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起帘子就能看见那个最大的箱子了,足有一人高,四方阔长的样子,咳,怎麽看怎麽……
“象口棺材……”雪盗小声说。
“呸呸,你说什麽啊。”柔碧用力在他头上“叩”了一下,不过他也说:“棺材有什麽不好?升官又发财,是好口采。这个这麽大,那是大大的生官发财啊!”
杨丹哭笑不得,不过他很了解自己弟弟,箱子里肯定是什麽别出心裁的礼物。不过外面的包装却未必是他的意思,多半是底下人或是负责运送的人怕碰了损了才给又加的箱子。
把箱子外面的锁扣打开,掀开盖子,里面是厚厚的丝绵包装,再一层层的揭开後,满怀期待的三个人一齐怔住。
“哧”的一声,雪盗先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是静公子。”
不用他说,杨丹和柔碧当然也认得出来这箱子里是……水静。
当然不是真人。而是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眉目宛然,衣发精致。那双眼睛不知是什麽宝石,流光熠彩,整樽雕像宛如真人,仿佛下一刻那红唇就会绽开笑容,朝他打招呼。
“公子,还有封信。”柔碧指指雕像的手,指隙间果然有封信。
丹丹哥:
司徒国他们都回来了,你也该在北樗安顿好了吧?一封信都不写回来,是不是忙得很?还是把我们都给忘了?
北樗已经入冬了吧?听爹爹说那里下雪极早,从十月到次年的四月都是冰封雪盖,你若是不习惯那里的天气,可千万别硬忍著,回帝都来过冬吧,我这儿有烫好的酒煮好的菜等著你。说实在的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为什麽要去北樗,要当兵哪里不能当?非得跑到那麽荒僻的地方去。这话我还问过行云爹爹,他是最风流潇洒爱好丰富的人,可是却在那荒凉贫瘠的地方一待数年,恐怕连个听他吹笛子的人都找不到,怎麽熬得下来,他都不理会我。我猜我这麽问你,你也不会理我。大概我一辈子也明白不来你们的想法。
我一切都好,笙笙也是一样。爹爹们也都好,只是大家都惦记你。捎了些你爱吃的东西,一些御寒的衣物,爹爹们另有信和东西给你,可不要与我的那份儿搞混了。
虽然我很惦记你,也很埋怨你。不过虽然离得远,但是现在总算知道你在什麽地方,也知道你平安,这也足以让我觉得安慰。镇守最短也得要五年才可卸职,等你回来时你侄子都该满地乱跑了。虽然你这个做大伯的太不负责任,我也不能不认你这个兄长啊……
翔 第二部 25…3
信的最末尾写著:丹丹哥,为了怕你回来时已经把我忘光了,我特意准备了一样让你能看能抱能亲的礼物,和我一般高一般胖的软玉娃娃,抱的时候轻点儿,别把我折坏了。还有,我身上的衣裳是可以脱下来洗的,记得帮我换洗,切不能让我终年只穿一件脏衣裳……
杨丹笑不可抑把那封信看完,雪盗和柔碧已经好奇到不行:“公子,信上写些什麽?”
杨丹把信纸折起,小心收好:“静静怕我忘了他,特意送个玉娃娃来给我。”
“这是玉的?”雪盗小心翼翼的用指尖戳戳那个大娃娃的手背,惊呼一声:“软的!”
“是软玉,很珍贵的一种玉石,只在锦山一带才产,巴掌大的一块都够平常人家吃一辈子了。”
“哇,那这麽大块,岂不是很值钱!”雪盗两眼放光:“那要是拿去卖……”不用柔碧再揍他脑袋,他自己先把嘴紧紧闭上缩到一边儿去了。
“真是和真人一样啊。”柔碧倒顾不上揍他,对那大娃娃叹为观止,啧啧称赞:“我也听说过,而且这种白净无瑕的绝对是软玉中的绝品。静公子这样礼物真是豪奢珍贵。公子你看,这脸上,这里还有一种红润的感觉呢,这得多难得啊。”
大娃娃身上穿著一件浅绿的袍子,这袍子不是玉雕的,而是雕好後又给娃娃穿上的,质地很好的一件丝袍。袍子虽然也名贵,但是和娃娃一比,那又微不足道了。
“公子,这个……呃,”雪盗忍著笑说:“这麽珍贵的静公子,摆在哪里合适?摆在外头的话,说不定会有贼人把静公子偷了去啊。”
“摆屋里吧。”
“要是,落灰了怎麽办?”
“用水洗,衣裳也可以脱换。”
雪盗的脸慢慢的,慢慢的红起来:“公子……那个,要不,您给换?要是我和柔碧,嗯,我们可不敢冒犯静公子。”
这倒是。
杨丹突然好奇起来,这衣服底下的娃娃,咳,是不是全和真人一样?还是象幼时静静玩的那些娃娃一样,都是,咳,无性别的?
这个疑问在心头一绕,他也没有细想,反正真要换衣服的话,他也绝不会让旁人来动手。
雪盗搂著柔碧嘀咕:“这可得看好了,不能让人给偷了去。静公子也是,这麽贵重的东西就随随便便送到边关来……”
“这算什麽,当初我们幼时出去读书,家里人疼他,把偌大的一张寒玉床硬是千山万水的运到我们念书的书院去,就是怕他苦夏难耐……”
“静公子怕热?”雪盗记得不是如此啊。
“嗯……後来出了点事,他不怕热,倒变得畏寒了。”
柔碧看他神情有些惆怅,岔开了话:“公子,这些天可把我闷坏了。我看营里的兵也够闷的,这冬天这麽长,雪又这麽厚,出操也困难。”柔碧小声说:“听说有好几起打架的了。他们说这雪还是小的,去年都连著下了半个月没有停,房子都要被埋了呢。”
雪盗打个哆嗦:“那得多冷啊。”
“不是,他们说越是这样的时候,冻伤冻毙的反而少呢。公子,这麽长的冬天,可怎麽过啊。”
雪盗虽然不是那种需要去南方过冬的候鸟,可是和喜欢在冰天雪地里蹦跳啄食儿的麻雀也不是一类,瞅著外面皑皑白雪,虽然屋里头温暖如春,还是情不自禁的想打哆嗦。
“好办。”杨丹笑笑:“没事儿做就给他们找点事儿做,省得精力过剩打架斗殴。”
“能做什麽啊?”
雪盗眨巴眼,转头看柔碧。
“别看我,我也不懂。”
反正公子有好办法,他们只管照著做就行。
杨丹四处游历之时,曾经在苦寒之地待过不少日子。冬季大雪封山,总不能让人几个月都待在屋子里哪儿也不去。那会儿当地的人想的一些出行的办法,取乐的办法,都是跟冰雪有关系的。杨丹那时候就跟著一起乐呵过,也记得极清楚,不过那时候他可不会想到,有一天会用到这些。
“嗯,我画几张图样,你拿去善事司,让他们尽快做。做出来之後每样先送一件来我试试。”
“没问题。”柔碧摊开纸替他磨起墨来:“这会儿大家都闲著浑身发慌,还用得著善事司的人做?您画完了我去领点儿料,就我和雪盗干,也指定给您做的又快又好。”
“你哪做过工匠。闲著没事儿多看看书。”
“我觉得……”柔碧怔了一下,磨墨的手也慢了下来:“我应该会做……”
他对生前的事情始终觉得模糊,想起来的只是一鳞半爪。最近想起的越来越多。
翔第二部 26…1
大校场可容十万兵士出操──反正北樗这地方就是地广人稀,地皮最不稀罕。除了帝都,杨丹还是头一次见这麽大的校场。不过那是没入冬的时候。现在大雪一盖,山峦与平阔处全是白的。校场上冰冻得结结实实,远远望去,有如一面巨大的镜子。
柔碧脚下踩著新做好的鞋子,象阵风般轻盈的从坡上溜了下去,头发和衣裳被风鼓得向後飘起来。雪盗哇哇怪叫两手乱挥的也从身旁滑了下去。
杨丹站在台上瞧著他俩,柔碧在这上头无师自通,溜得稳稳当当的,雪盗摔了几跤之後也能勉强站住,只是不敢乱动。
明成远远走来,站在高处看了半天,望著场中两个人打闹,柔碧捏了一把雪砸了雪盗,雪盗也攥了一把雪想回敬给柔碧,只可惜就他那三脚猫似的架式,除非他变回原形,否则赶死了也撵不上柔碧。
“大人这两个小僮真是活泼可爱。”
“闲著也是闲著,冬日里总得找些事做,不然赌博吃酒打架的事情,虽然是小事,积多了也会酿成大事的。”
明成有些意外:“大人的意思是……要在营中推广这种……游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