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笑道:“没人知道老实和尚究竟真老实或是假老实,但他武功之高,却一点不假。若有谁惹到他,他虽然总是笑嘻嘻的一点都不生气,惹他那人却往往会在半夜里不明不白的送掉性命。太平王世子能将这样的人收为己用,果然好手段。陆小凤当他是朋友,一旦遇着,难免要吃大亏。”
花满楼“嗯”了一声,问杳冥:“老实和尚现在何处?”
杳冥道:“他与太平王世子同行,也正往东而去,一边搜寻陆大侠行踪,一边做着出海准备。”
花满楼道:“我要随时知道太平王世子和老实和尚的动向。”
杳冥躬身道:“是!”
花满楼又道:“还有,设法拖延这两人的行程,同时拖延那批佛像、木鱼的出海时间,但不要让他们发觉是人有意为之。”
杳冥连忙称是,见花满楼再无其他命令,向他与王怜花一揖,又退人花木中,瞬间消失无踪。
王怜花饶有兴趣地说道:“难怪你曾说,陆小凤总会和这世上最莫名其妙的事纠缠上。你猜,这太平王世子在他身上,打的是什么主意?”
花满楼笑道:“倒要请教王公子,若你是太平王世子,此刻该当如何谋划?”
王怜花道:“三千五百万两镖银收入囊中,自可招兵买马,兴兵问鼎。但一来,这笔钱已将由海路送与快活王,二来如今另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好机会。陆小凤刚刚阻止了东南王谋反,圣眷正隆,如果能胁迫他入宫作御前侍卫,借机行刺,必可一击得手。皇帝并无子嗣,一旦驾崩,按皇室排位,龙椅恰可轮到太平王世子来坐。”
花满楼道:“陆小凤这人软硬不吃,如何能够胁迫他?”
王怜花道:“他现在有了薛冰,薛冰就是他的弱点。何况,那被劫走的一百零三名镖师,既然没有被当场杀掉,显然是要留他们苟活,以便随时指认劫镖之人。众口铄金,若一百零三人陆续出现,皆指认陆小凤,他如何能够辩解?那时不仅朝廷要通缉他,许多为这趟镖作保而受牵连的江湖中人也不会放过他。天下之大,他该去何处容身?”
花满楼一叹:“这些或许威胁得了旁人,陆小凤却不可能就范。”
王怜花也是一叹,幽幽道:“那就太可惜了,我若是太平王世子,便只好杀了他。否则,他既然能阻止东南王府弑君,自然也不会坐视太平王府谋反。”
花满楼朗声笑起来:“本是波诡云谲的迷局,到了王公子面前,就全被一眼看穿,仿佛再简单不过的儿戏。”
王怜花得意道:“若对世间的阴谋诡计不了如指掌,还算什么小恶魔?对了,你说要让快活王找你,莫非你准备借干预太平王府的事,引他注意你,主动找上门来?这倒比直接去快活林自然得多。”
花满楼摇着扇子,一阵沉默,半晌方说道:“江湖中关于快活王身世的传说很多,却大都荒诞不羁,漏洞百出。他究竟来自何方,根基又在何处,始终扑朔迷离。此番我正可去一探究竟,你在洛阳等我……”
王怜花登时叫起来:“凭什么要我在洛阳等着?”
花满楼蹙眉道:“令堂独自西行,并没让你跟去……”
王怜花争辩道:“她也没不让我跟去。”
花满楼道:“她一定不愿让你面对快活王,不愿见到你们父子相残。”
王怜花哼道:“她巴不得见到父子相残呢。只不过,她又怕我即便易容,一接近快活王,仍会被马上认出来。这纯属多虑!快活王可不是花七公子,能够不被皮相所惑,明察秋毫。再说,这么多年了,我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他怎会记得?”
花满楼听他言谈间怨忿之意又起,不忍再惹他不开心,当即笑道:“好,那你便也随我去快活林。但要听话,除非万不得已,在快活王面前,不许贸然出手。”
王怜花忙不迭地答应,忽又眼前一亮:“太平王世子不是在找陆小凤么?我便易容成陆小凤,让他来找如何?反正,陆小凤和花满楼在一起,谁都觉得理所当然,断不会生疑。”
花满楼微笑道:“你我倒是不谋而合。我本来正想派人易容成陆小凤,吸引太平王府的人。既然千面公子肯出面,那就最是天衣无缝。不过,咱们先要分开几天了。”
王怜花抚掌道:“不错。陆小凤现在只会和薛冰在一起!我要带着‘薛冰’在一处遁离俗尘的地方现身才好,海外有些远……”
花满楼道:“遁离俗尘,不一定就要去海外。有个地方,正是前辈高人天子召来不入朝的憩处,且离太平王府也近。”
王怜花道:“却是何处?”
“那里嘛,”花满楼笑了笑,曼声吟道:“一叶扁舟出离尘,二来江上独称尊,三向蓬莱寻伴侣,四海滩头立姓名,五湖浪里超生死,六渡江边钓锦鳞,七弦琴断无人续,八仙闻我亦来迎,九霄自有安身处,十载皇萱不负恩,烧丹炼药归山去,哪得闲心捧圣文。”
诗出自张三丰之笔。
当年他在崆峒山修道,成祖朱棣欲请他出山,他便回以此诗婉拒。
崆峒山位于陇东,天连地通,水有源而九曲流畅,山有根而百草传芳。
一对年轻情侣,住进后峡胭脂河畔的小屋中。
清晨,极乐的狂欢,已渐渐趋于平静。
女子仍在微微喘息着,四肢也仍因方才的狂欢而轻轻颤抖,牙齿轻磨着,像是仍在咀嚼欢乐的余痴。
男子捻一捻她的胸膛,眯着眼笑道:“你还想要么?现在可不行了。你该去找村民学纸织画了。”
女子蜷在他怀里,猫一般娇慵,用迷离眼波瞧着他,呢哝:“薛冰……”
男子端起她的下巴,轻声道:“是你。”
女子娇躯微颤,心知自己失言,忙道:“我是‘神针’薛夫人的孙女,不喜欢学针线刺绣,却对用纸编织感兴趣……”
男子懒懒说道:“你虽拿起针线就想打瞌睡,但对崆峒这里以纸作经纬的手艺,一定会乐此不疲的。”
女子满心想一直腻在他身上,却又不敢违抗他,恋恋不舍地离了床榻,穿衣梳洗,款款离开小屋。
这一去,就再没有回来。
山村野境,孤身女子,拜访的又是靠手艺吃饭的老实村民,对于心怀不轨之人,最属下手劫持的良机。
男子四处找寻,结果自然是遍寻不获。
“手足无措”之际,却有人把他接到兰州,带入一座豪华府邸。
接待他的人赤足草鞋,穿着件旧得发腻的破布袈裟,圆圆的脸上带着微笑,赫然就是“四大神僧”中名排第三的老实和尚。
男子双眉扬起,两撇与眉毛长得极像的小胡子也随之动起来,叫道:“那些人说带我来找薛冰,为什么找到的却是你这和尚?”
老实和尚笑道:“阿弥陀佛,色就是空,薛冰就是老实和尚,陆小凤找到老实和尚,就等于找到薛冰一样。”
陆小凤,自然是王怜花易容而成。
王怜花笑起来,慢悠悠说道:“阿弥陀佛,空就是色,无薛冰就是有薛冰,放过薛冰,就等于绑住薛冰——你何不索性放过薛冰?”
老实和尚道:“放过薛冰不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