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李浩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些,他已经处于了半昏迷的状态,渐渐地,由于疼痛,他几乎真的不知道以后发生的事了。
至于以后的挂号、照片、包扎、入院等等,他都是模模糊糊,听之任之。当他真正清醒地睁开眼睛时,已经第二天上午了。
他环顾四周,仿佛置身于一个白色的世界里。对了!这是医院。他想活动一下,似乎动不了多少。他感到腰间打了石膏,脖子上缠着纱布,手臂上了夹板,脸上也油腻腻的,应该是搽了药。此刻可能是由于病友趁着早上出去活动了,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努力追忆着,但昨天晚上到了医院后,他除了记得全身的痛外,再也记不起别的细节。后来医生给他打了一针,大概是镇痛剂之类的药,这才使他舒服了一点,慢慢地睡着了。
这时候,门“吱”地一声打开了,丁蔷提着一水果和罐头走了进来。她个头小巧,身体纤细,圆圆的脸,长得很甜,而圆圆的眼睛使人感到很亲切。
一见浩明醒来了,丁蔷赶快将东西放下,快步走了过来,关切地问:“浩明,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浩明忙尽量抬起身来,感激地说:“好多了,谢谢你,丁蔷。”
“不用了!”丁蔷甜甜地一笑,然后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说:“刚才我下楼吃了点东西,顺便也给你捎了点吃的。昨天送你到医院,一直到上午八点都没吃东西,我饿坏了。”
“怎么?你昨晚没有回家?”浩明十分吃惊地问。他想坐起来,随即一阵疼痛使他浑身一颤。
“别动!”丁蔷急忙按住了他,然后笑了笑说:“把你一个扔在医院行吗?你动都动不了,我能怎么办?到了医院又是挂号、又是检查,还要动手术。医生说你浑身是伤:脑震荡、肋骨骨折、尺骨有裂纹,需要住院治疗。我不知道你家的住址,没有办法通知你的家人,就是好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留下来陪你啦。上午快八点了你还没醒,我又只好向单位请了个假。没办法,谁叫我碰到这些呢!”
“太感谢你了。”浩明听了,眼眶都红了。他半天说不出什么,只是用感激地眼神望着丁蔷。
丁蔷脸色一红,避开浩明的目光,轻轻地问:“浩明,昨天是怎么回事?”
终于又回到了痛处。浩明仰头倒在枕头上,失望和伤心一齐涌上了心间。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把昨天发生的所有事,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对丁蔷说了。
丁蔷听了后,摇摇头责怪他说:“唉!你呀!真是太愚蠢了!有时间找点正经事做也好,闲着也好,再怎么也不能去玩赌博机呀!你能战胜电脑吗?牌机能够让人用来开店,就肯定会给人带来经济效益。别说你才刚开始玩,就是成天泡在里面的老手,也没有人能够最终赢得了它。你能赢它,哪电游室早关门了。你……唉!连这个也不明白。”
浩明被说得哑口无言。
丁蔷接着说:“再说项链的事:你要贪哪门子便宜吗?唉!好蠢呀你好蠢!这是个老套的圈套了:地上放个钱包,或者放个什么别的值钱的东西,让你去捡,然后过来个人说:‘见面分一半!’绕着弯子骗你把兜里的钱给他。等回家你再看,钱也是假的,东西也是假的。这个花样电视里也说了,广播里也说了,最多也就一些糊涂的老头、老太太上些当,你这么一个大小伙子也……我真是佩服你了!”
“啊!”浩明听了半天,终于说出了这一个字。
“啊什么啊!”丁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全国人民都知道,只有你是……唉!大家都将这个诈骗手段叫作杀猪,就是……你被他们当猪杀了……真是气人!挨了打,被他抢走了衣服还不说,人还要受罪。还得搭进去一笔医药费……真不知该怎么说你!”
丁蔷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浩明听完,羞愧地把脸转到了另外一边,不敢看她。
“好吧!告诉我你家的地址,我得把这件事告诉你家里的人。你一夜没有回家,他们肯定都急坏了,不知道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丁蔷站起身来,语气变得十分冷淡。
浩明听到这句话,左右迟疑,不敢回答。他怕父亲知道会伤心,会失望。
丁蔷站在那,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没有别的办法了,浩明只好告诉丁蔷:“我家住在电机公司五栋402号。你要是找不到,可以问问陶伟中、张雁或者是舒莞。”
“那我去了!”丁蔷此时脸上没有了笑,转身便要走。
“等一等!丁蔷。”浩明喊了一声。
丁蔷回过头来,看到的是他恳求的目光,听到的是他哀求声音:“求你不要把钱的事告诉我父亲。”
丁蔷刚才还在为浩明的堕落感到失望,但是看到浩明这样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也软了下来。她顺手操起了自己搭在床上的外衣说:“你看看,这是我的衣服。昨天送你到医院的路上,你扒在我的背上,把我的背上弄得全是血,我还以为我成了救人英雄,没想到救的人却是一个输光了的赌徒,一个贪图小利的混混,你说我该不该帮你?”
浩明低下了头,小声地说:“我以后有钱了再陪你。”
“不用了,我刚才出去的时候已经买了一件衣服。”看到他的神情,丁蔷叹了口气说:“你呀!我不想管你吧,又觉得你可怜。”
浩明被说得无地自容,眼睛不知该看哪里。
“好吧!说什么也是同学一场,我再帮你一次吧!”丁蔷再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说:“没有钱,你的慌圆不下去,我好人做到底。等你伤好了,我借你一千二百块钱给你买吉它,帮你搪塞过去,希望你不要再拿这些钱去赌牌了。”
“我现在去通知你的家人,你想到办法对付你的父母。”说完,丁蔷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室。
六
浩明真的变了。已经凌晨两点多了,他还在客厅里练琴。
由于住房条件有限,浩明没有自己的房间。为了更好地练琴,他只能把空间让给妹妹和弟弟,自己睡在客厅,这样虽然自己艰苦一点,也不至于影响到他们睡觉。
上次的住院,给浩明的教训太大了。由于他的顽劣和无知,使得家里紧张的生活条件更加紧张。幸亏丁蔷配合他,把他的受伤说成是一起交通逃逸事故,才使他只是让父亲心痛了一阵,而没有伤害到父亲的心。
等到伤好出院之后,浩明又将丁蔷借给他的钱还给了黄平。一切总算是暂时理顺了下来,浩明便一心一意地开始了练琴了。
陶伟中又来看他了。但打过招呼后,浩明便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狂练吉它,这使陶伟中觉得非常乏味,不得不借故离开。由于浩明的兴趣爱好发生了变化,两人的往来逐渐少了起来,一、两个月也难得见一次面。与此同时,丁蔷与他的交往却多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陶伟中是他最好的朋友,但在心目中他和她的地位明显不同。只要丁蔷一来,浩明可以马上放下手头上的一切事情来欢迎她,甚至陪她聊上一整天都不嫌烦。
丁蔷的父母都是干部、知识分子,从小就有着优异的成绩。正因为这样,读书时浩明与她打得交道并不多。丁蔷属于那读书努力,目标远大类型的孩子,自然和浩明这种极具判逆性的同学很少交往。中学毕业后,浩明参了军,而丁蔷考起了经贸大学,两人走得是不同的路,关系也非常一般,以至于他们的同学录中,互相都没有对方的照片。
但偶然发生的这件事使她和浩明的距离拉近了。
丁蔷有一颗善良的心,正因为如此,在浩明失落的时候,她选择了帮助他。丁蔷在外贸上班虽然还不到一年,但又于父母的关系网,加上自己又是高材生,所以工作相当顺利,钱对她来说不是个问题,她是浩明的同学中,最早使用手机的人。
浩明在家身待业的这段时间,丁蔷十分关心他,时常为他买些音乐书和琴弦什么的;在他经济困难时,丁蔷也会毫不犹豫地为他慷慨解囊,以帮助他走出困境。为此,浩明很感激,这种感激是发自内心的,他发誓以后赚到钱后,要还给她更多。
时光飞逝,很快到了第二年初夏,浩明的工作分配下来了。不出他的意料,果然是分到父亲单位——电机公司。从此他开始上班,有了每个月85块钱的学徒工资,结束了没有收入的日子。
由于工作的缘故,他的生活充实了进来,只有中午和晚上才有空闲时间练练琴,因此他更加珍惜这些有限的时间,抓紧地练习着。
昨天,黄平来找他,想要浩明后天到歌舞厅帮自己替一个班。当黄平见到他练琴之后,十分惊异,因为浩明飞速的进步是他没有想到的。他非常高兴,但是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邀请浩明明天一同去天河歌舞厅,熟悉一下环境,摸熟一下他的琴,最好是能弹上一、两个曲子,给他的朋友看一看。浩明听了,非常高兴。
黄平走后,浩明匆匆地吃过饭,便开始练琴了。
不知不觉已经弹了六个多小时,但他却没有一丝倦意。
弹着弹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因为他又想起了丁蔷。他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丁蔷了,他想她,牵挂她,愿意为她做一切事情。难道这就是爱吗?他在问自己。这是他第一次萌发“爱”的感觉。
由于工作的关系,他和丁蔷已经有三、四天没有见面了,他真的想念她,盼望有一天能娶她为妻,再拥有自己的小宝宝,再一起白头到老……
这是不是痴心妄想呢?有时候他也这样问自己。目前的他还是一事无成,每次想到丁蔷那么优秀,自己能拿什么去获取她的芳心时,他常常暗自忧郁,从内心产生一种莫名的伤感。
唉!想有什么用,还是抓紧时间练琴吧,等有了自己的事业后,说不定会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