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淳盛的脸色愈显阴暗冷沉,“你就这么喜欢她?”
“是。爸,我很爱她。子纱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工作认真,为人善良,哥和嫂都很喜欢她,我想找个时间带她到家里吃个饭,跟您和妈正式见一面。”他笑了笑,在父亲面前还是如往常般的温顺,但神态极其认真。
“我不同意。”顔淳盛丝毫不顾及儿子的感受,吐出冷冰冰四个字。
“爸!”神色瞬间转为愕然,他不解看着父亲,“为什么?爸?”
“为什么?”顔淳盛冷哼一声,“你交往的那些女人,有哪一个是正经的?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但现在这个什么向子纱,就算她是公司的员工,在斯哲手下做事,也不是什么登得了台面的人,你堂堂一个副总经理,居然跟底下的员工谈情说爱!成何体统!”顔淳盛批判性望着儿子,气息变紧,声厉斥怒。
“爸!你不能这样评价子纱!和我以前爱过的人!”顔海勋一下子被父亲的话惊痛,同时怒火被激发,他倏然起身,“你从不曾去真正了解她们,却只一味按照自己的标准认为她们与我合不合适!”
“那么你呢?做事从来都只是顾及自己的感受,什么时候你曾好好的听我这个父亲说过话?有哪一次不是胡闹?你自认为的那些适合,那些爱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自找麻烦!你连你哥的十分之一都不及!”顔淳盛的冷言冷语似尖锐的箭一支一支无情冷血刺向自己的幼子。
顔海勋眸中的怒气氤氲上难以言喻的伤痛,无法招架,鲜血滴滴淌地。
“对!在你眼里,我什么都不是!我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你眼里的胡闹!但这就是我,是我想过的人生!那些女孩,从来都是你的儿子我去招惹她们,而不是她们攀龙附凤,从来都是我先爱上她们,因为她们给了我不一样的人生体验,让我更明白什么是爱,怎么去爱!爸,你可以对我不满,但请你不能这么武断去评判我爱的人!”十几年的西方教育让他更懂得注重自我感受,活出了本性色彩,而不是依循传统儒道家那套,对父母的话一味言听计从。
而从小到大,父亲几乎不曾给过他好脸色,总一副严厉而又冷漠如看待外人般对他,他不曾享受过一天的父爱,甚至连父亲包含赞许,鼓励,慈爱的笑都不曾见过。他不明白为什么,小时候,每次面对父亲,他总有种战战兢兢的感觉,很想去讨得他欢心,却不知该怎么做,不像哥哥,任何时候,不管做什么怎么做都能得到父亲温慈的肯定。
是,他不够优秀,体质孱弱什么都要别人来照顾,简直就是家庭的累赘,但至只身去美国后,他就发誓一定要健康强壮的活着,不再是任何人担忧照顾的对象,不是任何人的负担,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充满力量的活着,去给自己爱的,爱自己的人一份安全可靠的依存力量。只是潜意识里,他亦希望父亲能由此对他刮目相看,但至从他报考大学专业与父亲闹翻后他便明白,他这一辈子,也许都不能得到父亲一次的真正的认同。他为此难过过,不能谅解过,但乐观的他努力去调和这种种让他一直不解的矛盾,不故意去和父亲对立,不再去激怒父亲,也不压抑自己的本愿,努力维持一种平和的状态。
可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无论他做什么,或不做什么,父亲对他都不会满意,因为他从来都不是父亲理想中的儿子,像哥哥那样的优秀,这一刻,那种平和状态被打破,连同旧日里的不解和被压制的委屈怨愤终于到了临界点,彻底爆发出来。
“你的意思是我没有尊重你吗?”顔淳盛一声冷笑,藐睨着亲子,如对待商敌般冷血残忍。
“对!你没有尊重我,更没有尊重我爱的人!”他几乎握紧拳,极力压抑着狂烈怒火。
“作为一个父亲,我有权力过问自己儿子的私生活;作为公司董事,我更有义务去维持公司的形象,你所做的那些事,有哪一件够资格得到我的认同,让我尊重?如果你不是我儿子,连一眼我都不会看!”颜淳盛犹似掌握生死大权的帝王般居高临下,藐视着亲子的一切。
顔海勋的心早已被父亲的冷眼利语穿出千疮百孔,全部的力气抽离了般,浑身血伤,陷入绝望,他倒退一步,“对,我永远都不会得到你的认同,对此我早就应该清醒,如果你不是我父亲,我不会允许你用言语这样来伤害我,但即使你是我父亲,你今天说的这番话,已经是我能容忍的极限!”
“极限?”顔淳盛亦被儿子的言语激怒,理智散去一大半,恶毒的以牙还牙,他再度冷笑,“还有件事情我也顺便告诉你,那个向子纱,你母亲在今天就已经遣她离开域城,你回去,不会再看到她。海勋,作为你的父亲,如果你认为我的态度对你是一种伤害,那么你的母亲,你一直最敬爱的,最疼爱你的母亲,她也不曾有过一次认同你所做的一切,温慈母爱的包裹下,是对你所有行径和恋爱对象的不满,她会用自己的方式让你回到她认为正确而光明的轨道上来,而我,不会有那个耐心,就如你自己所说,你不是我理想的儿子,我早已不对你抱任何一星点儿的希望!”
“你们——”从来不曾想过母亲居然会这样对他!他惊了又惊,痛了又痛,张着口,能量耗尽,已经无力反击,他抿紧了唇,脸上的线条绷直,握拳的手一再再紧握,想要保护自己,却还是痛了自己的心。他无言望了父亲一眼,那里头,包含太多,有痛苦,有绝望,有怨怼,有怒气,他突然撇开头,疾步走上楼。
作者有话要说:
☆、3。5——谁是你的童话城(Ⅱ)(2)
顔淳盛微闭双眼,仰靠沙发上,绷紧的脸部线条却没有真正松懈下来。
没两分钟,楼梯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睁眼,看见儿子一言不发直冲大门。
“你要去哪里?”他霍然起身,大声喝道。
顔海勋停下疾步,望了父亲一眼,面无表情:“这不关你的事。”
“如果你走,你就不再是我顔淳盛的儿子!”顔淳盛瞥见他抓在手上的通行证,勃然大怒!
“我曾经是你的儿子吗?这二十七年来,你有哪一天,像一个父亲对待儿子那样对待我?”顔海勋冷嘲一笑,心已哀死,他还有什么可在乎?绝望和伤痛留在眸中,散不去,心痛到麻木,不会跳,像死掉。
他要离开这里!
现在!
不再理会自己的父亲,他疾步推开家门,没有任何留恋,大步一跨,消失在门口。
顔淳盛怫然坐下,绷紧的脸部线条,暴突的青筋,更冷更硬。
黑色的海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一再而再刺激他还在伤痛抽搐的神经,趋于麻木无知觉的心却因凛冽的风一点点复苏起来,深刻体味这一刻的巨痛。他要离开这里,回到她身边,就在今天,他已经等不下去,在被父亲的冷言戾语不断的射击打伤后,唯一能让他感到温暖的地方就是她的身边,如果要他放弃所有一切才能和她在一起,那就统统放弃吧!
呜咽的黑风煽动了他的泪水,黑暗中,两条泪痕狰狞的刻在他的俊容上,直流而下的滚烫泪水让他永远抹不掉,无法回避这痛。
沿着海岸线飙弛,他要去港口。最后一艘开往海都的轮船半个小时后就会开走。
他抬起头,止住那泪水,他不懦弱,泪水不是屈服,而是不必再去无端的忍受父亲对他的种种不公,用泪寻找一个宣泄口,至此以后,为已经下定的决心,他要更坚定。
他平息了心头的波涌,不再让那份伤痛遗留,他伸手摸索,寻找手机,这一刻,只想听到她的声音。
一个低身,一个抬首,一束强烈的白色光线,一阵尖锐刺耳的摩擦巨响,一声声失控惶恐的惊叫声,仿佛只一秒,电火花石间,他的身体连同车被震起,翻到道路的护栏上,跌下,滚向暗夜中的海岸线。
疼痛都在一刻间全部被抽离。
黑色,是他最后,唯一的意识。
他猛然睁开眼,额头颈间已经惊出了一层晶细的汗珠。
只是一时累困,靠在沙发上小憩,飘来的梦又将他带回那些黑色的记忆中。
他不是总会去记起,只是很偶尔的,大脑程序会自动回放这一段被他遗弃过,却过于深刻的记忆,他不再去想,却隐藏于潜意识中的那份,与父亲有关的伤痛。他习惯了的,与父亲相处的模式,梦已醒,他不想回头再去批判谁,判定谁错谁对,孰是孰非,他说过,他只想走好前方的路,抓住眼前的幸福。他双手捣住脸,顺便拭去了额上的细汗,拿起手机,距午夜十二点还有一刻钟。手机显示了一条未读信息,来自她,五分钟之前。他唇畔溢出笑,解锁阅读。
信息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晚安。
他离开时请求她一定要等他的电话,一回到酒店,自己却被属下拖住,一连处理了好几大宗急件,忙完已十一时。他电话打过去,无人接听,三次。心想她许在沐浴,于是闭目等待,不料倒是他自己睡着了,她应该也在等着他的电话吧,虽然她一向不太主动,但他能够想象,也许等了一会,没等到,最后发了信息过来。
她没有晚睡的习惯。
他知道。
是他错过了与她诉情的机会。
但无妨。
来日方长。
他们的时间有很多。
心想她应已入睡,但再一想,他还是回了一条短信:“子纱,对不起,我睡着了,晚安,明天见。”虽然她现在看不到,但她明早起床打开手机就能看到,多希望她那一刻的喜悦与自己的相同。这样,他会比她还要愉快。
放下手机,他走进沐浴间,刚想关上门,门铃响了。
“哪位?”他走出淋浴间,朝门口问了声。
“先生,需要特殊服务吗?价格实惠,包您满意。”门外传来一个似故作的娇滴女声。
他厌恶皱起眉,冷冷道:“不需要。”转身进淋浴间。
门外的人似终于不可抑制忍不住扑哧一笑,笑没消,声音又起,是正常音调:“Fred,是我,请开门。”
顔海勋自然听出了那声音,他无可奈何摇头,折回把门打开,“Talina,你怎么还不睡?”
门外,是一身黑色无袖连衣裙的左惟,那黑裙是她白天穿在红风衣里头的衣物,从头到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