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像个马上要见到对象的小姑娘一般。
奇了怪了,吃错药了?
刘竞稀奇道,忽然脑中一条光亮乍现。
他赶紧去窗户边瞧,果然看到了顾浴洋。
而这时顾浴洋正抬头往窗户边瞧,见到是刘竞,友好地一笑。
刘竞哼了一声,他可正等着他呢!
第十五章
认识二十三年,相熟二十三年,刘家桥村口那棵长得歪歪扭扭的老桃树,也花开花谢二十三年,年年都结尚算可口的桃子,刘竞和刘理小时候,每到夏天就要去偷桃子。
刘竞记得在刘理小时候,还折过那桃树的枝子插在土里,说是要种树,不过那可怜的细弱枝干,插在土里不过几天,很快就死得透透的。
刘竞记得刘理小时候许多的事情,他两到哪里都是一块的,连体婴一样,刘理总是跟在刘竞屁股后面跑,像只最最听话的小狗。春天钓龙虾,夏天偷桃子,秋天摘红薯,冬天敲冰凌,快乐的大时光里塞着细琐有味的小时光。
还有在割猪草的空当里逮田鸡,钓鱼的时候捞蝌蚪,一季一季翻新的花样,年年都干得热火朝天兴味十足。从小到大,夏天里两人总是要去追着泥地里的田鸡跑,跑得一裤腿都是泥巴,捉回田鸡来和韭菜一起炒,可鲜可香。
两人老是在一起,就有了惯性,以至于刘竞忽然被老婆管起来的时候,刘理来找他钓鱼被拒绝了,都有些眼巴巴的,一副可怜的样子。
那年刘理才十八九岁,高中刚毕业,跟着师傅学裁缝学得很幸苦,刘竞却早就是大人了,他有老婆有活忙,刘竞便想着,等他的生活都安顿下来,等刘理也成了家,他可以再带刘理玩,没法去捉田鸡了,钓钓鱼也是好的。
然后他还要教自己的孩子和刘理的孩子,如何捉田鸡,如何钓龙虾,如何掏螃蟹,当然也要教孩子们爬树,男孩女孩都要教。
刘竞可是考虑得妥妥的。
哪知道才隔几年,刘理却只身北上,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呆了下来。
刘竞是很想刘理的,他猜刘理也想他,好不容易有空过来,刘竞的感情表现不很明显,其实他高兴坏了,但看刘理高兴得跟撒欢的小狗一样,刘竞就不太想表现出来。
他看刘理一个人过得挺好,瘦是瘦,人却精神得很,刘竞也就放心了。
半路横空杀出来这个顾浴洋,是刘竞意料之外的事情,他猜刘理在外面可能会遇到什么坏人,却想不到是顾浴洋这样的,虽然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刘竞却从没和这样阶级的人接触过。
没接触过又怎样,刘竞不怕他的,打也要把那个顾浴洋打回去。
铺着白色厚布的宽大工作桌前,刘竞跟顾浴洋两个貌合神离,各自揣着小心思喝茶。刘理则在一旁陪笑脸,刚才他看到顾浴洋,下意识就一声不吭地往屋子外头冲,现在也知道心虚,惴惴不安地拿着针线,小心翼翼地打量刘竞的脸色。
“对了,最近忙么?”顾浴洋忽然喊刘理,问道,笑眯眯的,声音温柔地能掐出水来。
刘理被一唤,立刻看向顾浴洋,点头又摇头:“现在不太忙,到过年时会忙一阵子。”
“我倒一直没问过你,你做一件衣服能赚多少呢?”顾浴洋又问,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被这样问,刘理就有些扭捏了,看起来不太好意思似的,低头去用针戳那个纽扣眼,“赚得不多的……”
顾浴洋还想说什么,刘竞呼啦啦喝了大半杯茶水,抬头毫不客气地打断顾浴洋对着刘理的温和的注视,问道:“顾家少爷,怎么会连裁缝做件衣服要多少钱都不知道?就从没找过裁缝吗?”
被刘竞这样不太客气地问了话,顾浴洋却不会生气似的,把那温和的目光转而投注到刘竞身上:“我从小在国外生活,回国也才几个月,还没来得及找过裁缝做新衣服。”
“这样……”刘竞说道,漫不经心地思索了会,又说:“你从小在国外,国外的小孩做些什么呢?”
等顾浴洋再回答完了,刘竞便借题发挥,把他跟刘理小时候做了什么,竹筒倒豆子般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遍,一切细枝末节都不放过,说了快要半个钟头,水杯都空了,末了才轻飘飘加一句:“所以,像我跟刘理这样的交情,他取老婆我是肯定要过问的,他交朋友,我也是要看的,他在外头要是受欺负,我第一个就不会饶过那人。”
他终于说完,吭哧吭哧地定着喘气,刘理也不晓得刘竞前头都说着两人小时候的趣事,结尾的内容怎么就忽然变得沉重起来,他在外面明明没受过欺负不是,刘竞是怎么了。
顾浴洋听完,则是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先前刘竞说话时,他一直没机会插嘴,只是说到有趣时配合地笑笑,或者虚应两声,等刘竞说完最后一句话,他倒似乎有了些微感悟一般,低头思索了会,抬头笑道:“其实……”
刘竞立刻把耳朵竖起来。
“你说的这些事,刘理也全跟我说过的。”顾浴洋笑:“不过再听一次,也挺好玩,刘理还跟我说过他爸爸冬天去捉麻雀呢,真好玩,在国外确实没这些可玩。”
说完,喝一口茶,继续温柔地注视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刘理。
刘竞简直毛都快要气炸了。
一是气他的威胁没被顾浴洋放在眼里,二是气刘理这个傻子什么都往外兜,顾浴洋算什么,刘理简直不拿他当外人看么。
因为刘竞了解刘理,他知道刘理虽然看着很好处,但刘理这个人其实并不很会和人聊自己事情的人,他不会抱怨什么,也不会感慨什么,一门心思地过他的小日子,何况比起倾诉者,刘理通常充当的是倾听者的角色,他算是个很乖却很闷的人,也只有在刘竞跟前,才会显露出该有的活泼来。
而刘理却跟顾浴洋说了一堆有的没的,那些往事,刘理怕是在他父母面前都不会说吧。
被顾浴洋盯着看的刘理,这个时候却不合时宜地显出些少年羞涩来,脸蛋红扑扑的,也不说话,就抿着手的茶水,看起来似乎是又沉闷下去,只有刘竞才晓得他这正是在高兴,也不知道高兴个什么劲。看着看着,刘竞就觉得火大,莫名地觉得自己好像才是外人一样,他跟顾浴洋好像掉换了立场一般。
刘竞不是在吃醋,刘理这辈子,总会和别人也变得亲近的,而且刘理总要讨老婆,刘竞只是气刘理选了个顾浴洋。
多讨厌的一个小孩啊。
但刘竞又不能把话说明白了,他不想让刘理不开心,于是他火冒三丈地垂下脑袋去思考下面的话,这个时候顾浴洋似乎看够了刘理,终于打破了空气里的寂静,说话了。
“我家新开了工厂,是做服装加工,你有兴趣来么?”
不等刘理有反应,刘竞一个手伸出去拼命晃:“不去不去!”
顾浴洋淡淡一笑,放下手里的杯子,望了望刘竞,眼神看起来有些不屑,几乎是不把刘竞放在眼里。
刘竞一愣,只觉得一口气直冲胸口,噎得他话都说不来。
刘理还是没有表态,顾浴洋浅浅地笑着,天空里一把清爽温暖的风一般,轻松又自在地对刘理说道:“你要是来厂里,做得轻松些,工资你定,好不好?”
“工资随刘理定?!你说了算的吗?!”刘竞气愤道。
“恩,那个厂,是给我管人事了,我想找刘理去做个样板师傅,厂里有人帮手,总不会比裁缝铺子累,就是不知道工人的工资和这铺子里赚的钱,哪个多哪个少了。”顾浴洋一派自然,说得轻轻松松,好像真的就是好心在给刘理出主意一样,“而且厂里管饭,伙食还不错的。”他又补充。
刘竞的心动了动,他知道以前刘理在家乡时就想进一家服装厂,考试都通过了,只是最后又被人走后门挤掉名额。
在工厂做事,稳定点,刘理是个没有经济头脑的,绝对不适合自己独门独户地做生意。刘竞猜刘理现在开铺子,肯定是一顿饱一顿饥的,进了工厂,工资先不谈,好歹管饭,怎样都不会饿肚子。
但刘竞又觉得顾浴洋绝对不会那么好心,在顾浴洋说着这些看似道貌岸然的提议时,刘竞都能在他眼睛里看出算计。
刘理则被这个消息砸得有点懵头懵脑,他来X城倒没有什么大的抱负,只是憧憬加上找口饭吃的希望,自己开铺子刚好够一个温饱,每段时间往家寄去的钱其实并不太多,刘理又是个贪吃鬼,许多时候都会入不敷出,只好靠邻里接济。
过的确实是有些苦的。
如果拿工资,也许确实会好一些。
“要来吗?”顾浴洋又问,口气并不着急,体贴地给刘理留了拒绝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