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惠说得没错,人再怎么艰难地活着,也比死了强。
从玉人楼回来,她就去了潭边,双腿插在水里,她钟爱这里的小瀑布,是她的神仙宝地。听着瀑布的声响,便觉世间只剩安静祥和。人生一场,譬如朝露,庸人自扰。
“仙姑!青零师姐,你在吗——?静虚师父出关啦,叫你赶紧回观呐——!”
“仙姑,你听到了吗——!”
瀑布顶头的崖上,青芜的大嗓门响彻云霄,余音绕谷,绵绵不绝,顿时打乱自然之祥和,再无半分安宁。她忿忿地想,人生在世,真他娘的去日苦多!
静虚出关对青云观来说,着实算不上大事。玉虚观主更是习以为常,这次仍是遣出两弟子,一个前去送干净的衣裳,另一个则满山吆喝唤青零回去。
而然自家便宜师父出关,对她来说不能是个小事儿!
说起静虚那老头,她都甚为奇怪。老头白眉白须,年纪成迷,不揽俗事、热衷闭关,一年里头有大半年都在闭关。
也不知道老头现在怎么样了。
青零往后院走,见青蘅又在摆弄他的瓶瓶罐罐,还拦下她,偷偷摸摸地掏出两个小瓷瓶塞过去,“这瓶用上一颗能叫男人欲罢不能,这瓶给男人吃完能叫他终身不育,师妹收好!”
她抽了抽嘴角,推门进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耽美书库<a href="http://www.danmeisk.com" target="_blank">www.danmeisk.com</a>】老头似乎比上一次瘦了,他盘腿坐在蒲团上,双目半阖,似已入境。她从旁边的架子上抽出一张蒲团,坐在静虚对面,又顺手从口袋里掏出青果,啃得“咔嚓咔嚓”做响。
等吃到第三个时,静虚被吵得有些烦,睁开眼,“好吃吗?”
“挺甜的,潭里镇过,吃么?”青零把最后一个递过去。
静虚三下两口吃完,手往衣摆上擦两下,拂尘一甩,轻捋白须,“青零,今日过后,你来青云观便已有三年了。”
“哦。”
“三年前老朽收你上山,是见你命格不该绝于当时,而你命中劫煞过重,需强留此地三年方可避开,如今天降大机缘,你煞期已过,老朽无需再留你,你……”
“哦。”青零顿了顿,“其实您可以继续留着我。”
静虚一哽,立马吹须瞪眼,“想得美!你上山前观里每月开销二两,现在每月六两,青芜他们学你整日上蹿下跳,玉虚隔三差五要请人上山修墙!”
“玉虚他抠啊,每次只给出糊泥巴的工钱,不跨他观墙跨谁观?”
“清虚早上说他大徒弟这个月已经胖了二十斤!”
“青蘅他馋啊,观里请不起好师傅,我就下山开个荤,况且我就带他去过一次,剩下他自己摸过去的!这些都还能赖上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耽美书库<a href="http://www.danmeisk.com" target="_blank">www.danmeisk.com</a>】“那老朽今年三百三十二岁,给周高祖披过命,给闵州刺史请过魂,没赖错人否?”静虚面孔狰狞,“老朽竟不知自己能耐至此,梦中叫人拜为关门仙师!”
她虚心一笑,“都是您教得好,半路师徒也是师徒,关门拜师,自然叫关门弟子,我名儿是您取的,您赖不走。”
静虚瞪她。
“我好不容易把青云观的名声打出去,都是吃这碗饭的,凭甚香火钱都叫旁的观赚去?您看这次出关您都有新袍子穿!门法青芜他们都知道,只要您不拆台,咱们观往后的日子肯定越过越好!”
这可都是从玉人楼学来的,何文惠那个经商鬼才!
静虚泰然自定,道:“然你与青云观缘分已尽,不可强留。”
青零狐疑:“难道不是因为我动了王天保,你怕王家找青云观的麻烦?”
静虚顿时暴跳如雷,“三年前送你上山的人明日一早就来接你下山,你赶紧麻溜地给我滚,去你该去的地方!”
次日清晨,一辆翠幄绿轴马车停在半山腰道上,山腰王上为石板路,马车走不得,只能步行。
大伙儿热衷晚睡晚起,这是只有青芜早起练剑,见她拖着一捆麻袋扔东西,上前搭把手送她道观门口,便仁至义尽地往回走。
青云观虽不大,但这些年总有人来人去,玉虚秉信相聚分离皆是缘,因此大伙儿不会特别迎接谁,也不会为谁刻意送行,只求自在随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耽美书库<a href="http://www.danmeisk.com" target="_blank">www.danmeisk.com</a>】林间山雾未散,青零扎这小髻,斜插着一根竹枝样的簪子,身前背着一个小包裹,拂尘插在包裹里,左手拎着一条去年冬天晒的咸鱼,右手提着一只竹箱,走路时里面噼里啪啦作响。
来接她的人站在马车前,头盘妇人髻,一身翡翠撒花样的齐腰衫裙,见她到跟前,上前拜了一拜,甚为大方得体。
“我们见过。你是谁?”
妇人对她行了一礼,“娘子记得我?我们曾在芙蓉水榭有一面之缘,但您应当不认识我,民妇余氏,如今乃罪太子祁之妻,僭越能称呼您一声表妹。”
见她不解,余氏斟酌道:“您说见过我,我便以为您想起来了。娘子如今什么都不记得,还是能记得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