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些参谋兼啦啦队员的注视下,浩明开始续写他的“掏金记”。
但这次的他运气便不那么好了:发出牌来八成是输,比大小押十次硬是可以十次不中,他不得不一次一次地掏出钱来补充分数。二十五分玩完后老板娘便不再那么客气了,每次都按他所给的钱如数上分。
刚开始掏钱时,他还有些舍不得,懊丧加杂着后悔,使他不得不每次都把心狠了又狠,揪了又揪。
但不久他便麻木了,出钱上分的动作已经是条件反射了。
但运气似乎毫无转机,浩明摇头叹息的表情慢慢地变成了康康电游室一道并不那么靓丽的风景线。
他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掏口袋了,但这次摸到的却是空空如也。他记得原来他有七、八十块钱,加上上次与陶伟中吃饭剩下的,不会少于一百吧!怎么还没有一个小时便一个子也没有了呢?
观战的人见他没钱了,知道没看头了,便“轰”地一声散去,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
他丧气地摇摇头,一种又失望又气恼地情绪涌上心头。他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迅速地走出了电游室。
“一定要扳本!一定要扳本!”他心里这么想,嘴里这么念。于是风一般地回到家里,拉开抽屉。
抽屉里放着五十张十元的钞票,这是他当兵三年的复员费,由于家里没什么条件,他一直不敢轻易用。但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奋力抄起了两百块钱,又飞快地冲下了楼梯……
没用十分钟,他又坐到了老地方,莹光屏又可以随他操纵了。
但电脑依然拿他开涮,对方开出来的牌总是大得难以再大了,总是将他为数不多的分数一次又一次地倾吞。浩明挠尽脑汁,想用他掌握的一切所谓技术来对付它,但一切都是枉然的。虽然有过侥幸的胜利,有过短暂的相持,但最后败下阵来的仍旧是他。
没玩到两个小时,电脑便鸣金收兵了,因为他已经输掉了手里所有的钞票。
浩明不得不再次无可奈何地从凳子站起来,无精打彩地走出了门。
刚走到门口,陶伟中正好迎面进来。一见到他,伟中非常意外地说:“哎!浩明!你怎么在这里?”
浩明目光呆滞地摇了摇头。
“你在赌牌机?”伟中明白了,然后问:“不是说好了不再赌了吗?怎么又来了?看这情景,手气不佳呀!输了多少?”
浩明伸出了三个手指头。
“好了!三十块钱买个教训,以后不要再赌了。象我一样,只打打游戏,解解闷就行了,你是性格不适合赌钱的。”
“三十?”浩明嚷道:“三百呀!”
“三百就三百,去财消灾。”伟中拍拍他的肩负说。
浩明还是很泄气,没有开口。伟中继续安慰他说:“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不就是几百块钱,生活是美好的,前途是光明的,要一直往前走,不要朝两边看,你就会融化在浩翰的蓝天之中……”
“什么乱七八糟的?《追捕》呀?”浩明感到好笑,但情绪还是稍好了一点。
“不玩了,我陪你走走。”伟中说完,拉着他上了街。
“你以后不要再玩了,你是个直肠子,怎么能够和赌打交道呢?”伟中一边走一边给浩明上课:“玩牌机要用脑子,要有张有弛,不要任着性子硬来。牌机出牌是有规律的,它出大牌时,你挡都挡不住,只能选择避开,不要老是在一台机子上与它对着干,他输的是分,你输的是钱!”
浩明听后,觉得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
伟中还在说:“出牌的规律,你不下苦功夫是不行的。他看那些看牌的,不见得比你钱少,但他们轻易不出手,看准了才掏钱。你这个小样,我看还有你学的!懂不懂!……只有拿握了这些规律,加上头脑和手气,才有赢钱的机会?”
“什么规律不规律?规律都让你掌握了,那电游室的老板们拿什么来赚钱?”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说话声,打断了陶伟中悬河之口。两人回头一看,一个女孩正跟在他们身后,嘴里还继续着没有说完的话:“老见陶伟中从电游室里出来,什么时候看到他赢过钱呢?”
“啊!是舒莞呀!”浩明高兴地打了个招呼。
舒莞是他们俩的同学,牙尖嘴利,读书时专门与男孩子作对,是班上闻名的刺头,不过单从相貌上来看,舒莞却还不是那么可怕:她身材修长、皮肤白静,浓眉毛、大眼睛,小嘴微微上翘,长得很有魅力。听到浩明说话,她笑着回答:“好啊!浩明,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通知我。”
“回来不久。”舒莞读书时曾和浩明是同桌,虽然少时也曾为三八线的问题发生过不少的争斗,但由于从一年级开始就是同窗,所以还算是很要好的朋友。
两、三年不见了,还得恭维她几句,要不有得受。浩明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点点头说:“几年不见,莞莞是越长越漂亮了。走在大街上,一眼我还认不出来呢!”
“少来了!又拿我开心!”舒莞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甜甜的。唉!女孩子都这样。
“真的!”浩明调皮地说:“一看就让人动心!”
“去!油腔滑调!”舒莞说:“又跟靓仔学玩电游?”
“谁说的!我是叫他不要玩。”伟中赶紧分辨。
“闭嘴!”舒莞指着他厉声地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又怎么了?我又得罪你了?”伟中皱着眉头说。
“不怎么!”舒莞没好气地说:“象你这样的人,成天靠着玩电子游戏来打发时光,无所适事,怪不得没有女孩子喜欢你!”说完,翻了一个白眼。
“我又不要你来喜欢!”伟中开始反唇相击了:“你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以为你是谁?”
“怎么也比你强一点吧!”舒莞也瞪着眼睛望着他。
“得!还是这样!”浩明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两个同学,从小就是死对头,每次见面不是你打我一锤子,我敲你一杠子;就是各说各的话,不把对方放在视线范围以内。眼见气氛紧张起来了,浩明赶紧打圆场说:“舒莞,听伟中说你在商业局幼儿园工作,还顺心吗?”
其实这事根本不是听陶伟中说的。
舒莞对着伟中抛下了一个藐视的目光,然后转过头继续和浩明说:“上班还不是这样,有什么顺心不顺心的,大家都一样,比不得坐办公室的国家干部啦!”
哈!还不忘数落一下身边的死对头。浩明暗暗觉得好笑。
“对了,你是不是复员了?”舒莞问浩明。
“是呀。”浩明点点头。
“在哪里上班呢?”舒莞又问。
“离分配工作还早呢,大约要半年以后吧。”浩明回答:“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分到电机公司:父亲单位。”
舒莞笑着说:“哈!那你开心啦!半年时间,可以痛痛快快大玩一阵了!”然后叹了口气,万分感慨地说:“到了上班你就失去自由了!工作的压力,生活的压力,让你成天抬不起头来:清早起来一直忙到太阳落山,一个礼拜只有一天休息……不过坐办公室的国家干部就不同了!”
说三句话不忘把国家干部抬出来亮亮像。伟中痛苦地撇撇嘴,那情形不亚于吃了五斤芥茉一般。
浩明笑了笑说:“没什么好玩的,闲得发慌。”
舒莞想起来刚才跟在他们身后偷听到的话,对浩明劝道:“再没事干也不要去玩赌博机。我有个同事的老公半个月输了两万多,成天吵架,不可收拾。我看两人过的日子不长了。”
“输两万?那就比浩明智商还低了!”伟中又来找不自在。
“就是你这小子,不带好样!”舒莞说着说着,调皮地一笑说:“靓仔干部!你是肯定不会玩的吧?以你的智商……啊……”
“快被你气死了,从头到尾,我都是劝浩明不要玩!你这么护着他,是不是暗恋上他了?”伟中气愤地说。
“我和他?要恋十年前就恋了!”舒莞笑着说:“这么熟悉,太不可能了。几十年的朋友,就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了。”然后转过头对浩明说:“别说我不够朋友,牌机真的不要再玩了,那种游戏最让人难已自拨。你要是堕落了,这个国家干部肯定会和你划清界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