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还没来得及再往下臆想,书房的门口打开,斯哲走了出来,对他说一声,“顾先生,请。”门口大半敞着,斯哲侧个身,请他进房。
“谢谢。”顾泽峰敛回心思,对他谢过,迈进房门。
在他完全进屋后,斯哲抓着门柄,向外走,轻轻将门带上。在走廊用室内电话叫了佣人送茶水上来,然后移步到对面的客厅,坐在沙发上。
静止不动,沉默如一尊雕像。
书房内。
“小韵,是我。”顾泽峰一步步走近站在书桌前的安韵,心有种急切,步履在靠近时却一点点慢下来,原本就沉的声音染了沧桑,目光锁住眼前一身浅白的人,心潮起来波澜,想说的太多,却不知怎么说,百感交集在心田,最后望着她,一种无言的沉默。
“泽峰,你来了。”安韵回首,看着他,淡白的脸上有着相同的心情,她压制住那份哽咽,一点点溢出笑,容颜柔美温婉,如昔。
顾泽峰走近她,“你没有变,和二十三年前一模一样,一点都没变。”他叹息,声音是柔的,缓的,沉的。
“怎么会没变?都过了二十三年,你老了,我怎么会不老?”安韵望着他花白的双鬓,轻轻一句感叹,“坐吧。”她指着书桌旁的沙发。
顾泽峰点头,与她一同坐下来。
“这些年——”
“这些年——”
先是一阵沉默,两人同时抬头望向对方,又同时开口,说了同样的话。
同时又顿下来,相视而笑,顾泽峰静静望着她,他脸上的纹路历经了岁月的洗礼,是那样的深刻,是那样的刚毅,这一刻,却也,是那样的柔软,为眼前人。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安韵问,笑容还是柔柔静静,只是缺少力气,一种虚弱召显。
“嗯。”顾泽峰点头,即使没有老泪纵横,可是看到曾经的结发妻子,多少悔意感叹伤凉在心中,也只有自己体味。“我很好,这些年多亏了她。”
“她,也把依依照顾得很好吧?”安韵轻声问,音轻柔但有种急切,急切想知道又害怕听到的一种复杂心情。
顾泽峰摇头。
安韵一惊,刚想问,只见顾泽峰轻轻拍她的手,那是让她不必担忧,“我们到现在,还没有正式摆宴公布。开始那些年,是依依不同意,闹小孩子脾气,不肯接受她,正因如此,我一直将依依留在鼎光和阿昕身边,不让她为难,再者还有小彬和小辰陪着依依,也有个伴。再后来依依长大了,不再抵触她,松了口,也肯跟她和和气气相处,前一二年依依还催促我们赶紧把事情给办了,她却说没关系,等依依毕业了再说,我们都觉得其实办不办都无碍,就这样过也挺好。你放心,她待依依很好,尽管在开始那些年依依不接受她;依依这丫头虽然偶尔任性胡闹,但还是个懂事的孩子,并没有让我们太操心。”
“真好,这样真好。”安韵喃喃,她思念的情早已堆满,却还不知用何种状态来见日思夜念的女儿,二十三年,她就这样过来了。
“你呢?这么多年来,在那边过得好吗?”
“嗯,我很好,他对我很好。”安韵微笑,由衷的,让他安心放心的。
“刚才那位——”
“那是他的长子,斯哲,他还有一个女儿,斯缇,这次也来了,他们都很听话,对我也很好。”她说得细祥,不让他有任何担忧。
“嗯,这样就好了。”顾泽峰展颜,完全放下心。
瞬时又陷入了沉默,这是佣人进来,给他们端来茶水,安韵的是用保温杯装的,颜色和顾泽峰的当然不一样,佣人离去前还道:“夫人,少爷特别交代您一定要趁热喝完。”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安韵对佣人一笑,待佣人带上门离开,她对顾泽峰说:“先喝杯茶吧。”
“好。”顾泽峰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就放下,看她对着保温杯吹气,慢慢地喝下去,一喝就喝了三分之一。
“小韵,这是——药茶吗?”有非常重的一股中药味。
“嗯。”安韵对他点头,放下杯子。
“你的身体——”她看上去是那么虚白,该不会——
“别担心,只是这阵子身体有点虚,没什么大碍。”安韵摇首,对他又笑了笑,被药茶的热气熏蒸后,面容上好像稍微添了点神采。
顾泽峰轻轻点头,神态却还是有种不放心,却不知该如何问,一向,她总是把心事藏得很好,很深。
“小韵,当年,你一定怨我让你走吧?”终于,还是说到了往事。
安韵摇头,“你呢?当年我对你的不体谅,也让你很难过吧?”
顾泽峰跟着摇头,“也许,我们当年,都做错了决定。”
“是啊!当年,我太年轻,是那样的不懂事。”安韵也轻叹,眸底又有水光盈动。
“你没有错,小韵,都怪我,不能让事情两全。”
安韵再摇首,“我们都没有错,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命吧!她呢?还好吗?”
“阿安走后,她的身体很快恶化,在你离开后的三个月,就去了,后来我把小辰接了回来,只是小星,从此再也无踪影。”这是他此生唯一的遗恨。
安韵再一声叹息,沉痛的往事一点点浮现,已是无言。
“那个时候,我好不容易把被骗的钱追回来,正想要给她好好治病,可是,因为小星的失踪,她的病迅速恶化,再也无法医治。”
“小星是怎么失踪的?”
“他为了找我。在他眼里,我是害他家破人亡的刽子手,他以为我让你走,把依依交给阿昕,是为了撇开一切逃跑。我回来后也是听说,他搭乘了我北上的后一班列车来追我,可从那以后,再也杳无音讯。用那些钱为春天办完后事,将小辰接到阿昕身边,我特意远途去寻他,可是,整整找了一年,一点消息都没有,那孩子,当时才十岁啊!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活着,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哎,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顾泽峰悲痛失声,老泪不住纵横。
安韵柔语安慰他,“泽峰,别太自责,并不都是你的错。”
当年,顾泽峰和安韵以及好友俞安及其妻白春天都是百中的教师,顾泽峰教数学,安韵是声乐老师,俞安教地理,白春天教语文。最初,顾泽峰和俞安是好友,两人同时暗恋白春天,最后白春天选择了俞安,但这并没有影响三人的友情。俞安和白春天结婚后,三人依旧保持着友好关系,密切往来,但顾泽峰一直单着,并不着急人生大事,就这样维持好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