兴许是伤到了骨头,心有余而力不足。
只好用完好的左手探进大氅的兜帽中摸了摸她脖颈和脸颊,问她伤着哪儿没有?
幸而阮阮说没有,“我穿得厚,你别担心,你呢,你是不是受伤了?”
霍修却也说没有。
他安抚着教她别动,随即艰难活动着左手从腰间一点点抽出了长刀来,用刀刃刺到厚厚地雪层外,等待逃生的侍卫看到前来救援。
阮阮其实能感受到他呼吸都逐渐沉重,也猜得到这种时候他都没有奋力自救,只能是受了重伤无能为力。
但她越发不敢多问,也不敢教他担心。
憋着眼眶里的泪水,使出全身解数腾出自己两只手,从他身上取出了一把小匕首。
她一边奋力向外挖着,一边唤他:“霍修,你别睡着啊,一直和我说话给我打气,咱们一会儿就能出去!”
阮阮生平头一回那么坚持不懈的干一件体力活儿,心里有信念,身体就不觉得累。
可霍修听着她哼哧哼哧地声音,哪里舍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况且依她现在这样的动静,厚重的雪层不透气,再待下去她怕是会提前窒息的。
他歇了会儿,还是强打起精神,硬是只用一只左手给阮阮破开了一条生路。
她挣扎着爬出去了,霍修的力气也用尽了,眼皮沉地稍一阖上便再睁不开。
卫霁同侍卫们找来时,阮阮跪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一边哭一边喃喃喊着,“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这辈子就要守寡了……”
她已经拿双手刨出了霍修小半个身子,只是那雪浪中的树枝石块,把一双纤纤素手划得都不能看了。
卫霁再没多说什么,快速同几个幸存的侍卫一路护送霍修到最近的城镇治伤。
医师来看过后,说他是在雪崩中折断了右臂,后背又撞击在岩石上造成内里出血,这才晕了过去,需得静心休养一段时间了。
阮阮包扎双手时,痛得昏睡过去了一会儿,晚上刚醒来就守在霍修床前看着他,自言自语跟他讲话。
她以前没觉得霍修对她有那么重要,顶多也就是长久看不见了会想得很,可等他躺在跟前醒不过来,阮阮才觉得伤心的厉害,真恨不得也躺在他旁边一起睡过去算了。
后半夜困了,她也就真的翻身上床,掀开被子在他身边躺下,伸手揽过他的左臂抱在怀里,阮阮侧着身子,靠近些,下颌就抵在他肩上。
阮阮大概是和他睡习惯了,躺在他身边时,会觉得格外安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霍修没有昏迷太久,醒来时是三日后的清晨辰时。
头疼欲裂地睁开眼,浑身使不上劲儿,想挪动下手臂却遭到了阻力,扭头一看,才发现身旁睡着一只沉酣未醒地小猫儿。
她睡觉总不自觉噘着嘴,微微仰头凑到他跟前的样子,简直像是在和他索吻。
霍修瞧着那模样,忍不住轻笑了声,头疼都一霎好了许多似得。
他看了好一会儿,没忍住心里一点悸动,偏过头轻轻在她唇上碰了下。
但这厢偷香窃玉的举动但还没恢复原状,却忽听得身后木门吱呀一声,有人进来了。
霍修回头,原想教那人手脚轻些,别吵着阮阮,但看过去一眼,脸也一僵。
那门上的人,竟是阮行舟和孟安居。
当着未来老丈人的面偷亲人家闺女,这做法实在有些不厚道……
阮行舟呢,人已经石化了,再看一眼里头睡死过去的闺女,顿时梗的心头血脉不通,一口气顺不过来,猛地弯腰咳嗽不止,任孟安居怎么拍都不管用。
这一连串咳嗽才终于吵醒了阮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睁开眼,还没来得及高兴霍修醒过来,往门口望一眼,也没顾得上她爹安然无事,只吓得自己魂儿都要飞走了。
阮阮着急忙慌地掀开被子跳下床,惊慌失措地站在脚踏上,一边趿鞋一边解释,“爹、爹、爹,我就是在这儿睡了个觉,没干别的……”
“你!唉呀……!”
阮行舟脸上一霎五光十色,心道:这是人家昏迷着呢,当然没法发生什么,要是醒着呢?
早都不知发生多少事儿了!
阮阮看着她爹痛心疾首的样子,杵在床边儿站着不敢动,耷拉着头,斜眼瞟一眼霍修,面上有些无地自容的尴尬。
霍修从床上支起身子来,沉声冲阮行舟要了个话,“我先前也同阮老爷表明过对阮阮的心意,如今大事已定,家中母亲妹妹也正在前往东疆的路上,待此回回程,霍家必立刻登门提亲,明媒正娶阮阮过门,遂还望阮老爷成全,放心将阮阮交给我。”
话说到这份上,阮行舟其实也没什么别的可不同意的。
先前他总觉得霍修年纪比阮阮大太多,怕自己闺女被情场老手哄骗。
而且霍修做人确实太黑心,该利用时就利用,半点都没手软,实在教人很难不心怀芥蒂,放了谁敢安心和他攀关系?
但这人吧,又确实一连两回不遗余力地救了阮阮,闺女也心仪人家,两个人算是两情相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样一想,再看看霍修身上差点儿要命的伤,又似乎其他的嫌隙都可以就此一笔勾销了。
阮行舟站在门口望着阮阮好一会儿,才拱手同霍修提了个条件,“我家小门小户原是高攀了,但阮阮从小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我们做父母的自然不想她日后窝在后院受委屈,还请……还请大人答应往后绝不纳妾,如此,阮家愿意拿一半家产给女儿做陪嫁。”
他说出来其实有些忐忑。
毕竟这世道,男人三妻四妾才是常态,别说当官的,就连手中稍微有点钱财的,哪个后院没有一堆女人?
像阮老爷自己这样专一顾家会疼人的好男人,可太少了呢。
但话音方落,霍修靠在床头压根儿未有思索,点头应了声,“我自然只她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霍总督虽然年纪大,但其实也是个纯情初恋老boy呢哈哈哈哈哈哈
第四十九章
眼下都到了龙牙关跟前,霍修不肯再耽搁,当日教孟安居安排好行程,用过午膳后便出发了。
阮阮一入龙牙关官邸,没来得及再跟霍修说句话,他哪怕靠在床头都一刻不停地有正事要忙,她也被石玉请去了厢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阮夫人一行已经在这儿等两日了,最初堪称心急如焚,寝食难安。
闺女不知天高地厚地离家出走,要不是霍修及时赶到马不停蹄地追上去,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真教人稍想想就窝了一肚子火气没处发!
可见了面吧,瞧见她那两只葱段儿似得小手上还有些伤痕未消,委委屈屈凑到跟前来低头认错,阮夫人又说不出来什么责备的话了。
阮阮这些天过的艰苦,脸蛋儿教北风吹得红扑扑的,阮夫人命人取来些润肤膏教她抹上,又问:“你爹爹那会儿说霍修在他那儿已过了明路,你们俩的事,这就定了下来了吧?”
阮阮对着小铜镜仔细擦着脸,嗯了声,“这次回东疆,霍家的媒人就要上门,您要是有空可以帮我看看嫁衣了。”
“那他家里呢?他们这样的人家多半看重门第,他爹娘都乐意吗?”
阮夫人道:“霍修这个人长久看下来的确是不错的,但是姑娘出嫁,婆家人是否好相处也很重要,不然将来日子要不好过的。”
阮阮其实也没见过霍修的高堂呢,但上回见霍盈的印象很不错,霍修也说过他家没人会看不起商户,便咧嘴笑了笑,教阮夫人放心。
“您闺女这么可爱,漂亮嘴甜会哄人开心,管家算账无一不通,霍家老夫人怎么会不喜欢我呢,您说是不是?”
她一向对自己很有自信,这样的性子,至少不会自怨自艾,自个儿给自个儿添堵,阮夫人瞧着倒是放心了许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阮阮从阮夫人房里出来时,周遭已黑下来了,龙牙关的夜幕降临得极早,一片寂静中,只剩下北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霍修为了在阮家人跟前守礼,阮阮的房间自然要安排着同阮夫人一处,不能随心所欲将她搂在自己被窝儿里。
她跟着婢女回房间坐了半会儿,没忍住,还是轻手轻脚掩上门,做贼似得溜出去了。
一路往东南方向去,走在回廊上时,见那边儿屋里还燃着烛火。
阮阮给两侧的侍卫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进了屋,想悄悄看看他在做什么,扒在画柱后头探出个脑袋,却冷不防被他戏谑含笑的目光抓了个正着。
霍修刚刚换过右胳膊上的药,正靠在床头由医师上板子,瞧着朝她招招手,“来都来了,站那么远做什么。”
有外人在呢,阮阮有点不好意思,两手绞着衣带扭捏往床前挪步,“我就是来看一眼你伤怎么样了……”
她说着又状似不经意般瞥了瞥医师。
医师是个极有眼色的,瞧着这境况不便久留,随即从一旁药箱中拿出几个小瓷瓶交给她,说:“大人还剩下背上的淤青和身上一些擦伤需要涂药,有劳小姐。”
阮阮这就很乐意点头,煞有其事嗯一声,手里拿着药瓶目送医师过了画柱,转身,望着靠在床头似乎弱不禁风的霍修笑了笑。
“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站在床边的脚踏上,居高临下,混不吝地冲他扬了扬下颌。
真是风水轮流转,现在都成她来调戏他了呢。
霍修没言语,片刻,却从被窝儿里伸出条长腿,脚尖勾着她膝弯后稍一使力,她猝不及防,果然立时站立不稳,轻呼一声,扑腾着双臂小鸟似得飞进了他掌心里。
他笑,“瞧,口是心非的小东西。”
“你怎么使诈呢!”
阮阮撑着手臂爬起来,觑他一眼,忿忿哼了声,“算了,总归怎么脱都是你光,我就勉为其难看一眼吧。”
说着蹬蹬腿脱了鞋,转到他身后去盘膝坐着了。
她的涂药原就是不怀好意的,小手沾着药膏,冰凉凉抚上他宽阔的背,姑娘的手上没多大劲儿,软绵绵像是在他心上挠痒痒。
另一只手不时又戳一戳他胳膊上的肌肉,指使教他手臂使劲儿,和她纤细的指尖做对抗,再松开,再使劲儿,一次又一次,无聊地把戏也能教她玩儿得乐此不疲。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霍修皮肤底下的血脉逐渐滚烫,听她还在身后嘀咕,“饭量也不大,怎么衣裳底下能有这么壮呢?”
他挑眉,调笑问她:“那摸着还觉得趁手吗?”
阮阮咂咂嘴,假模假式地点评,“就……还行吧!”
还行?
话音方落,霍修忽地转身,左臂搂着她的腰将人抵在床头上,俯身过来额头贴着她的额头,忽地哑声问了句:“总归你爹爹已经同意了,要不咱今儿晚上先洞房吧?”
阮阮抿着嘴憋着笑,掀起眼皮儿瞄他一眼,声音悄咪咪地,“没大婚就洞房,这是偷/情……”
他弯了弯嘴角,低头在她耳垂上磨了磨,呵气如兰,“那咱们也偷过多少回了,还在乎这一次两次?”
说着话,那带着薄茧地手掌已从裙摆处游了进去,阮阮脸红红地,身子不一会儿就软了,手掌娇里娇气拍他一下,抬起双臂紧紧搂住了他。
夜里的烛火随着轻纱帐幔摇曳了大半晚,屋里的人醉生梦死,教呼啸北风中都沾染了夜莺的轻啼,格外缠/绵起来。
阮阮恍惚中,突然想起了从前的愿想——每天骑他,和每天看着他喝好苦的药。
现在瞧着,居然还都实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清晨卯时,她穿戴好衣裳,临走前教霍修扯着衣带又拉回到怀里,又是好一番耳/鬓/厮/磨,说教她今儿晚上再来。
阮阮狐疑瞟了一眼他的伤,“你确定不用再补补?”
霍修轻笑,在她唇上碰了下,“你以为还有什么药比你更补?”
阮阮:……
***
一月底时,龙牙关局势已大定,霍修便将孟安居派遣回了东疆,先行清除诸如城守张大人等一众逆党。
到二月中旬,孟安居派人送来消息,说东疆逆党已除,也接应到了霍老夫人一行。
侍卫拿着消息进来时,阮阮正盘膝坐在桌案边给霍修念官文。
老东西不做人的很,晚上拿她补身子,白/日里还拿伤了右胳膊写不了字当借口,见天儿的拉着她在书房当文书。
阮阮念着文牍,霍修就歪着懒懒靠在一边的软枕上,左臂环着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拿捏,微闭着眼神情惬意,听完了便口述批复,再由她写上去。
她某天一回头瞧他那模样,忽然忍不住笑,问:“你知道你现在特别像个昏君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屋里也没外人,“霍皇上”闻言睁开眸子瞥了她一眼,沉吟片刻,反问她,“那你知道你现在像昏君身边什么人吗?”
“嗯?”阮阮稍微想了想,眼睛一亮,“皇后?”
她说着又觉得话本子里的皇后下场大多都不好,改了口,“算了算了,还是贵妃吧,艳冠天下三千独宠,我喜欢。”
但“霍皇上”听着一笑,手臂搂着她凑近些,示意她附耳过来。
阮阮还不知道,这宫里难不成还有什么比皇后贵妃还尊贵的存在,她总不能当太后吧,那不是和他差了辈分了?
她好奇得很,忙搁下笔,歪着身子依偎过去了。
谁知道他话音调笑,说道:“其实宫里每日跟在皇上身边念奏折的,都是……”
“是谁?”
“太监。”
???
阮阮脸一霎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最后变成了黑,嘴巴噘得老长猛地在他胸膛上捶了下,“今儿晚上你自己个儿搂着枕头睡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霍修逗她一时,哄就要哄一世。
谁知道好容易哄好了,她却一语成谶,当天孟安居的消息送来,阮父阮母便着急启程回东疆。
毕竟还没有成婚,阮阮没有单独留下来的理由,只好也跟着回去了。
一走好几个月,再回来境况果然大不一样。
城守张大人已斩首示众,就连方成规,也忧心阮阮在霍修枕边吹耳旁风,将柳氏连同方青禾兄妹一道远远送回了扶风老家,往后再不让他们出来现眼了。
霍家的媒人是阮家归来后第四日上门的,霍修虽不在,但霍家场面很足,聘礼摆出去半条街,阵仗实在大。
而后霍老夫人带着霍盈亲自上门,挑了个最近的五月初五吉日,就此定了下来。
到了合庚帖时,霍家拿不出来,阮阮才想起来霍修的玉牌在自己这儿,一时尴尬,忙红着脸拉开衣领取了出来。
屋里媒人掩着嘴直笑,说:“瞧瞧,人家珠联璧合,天作之合,这哪里还有我的用处嘛。”
霍老夫人面容沉静,不常言语,朝阮阮望一眼,随即淡淡调开了。
阮阮心里一咯噔,莫非这准婆母不喜欢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回头便找了霍盈来探口风,才道是:“母亲已吃斋念佛不理世事多年,就连我前些时候有喜,她也只是淡淡嗯了声,你千万别多想。”
阮阮听着“唔”一声,眸光瞥向她小腹,“你有身孕啦!”
霍盈听着拉起她的手放在微微凸起的肚子上,“快四个月了,虽然不显怀,但折腾人的很,你摸摸。”
阮阮手掌放上去不一会儿,还真的感觉里头动了下,心道:原来真怀了是这样的,就说自己那时候怎么那么安稳,还吃啥啥香呢……
她现在其实不想着赶紧生孩子了,毕竟当上霍夫人后,朝朝暮暮,还来不及两个人腻腻歪歪的呢,怀个孩子都不能骑霍修了,人生会少一项乐子。
四月中旬时,霍修终于将龙牙关交给了镐京派来的守将,回到东疆正赶上试喜服。
那头阮阮的嫁衣也做好了,大红的一身鲜艳夺目,珠玉璀璨华丽,她瞧着喜欢的紧,穿着在镜子跟前照了又照,心里太激动,连晚上做梦都梦到自己出嫁的景象。
等真正迎亲那天,她才发现和自己梦里有些不大相同。
天不亮就起身,坐在妆台前收拾了一大早上,累得前胸贴后背,还没等她回过神儿想吃点儿什么垫垫肚子,外头迎亲的队伍伴着锣鼓喧天的阵仗便已经到门前了。
随后盖头搭下来,阮阮彻底成稀里糊涂的了,只记得画春和一个婆子一路扶着自己,教她弯腰她就弯,教迈步就迈步,耳边人声鼎沸吵闹了一路。
先头听到阮夫人的抽泣声,阮阮还小声安慰了句,“没事,我没多久就还回来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直到阮老爷握着她的手交到霍修手上时,她才真正一下子突然想哭了,隔着盖头拽着她爹不撒手。
这回轮到霍修安慰她了,“别哭,三天后我陪你再回来。”
说着一把抱起新娘子,躬身将她送进了喜轿里,临退出去前,又在她手心悄悄塞了一块儿糖。
阮阮眼泪嗒嗒的,看一眼手里的糖,哭瘪瘪哼了声,“坏男人,光拿一块儿糖就把我哄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阮阮即将开启贵妇生活,一起来围观啦
第五十章
三拜礼成,送入洞房。
外头锣鼓“哐当”敲那么一下时,阮阮差点梦回,拉着霍修的手一下子捏紧,险些以为自己又要醒来了。
但幸好这回没有。
她的新郎官儿还以为她吓着了,朗声一笑,随即又弯腰一把抱起了她,伴着周遭众人的起哄声,大步踏在回廊上迈进了后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总督大人心疼小娘子呐!”
“小娘子姝色无双,大人不心疼她难不成心疼你个小兔崽子?”
“嗐,那是白天心疼晚上疼,是哭了疼罢笑了更疼!”
……
一群大老爷们儿多半都是军营里的将领,说起话来荤素不忌,教阮阮隔着盖头听都羞得脸红不已。
进了房间,霍修将她放在喜床上,她坐得端端正正,两手交叠在膝头,都不好随意动了。
这会子原道是该闹洞房的,可他身份重,在场除了贺钦没人真敢同他称兄道弟的玩闹,遂也就意思意思,便前呼后拥地去了前厅喝酒。
人一走,阮阮才好塌下腰,长长呼了一口气。
直听得外头谈笑声渐远了,她扭捏了下,有点尴尬地小声唤画春,说:“怎么办,我好像有点内急。”
额……
画春脸有点僵,她也是头回进霍府里头,人生地不熟的,只好出门去寻外头伺候的嬷嬷,找来个夜壶,关上门,伺候阮阮提着繁重的裙角进了屏风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躲到里间角落里好半会儿,阮阮又急不出来了。
画春犹疑问:“小姐,您这是紧张的吧?”
阮阮仰头瞧上去,脸皱一团,无言以对。她是有这毛病,一紧张就感觉内急。
记得从前头回受霍修召见,教他猝不及防一把拉进怀里的时候,她也是这感受,心里像藏了只兔子砰砰跳个不停。
他那时是吃了长相的红利,瞧着清贵又俊朗,稍微收敛些冷厉,是个很招姑娘仰慕的样子。
阮阮倒没觉得怕,就是紧张,难受得很,两条小细腿不安地绞动着,活像个泥鳅。
偏霍修还拿膝盖压住不准她动,指腹抚她软嫩的唇,问她知不知道怎么亲男人?
那时的阮阮还是只小白兔,什么都懂一点,但又什么都朦胧,只觉得小腹难受,她微蹙着眉摇摇头。
霍修瞧着嘴角微扬,俯身下来,说:“我教你。”
这一教,便教得她莫名气喘吁吁,手游进她的衣裳里,像是只游鱼入了水,温柔缱绻地撒个欢儿,都能掀起无边的风浪。
那之后,她所有的本事都是来自于霍修的言传身教,被他逐渐从单纯懵懂的小白兔教成了个荤素不忌的小浪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以为自己那老毛病在他这儿早该好了的,没成想都算老夫老妻了,今个儿大婚居然又犯了。
在屏风后头白忙活一场,阮阮十分繁琐地穿戴好衣裙,净手后,还是端正坐回到床边。
但没一会儿,她的肚子又咕嘟嘟叫起来了。
今儿这倒是还让不让人消停了?!
阮阮长叹一声,抬手摸了摸,又抬起头踌躇唤画春,“那个,我现在偷偷吃点儿东西不过分吧……”
谁成想这头才话音方落,外头便有婢女提着食盒进来,摆在桌上一看,全是阮阮平日爱吃的菜。
“大人说今儿晚上估摸着早不了,忧心夫人饿着,先教您垫垫肚子。”
霍修倒总记挂着她,阮阮遂也不管什么礼数了,起身到了桌边,关上门掀起盖头,只管把自己喂得饱饱的!
晚上霍修迈进房门时,带着一身浓重的酒气,怕是喝得太多了,阮阮隔了老远都能闻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他脚下不似平常沉稳,推门进来,手掌撑在桌边呼了口气,身边丫头正要上前去扶,却被他二话没有挥手将屋里的人全都撵出去了。
阮阮坐在床边,听着声响便觉得他是醉了,忙出声提醒他,“别叫人走啊,盖头没揭,交杯酒也没喝呢。”
话音才落,霍修已两步上前来,长杆一挑,兀自揭开了阮阮的盖头。
他将身子稍稍后倾,微眯着眼目光锐利瞧她,惊艳一闪而过,眸色愈发幽深。
今儿晚上的小猫儿和平时不太一样。
明明还是从前那张脸蛋儿,雪肤樱唇杏眼琼鼻,可穿上这身儿衣服,成了真正的人/妇,低眉垂眸间都能带出无尽的妩媚风情。
这和她从前小姑娘的娇俏可不同,撩拨人得厉害呐。
阮阮抬头瞧他眸中深暗,不错眼地看过来,一时狐疑,“怎么了这是,我脸上沾了脏东西不成?”
她说着就要抬袖子擦,霍修却又说没有,随即转身亲自去拿了交杯酒递给她,“喝了这酒,你就彻底是我的女人了。”
阮阮冲他努努鼻子,“那你也彻底成了我男人,从此就要对我忠贞不二,嗯?”
霍修也嗯了声,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便不肯再耽误半分,抬手扔了杯子,就势堵着唇将她按倒在了床榻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阮阮没想到他今儿这么凶猛,动不了,一时睁大了眼。
她身上嫁衣一层套一层,扣子解起来太费事儿,男人性急就野蛮,酒劲儿上头直接抬手给撕烂了,珠玉滚到地上,滴溜溜蹦了满屋。
他没轻没重,阮阮喘着气哎呦一声,又是心疼又是肉疼,拿手打他,“霍老狗,你怎么还咬人啊!”
“这是我最喜欢的裙子!你赔我!”
“哎呀,人在这儿又不会跑,你急什么嘛!”
霍修全然不理睬,只不停亲她,哑声哄着,“乖乖,今儿忍着点儿,赶明儿赔你千百件更好的,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怪道人家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洞房花烛夜感觉真就与平时不同,他现在才道是懂了。
翌日正午时分,阮阮才从满身倦怠中幽幽转醒,窗户外头日光晴明,照在花帐上影影绰绰。
“醒了?”
身边的男人也还陪她躺着,被她鼓着眼睛瞪那么一下,愈发笑了,“教人伺候洗漱吧,母亲每日卯时就起,还等着你过去敬茶呢。”
阮阮倒不记得这茬儿了,要不是早同霍盈探过口风,她估摸着都要慌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厢气不过昨晚受得那些罪,在被子底下恨恨踢了霍修一脚,“你现在想起来敬茶了,往后再敢喝那么些酒,你就一个人睡书房去!”
“大婚的日子一时高兴罢了,别说气话。”
霍修这会子正经了,抬脚轻轻踩在她脚踝上,不准她动武。
他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下,下床穿身寝衣,到外间唤了人进来伺候。
阮阮如今嫁了人,发髻样式、佩戴饰品、衣裳裁剪样样都跟未出阁的姑娘不一样,拾掇好坐在镜子前,霍修在背后看她,长发尽都绾起来了,露出一截修长纤细的脖颈,精瓷般细腻的皮肤,像是副画框中的美人图。
他在身后唤了声“夫人”,阮阮低着头兀自挑选耳坠,完全没反应。
霍修挑了挑眉,深觉昨晚上那么多声“夫君”,真是教她白喊了……
这日夫妻俩往霍老夫人处敬茶时,正赶上午膳,霍盈贺钦都在,正好一家人一起吃顿饭。
霍老夫人还是老样子,对谁都不热络,席间又同霍修提起,她这两日便准备返回丰州了。
霍修倒没多说什么,只是往阮阮碗里夹菜的动作稍顿了下,便回:“届时我派侍卫护送您。”
一来一回,语气跟公事公办似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阮阮听着不对劲的很,她家里没有过这么冷淡的时候,偷摸瞄一眼霍修,也从他脸上看不出来什么,只好埋头吃饭不敢说话。
直到回去的路上,她没忍住,左思右想委婉问霍修,“婆母似乎甚少说话,你家中规矩是不是特别严啊?”
霍修却说没有,“吃斋念佛久了难免如此。”
阮阮才想起他十一岁就离家,大抵这些年亲缘淡薄吧,如今既然已成了她男人,那往后自然有她来陪着他,如此想着,便将小手伸进了他掌心里。
第三日新妇回门,霍老夫人也独自启程回丰州去了。
阮家这头果然就热闹许多,席间男人们喝酒,女眷们聊家常,用过饭,阮夫人拉着阮阮和霍盈回了满庭芳,只留下阮行舟同霍修贺钦在花厅坐着。
厅中静下来,霍修才同阮行舟说起正事,“先头镐京的旨意已递下来,不好再耽误,这两日我便会带阮阮启程,阮老爷若有何嘱咐,现下可尽直言。”
阮行舟其实先前隐约能猜到,霍修安定龙牙关有从龙之功,不可能还原模原样做东疆总督,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他那分明就等拐了阮阮再升官儿呢,到头来人是他的,权也是他的。
阮行舟胸中一口气怄得不行,要不是看他对阮阮确实真心,真恨不得照着他那张脸来一拳。
沉口气,问:“你给阮阮说过这事儿了吗?她长这么大,最远也就去过龙牙关,镐京那儿人生地不熟,她铁定要害怕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霍修垂眸,一时没言语。
他还没给阮阮说,就是想等今日先教她开开心心回门团聚。
阮行舟瞧着也就明白了,才说:“她嫁了你,原是该跟着你走,只是那地方打眼儿瞧的都是高官权贵,到时她要是给你闯了祸,你不能怪她,她去了那儿,除了你再没别的亲近之人,你要是再给她委屈受,她怕是会难受死了。”
这些霍修都明白,别说阮阮,就是他自己,孤身一人背井离乡的滋味儿有多难受他都知道。
晚上带着阮阮回府,她有点累了,上马车就靠在他肩上犯迷糊,霍修也就没开口。
一直到晚上就寝前,阮阮洗漱完出来,见书房的烛火还亮着,过去一看,他站在窗边,稍低着头不知在看着什么文牍,还挺入神。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他好似没察觉,但那文牍“一不小心”就掉地上了。
霍修正要俯身去捡,却教阮阮抢了先,她忙后退几步不给他,“教我瞧瞧,别不是哪个狐狸精写给你的情书吧!”
谁知道拿着看了个来回,再一看底下鲜红的大印,仔细瞧,还真是传说中的国玺!
阮阮眸中一霎惊喜坏了,抬起脸看他,激动得扑过去猛亲了他好大一口——
“好夫君,你又升官儿啦!我现在是丞相夫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作者有话要说:
镐京贵妇圈儿,我们阮阮要来啦!冲啊~
第五十一章
霍修原以为她要生气、抗拒的,结果她倒好,捧着那文牍比他还兴奋。
阮阮对于自己将要成为丞相夫人的事很期待,问他,“你要当丞相,咱们就得去镐京吧?那是不是能见到王上和王后?”
霍修一霎失笑,垂眸嗯了声。
“那到时候王后召见我,我应该说什么做什么呀?”
阮阮也像每一个平头老百姓一样,对见王上王后有莫名的欣喜,她还思考地挺长远,“我应该怎么给她行礼?”
说着朝他比划,“该先迈右脚还是左脚,手放在腰这里还是捂在肚子上?”
“还有……”
她的问题好多啊,霍修听着越发乐了,伸出两手抓着她两臂固定在身侧,教她立定站好,曲指在她额头上崩了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消停着,等去了镐京我自会找人教你宫廷礼仪,届时你好好学就是了。”
阮阮点点头,“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就听我娘说镐京繁华,但一直没机会去,谁知这才刚和你成婚,机会就来了。”
她喜滋滋的笑,“你怎么这么旺我呀!”
阮阮小时候做梦去过她娘描述的镐京,那时候年纪小,梦到的全都是糖做的房子,棉花做成的云。
后来跟着她爹学账本,满眼都是钱财,梦里的宫殿就全成了黄金,现在长大了,不做梦了,又挂念起那里的珠宝华服、美食佳酿、才子佳人……
总之,纸醉金迷的好地方,谁不想去看看?
她承认自己是个浅薄的女人,还是个浅薄的、有大把花不完的银子的女人。
霍修喜欢看她开心,那种愉悦能感染人。
他抬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下,问:“咱们这次去了镐京可就好久都不能回来,年节也不行,离开你爹爹娘亲那么远,不害怕吗?”
阮阮没有多想,说不怕,“我知道你会保护我的。”
高兴过后,她想起霍修方才站在窗边的踌躇,还以为他是忧虑前路,毕竟他总是在做一些非常危险的事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阮阮十分贴心地靠过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知道,这些荣耀都是你在外头出生入死才换来的,我做了你的女人与有荣焉,能为你做的没有别的,只有一直陪着你。”
“夫君心疼我,我也心疼夫君。”
霍修微微低下头,下巴就能触碰到她柔软的发顶,突然弯腰一把抱起软绵绵的小夫人,阔步往旁边的寝间去了。
他把她藏进被窝儿里,眼角眉梢都酝着笑意,“好乖乖,为夫这就用力疼你……”
前往镐京的行程确定下来,翌日阮阮独自又回了一趟阮家。
告别阮父阮母弟弟妹妹定还是极舍不得的,方葶蕴也在,女人总是情感丰富,一个哭起来就带动起周遭的人一道忍不住。
下午霍修忙完了去接,见阮阮时,那两只大眼睛都哭肿了,瞧着像两个红红的大核桃。
回到家,画春拿来煮好的蛋,还是老法子,剥好了往她眼睛上一放。
霍修换好衣裳出来一看,一口气没顺好,险些噎着自己。
他没忍住咳嗽了声,阮阮听见了,手扶着蛋,扭一扭身子把躺椅腾出点地方,唤他,“夫君你过来,我肚子不舒服,你快帮我揉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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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阮在前往镐京的路上来月事了,那就证明前头的那些补药没白喝。
林医师随行跟着,来把过脉后,将方子改了改,药性更温和,间隔也更长些,每五日一碗,细水长流地补。
霍盈贺钦夫妇在甘州同他们分道扬镳,那时候霍盈的肚子已经不小了,走路时常要拿手扶着腰,偶尔会显得吃力,幸而贺钦疼惜,总是前后不离身的照料着。
阮阮瞧着她的背影,朝霍修感叹,“到时候我要是怀了,你得要比贺大哥还仔细才行呢。”
霍修伸臂揽着她的腰捏了捏,压低了声音说:“咱得一步步来,待会儿回去先从怀上开始。”
阮阮红着脸,斜斜觑了他一眼。
待什么会儿,这还青/天/白/日的呢,老东西怪不正经的!
邺城前往镐京两千多里路,霍修担心她受不了马车的苦,选了最近的码头走水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阮阮不晕船,路上闲暇时,拉他到甲板上放风筝,在屋里行酒令、推牌九,亦或是煎上一壶茶,配着糕点教他说情诗给她听。
她听得高兴了,投桃报李,便会关上舱门邀上水袖,拿清甜的嗓音给他一个人唱小曲儿。
那婀娜的身段儿,纤细的腰,舒展的颈项,眼波流转似盈盈秋水一汪泓,姑娘家的美她全都有,女人该有的媚,她也长成了。
霍修瞧着目光都恍惚了,没别的想头,只顾得上把她拉过来,压在身子底下没日没夜的疼爱。他都快而立之年了,绷着一身筋骨在权势里挣扎了那么久,如今拥着如花美眷,颓靡笙歌这么一阵子,谁还能说他过分不成?
***
船上的日子快活得教人不知今夕是何年,一晃眼就到了六月底,大船在林和渡靠了岸。
霍修带阮阮从这儿换乘马车,行得快,翌日中午便到了镐京。
相爷入京的消息传得快,城门口已有诸多官员等候相迎,其间不乏许多老相识。
阮阮坐在马车中,隔着幕帘听外头有些人同他寒暄,和从前在东疆时感觉不太一样,少了几分敬畏多了些热络。
她才想起,他原本就应该是属于这儿的,说好的夫妻共进退呢,这人生地不熟的,明明只有她一个人啊……
等候的人里,还有宫里传话的太监,说请霍修稍后随他一同进宫面见王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阮阮没见过真的太监,只看过话本子上写的,描述不怎么好,遂好奇的很,霍修推门进来时,正好瞧见她伸长了脖子眯着眼睛从缝隙里往外头瞅。
他关上门吩咐侍卫驾车,抬手在她头顶上轻拍了下,“这样猎奇的瞧,可是失礼。”
“唔……”阮阮忙吐了吐舌头,收回目光,虚心说知道了,“往后不会了,他们也没什么不同,光看书上描写,我还道是人家长得多阴险邪恶呢,真是误人子弟的破书。”
霍修侧目瞧着她好笑,摇摇头,没说什么。
一路到相府,外头的内官还在等,霍修未做太多耽搁,忧心画春初来乍到照顾不好阮阮,又指派了两个掌事的婢女先照看着,便出门了。
这宅子约莫是新建的,处处瞧着都还没有人气儿,宅子里预备好的下人也是官府刚挑的,一个个见着新主子都很好奇。
阮阮站在廊下,左右都是悄悄打量的目光,她心里也约莫能猜到他们都在看什么。
下人们瞧人眼色久了,一个个大多都是人精,主子一开口,一个动作,两三句话,他们就能知道这新主子是和善还是厉害。
主子若绵软压不住场,那他们就知道往后的差事该怎么办才最舒坦了。
但阮阮来第一天,谨记着言多必失的守则,干脆就不说,有意沉着脸问了两个婢女的名字,便兀自进了屋。
先补一觉再想立威信的事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霍修回来时都傍晚了,身后带着两个宫里的嬷嬷,是他专门挑来教阮阮宫廷礼仪的。
进了门瞧她还睡着,也没让画春叫醒,先记挂着另一桩事,到前头花厅,吩咐人将宅子里管事的几个婆子、婢女连带两个管家一同召了来。
他坐在上首,见人都到了,才问:“夫人今儿可有与你等交代过什么?”
话问出去,下首众人不解其意,面面相觑。
过了会儿,才有个领头的管家上来回,“回相爷的话,夫人想必是累着了,今儿下半晌进府便回房歇息到现在,还未曾同我等说过话。”
霍修听着嗯了声,也不绕弯子,“今日召你们来不为别的,本官同夫人入府第一天,丑话需给你们说在前头。”
“夫人她年纪小性子善,常时待底下人宽厚,那是你们的福气,忠心办事,逢年过节好处少不了,但若有谁敢瞧人下菜碟,暗地里偷奸耍滑……”
他说着顿了下,“你们都是在官府上有名册的,底子能查到祖上三代,可千万别起什么歪心思,听懂了么?”
话说到这份上,底下人哪里还能不懂,忙躬着腰连连应是。
霍修瞧着差不多,又吩咐教他们把话都传下去,才让屋里一众人都退下了。
盛夏的晚上月色很亮,阮阮一觉睡到半夜里才醒,睁开眼就在他怀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悄咪咪挪动着身子往上些,和他视线水平,借着月光仔仔细细瞧他的眉眼,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凑过去偷偷亲了一口。
亲完了还打算继续睡,窝在他怀里很舒服,但这次再想扭回去,霍修却醒了。
“睡不着了?”
他睡意惺忪,话音还懒懒的,阮阮动作顿住片刻,忙又躺得乖乖地,“你从明儿起是不是就要上朝,那我不动了,你快接着睡吧!”
霍修手臂收紧,将她带过来些,说还没,“约莫还能陪你逍遥几日。”
他说着又想起来,“对了,三日后宫中有大宴,你到时候要和我一道去的。”
阮阮小声呼了口气,话说得很坦诚,“怎么办,我有点激动,还有点紧张,我要是出了丑,那丢的怕是你的脸面吧……我不想给你丢脸。”
“别怕,”霍修抬手轻拍在她背上,温声安抚着,“我寻了宫中的教习嬷嬷来府里,这几日就辛苦你,得空跟着她们学学礼仪。”
他说着又轻笑了声,“你往常不是很自信的嘛,拿出来,只要你自己不觉得自己出丑,谁都笑话不了你,对不对?”
第五十二章
翌日早膳后,霍修便召来了两个教习嬷嬷,一个姓张,一个姓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立在跟前教阮阮打眼儿一瞧,两个人服饰一样,头发也盘一模一样的宫髻,鬓边拿桂花油抹的一丝不苟,有些分不清谁是谁。
阮阮瞧着暗自哦呦了声,又听霍修对那二人说:“夫人此次是头回入镐京,宫廷礼仪难免有些欠缺,你二人便先教些最基本的宫宴所需即可,其他的也不必操之过急。”
话说出来两个嬷嬷也就心领神会了,相爷心疼夫人,不愿意太累着她,只要架势上看得过去就行。
差事交代了,他又看向阮阮,“那我就不在这儿陪你了,好好学,傍晚回来我给你带好吃的。”
这还有外人呢,阮阮教他嘱咐得不好意思,忙催他,“快走吧你,别耽误了。”
一路送霍修出了门,阮阮回来,立在两个嬷嬷面前气沉丹田片刻,做好了准备。
两个嬷嬷稍做商量,决定先从官眷坐立行走的仪态开始教起。
寻常宫宴上,城中贵妇们如何相互致意,如何朝高位命妇行礼,受旁人行礼时手放哪里,如何应对是为失礼,甚至行时步子迈多大、依相府夫人的位份应该同哪家夫人交好……
诸如此类,竟都有讲究!
俨然就是那等级森严的朝堂官阶缩影。
阮阮一边眼前摸黑地学着,一边问:“那要是有不符合身份的人主动来同我交好呢?我不能搭理人家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嬷嬷听着一笑,手轻轻在她不甚标准的手势上纠正了下,好心说:“夫人初来乍到,只需谨记一条,镐京可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不论往后遇上谁,您心里得有杆秤才行。”
这也就是让她别同人平白无故地交心,是大实话,阮阮自己也懂,悻悻哦了声。
她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出门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同谁都谈不上闺中密友,若这会子主动凑上来要和她交好的,那多半都冲着她是霍修夫人呢。
名利场,不是为名就是图利。
学了会儿仪态,该到参拜高位命妇礼了,张嬷嬷瞧她额上累出了汗,便请她坐下先歇会儿。
“这部分要您记住的不多,相爷是王上跟前第一人,是以您只需学向宫宴主位和些许诸侯官眷行礼两种礼数即可。”
听听,都是行礼,却要分两种礼数,这还即可呢……
阮阮暗自叹了声,顶着满脑门儿的汗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问:“主位那就是王后娘娘了吧?”
张嬷嬷顿了顿,说:“是,但也尽不是。”
“嗯?”
见阮阮满面惑然,她又解释说:“往常宫宴都该是王后娘娘做主的,但咱们的王后娘娘现下领兵驻扎在齐国边境,不在宫中,所以此回宫宴,想必是隆安太后坐主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阮阮听着,满脑子都是不可思议,王后怎么能不在宫里待着却跑去边境领兵?
但张嬷嬷显然没和她想着同一件事,又特地提点了句:“夫人届时拜见隆安太后,切记不要喊错了称呼,“隆安太后娘娘”这六个字一个都不能少。”
阮阮瞧她说得郑重其事,也上了心,点头嗯了声。
她这会子觉得那宫里的规矩也忒多了些,听着都要憋死人了,但回过头细品了品,总觉奇怪。
“太后娘娘”和“隆安太后娘娘”区别那么大吗?
阮阮没想明白,凑着傍晚霍修回来陪她用晚膳,左思右想没忍住,私底下问了他。
霍修正低着头,拿筷子给她挑鱼刺,听着轻笑了声,“难为你还能想到这么多。”
阮阮一听就两眼写满八卦,“难不成有宫廷秘辛?快说来教我听听。”
“哪来那么多秘辛!”他挤兑了句,淡然道:“那实则就是个“亲”与“疏”的区别。”
“隆安太后并非是王上的母亲,而是先王嫡母,王上供养着她,但将她从太后变成了隆安太后,所以“隆安”两个字不能少。”
霍修说着抬眸瞧她一眼,“明白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阮阮脑子陡然转得很快,“原来是王上不待见她,那咱们天天在她跟前喊“隆安太后”,不就是故意怄人的?”
话音落,便教霍修手伸过来在脑门儿上弹了下,“这话在我跟前说就罢了,可别教旁人听见。”
阮阮低着头吐了吐舌头,辩解了句:“这种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的……”
***
大宴当日是个鸿雁高飞的好兆头。
阮阮清晨起身洗漱梳妆,特制的锦衣华服上身,两臂松松搭一段儿挽肩,头发盘成了镐京时下盛行的孤月髻,眉心还贴上了一片雍容的牡丹花钿。
打眼儿一瞧,便是个地地道道地镐京贵妇模样。
她从屋里出来,到霍修跟前施施然冲他福了福身,拿捏着腔调说了句:“妾身来迟,劳烦夫君久等了。”
这几日的礼仪没白学,霍修瞧她嘴角浅浅弯起的弧度,低垂着眉眼,一举一动端庄齐整得都不像原来的她了。
他挑了挑眉,一把伸手拉过她揽在了臂弯里,“行了,我跟前不用你恪守礼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霍修喜欢她放肆,也喜欢她爱玩爱闹爱笑,更喜欢她一言不合就亲他抱他,铆足了劲儿要往他怀里钻。
那么多乐子,可不能因为学个礼仪就让她学古板了。
他拉她出门,便走边嘱咐,“礼节都是给外人看的,我又不是外人。”
阮阮听着一乐,抿嘴憋笑嗯了声,“你不是外人,你是我内人。”
霍修:……
外间车驾已准备好了,二人相携出门,一路穿过了大半座城,才到了外宫门口。
许是因今日大宴,外宫门戒备十分森严,外出半条街均有禁卫把守,马车到了跟前便得停下,百官都要自此下车驾,之后由内侍带领,步行进入内宫城。
这么大的阵仗,阮阮也紧着心起来,亦步亦趋跟随在霍修身后下马车,一路走得目不斜视。
只不时听他耐心提点句,方才打过招呼的都是些什么人,若她遇见对方夫人,该如何应对,尽都说得详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今日入宫,霍修没让画春随行,另外挑了个沉稳的婢女陪着阮阮,名唤兰心,从前是在宫里伺候宁妃的。
夫妻俩由内侍领至内宫门,阮阮需得往后宫拜见隆安太后,霍修便不能在身边时时照看着她了,只得又交代了兰心几句,才目送着阮阮转进了宫墙拐角。
太后这会子在丰和殿面见各大臣官眷,阮阮领着兰心到时,殿中里里外外已有不少人,一眼望过去尽都是陌生的脸,华服珠翠都要晃花了人的眼。
门口内侍高呼一声,“相府,霍夫人觐见!”
屋里众人闻声果然纷纷扭头前来张望,打量片刻,有人眸光惊艳,有人嫌弃鄙夷,也有人暗自掩嘴取笑。
“听说了吗?她啊,原是个东疆小商户之女,攀上了相爷,如今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呢。”
“嗬,说得那么轻巧,她是凤凰?那你怎么不去兜搭着呀?”
先前那妇人一听,忙拿手帕做掩嘴状,“我可不去,同她说句话,再沾染上满身的铜臭味儿,还不得膈应死人了。”
“山鸡就是山鸡,瞧她那狐媚子模样,倒像个以色侍人的花娘,难为相爷也肯带出来,真不怕辱没了自己的脸面。”
……
那些难听的话,都是压着嗓子悄摸声儿说得,但这些女人都阴阳怪气惯了,话说得不远不近,偏要那被取笑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又碍于大局不能发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幸而阮阮先前做了些心理准备,早知道这里的女人不会好相处。
她是觉得闷气,但这儿毕竟不是邺城,对方也不是方青禾,她可没法儿怒气上头就要冲上去撕烂人家的嘴了。
一旁的兰心也暗自在她手上握了握,示意她继续走,别当回事。
阮阮深吸了口气,抬眼环视一周,目光从那些取笑的人面上一一看过去,先将这些人的模样记下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或许是她那眼神儿记仇的意味太明显,一眼扫过去,倒带出几分凌厉之意,或多或少压下了些不堪入耳的言论。
阮阮顶着一片闲言碎语行至里间屏风外时,才终于见里头出来个宫女,说隆安太后召见。
其实先前外头的动静,里头都听得一清二楚。
内侍高喊一声“相府,霍夫人觐见”时,隆安太后正斜倚在上首软榻上,闻言轻嗤了声,“霍修……”
“乱臣贼子配卑贱商女,如今这世道,当真是什么人都能登堂入室了。”
她右手边坐着令仪长公主,面上亦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鄙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这个女人,母后传她进来,恒昌前往东疆一趟有去无回,王上却对此置之不理,我不亲手弄死她,一辈子都难消心头之恨!”
这位长公主亦是先王之妹,与隆安太后处境相同,对霍修等一众当今王上近臣有着天然的憎恨,更遑论死掉的恒昌,是她的表妹。
话音落,隆安太后斜斜觑她一眼,手中团扇在她手背轻敲了下,教她听。
“看看外头有多少人排挤她,你急什么?”
“你捏死她,容易得像捏死只蚂蚁,可难的,是你替恒昌报了仇之后,怎么能让霍修、王上都不能追究你,嗯?”
二人也不是亲生母女,只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格外亲,谁若犯了错,届时受罚,那必然是一个都跑不掉。
令仪长公主闻言顿住片刻,果真凝神听外间言语,半会儿,眸中一松,“母后放心,儿臣不会轻举妄动,定谨遵母后教诲。”
听了会儿,外间的言语却怎么稍稍有些偃旗息鼓的意思了,隆安太后看了眼身旁的宫女,示意她去瞧。
宫女很快回来,回禀道:“果然是乡野间来的丫头,有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横劲儿,教人取笑了记仇得很,一眼望过去,吓得有些没胆的,倒不敢开口了。”
隆安太后言语时微微眯着眼,嗤笑了声,“那传进来吧,哀家亲自会会她。”
第五十三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殿里燃着香,阮阮进去时轻嗅了下,没闻出来具体是什么香,但觉得不太舒服。
进了里头,她按照学来的规矩行了礼。
但上首的隆安太后却自顾拿过令仪长公主奉来的茶细细品着,有意晾着她,并不搭理人。
下首左右还有几个贵妇人坐着,但约莫也是蛇鼠一窝,兀自谈笑风生,权当中间半曲着膝的阮阮是个空气似得。
福着身子久了有些酸,她蹙起眉,偷偷侧脸看了看兰心,兰心忙朝她摇了摇头。
意思很明显:人家摆明了拿你做筏子,这会子动了就是出错,更是教人拿捏的话柄。
阮阮也只好忍,但无奈她从小没这么看人眼色过,福着身子久了,实在受不了。
恰逢身侧有宫女上前奉茶,她使了个坏,伸脚绊了人家一下,又在人家脚下不稳时,顺势站起身扶了一把。
周遭视线一齐调转过来,阮阮收回手,自己出声化解了下尴尬,“不慎绊到裙摆上了,下回小心些。”
隆安太后眉间不悦,却未同她发作,倒是示意身边的嬷嬷斥了声。
“粗手笨脚的蠢东西也敢出来丢人现眼,还不自去领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宫女忙退下了,但那指桑骂槐的口气,好像谁听不出来是冲阮阮似得。
她微低着头,心底暗自骂了声:阴阳怪气的老妖婆!
上首的隆安太后这才看见她似得,打量了一番,闲话问:“下首可是相府霍夫人?”
阮阮规矩应了声,回着话,抬眸看了眼隆安太后。
听人说是年近半百了,但保养得是真好,比阮夫人瞧着还年轻,常年宫廷里呼奴使婢,教她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子颐指气使的傲然感。
隆安太后眸光在她脸上流转,又问:“从前倒未曾见过,一时想不起是哪家闺秀了?”
阮阮听着,心里直道:又来了又来了,这群人除了出身,还有没有别的新鲜的说辞了?
但无论心里如何烦躁,面上还是得紧着心答复。
“回隆安太后娘娘的话,妾身祖籍东疆灵州,前些时候才随夫君来到镐京的。”
果不其然,这边话音才落,便听一旁的令仪长公主听着掩嘴笑了声。
“母后忘了,霍夫人是鄞州首富家的“闺秀”,听说还是鄞州第一美人,艳名在外,多少文人才子对霍夫人趋之若鹜,想方设法就为见霍夫人一面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话说得,不知道的听了还以为阮阮是个花魁似得,偏底下还立即有好事者搭腔。
手里团扇一挥,遮在嘴前,好似再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公主别提那些男人了,霍夫人姿容妍丽,就是妾身个女人见了,都难免想为她豪掷千金呢。”
一众不怀好意的女人笑是笑,乐是乐,光自顾拿阮阮取笑,她听着都要烦死了。
“夫人,您这话妾身可听不懂。”
阮阮看了眼刚开腔那妇人,也阴阳怪气地挤兑了回去。
“从前只听说男人逛花楼开销大,倒也不知究竟多大,总归我家夫君向来洁身自好,从不进出那些个糟污之地,里头的行情果真是没有您懂。”
“你!”
那妇人脸上吃了挂落,一时气怒说不出话。
隆安太后便来拉偏架了,“放肆!”
她皱着眉看阮阮,“今日诸多官眷在场,霍夫人如何敢口出无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令仪瞧这势头,忙来推波助澜了一把,“纵然霍夫人从前在家中教养不堪,但如今好歹也是相府夫人了,岂可在宫中提起如此污言秽语,你可知当众祸乱宫闱该当何罪?”
一顶又一顶的帽子当头扣下来,阮阮大多听都没听过,可人家要这么莫须有地问她的罪,她不能同意。
“你把话说清楚,我说什么祸乱宫闱了?方才豪掷千金、趋之若鹜的浑话,可是你们自己说得!”
果然这头话音才落,那边儿隆安太后一手拍在小几上砰地一声,“够了!”
“好一个相府夫人,当众出言不逊又顶撞哀家与令仪,你到底还将不将王室威严放在眼里?”
令仪也说:“我瞧她是不把母后与我放在眼里的,此等忤逆之人,母后今日若不严惩,恐日后宫中怕是要人人效仿了。”
话一出,下首果然立刻便有人附和。
一群人有人唱戏有人和,来来回回这么些时候,隆安太后当下便是连演都不想演了。
一挥手,唤来两个上了年纪的嬷嬷,吩咐了句:“带霍夫人到启贤宫偏殿静心思过半日,今日的大宴便不必参加了,如此乡野难训的秉性,切不可冲撞了王上。”
这一个两个摆明了就是要拿阮阮的错处,不管她是不是真错。
她原是精心学了礼仪专门陪霍修来参加大宴,还要面见王上的,可现在,那老妖婆一句话就不教她露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到时候大宴开场,众人一看霍修夫人不见了,再一问,哦,因为不懂礼节被禁足了……
嗐,夫妻俩的脸面届时恐怕都要丢得一干二净!
周围人都在瞧笑话,这屋子里的每一个人约莫都在由衷地排挤她,令仪长公主还在同隆安太后说:为何不对她掌嘴,打烂她那一张脸才好。
阮阮气得牙痒痒,但没用,两个嬷嬷板着脸一左一右站过来,跟两座大山似得。
她要不自己走,就会被人毫无体面的架着拖走。
这一群女人,没本事把闷气发泄在王上、霍修那一众男人身上,就想方设法地为难她。
阮阮出门时心里仍是不服的,每迈一步心里的怒气都烧起来一分,直至跟随两个嬷嬷到启贤宫门前,爆发了。
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劲儿,猛地一把将一个嬷嬷推到在地,便朝兰心喊:“去找霍修,就说有人欺负我,教他赶紧来给我出气!”
兰心都惊呆了,她还没见过宫里有谁这么彪悍,隆安太后让思过,人家却要找夫君来出气……
还没等反应过来,只见阮阮那厢又不管不顾地扯住了一个嬷嬷的后衣领,勒得人满脸通红,还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