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语趿上鞋,随手抓了一件睡袍穿上,跟在他的身后往外走去。
不出她的意料,裴一皠出门后往走廊深处走了几步,便拐上了上楼的楼梯。叶语这才发现这里的楼梯和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不同。台阶上铺满了金属条,只要穿鞋往上一迈步,便会发出叮叮的金属声。虽然他们都穿着室内的拖鞋,但一路走来还是能清楚听到这种不可避免的噪声。
叶语微微不解,像裴一皠这样的有钱人,求静尚不可得,哪里还有道理把这条楼梯设计得如此“噪音不断”?
没等她想明白,他们便走到了三楼的走廊中。一到三楼,叶语蓦然瞪大了眼睛,这里的场景她竟然觉得分外眼熟。老式的装修、木格的地板,就连护墙板的颜色都那么熟悉。
心中砰然,她想起了MH那层只有裴绍才有权上去的楼层。虽然定睛一看会发现,其实在很多方面这两者还是有差别的,但是咋看之下,让她产生了错位的感觉。
“不用太过惊奇,这里的确很像你看见过的地方。”走在前头的裴一皠没有转头,便知道跟在身后的叶语会有怎样的表情,“准确的说,这个地方和你看见的地方不过是像我在英国的老宅罢了,这两处都是仿造。”
正文 二百六十八、疯子
二百六十八、疯子
听他如此解释,不仅没有化解叶语的惊讶,反而让她心头升起更加不详的念头。她自然想到了那间被破坏地支离破碎的房间。虽然她上去打扫过几次,但一直没有人给她解释过什么。后来,便没有人再召唤她上楼打扫,她自然也渐渐忘记了这个地方。即便是后来和裴绍有了情愫,她也没想起来问他一声。今天,突然之间看见了这熟悉的地方,怎能让她不惊讶?
走廊里站着几名大汉,面容冷峻。看见老人上来,其中一名褐色短发的男人紧走两步,弯下腰来,低声说了句什么。裴一皠挥了挥手,那人抬眼看了一眼叶语,便再次低下头,退后了两步。站在门口的大汉得到了他的示意,为他们打开了房门。
裴一皠走了进去,背影消失在眼前。
叶语深深吸了一口,调整了一下心情,暗自对自己告诫,等一会不论看见了什么都不要惊惶失措,不要被那个时刻想控制自己的老人钻了空子。
做完心理建设,叶语这才一步迈入了房间。
但一进房间,叶语便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再多的心理建设也抵挡不住眼前的冲击。瞳孔在一瞬间紧缩,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大手一把抓碎了心脏。
翻开叶语的病史,能看见她在十九岁那年有一段精神疾控中心的记录。再往后十年,度过了一段平静期后,又有在全球最好的医院求诊精神科的记录。虽然没有进行过强制医疗,但她见过不少和她有同样问题的人,见过各种奇(提供下载…87book)怪表现的男女。
但是,却不及她今天所见的万分之一。
房间里空荡荡的,人却不少。
听见有人进门,他们同时转头过来,被口罩遮挡的面容看不起表情,但目光中却透露着紧张和戒备。穿着白色大褂的是医生,他身边没有娇小可爱、穿着粉色制服的护士,代替的却是两名身高马大、身体强壮的男性,只是同样的白色着装代表着他们与众不同的身份。
他们是只有在特殊医疗机构中才有的男看护。因为要应对的是特殊的病人,所以,在选择这些“护士”时,特别的要求便是更有力、更魁梧。看着他们和门外保镖一般粗细的胳膊,便知道他们有的是力气和强劲。
叶语的目光从这两名看护的夹缝处掠过,看见了房间内唯一的家居摆设。一张豪华的、却满副武装的特殊用床。
事后,每每想起那天她在那个房间里看见的一切,惊骇、恐惧以及巨大的辛酸便会时刻将她的情绪淹没。躺在床上,不,准确地说捆在床上的那个还能称之为“人”么?叶语不知道。
她见过无数张面孔,漂亮的、平凡的、丑陋的;圆的、方的、瓜子的;明朗如蓝天般的笑脸,阴暗如欠他三百万的臭脸。但她从来没看见过这样一张脸,甚至连想象都不曾有过。
掩盖在杂乱如荒草般的长发中,那张脸已经不能称之为脸,而是活骷髅。一张脸皮紧紧地覆盖在骨架上,松垮地耷拉在眼窝上、掩盖着眼睛的眼皮暂时遮盖了骇人的黑洞。他的脸上有条条伤疤,其中最可怕的一条从左太阳穴一直延伸到脖颈处。伤疤虽然早就收口,但纠结凸起的结痂却殷红如新。这哪里是一张人脸,分明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白色的被单包裹住全身,即便如此也遮挡不住如干尸般的身躯形状,上面紧紧地捆扎着三道缚身索。
那名医生看见老人进门,在他耳边微微嘀咕了几句,声音很轻、语速很快,就算打起十二分精神也很难听清,更何况现在的叶语被眼前的景象完全震得灵魂离体。
裴一皠半闭着眼睛听完了医生的报告,然后如同对待门外的保镖一般,挥了挥手。那名医生显然犹豫了一下,但最后什么也没有说,招呼了那两位男护士退出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裴一皠和叶语两人,安静地有些可怕。
“知道他是谁?”许久后,裴一皠才开口。
叶语似乎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不忍看这张脸,却不敢逃避。她甚至不能表现出一丝的厌恶和恐惧,因为受惊的心灵控制不住清醒的大脑得出一个结论。
“看来,你知道了。”裴一皠没有听到叶语的回答,却得到了答案,“没错,他就是我的儿子,我唯一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孩子。”
裴畋,那位只听到过别人叙述他的故事,从来没有见过真人的裴家二爷,那位在东珠口中消失在热带雨林中的探险狂人,那位在椎名夫妻口中的救命恩人,那位在裴孜口中杀母凶手,那位裴绍绝口不提的父亲,竟然以这种突兀的情景出现在她的眼前。
叶语除开震惊以外,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眼下的情况。他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会如此模样
“现在你明白三十五楼的秘密了。”裴一皠再如何话锋冷冽如冰刀,冷漠如霜,面对着自己的儿子,话语中透出了丝丝悲凉。
叶语望着眼前昏睡着,毫无人像的裴畋,想着裴园那张画像上风姿飒爽的美男子,先前的震惊被无数更加复杂的情绪掩盖起来,迷惘有之、同情有之、悲伤有之,但诸般情绪混合在一起,最后化为阵阵凉意。
叶语对裴畋并没有多少了解,只是透过别人的只言片语,知道一些这位消失很久的人一些生活的碎片。他是裴家真正的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