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已经好多了……”克拉斯无力地回答。
“现在你能屈伸一下腿部吗?”
“可以,放心吧,我自己也是研究者,没事的。我只是受到了严重的精神创伤,得多躺一会……”
这时路希恩也走出来,带着仿佛没睡醒的表情。“你该回去了,”他说,“这次的实验确实有点痛苦,我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当然,结果还不明朗,但研究过程也是很有意义的。”
克拉斯随便哼了一声,他一点都不愿意回想刚才经历的事情。虽然这是他自愿的,而且也不会留下任何肉体伤害。
这里是路希恩的私人小型别墅,更准确说是小型研究所。魔法学者的实验室并不好玩,如果不是为了各取所需,克拉斯绝不会自愿当“志愿者”。
他想知道自己是否安全,在没有得到答案前,他不想被协会的朋友知道。路希恩会保守秘密,他是典型的黑月家学者,和研究无关的事情他不会多说一句。
听说在遥远的年代中,连兽化人或恶魔都会在法师的实验室里发疯。法师们喜好洁净,不会搞出满屋子血淋淋的场面,尽管如此,实验品的经历也不会比酷刑舒服到哪里去。
当然,克拉斯知道,路希恩对自己相当手下留情了,除了不能使用麻醉的情况,实验中他尽可能使用了减轻痛苦的药剂。
路希恩的女助手也很体贴,她会把自己的手伸过去让克拉斯捏,虽然克拉斯拒绝了。
尽管如此,一切仍宛如噩梦。克拉斯想过中止,可每当想起心中深藏的疑虑,他就又愿意继续下去。
当初协会总部的驱魔师们对他进行过检查,却什么都没发现,因为他们只使用了非常基本的探知,客气得像抽一管血这么简单。
克拉斯自己也是施法者,他非常明白,自己身上确实有些不寻常的东西。罗素说这些也许是真知者的其他潜能,克拉斯很希望结论真是如此。
克拉斯想要答案,路希恩也想进行有意义的研究。
女助手去换掉了工作服,准备开车送克拉斯离开。最近克拉斯每天都会在上午出门,傍晚之前离开这里,以便在约翰醒来前回到家里或者协会办公区。
离开前,路希恩吞吞吐吐地叫住克拉斯:“我听说丽茨贝丝有了点麻烦……”
“她没事,有麻烦的是她的搭档。”
“这和她有麻烦是一个意思,”路希恩有些伤感地叹口气,“她总是给自己找麻烦。她不热爱家族和知识,更喜欢做那些短视的事。”
克拉斯本来想说一句“协会并不短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路希恩本来就和丽萨不一样。
“我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路希恩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一直希望丽茨贝丝是继任者,可是她的心思不在这方面。”
在送克拉斯离开的路上,助手小姐不停在说话,当然说的都是黑月家允许她说、且她也知道的。也许是平时太压抑——毕竟路希恩不是什么风趣的人。
其中包括,路希恩很希望丽萨将来能继承家族,因为他的另一个弟弟比较像母亲,是个天生的商人而非法师。
“真奇怪,我还以为这种家庭都是长子继承。”克拉斯说。
女孩表示认同:“我也觉得奇怪。当然,丽茨贝丝比路希恩要有趣得多,可能是年龄相差得大的缘故。路希恩更愿意一个人沉浸在研究中一辈子,让他打理家族的事才是要了他的命,偏偏黑月家又必须让研究者继承,商人就不行……”
她还在喋喋不休地发表看法,这时克拉斯的电话响了。是约翰,按下通话键的时候,克拉斯竟然觉得莫名紧张。
“嗨,你醒得真早。”
“是啊,等一会我去协会把最近搜集的材料归档。你在哪?”
“我去看牙医了。”克拉斯瞟了一眼开着车闷笑的女孩。
“怪不得,你说话有气无力的,”约翰说,“对了,刚才丽萨给我打了个电话,据说出了什么很严重的事。”
“关于药剂的?”
“似乎是关于其他事。你看完牙医了吗?需要我去找你么?“
“不,不用。我正在赶去协会的路上了,等会见。”
挂上电话,克拉斯长长舒了一口气。
开车的女孩调侃道:“你看起来真紧张,简直像偷偷约会时骗老婆说在加班。”
“比这个还紧张多了……”克拉斯自嘲地笑笑。
克拉斯赶到协会办公区时,丽萨已经带着卡萝琳等在这里。卡萝琳很难得地没有故意打扮成电影人物,只穿着简朴的格子衫和运动裤,靠在沙发上,满脸的生无可恋。
她的一切娱乐活动都被该死的幻觉剥夺了,连看手机屏幕都能看出不一样的画面和文字,根本无法操作。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如果不是因为丽萨和玛丽安娜的男性版本挺好看,早上起床时我根本没勇气睁眼”。
“看这个,”丽萨把一张打印纸递给克拉斯,“内服药的材料我们准备得差不多了,外用的解毒剂才是最麻烦的。”纸上是原文和丽萨的翻译标注。
“眼泪?”这是映入克拉斯眼睛的第一个词。
“被成功治愈的受害者——的眼泪,”丽萨说,“吃完口服的几样之后,再像滴眼药一样把它滴进眼睛,这样才能彻底解除幻觉。”
“我们还找得到痊愈的人吗?”
“找得到,在国外。我们已经把卡萝琳的情况上报了,协会也给各地的猎人组织、研究机构发过邮件。幸运的是,真的有这么一位仍在世的痊愈者。”
克拉斯点点头,继续看下去。绝大多数受害者都没有机会痊愈,偏偏想要治疗就得找到另一位痊愈者,这还真是矛盾。
眼泪竟然不限于人类的,只要是能流泪的物种都可以,只要它被魅影虫感染并痊愈过。
前台的艾丽卡敲了敲门,走进来。“嗨,门科瓦尔家族回复了邮件,他们说可以安排引荐。”
“门科瓦尔?”克拉斯和丽萨异口同声。
艾丽卡点点头:“是啊,我们在两个地方找到了痊愈者,一位是血族,属于门科瓦尔家,另一个在中东地区的变形怪家族……后者没有回应我们,门科瓦尔家倒是说愿意配合。”
卡萝琳瘫坐在沙发上嘟囔:“……吸血鬼和变形怪会流眼泪?”
“会,我见过史密斯哭,”克拉斯想了想,“一起看《潘神的迷宫》时,他哭得满脸都是黑色眼影,竖着的。”
“那你也见过约翰哭吗?”
“目前还没有……但我记得理论上血族是可以哭的。”
“保险起见,我能试试吗?”卡萝琳问。
“你要干什么啊……”
“只是试试,我保证留意轻重。万一他们不能流眼泪怎么办?”卡萝琳交叉十指,压了压关节。
他们正说着,艾丽卡侧头看看走廊。“嗯?约翰,你到了?为什么站在外面不进来?”
听她这么说,克拉斯探出头。约翰面色纠结地站在外面。谁都不会想走进一个正在谈论如何揍哭自己的屋子。
“我保证吸血鬼可以流眼泪,好吗?”约翰贴着墙走进来,“我妹妹经常哭,亲眼所见。”
克拉斯把打印纸塞给他:“你还记得吗,我们接触过门科瓦尔家的人。上次在罗马尼亚时。”
“我记得,听说他们家族还资助了协会。”
丽萨把手肘撑在桌上,托着下巴:“唉,又是门科瓦尔……”
“门科瓦尔怎么了?”克拉斯问。
还没等丽萨回答,对任何传闻都略知一二的艾丽卡插话: